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黎茗的睡臉是這樣的。

　　昏暗的自然光模糊著一切事物的邊框，卻依舊模糊不了她清晰精致的五官，即使眼睛帶著永不消散的疲倦與暗清，她依舊那樣好看。

　　羿日天沒亮，隋染醒的很早，房間的窗戶一直開著，外面吹來涼風(fēng)，撲在臉上，像是溫柔的湖水撫摸，窗戶邊是黎茗的工作臺，桌上凌亂的散著她畫的分鏡圖，室內(nèi)光線很弱，紙上的畫仿佛有重影，仿佛從畫中走出。

　　黎茗仍舊睡的很熟，隋染想起來昨晚的種種，她第一次和女人發(fā)生關(guān)系，事后回想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又覺得羞澀難當(dāng)，比起純熟的技法，黎茗更像在耐心教導(dǎo)科普，女女之間的體位是怎樣的，哪里哪里會讓她舒服。

　　隋染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游走在黎茗身體的輪廓，指尖的細(xì)紋劃過細(xì)膩的皮膚，黎茗依舊沒有防備，她忍不住細(xì)細(xì)看對方的臉龐，腦海中構(gòu)建□□的畫面，想象黎茗赤身裸體躺在巨大的白色花座中間，白紗巧妙穿過她身體的絕密空間，隋染側(cè)身躺在一旁，手掌挑逗的撫摸她猶如藝術(shù)雕刻般的身體。

　　“是昨晚讓你欲求不滿了嗎？”黎茗閉著眼睛，呼吸平靜，嘴唇細(xì)微的開合，聲音好似從遠(yuǎn)山之處傳來。

　　隋染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收回手，下意識遮擋自己的胸口：“沒有，你醒了怎么不說一聲。”

　　“醒了，但是還想睡。”

　　“抱歉，打擾你睡覺。”

　　黎茗低低笑一聲，聲音溫柔：“既然你睡不著了，我就陪陪你吧，你想和我聊聊天嗎？”

　　“想。”

　　“介意我閉著眼睛和你聊嗎？”

　　“不介意。”

　　“你真好。”這一句語調(diào)不同，配上黎茗揚(yáng)著的嘴角，有些壞的感覺。

　　隋染看著二人現(xiàn)在所處的場景，還有昨晚發(fā)生的一切，問道：“你喜歡我嗎？”

　　“喜歡啊，我不是說過嗎？我對你是一見鐘情。”

　　“只因為我的長相？”

　　“我喜歡一切美麗的事物。”

　　“如果有一天我毀容，你會就此不再喜歡我嗎？”

　　“如果那時候你還喜歡你自己，我不會改變。”

　　“你這樣說，讓我很難猜。”

　　“猜什么？”

　　“我心里空空的，覺得這些都不是真的，很不安。”

　　黎茗睜開眼睛，神情深邃，可眼睛卻無比空洞，聲音又是那么繾綣，像是甜蜜的毒藥那樣深深望住她：“隋染，喜歡一個人是件美好的事情，不要瞻前顧后。好好享受，如果哪天你發(fā)現(xiàn)這份喜歡不再讓你感到快樂，那就要像切掉腫瘤一樣決絕，人生就是這樣。”

　　隋染突感心里生出一根刺：“你從來沒想過以后嗎？”

　　“我想不到，我不去想不能控制的事情。”

　　就這樣，四目相對，沉默無言。最后隋染繳械投降，將頭靠在她的臂彎中，雙手放肆大膽的穿過光滑的道路盤在峰巒之上，眼神和她一樣的深沉：“讓我做情人吧。”

　　真愛唯一，情人千萬。

　　.

　　那一夜繾綣后，二人像是扯斷的珍珠項鏈，淅淅瀝瀝的珍珠滾落在地，像是稀碎的關(guān)系。

　　黎茗沒有主動聯(lián)系過她，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還留在臺北，她不會給自己發(fā)早晚安，也不會向自己報備一天的行蹤，偶爾二人在電梯里遇到，她笑的像熱戀中的香草冰淇淋，偶爾與她唇齒廝磨，然后如風(fēng)散去。

　　侯方瑾的問候比黎茗還要頻繁不少，隋染的外出活動幾乎都與她有關(guān)，這讓閑賦下來的易玟十分不安，尤其侯方瑾開車接送她來回，更讓她警鈴大作，距離試鏡結(jié)果公布還有三天，易玟面色嚴(yán)肅的勸誡隋染：“姐，侯方瑾是les邊，你要注意和她的往來，現(xiàn)在臺北還好，回去后不能這么隨意的跟她出去。”

　　這段時間隋染都心亂如麻，盡管她看上去不慌不忙的等待結(jié)果，但實際上在那次與黎茗發(fā)生關(guān)系后，她一直都惴惴不安，像是踩在懸崖邊上，每每回想起黎茗的臉和她的聲音，一個人呆著時就會感到惡心想吐，和侯方瑾出去好歹能緩解這些，她不會老老實實告訴易玟。

