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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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懷瑾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種笑,如果他是在市井間長大的孩子,那他一定能看得懂這個笑容——
因為這是流氓打架要耍陰招之前的壞笑!
還未等他品出這一笑的風情,隨著哨聲響起,北燕的馬球?qū)円呀?jīng)帶著球,飛一般向晉國球門沖去!
“秦祐、張邈!攔住!”蕭懷瑾大喊,一邊指揮,一邊快馬追去。
卻見秦祐和張邈追過去時,忽然有兩個北燕的球?qū)ⅲ蛔笠挥业乇七^來!
北燕人胯-下的雜毛馬,論及高大雄壯,與晉國騎的名貴西域馬比不了。然而,它們卻都是真正的塞外野馬王!
晉國的名馬們從來沒有遇到過,原來馬球場上,馬匹互相沖撞阻撓時,竟然還可以用咬的?!
北燕的馬,彪悍地沖上來,一口就咬了晉國馬的脖子!
晉國的名馬,都被驚呆了。
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族馬,與市井流氓馬開打,論不擇蹄段自然是不如的。
這些野馬王牙口還挺利,竟然不遜于狗,晉國的馬被咬得吃痛,仰頭嘶鳴起來。
晉國的馬球?qū)②s緊控馬,想要避開,然而北燕的馬咬著不撒口,還撒蹄子亂踹,踹得極富有技巧。晉國的馬打不過,拼命地掙扎,差點把背上的人都給顛落下去。
馬匹撕咬打架的間隙,已經(jīng)有北燕人趁機去搶球擊球了。
顯然其他的晉國將士,也遇到了這樣的麻煩,馬已經(jīng)完全慌亂了,不聽使喚,打亂步調(di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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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國論馬術和球技,不遜于北燕,然而誰也沒想到,竟然會折損在馬上!兩國的馬,是致命的差異——
以小窺大,可見若戰(zhàn)場上遭遇,會是何等受制!
北燕的野馬王,是打了成千上萬架練出來的,它們精準地撩起蹄子,踢中對方馬腹,擊踩對面馬的小腿——馬的小腿是馬身上最細最薄弱的地方,比賽時都要用布條多纏繞幾圈,以免受傷失去了戰(zhàn)力。
晉國馬被北燕的馬踢中,回擊時卻被對方靈巧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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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晉國的馬和北燕的馬廝打在一起時,北燕的球?qū)⒁呀?jīng)連進四球,晉國的馬因為受到北燕野馬的干擾,球?qū)冎贿M了兩個球。
于是這一局比賽,北燕輕輕松松就贏了。
北燕的宗女們,露出了志得意滿的笑容。四周圍觀的晉人,則發(fā)出失望的嘆息聲,禁不住竊竊私語。
而人群中,有兩個栗色錦衣打扮的人,對視一眼,往晉國的半場走去。他們不斷探頭張望,似乎對比賽很是熱衷。
酈清悟微偏頭,余光沒有放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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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國與北燕的比賽,變成了二比一,接下來的一局,就顯得尤為關鍵。
場外圍觀的晉人,雖然失望,卻還是牽掛勝負,手心都沁出了細汗。
休息間隔,晉國的將官便去找了北燕使臣交涉:“貴國馬術和球技拼不過,難道要以這種下作方式,來影響比賽,獲取勝利么?這樣的比賽,縱使贏了又何如?”
