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三卷 狐貍精的懷柔政策
桑娘微皺著眉頭,聽不慣外面那乒乒乓乓的敲擊聲。家里請了人重建被火燒掉的前廳,這幾日外間嘈雜得緊。桑娘從書房的窗戶看出去,玄天青正在院中間和監(jiān)工說什么呢。似是感受到她的視線,轉(zhuǎn)過了頭來。桑娘頓時臉頰緋紅的扭過了頭,一抬眼,對上了對面夏掌柜尷尬的視線。
“……桑當(dāng)家的。這也不是我存心想泄漏收集織錦的事。只是在各個商鋪之間一發(fā)消息,難免就走漏了風(fēng)聲,被那心懷不軌的人給利用了。”
夏掌柜擦著額頭的汗珠,訕訕的解釋。這下好,得罪了自己最大的客戶。那永家的人還以為借這次機會能搶走桑家的市場呢。結(jié)果偷雞不成倒蝕一把米,因為搬弄是非現(xiàn)在的名聲在各商號之間混得臭了。也怪自己,聽信了永家人的游說,想著今后他們能從他這里用高的多的價錢進(jìn)貨——反正是鬼迷心竅。誰知道桑家真的提前預(yù)備了織錦。這下真不知道怎么和桑娘解釋。
“夏掌柜哪里的話。”桑娘笑笑,端起茶杯掩飾自己臉頰的緋紅。自從大火事件之后,為什么看見那只狐貍就有一種心跳加快的感覺?——不好,不好。桑娘啜了口茶:“這四處搜羅走漏消息怎能怪夏掌柜。要怪也只能怪那些個趁機搬弄是非的小人。”
夏掌柜笑意凝了一下,忙不迭的點頭,真是被人罵了還要捧人臭腳:“桑當(dāng)家的說的是。桑當(dāng)家的說的是。”
門吱呀一聲開了,玄天青走了進(jìn)來。夏掌柜如蒙大赦:“桑當(dāng)家的,如此我就先回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有所得罪之處就望海涵了。”
玄天青摸著下巴看著夏掌柜的背影,又回頭看看那個淡定喝茶的女子,搖了搖頭:“女人做到你這份上,也是不容易。”
“我就當(dāng)你這話是在夸獎我。”桑娘當(dāng)下茶杯走到窗邊大喊一聲:“王大娘!”
“夫人。”話音剛落,就從門外走進(jìn)了小香,福了一福:“王大娘吩咐了,夫人有什么事情盡管叫小的。小香日后就跟著夫……人了。”
說話間抬頭看了一眼玄天青,頓時面嬌若桃花。桑娘見此景,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頭。看玄天青時,他卻一無所覺,徑直走到書桌邊翻看著賬本。
“算了,你先下去吧。”桑娘揮揮手。小香應(yīng)了一聲,依依不舍得看看玄天青,轉(zhuǎn)身出去了。桑娘倚著窗戶,看小香出了書房。這才發(fā)現(xiàn)家里的丫頭有意無意都注意著這邊呢。仔細(xì)想想,平日里玄天青雖有石頭昆子跟前跟后,但是他有什么這些個丫環(huán)總是忙不迭的往前湊的。連帶著石頭和昆子也得了不少甜頭。而自己呢?身邊就一個王大娘。有的時候自己一人在園子里呆得久了,連個端茶倒水的人都沒有。想想就覺得氣悶。
玄天青看著桑娘突然投過來的冰冷視線,不知道自己又犯著她哪了。放下手上的朱砂筆,無奈的笑:“怎的了?桑娘?”