　　易玟擔(dān)心她還沒翻紅就被出柜糊穿地心，但是她已經(jīng)和黎茗開始了拉扯。

　　“嗯，我會注意。”隋染敷衍回答。

　　這時桌上開著的筆記本電腦顯示受到一封郵件，易玟以為又是些小廣告，剛想忽略，卻看到發(fā)件人寫著麥哲海三個字，易玟激動的雙手顫抖，她有種預(yù)感，會有好事發(fā)生，于是迫不及待點開郵件，只有很簡單的三句話：隋染小姐，我方綜合考慮下，決定你來出演女主角莉莉安。請明天九點鐘到麥吉影業(yè)五樓2號會議室簽署相關(guān)合同，具體事項將當(dāng)面告知。

　　易玟覺得自己一時半會消化不了這幾句話，她語無倫次，支支吾吾，激動的舉著電腦將郵件給隋染看。

　　“姐，姐！我們選上了！選上了！”易玟大概覺得今天可以算作她人生中又一個大事件。

　　隋染還以為現(xiàn)在的自己是能承受住大喜或大悲的，可現(xiàn)實告訴她，還不能，她還沒有這么厲害的本事。看到郵件，她控制不住眼淚，也止不住雙手的顫抖，這一切都在告訴她，她的努力沒有白費，她在做的事情也沒有看上去那樣白癡，以往獲得角色靠顏值與資本，努力的人都是笑柄，可現(xiàn)下覺得，是不是笑柄根本不重要。

　　“小易，這不是在做夢吧？我得到了人生中第二個美好的角色，不是靠資本靠男人，是我自己，是我自己的本事！”隋染泣不成聲的是時過境遷，她原來還可以相信自己。

　　“是的姐！你拿到了！靠自己的本事！”易玟似乎也被感染，她知道隋染過去犯下過種種惡劣行徑，但她還是忍不住為她感慨，“我們快把這個消息告訴黎導(dǎo)！她肯定也會為你高興的！”

　　隋染此時最想看到的就是黎茗對她投來的贊揚(yáng)的目光，她接過電腦對易玟說道：“我自己去告訴就好了，你快去準(zhǔn)備進(jìn)劇組的行李。”

　　“好，馬上行動起來！”易玟活力倍增，馬上就是四月天，春天這時候才算真正來臨。結(jié)束連綿的陰雨，往后都是花香濃郁。

　　二人分頭行動，隋染像個考試滿分的孩子，叩響黎茗的房門，門開的一瞬間她將電腦屏幕展示給對方：“黎茗，我拿到莉莉安了！你知道嗎？我以為自己沒有希望的！可是，我拿到了！靠我自己的能力拿到了！”

　　黎茗很是意外，因為她知道，隋染拿不到莉莉安，因為莉莉安早就有了內(nèi)定人選，她來臺北后就得到了風(fēng)聲，侯方瑾父親是背后的資方。但她不想勸隋染放棄，因為不管成功還是失敗，她都希望隋染知道，真正重要的是那股奮不顧身的努力。如今她卻拿到了這個角色，黎茗一時間也想不到其中蹊蹺，但她沒有說出來，只是笑著將人拉到房內(nèi)，關(guān)上房門。

　　“太好了，恭喜你。”黎茗的聲音沒有波紋。

　　隋染心下一沉：“你好像并不感興趣，我是不是太自我了？以為你會為我高興。”

　　“沒有，只是我覺得這一切都理所當(dāng)然。因為莉莉安本就是你的囊中之物，如果沒拿到，你也不算失敗，我從一開始就比誰都相信你。”

　　隋染將電腦放在桌上，走上去捧起她的臉：“你讓我感覺，你對一切事物都沒有太大的興趣，是我的錯覺嗎？”

　　“其實我對這個世界有很多渴求，只是我做不出那樣的表情。”

　　“是我誤會你了嗎？”

　　“誤會我什么？”

　　“黎茗，你真的喜歡我嗎？”

　　“我還要怎么向你證明呢？我和你接吻，也和你上床。”

　　隋染看著她的雙眼，慢慢靠過去，對方心知肚明，欣然接受，隋染吻住那片溫?zé)岬淖齑剑p手環(huán)住她的脖子，走幾步逼進(jìn)對方，黎茗不自覺后退，停靠在墻上，雙手環(huán)住她的腰，吻到像焦糖那樣難舍難分。

　　她們第二次做了，她盡量不想去在意黎茗眼中的空洞到底是什么，也不想再解讀盛璟萱宛如詛咒一般的話，更不想再想起侯方瑾那句告誡。黎茗或許就是深淵，她只需要看一眼，就再也無法回到岸上來。

　　她知道該用什么辦法安慰自己黎茗是真的喜歡自己，也知道該做什么來感受她就在自己身邊，而不是遙遠(yuǎn)縹緲。

　　黎茗在她身下，帶著薄汗的手掌撫摸她的臉頰。

　　“看吧，隋染，我就知道，你有一天會無比耀眼，這一切都只是開始，你往后會是一個完美的人，擁有誰都望塵莫及的未來。”

　　隋染腦中拉起警報，理智在告訴她這是個能毀滅一切精神的女人，她帶來的是裹著希望的絕望，她沒有心，只是一具空殼，必須遠(yuǎn)離這份危險，不能把心交出去。

　　突然黎茗伸手將她從上方拽下來，二人的臉無比靠近，黎茗的聲音穿過□□的障礙，在腦海中響起。

　　“隋染，把你的溫度給我吧，我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