22、第 22 章
事實上,就算萊斯特真的跟上來,伊爾薩也完全不慌。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有了布萊克給的戒指,只要換個化身,就算是天使都無法辨別出她的真身,更何況萊斯特?
不過以防萬一,她還是用神力換了個全新的造型。
一刻鐘后,一只矯健優(yōu)美的白狼從學(xué)院的雕花鐵門里鉆了出去。
白狼在夜色中越跑越快,迅疾如風(fēng),如一顆銀色的流星般一轉(zhuǎn)眼躍進了漆黑的密林里。
這只白狼正是伊爾薩。
夜晚的密林樹影憧憧,黑而寂靜,幾乎看不見光。
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飛鳥振翅和風(fēng)吹樹葉的簌簌聲,除此以外,又隱約有野獸嚎叫的聲音在茂密的樹叢中回蕩。
但伊爾薩并不害怕。
因為她即是黑暗中的光。
她在林中飛快地奔跑,雪白的狼爪在枝葉上濺起細(xì)碎的光點,如同星辰墜落。她跟著指引蝶的方向一路前往,很快在一棵高大粗壯的老樹后方停了下來。
已經(jīng)不需要指引蝶了,即使是再笨拙的生物也能察覺到這樹干后有人。
或者說,有一個正在微弱呻|吟的人。
白狼的前爪在草葉上輕踏兩下,猶豫了幾秒還是放輕腳步,慢慢走到老樹的另一面。
狼狽的天使正背靠著樹干痛苦喘息。他的臉色蒼白,滿臉冷汗,每一聲喘|息似乎都用盡了力氣。那對潔白柔軟的雙翼正以保護的姿態(tài)包裹著他,然而即便如此,他仍然疼得蜷縮成一團。
圣潔的光輝在他的身上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此時縈繞在他周身的,是漆黑污穢的霧氣。
“這是什么情況?”伊爾薩忍不住詢問神念。
“深淵的污穢之氣正在腐蝕他。”神念的語氣充滿了憐憫與不忍。
伊爾薩不解:“每一個深淵魔物都會經(jīng)受這種腐蝕的過程嗎?”
“不,只有他。因為他原本是神的使徒,所以才會被深淵侵蝕到這種程度。”神念輕聲道,“你看他的翅膀。”
伊爾薩聞言,立刻望向塞繆爾的雙翼。
這對美麗的翅膀此時微微顫抖,看得出來它們的主人正在經(jīng)受著巨大的折磨。伊爾薩皺著眉頭向前靠近一步,終于發(fā)現(xiàn)了翅膀末端的異常。
——塞繆爾的翅膀末端,已經(jīng)被污穢腐蝕成了黑色。
伊爾薩:“這是……沒救了的意思?”
“如果你不出手的話,的確沒救了。”
伊爾薩心情沉重。
一個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殺你的死敵此時就在你的面前承受痛苦,而你只需輕輕一刀,就可以送他上西天。
無論從哪個角度去分析,無疑都是趁此機會殺了他,永絕后患最好。
但她……就是下不了手啊。
因為,這家伙看上去也太可憐了。
看著美麗純潔的天使如同奄奄一息的小狗般蜷縮成一團,痛得甚至都沒有發(fā)現(xiàn)白狼的存在,伊爾薩終是輕輕嘆息一聲。
“唉……我要怎么才能救他?”
伊爾薩一邊詢問神念,一邊變回少女的模樣。淺金色的光輝自她的周身流瀉,瞬間照亮了這片昏暗的草堆。
神念有些驚訝:“你怎么變回去了?你不怕他認(rèn)出你?”
“怕啊,但我也不能做好事不留名呀。”伊爾薩蹲下來,小心翼翼地碰了下塞繆爾的翅膀,“那我這人不是白救了。”
“……”
女神的光芒雖然明亮卻不刺眼,柔和得令人心神寧靜。冷汗涔涔的塞繆爾艱難地抬起眼睫,在看清眼前的少女后瞬間睜大了雙眼:“你怎么會在這里?”
伊爾薩悲憫地凝視他,淺金長發(fā)在夜色中漾開微弱的光暈:“當(dāng)然是來救你的。”
“救我?”塞繆爾冷笑一聲,強撐著身體就要站起來,“是特意趕來看我這副丑陋的模樣吧?”
“你怎么會這樣想?”伊爾薩搖了搖頭,將掙扎起身的塞繆爾又按了回去,“更何況你一點都不丑,哪有天使是丑陋的呢?”
“你這幅裝模作樣的嘴臉還是和以前一樣,令人作嘔……”
塞繆爾用盡全力狠狠一把拍開伊爾薩的手,“滾開!”
伊爾薩:“……”
“怎么這么兇。”她揉了揉手背,小聲抱怨。
“你忘了是誰讓我變成這樣的嗎!”
