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第 92 章
第92章枸杞芽</br> 陸問樵是特二級廚師,現(xiàn)在顧舜華是要考一級廚師,按說從資歷來說,陸問樵完全是有資格的。</br> 不過想起之前的種種,終究有種冤家路窄的感覺,這一瞬間心里涌起一些小人之心,比如他會不會給自己穿小鞋,會不會刻意卡著自己不過。</br> 陸問樵顯然也看到了顧舜華,不過他是面無表情,就跟沒看到一樣,和旁邊的考官一起點點頭,然后兩個人拿出來鑰匙,打開了這小院的門。</br> 這其實是一處院落,院子里應該是沒人住了,便拿來作為二商局的辦公處了。</br> 進去后,這院子不算是什么規(guī)整的四合院,只能說是普通獨門院子,院子里房屋已經(jīng)刷上了□□漆,下面是半人高的墨綠墻圍,沒什么裝飾,門窗擺設都是最簡陋的,確實是最常見辦公室的樣子。</br> 進去后,大家都落定了,陸問樵先是給大家介紹了情況,另外一位果然是二商局的主任,是主管國營飯店的技術(shù)科副主任,叫黨萬勇,這次和陸問樵一起監(jiān)管這次考試。</br> 黨萬勇負責介紹了這次的考試,第一關(guān)是筆試,第二關(guān)則是技術(shù)考核,要兩關(guān)都及格才能拿到一級廚師職業(yè)資格證書。</br> 在介紹完考試基本情況后,就發(fā)考卷了。</br> 考卷是陸問樵發(fā)的。</br> 最初顧舜華心里確實有些發(fā)毛,擔心會被穿小鞋,不過拿到考卷的時候,看著上面琳瑯滿目的專業(yè)知識題目,便又覺得踏實起來。</br> 陸問樵這個人自命不凡,挺驕傲的,他應該不至于做出那么不入流的事。</br> 她快速地過了一遍考卷,倒是不難,大部分是日常工作上會遇到的菜品處理烹飪問題,也有一些刁鉆一些的,但是好在自己都復習到過。</br> 只要順利答完,及格應該是沒問題。</br> 她低頭快速地答題,不敢耽誤。</br> 一個小時的考試很快考完了,有些人沒答完,顯然有些懊惱,在陸問樵走到他們面前的時候,他們還試圖再寫幾個字。</br> 陸問樵冷著臉道:“收卷了。”</br> 之后稍等了兩秒,到底是把卷子扯到了手里。</br> 顧舜華已經(jīng)答完了,趕緊交上了自己的試卷。</br> 筆試完后,有人踏實了,覺得自己考得不錯,也有人開始忐忑起來,甚至懷疑自己有沒有必要繼續(xù)參加接下來的技術(shù)考試。</br> 大家走出了房間,扎堆在院子里,互相小聲地討論著。</br> 顧舜華從挎包里拿出來一塊栗子糕,吃了口,又喝了點水,等會考試還是有一些難度的,需要力氣,她得補充補充能量。</br> 這時候,陸續(xù)有幾個穿中山裝的過來了,大家竊竊私語,說那都是過來幫著考核的,還有布置場地什么的。</br> 過了一會,他們便叫進去南屋,原來這里就是食堂,看上去應該是做職工飯菜的,現(xiàn)在他們被叫過來在這里考試。</br> 食堂里有四口灶臺,他們一共十一個人,于是就分為三組進行,顧舜華是第三組,有的等了。</br> 每組大概考試時間是四十分鐘,這樣顧舜華就要等一個多小時,不過她倒是不怕,她挎包里放了一本經(jīng)濟學書,正好可以多學一會。</br> 就這么等著,偶爾吃點栗子糕喝口水。</br> 這時候,黨萬勇出來,看了顧舜華的名字,已經(jīng)認出來她,忙上前握了握手,說:“久仰大名。”</br> 黨萬勇和顧舜華說了幾句話,顧舜華才知道,原來現(xiàn)在自己爸爸過去飲食公司總部培訓,竟然和黨萬勇打過交道。</br> 陸問樵道推開門,道:“考生準備考試。”</br> 顧舜華忙收了笑,過去灶前準備。</br> 她進去的時候,灶臺已經(jīng)布置好了,一切灶具廚具齊備,連旁邊的食材都是準備好的。</br> 陸問樵站在灶臺前,嚴肅地看著大家,顯然技術(shù)的主考就是他了。</br> 第一關(guān)是刀功,要求對活雞去骨。</br> 陸問樵道:“三級和二級廚師只需要做到原料去骨即可,不過一級廚師的去骨,要求整雞出骨,下刀準確,要求充分利用原料,物盡其用。”</br> 他說這個,看似簡單,任何廚師都會,但其實并不容易,這需要對整只雞的肌肉和骨骼分布了如指掌,且手法嫻熟,才能做到快速準確入刀,且對原料絲毫沒有浪費,這個技能考核看似簡單,很多人可能就栽在這里了。