午間的陽光從窗戶里投進(jìn)來,讓他素白的長袍反起一層柔和的微光。看他時畫面猶如凈墨山水,平靜祥和。充滿寧靜雋永的氣息。桑娘的心又突突的多跳兩下,偏過了眼:“……這賬……今兒個我審不完了……”
“無妨。為夫替你審就是。”玄天青淡然笑笑。
為夫。桑娘的腦子里又想起以前轉(zhuǎn)過的那個念頭。如果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多好。如果他們只是一對普通夫妻,多好。
玄天青看著桑娘推門出了書房,也緩緩合上了賬本,若有所思。支起耳朵聽見外面?zhèn)鱽硭穆曇簦骸皞滠嚕乙ゼ泄涔洹!?br/>
平石鎮(zhèn)的集市位于鎮(zhèn)外。平日里除了鎮(zhèn)里的小商販外,十里八鄉(xiāng)的小販都會把東西推到這個地方來賣。貨物也是琳瑯滿目,什么都有。大到紅木家具,小到湯勺,無所不包,應(yīng)有盡有。桑娘在集市口下了馬車,身邊跟著小香,命車在此處等待,晃晃悠悠便擠進(jìn)人群去了。
桑娘一路信步行來。胭脂水粉,綾羅綢緞。只是這集市上的多是普通貨色,比不了商號里賣得那些。不過因為價格便宜,還是有很多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三五成群的圍著,拿著貨評頭論足。
“夫人,您為什么要來看這些東西啊?”
小香在后面跟了一路。這些個什物她都看不上眼,何況是夫人。夫人的胭脂水粉,一向都是從鎮(zhèn)里最大的商號嫣然樓定的。聽說都是官家太太用的貨色。
“隨便逛逛。”桑娘出了桑府,擺脫了狐貍?cè)缬半S形的視線,整個人輕松了下來,有點懶洋洋的:“在這兒消磨一個下午總比在書房里悶著好多了。”
要我就愿在書房里呆著了。小香心里無比遺憾。可以近距離的看見公子——她被王大娘提拔上來做夫人的隨身丫頭,府里多少人羨慕啊!若是做得好,不定夫人就將她指給公子做妾……想到此小香的臉頓時變的紅通通的。
桑娘看了一眼小香。小丫頭一幅滿臉懷春的樣子。唉。也不能怪小香。邊個少女不懷春呢?何況家里有那么大一盆禍水,最近連墻頭□□的貓都比往年多了好多只,只是不知道狐貍懂不懂貓語……
賣劣質(zhì)胭脂水分的多了。空氣中便夾雜著一股混合的奇香,熏然刺鼻。聞得時間久了讓人胸悶。眼瞅著太陽到了天正中,明晃晃的照得人更加的發(fā)暈。桑娘一連疊甩著手上的手絹,再無心繼續(xù)逛下去,左拐右拐只求在人潮涌涌中尋個出路。
過了賣女兒家用品的聚集地,往左一拐,面前豁然開朗。這里在城樓的背陰處,太陽曬不到,一陣陣涼風(fēng)吹來,說不出的舒爽。這里貼著墻根,全是些賣花草的小販。推著木制的三輪車,上面擺滿了各式花草。
桑娘緩了口氣。這里可比那里面舒服多了。正待抬腳呢,前面噌的一下?lián)溥^來一個男人。摔倒在她的面前,頓時激起一片塵土。
“辣塊媽媽的,不想活了是不是?”
后面追上來一個大漢,兇神惡煞的拉起地上男子的衣領(lǐng),舉起拳頭就又要砸下去:“老子今兒個就讓你知道,這墨海村誰是老大!”
男子被拉得揚起臉,雖然面色蒼白沾滿塵土,卻異樣的清秀——“住手!”
桑娘啞然看著身后的小香上前一步,喝住了大漢落下的拳頭:“當(dāng)街行兇,你眼里還有沒有王法了?!”
大漢用力一貫,將男子扔到地上,瞇起眼睛□□的上下打量一番小香:“喲,這是哪家的俏娘子,竟然管到我王虎頭上了?!”
“我管你是王虎還是王耗子。”小香惡狠狠地頂了回去:“竟然敢當(dāng)街行兇,信不信我讓官府的人來抓你!!”
“官府是你家開的啊?”王虎摸摸下巴笑得更□□:“報官之前,小娘子不如先陪哥幾個快活快活啊?嗯?”
從賣花草的推車旁又走出來幾個男人,均是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小香這才知道害怕,退了一步,嗓子有點發(fā)飄:“你……們想怎樣?”