塞繆爾忍無可忍地怒吼,那張美麗絕倫的面容因為疼痛和恨意而扭曲,深幽翠眸更是充斥著瘋狂與屈辱,伊爾薩的身影映照在他的眼瞳之中,似乎要被這熊熊烈火燃燒殆盡。
伊爾薩一時語塞。
雖然這件事與她無關(guān),但她現(xiàn)在頂著至高女□□頭,的確也沒有立場反駁塞繆爾。想了想,她干脆不吱聲了,直接將雙手輕輕覆蓋在塞繆爾的羽翼上。
這是神念告訴她的,只有用女神自身的神力,才能凈化天使體內(nèi)的污穢之氣。
溫暖柔和的光輝如水一般緩緩流入塞繆爾的羽翼之間,這些光輝像溫柔的清風(fēng)輕撫過他的身體,很快便緩解了他的疼痛。
“你干什么?別碰我!”塞繆爾無比抗拒伊爾薩的觸碰,仿佛那雙手是什么無比骯臟的東西。
“閉嘴吧你。”伊爾薩不耐地說。神力化作純白的綢緞牢牢覆上塞繆爾的唇,他頓時安靜了下來。
無法出聲的塞繆爾死死盯著伊爾薩,屈辱憤恨的眼神幾乎要將伊爾薩生吞活剝。
伊爾薩頭也不抬,繼續(xù)向他的雙翼注入圣光。
那些肉眼可見的污穢之氣剛一觸及金色的光芒,就像燃燒的灰燼般瞬間消散,而被腐蝕的翅膀也漸漸恢復(fù)了潔白晶瑩的顏色。片刻后,塞繆爾身上的污穢被神力凈化的干干凈凈,連他額頭的冷汗都消失了。
伊爾薩滿意地看著眼前的青年,內(nèi)心的成就感幾乎爆棚。
又一個失足青年被她拯救了,她可真是個大善人啊。
“怎么樣,現(xiàn)在感覺好點了嗎?”伊爾薩蹲在塞繆爾的面前,認(rèn)真地盯著他的臉看。
塞繆爾緩慢地喘|息,望向她的眼神冷漠而譏諷。
“你究竟想做什么?”
伊爾薩語氣淡淡:“我不是說過了嘛,救你呀。”
塞繆爾垂下眼眸,唇邊溢出一聲短促的嗤笑。他脖子上的鎖鏈因為他的動作而發(fā)出細(xì)碎的聲響,聲音清脆而清晰,像是在提醒他如今的境遇。
——差點都忘了還有這玩意了。
伊爾薩摸了摸下巴,二話不說便抬起手指,指尖對準(zhǔn)塞繆爾身上的幾處鎖鏈,隨著“咔嚓”幾聲脆響,沉重的金屬鎖鏈應(yīng)聲摔落進了草叢里。
塞繆爾微動了動,語氣仍然充滿嘲諷:“你又在打什么壞主意?”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痛了,但深淵對他的侵蝕仍然使他極度虛弱。即便他對伊爾薩恨之入骨,現(xiàn)下也只能無力地靠在這里,任她宰割。
周圍又安靜了下來,晶瑩的星光散落在伊爾薩的發(fā)絲上,將她輝映得如夢似幻,閃閃發(fā)亮。
伊爾薩雙手托腮,眨了眨眼睛,清澈雙眸定定地看著他:“為什么一定要是我心懷歹念呢,我就是單純看你可憐不行嗎?”
塞繆爾冷笑:“你會憐憫我?”
伊爾薩點頭,伸手輕輕觸碰塞繆爾蒼白的面頰。
“為什么不會呢?我憐憫一切可憐之人,當(dāng)然也包括你。”
“可我會變成這樣,都是拜你所賜。”塞繆爾嫌惡地別過臉,聲音陰冷如凜冬。
嗯,又是這句話。
“我知道。”
伊爾薩已經(jīng)懶得解釋了,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塞繆爾,眼神平和而寧靜,“所以我向你贖罪,請求你的原諒。”
她的眼眸是剔透瑰麗的幽藍(lán)色,在這樣寂靜的夜色里,比繁星還要璀璨閃耀。
塞繆爾微微一怔。
明明是至高無上的神祗,卻在請求他的原諒。
這還是那個永遠(yuǎn)正確的女神嗎?
半晌,他冷硬地說:“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伊爾薩輕輕嘆氣:“那就沒辦法了。”
反正她已經(jīng)盡力了,人也救了,歉也道了,她覺得作為替補女神,她對天使真的算是仁至義盡了。
接下來塞繆爾會怎么樣,就看他的造化吧。如果他不那么執(zhí)著地想要殺死他,她也不是不可以再幫他幾次。
畢竟像今晚這樣的凈化只是一時的,塞繆爾被深淵侵蝕的太久了,即使是她也無法根除。
她相信,他還會需要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