北燕使臣大笑道:“貴國未免太大驚小怪了,我們北地打球時,都是這樣沖撞,馬有烈性,男兒自當也是如此,與猛獸搏斗時,沒有禮節(jié),只有生死;戰(zhàn)場上也沒有規(guī)則,只有存亡。我國前兩場,只是入鄉(xiāng)隨俗,對貴國的尊重罷了。”
言下之意,論及球技,北燕同樣不遑多讓,只不過前兩場,是作為客人,讓著主人。
晉國的勝利,在他們眼里,仿佛一錢不值的游戲,被他們輕笑著踐踏、碾壓……
何其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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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涉的人站得離后宮坐席不遠,北燕使臣嗓門大,風往這里一吹,他說的話清晰可見。
晉臣被這流氓言論氣得翻了白眼。
要不是周圍礙了很多大臣,謝令鳶真是很想挺身而出,和北燕好好理論理論。
可時人認為女子不能出風頭,若在光天化日下與陌生男子爭吵,極容易被大做文章,謝令鳶貴為祥瑞,也只能一臉淡然地心里計劃著復仇。
武明玦從小就隨懷慶侯行走邊關,見識過北地野馬的流氓習性,晉國的馬會受驚而影響比賽,完全在他意料中。
看完這一場,他就走到謝令鳶身邊,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謝令鳶眼中閃過精光,連聲問:“能來得及嗎?再過一個時辰,該是我們比賽了。”
武明玦看了一眼場內(nèi),好看的眉頭蹙起:“陛下他們是來不及了。我們可以盡快,我這就去吩咐。”
到這種時刻,他言談中便不由自主帶出了些縱闔戰(zhàn)場的影子,好在所有人的心神都懸在場中的比賽上,沒有人注意到這邊。謝令鳶點頭同意了。
武明玦匆匆離場,步履生風。
*****
馬球場上,經(jīng)過休息,已經(jīng)開始了第四局比賽。
氣氛卻急轉(zhuǎn)直下。
晉國的名種馬,已經(jīng)被北燕野馬毫無章法的撕咬踢打,打亂了節(jié)奏,甚至還有了點避戰(zhàn)的懼意。
方寧璋早已經(jīng)預料到北燕馬球?qū)⒌囊靶裕\著球,嫻熟地避開了兩個北燕人的進攻,北燕的馬想要追擊,方寧璋加快速度,直朝著北燕球門而去!
論打架,晉國名馬打不過北燕野馬,但論跑速,未必就落了下風。方寧璋的戰(zhàn)術是,不欲與他們糾纏。
經(jīng)過前面三場比賽,北燕也已經(jīng)看出來了,晉國最需要防備的三個人,方寧璋是其一,因他是和蕭懷瑾互相配合的,若他倒下了,蕭懷瑾獨木難支,攻勢便會大大被削弱。
這個方寧璋,勢必要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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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懷瑾也一直在避讓北燕的野馬沖撞,他危急時刻反應倒還快,一直沒讓北燕的馬近得了身,且不斷沖到前方,想要接應方寧璋。
方寧璋一手握緊韁繩,彎腰揮桿。
此刻,忽然從側旁沖出了一個北燕人,馬蹄高抬,朝著方寧璋的馬頭重重踢去!
方寧璋的馬跟隨他多年,自然也是有靈性的,前蹄一揚,迅速躲開了對方這一擊。
方寧璋因這一躲,球未來得及擊出。
而下一刻,對方的馬又沖過來,猛的相撞,方寧璋被從馬背上顛了下去!
“咚”一聲,他重重墜地,揚起一片飛塵。
亂馬奔馳中,方寧璋正要一個鯉魚打挺起身,北燕人的馬忽然從旁踏過,一蹄子踩在了他的手掌上,將他的手骨踩斷!
一陣劇烈的痛楚襲來,方寧璋差點慘叫出聲!
但他從小便受了方老將軍的嚴厲教導,男兒有痛不輕呼,血與淚要化作將敵人撕碎的勇氣。他把痛楚生生忍了回去,只發(fā)出了一聲悶哼,喉口忍得腥甜。
那個北燕人縱馬躍過,此時倒對這個男人大為改觀,刮目相看。這人,是條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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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國有人墜馬且受傷,急忙喊停,蕭懷瑾從馬上一躍而下,幾步?jīng)_到方寧璋身邊:“愛卿情況如何?”
方寧璋一條手臂耷拉著,搖了搖頭。他的手骨斷了。
蕭懷瑾擰眉站起身,此時慕容臨騎著馬趕過來,迅速下馬行禮道:“本王代我國的將士,向方小將軍致歉。他方才急著去截球,沒有看清就踏了過去,還望貴國天子陛下能大人大量。”
大人大量?
蕭懷瑾從來沒覺得自己大量了,他記仇得很。
他的眼神如刀,在慕容臨及其身后的人身上割了過去,冷笑一聲:“方小將軍雖是朕的愛將,但亦是宣寧侯的獨孫兒。還請睿王爺帶上你的馬球?qū)ⅲハ蚍嚼蠈④姺畈枵堊铮銈儌朔嚼蠈④姷莫殞O,可不是向朕一句輕飄飄的道歉,就可以揭過去的!”
慕容臨一怔,沒想到蕭懷瑾骨子里居然還帶了些尖刺。
他本來聽說,晉國的皇帝少年登基,被太后垂簾聽政七年;親政后又因年輕,壓不住滿朝文武,是個可拿捏的。
可這樣看來,這位天子和傳聞中不一樣,還真是不能把他惹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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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寧侯方老將軍正坐在場邊視野最好的席位上,此刻看到孫子受傷,焦急地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兩步。
他歷經(jīng)四朝,為朝廷頂住了無數(shù)次敵國進攻,是晉國家喻戶曉的英雄人物,在朝中聲望極高。就算北燕、西魏這些國家,也都是久仰其名的。
宣寧侯還未開口,已經(jīng)有無數(shù)晉國人迫不及待為他聲討。
“太過分了!”