“你說我們想怎樣呢,小娘子?”王虎呵呵呵的笑,又往前逼近了一步。
“別說我沒提醒你們。我家夫人你們可是得罪不起的!”小香回頭瞅見桑娘,頓時又壯了膽:“沖撞了我家夫人,縣太爺不治你們個死罪!”
桑娘無奈的看著小香。這幫人顯然是一群惡漢,非一般怕事的地痞流氓。聽見縣太爺?shù)拿^也不當(dāng)回事情。桑娘四周打量一番,若有所思。那些個賣花草的小販早縮起了脖子藏到一邊,只怕是沒有人幫她們的了。
“小香。”桑娘握住了小香的手將她拉到身后,抬頭迎視王虎,微微一笑:“各位來到平石鎮(zhèn),總是想好好做生意,不會因為我家丫頭一句話得罪了鬧大了事端——王家漢子,你說是吧?”
王虎上下打量桑娘一番,笑得越發(fā)下流:“這個小娘子更俊。哥幾個,今兒是撞大運啦!”
“唉。”桑娘拿起手絹扇扇風(fēng):“今兒個天氣怎的就這樣熱——剛從城樓上下來的時候還在和李參贊說,要給他家送一盆月色芙蓉。怎的才出門口就遇上這樣的事情。”
王虎后退一步。目光投向高大的城樓。此刻上面每隔一小段便立著幾個士兵。正虎視眈眈的看著下面的動向:“李參贊在城樓上?”
“可不是咋地。”桑娘笑得溫柔:“這李家將軍前兒個剛收復(fù)了黑龍山的惡匪,這不是從咱平石鎮(zhèn)過嗎?全為了他那喜歡芙蓉的夫人。”
王虎又是后退一步。沉吟一下,輕哧一聲,用腳尖踢了踢地上一動不動的男子:“算你娘的走運!”
眼瞅著這幫人散了,桑娘攥緊的手才松了松。此刻才覺著后背發(fā)寒。低低的命令小香一聲:“走!”
“夫人。”剛轉(zhuǎn)身,衣袖卻被小香拉住了,她指指地上的男子:“……那他,怎么辦?”
還嫌你給我惹的麻煩不夠嗎?桑娘抬頭看一眼王虎離去的方向,害怕他們?nèi)ザ鴱?fù)返。再看那男子,臉色蒼白面無人色。心里嘆息一聲:“罷了。趕緊找兩個人,把他帶上弄走吧。”
這野男人,雖然是救的。她一個婦道人家自然還是要避嫌。找人將他抬到鎮(zhèn)里最便宜的有閑客棧,定了個房間付了房錢,桑娘便想離開。可是掌柜的見此人昏迷怕有性命之虞,死活不讓桑娘走。桑娘無法,只得又請了鎮(zhèn)上的白大夫來給他把脈。
“夫人。”小香將茶放到桑娘的面前,探頭看了一眼房里。里面白大夫正閉著眼睛摸脈呢:“夫人真是好心腸。我就知道,夫人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誰說我要救他了?”桑娘冷冷的看著小香:“今兒個要不是你魯莽開口,又怎會惹上這大的麻煩。”
“夫人!”
小香嚇得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小香知錯了!夫人不要生氣!”
“生氣?”桑娘輕嘆一聲,看著小香泫然若泣的樣子,心里不禁一軟。她到底是年少,不知人心險惡:“這世上不平之事太多,又豈是我們所能管的?”
“可是王大娘說,您當(dāng)年救過云大人……”小香抬頭看著桑娘:“我以為夫人一定會管的。”
桑娘愣了愣。沒想到王大娘會和小香提起那些前塵往事。感覺上……就像上輩子的事了……
桑娘頗累的揮揮手:“罷了,你起吧。記得以后不要再魯莽行事——畢竟我是主子。有什么事情,我自然會拿捏主意。”
“是,夫人。”小香應(yīng)過站了起來。那邊廂白大夫號完了脈,搖著頭走了出來。
“怎樣了,大夫?”桑娘迎了上去。
“桑當(dāng)家的。”白大夫行了一禮:“此人脈虛神散,只怕……命不久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