“竟然故意踩踏方小將軍的手,其心可誅!”
“這一局的進球不能算數(shù)!以沖撞和踩踏作為贏球手段,這算什么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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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中,蕭懷瑾繃直身子,與北燕對峙,絲毫不肯相讓。
慕容臨轉(zhuǎn)身,瞪了身后那個踩人的馬球?qū)⒁谎郏矝]想到他們竟然明目張膽攻擊對手,這下可落人口實了。
那個踩人的,之前數(shù)次被方寧璋和蕭懷瑾搶球,早就悶了一肚子氣,當時看到方寧璋倒在地上,一頭腦熱,想也沒想,就驅(qū)馬踩了上去。沖動釀下大禍,只得單膝跪下請罪。
宣寧侯冷冷看著北燕,等他們道歉。
然而晉國皇帝都這么要求了,北燕理虧,慕容臨也只能如此照做。
他小時候也聽過宣寧侯方想容的威名,對這個人的氣節(jié)頗為尊敬,因此向他道歉,也不算折節(jié)。
他往宣寧侯的方向走去,行了一揖:
“方老將軍恕罪,本王也深感歉意,是將士們平日里打獵軍演,魯莽慣了,一時沒收得住。本王代麾下將士們,向宣寧侯致歉,還望宣寧侯能夠?qū)捫摹!?br/>
慕容臨說到這里,肅容道:“我北燕又豈能占這種這種便宜,方才這一局比賽,踩傷方小將軍的那個人,我們會換下場,他進的球,也不能算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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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雖然如此,晉國的劣勢并沒有挽回。
這第四局,北燕進了三個球,晉國只有蕭懷瑾打入了一個球。即便減去方才那個犯規(guī)進球,北燕依然是勝出。
于是這場比賽過后,雙方總成績,就已經(jīng)成了二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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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想容皺眉不語,并不看北燕的人,叫他們吃了個釘子。慕容臨只得將目光轉(zhuǎn)向何太后,何太后亦是面如冰霜,美貌下仿佛隱藏著無數(shù)利刃刀鋒,只是礙于國禮,沒有當場發(fā)作。
她在方寧璋被摔下馬的時候,就提前派人去太醫(yī)局叫了人。
太醫(yī)局擅長骨科的太醫(yī)已經(jīng)趕來,替方寧璋看了看手臂,向皇帝和宣寧侯匯報道:“回陛下、侯爺,方小世子的手骨碎裂,需要固定后靜養(yǎng)三個月,日后還是能恢復自如,只要前兩年注意著,少拿重物便可。請容臣稍后開方子。”
宣寧侯聽了,這才稍微放下了心。蕭懷瑾站在一旁,倒是有些內(nèi)疚,雖然人不是他所傷,但終究有他的緣故。宣寧侯一生未婚無子,過繼來的孫子還因比賽緣故而受了傷……
想到這里,蕭懷瑾看向球場,目光堅定——接下來的最后一局,他無論如何,一定要贏!他必須要對得起向晉國的承諾,也要證明給所有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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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過了兩局比試,北燕的野馬王打得意猶未盡,愈戰(zhàn)愈勇,亢奮地躍騰。
倒是晉國的馬,或多或少受了些傷,且馬皆有靈性,感受到將士們的焦灼,狀態(tài)更受到了影響。
事已至此,晉國少不得又要重新?lián)Q馬。
御馬監(jiān)的人將備選的馬牽了出來,替它們編馬尾辮,以防馬尾散開,比賽時干擾了主人。
其他人都在場外,沒有人注意御馬監(jiān)這邊。
先時那兩個在人群中走動的栗色錦衣人,終于覷到了機會,不動聲色向這邊走來,趁人不備時,袖子中銀光一閃!
幾根淬了毒的銀針細若纖毫,悄無聲息地飛空劃過,目標竟是指向晉國的馬匹!
忽然,有兩顆石子從另一邊飛來,將銀針打偏,落在場邊的地上。
那兩個錦衣人很是警惕,他們先時就混跡在人群里,做公子哥的模樣,見狀趕緊擠出人群,裝作對比賽失望不已,搖頭離開。
然而走出去沒有多遠,卻被幾個人截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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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馬監(jiān)的人對方才發(fā)生的事情毫無所覺,賣力地替馬腿纏上布條,檢查好它們的狀態(tài)。
即便重新?lián)Q了馬,但晉國的形勢依舊不容樂觀。
方寧璋已經(jīng)不能再參加比賽,晉國的隊員需要重新點將,替補他的名額。
蕭懷瑾之前是按著每個人的性格和擅長,來搭建的隊伍,方寧璋一倒下,一時間,他也找不出合適的人取代,能夠默契地與他配合。
他安排的替補之人,在腦海里過了一遍,都不太合適方寧璋的位置。
就在蕭懷瑾思考的時候,宣寧侯方老將軍走了過來,沉聲道:“陛下,既然臣的孫兒已經(jīng)負傷,臣自請代他上陣,為國盡忠,克敵制勝!”
他堅定地看著蕭懷瑾,眼睛里是沉沙也沒有掩去的鐵血。那一瞬間,蕭懷瑾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一種魂,將魂。
此刻的賽場,似乎已經(jīng)風起云涌,刀劍爭鳴,四周的呼喊聲仿佛是千軍萬馬的怒號,卷席沖擊而來,激蕩人心。
蕭懷瑾微微張開嘴,心頭劇跳,全身的血仿佛都涌了上來。
這一刻,他仿佛在黑白無彩的道路上,走了寂靜無聲的二十年,忽然看到了絢爛的顏色,聽到了真實的聲音——
三千世界翩然生輝,洪鐘之音響徹耳畔!
蕭懷瑾定定望著他:“好,朕相信你。”
“朕,相信你!”他又重復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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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想容換上了馬球勁裝,一把跨上了馬。
時隔多年,未著戎裝,卻依舊能輕身上馬,握住韁繩的手,十指有力,骨節(jié)分明。
他頭發(fā)花白,臉色沉肅,雖然年邁,卻無人敢有輕視之心。
哨聲吹起,他一夾馬腹,如箭離弦,騰空躍起!
蕭懷瑾緊隨其后,揚鞭而上,看著方老將軍在前方堅-挺的背影,心中越發(fā)因亢奮而戰(zhàn)栗。
方將軍老了,脊背也不曾彎曲;而晉國如今雖弱,也不肯以卑弱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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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國因為方寧璋的墜馬受傷,反而被激發(fā)了士氣,盡管被對方的野馬反復騷擾,卻還是堅持住了攻防陣線,兩邊打得十分膠著。
深秋凜凜的風,吹起塵土,兩方卻是揮汗如雨,面色漲紅,渾然忘卻了外物,是極寒還是極炎,是人聲鼎沸還是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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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酈清悟的目光,一直落在蕭懷瑾的身上,確認皇帝的馬匹安然,沒有被方才的銀針驚擾躁動,不會橫生枝節(jié)。
他的目光跟隨著蕭懷瑾,是任何人都看不懂的復雜。
就像他這些年,受人遺命所托,為克“晉過五世而亡”的傳言,被迫在紅塵和化外中游離——他雖然會替蕭懷瑾鏟除暗中的威脅,卻終究不能代替其完成帝王的使命。
身為天子,若做出了決定,便應有足夠的勇氣去承受它的對與錯。
曾經(jīng)的蕭懷瑾,甫一登基就擾得世家不寧,動蕩國基;成婚四載未有子嗣,國本不固……
穩(wěn)定的社稷,需要的不是只有一腔抱負的帝王。這幾年,正如太后在宗室里物色嗣位人一般,他也曾對蕭懷瑾感到失望,感到愧對自己背負的承諾,愧對被交付到手中的山海劍。
如今,蕭懷瑾在與人搏殺,不是為了游戲,而是為了自己做出的決定負責任。
他終是學會了承擔。
酈清悟欣慰地看到,當年那個純粹的孩子長大了。變了很多,卻也有很多性情,從未改變。
譬如骨子里的執(zhí)著,還有折不斷的血性。
凜凜秋風,吹遍人間。
他想,也許這孩子更適合做一個將領,而不是當一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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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國與燕國比賽的最后一局,一刻鐘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大半。
先是晉國跨越了大半個場,把球擊到了北燕的后方。
而后是北燕的人拼命馭馬攔截,兩邊的馬撕咬踢打,北燕將球搶回,重新將攻勢推到晉國后方。
再后來是晉國的人上前阻攔干擾,北燕的野馬四個蹄子亂甩,一時間,別的人竟不能近身……
隨后,北燕的球?qū)⑦\著球,一路過五關斬六將,沖到晉國球門前!
一擊入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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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外一片嘩然,群情激奮。
北燕的人是歡呼,晉人卻是白了臉色。
這一場,晉國是敗定了!
麗妃捂著眼睛,她已經(jīng)不敢看。何貴妃胸口急促起伏,想把眼睛轉(zhuǎn)開,卻又做不到。
武修儀依舊沒有回來。
連向來冷靜的白昭容,目光都一瞬不瞬,錢昭儀六神無主地戳她,她也并不理睬。
唯一還面不改色的人,就只有何太后,她的神色繃著,沒有人敢靠前。
謝令鳶則不斷地瞄右下首的香,數(shù)著它一點點變短。
一刻鐘是十五分鐘,現(xiàn)在大概只剩三分鐘了!
晉國還是一個球都沒有進。
簡直是令人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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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懷瑾依舊在拼戰(zhàn),他似乎已經(jīng)忘卻了時間。
在他的支撐下,晉國球?qū)⒁琅f在頑抗,打得不相上下。這么長時間過去了,竟然只有北燕進了一個球。其他時候,雙方都是爭奪擊球,搶來搶去。
再一次,球又落到了慕容臨的馬下,算著時間,已經(jīng)差不多要結束了。他唇畔勾起微笑,便要向晉國的球門射去。
揮桿的一瞬,一道影子卷起塵埃,飛馳而來!
慕容臨眼角余光一瞥,是蕭懷瑾策馬沖來,眼看要將球截走——他可真是不死心!
蕭懷瑾擅長截球,方才場中北燕的好幾個球,就是被他中途截飛的。所以,慕容臨對他十分提防。
慕容臨胯-下的馬,是野馬王中的王者。
見蕭懷瑾的馬沖了過來,它便斗意凜然,抬起腿就要反擊!
馬的烈性被激起來,也是極為可怕的。
蕭懷瑾的馬,也不是服軟的個性,它也很烈。
兩匹馬還沒靠近,便開始斗了起來,你咬我我躲開,我踩你你避開,竟然相持不下;而馬上二人也不斷地爭搶那個球,正在此時——
蕭懷瑾的馬,被絆倒了!
蕭懷瑾的馬,比起野馬王,雖然體格壯碩,但畢竟還是“方”了點;野馬王打過千百場仗,性子更為狡猾,趁其不備,一蹄子絆在汗血馬腿上,將蕭懷瑾的馬絆倒在地!
蕭懷瑾的馬往前栽倒,而坐在馬上的他,幾乎瞬間就跟著往前面栽下。
電光火石間,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你把我撞下馬,讓我們輸。
而我就算摔死,也要拖著你一起!
想到這里,蕭懷瑾干脆地扔掉了手里的馬韁和馬球桿,兩手扯住一旁正要揮球的慕容臨,拖著他一并往地上摔下去!
蕭懷瑾心性熱血,受不得激。
激過頭了,便要和人拼命。
慕容臨一個不防,被他用盡全身力氣地扯下了馬,二人竟是糾纏著摔下去!
他們重重跌落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北燕人原本正要趕上前搶球,見勢不好,怕踩到兩位貴主,趕緊收住。
就在這落地翻滾的間隙里,宣寧侯沉穩(wěn)如山,策馬而過揮桿如飛,隔了大半個球場,將球擊入了北燕的球門中!
“時辰到——”贊者揚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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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外,一片嘩然,徹底沸反盈天。
兩國的人都站了起來,望向場中。何太后一動不動,目光落在蕭懷瑾身上。
謝令鳶遠觀這一幕,她也沒有想到,蕭懷瑾竟然會做出這種舉動——
他有和人同歸于盡的狠勁。
卻不是一個帝王該有的心術!
場中敲起了鑼聲,晉、燕兩國的馬球賽,五局結束。
前兩場,晉國勝;后兩場,燕國勝。
最后一場,兩國打平。
“原本形勢一片大好,誰想竟然是平局啊……”
“唉,可惜了,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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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賽平局,按理來說,是應該要加時賽的。
加時賽是兩方比誰先進一球,哪一方就可以獲勝。
地上,蕭懷瑾和慕容臨各自分開,衣衫都沾滿了塵土。兩國的人都先下場休整,商議加賽一事。
蕭懷瑾冷著臉拍打干凈身上的泥土,走到場外。判官不知該如何處,迎上前小心翼翼問道:“陛下,要加賽么?”
“加。”
“不加!”
蕭懷瑾的聲音,和太后的聲音,齊齊響起。
二人冷冷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