</br> 不過好在顧舜華在這方面也是下過功夫的,特別是和王云泉聊過后,她也刻意加強了這方面的聯(lián)系。</br> 她自然做不到三分鐘從活雞到食物上桌,但是三分鐘內(nèi)把一只活雞剔骨完整地拆解,還是能做到的。</br> 陸問樵在說清楚要求后,一聲令下,開始計時,要求是五分鐘完成。</br> 顧舜華知道這考核分為速度技術(shù)以及成品等多項分數(shù),當下不敢耽誤,先快速地殺雞、褪毛,之后便開始剔骨。</br> 她先在雞頸部兩翅肩中間處,沿著雞頸骨用刀劃過,劃開一個約莫七八厘米的小口后,將手指將里面的皮肉撥開,拉出頸骨,之后用刀尖將脛骨折斷。</br> 這一步很多廚師就容易栽,因為匆忙,很容易讓刀尖碰到雞皮,一旦碰破,這資格考試也就失敗了。</br> 顧舜華手指翻飛,快速從開口處掏出頸骨,之后用繩子綁住吊起來。</br> 這個過程說起來繁瑣,其實也不過是瞬間罷了,做熟了這活兒的,就像織毛衣一樣,手下翻飛,腦子都不用動。</br> 這一場考試的只有三名廚師了,三名廚師全都專注于手下的雞,緊張忙碌。</br> 陸問樵眼睛盯著三名廚師的動作,手中拿著一個幾分本,偶爾低頭寫寫劃劃。</br> 動作最快的就是顧舜華,這個時候,顧舜華正在向下翻剝皮肉。</br> 陸問樵微瞇起眼睛,仔細看著,這個地方很容易出錯,雞的背部皮緊,肉少,所以這里很容容易被劃破,一旦劃破,整套動作也就有了瑕疵。</br> 他盯著顧舜華的手,她的手修長靈活,動作翻飛,刀子仿佛成為了她手中的一部分,就那么麻利兒地將關(guān)節(jié)處的筋割斷,絲毫沒有碰到雞尾處的肉皮,雞尖依然連在雞身上。</br> 到了這個時候,這個殺雞去骨已經(jīng)完成大半,雞身骨骼已經(jīng)和肉分離,這個時候沖洗干凈,將骨骼和內(nèi)臟取出,之后踢腿骨就可以了。</br> 這個時間,旁邊的幾個幫手在分別計時,顧舜華順利完成時,幫手記錄下來時間,陸問樵看了看,是兩分三十六秒,算是很優(yōu)秀的成績了。</br> 顧舜華做完后,看看時間,她知道自己速度達標了。</br> 這時候,陸問樵過去,拿起來剝離后的雞肉,仔細地檢查每一處。</br> 他神情嚴肅,檢查細致,顧舜華難免有些提心。</br> 好在陸問樵檢查過后,道:“優(yōu)。”</br> 只是一個字,顧舜華卻滿足了,竟然是優(yōu)。</br> 陸問樵一抬眼:“還有另外兩關(guān)。”</br> 顧舜華連忙站直了,嚴肅地站著,等著接下來的考核。</br> 第二個考題是素炒三絲,這菜別看簡單,但刀功要求可不一般,好在這對顧舜華并不算什么難事,很容易就過關(guān)了。</br> 第三個考題則是充分利用剛才的雞肉,做一道香菇雞翅,顧舜華也順利過關(guān)了。</br> 做完最后一道菜,顧舜華才算徹底松了口氣,看來一級廚師沒問題了。</br> 在場考試的一共三位廚師,有一位跌在了香菇雞翅那一關(guān),當場臉色就不好了,另一位和顧舜華一樣通過,已經(jīng)有些喜滋滋的。</br> 這時候,陸問樵當場宣布那位廚師通過了,那廚師高興得連聲說感謝,顧舜華以為他會宣布自己的成績,可誰知道,并沒有,陸問樵看向她:“你還有一場加試。”</br> 顧舜華一聽,便疑惑了:“陸同志,請問為什么我要加試?”</br> 陸問樵看了她一眼:“這是規(guī)定。”</br> 旁邊那位沒通過的廚師已經(jīng)離開了,通過的廚師滿臉高興,拿了自己的成績證明后,也離開了,食堂里只剩下黨萬勇陸問樵和顧舜華。</br> 黨萬勇其實也是疑惑,不過既然同為考官,他也不好給陸問樵沒臉,當下尷尬地笑著,從旁安慰說:“加試也行,反正顧同志手藝到家,不怕加試,怎么著今天這考試都能過。”</br> 顧舜華卻是嘲諷地望向陸問樵。</br> 只有成績不上不下,無法判斷出到底要不要通過考試才能加試,沒想到陸問樵竟然給自己玩這一招?</br> 加試的時候,另外兩個參加技術(shù)考試的廚師都走了,他再給自己使個絆子?</br> 旁邊雖然有一個黨萬勇,但他根本不懂做菜,如果陸問樵給自己隨便挑一個毛病不給自己通過,那是完全有可能的。</br> 可真陰狠!</br> 虧她之前還以為他不至于做出這種勾當,沒想到還真就做了!</br> 顧舜華微抬起頭,望著陸問樵,這個時候陸問樵也看向顧舜華。</br> 他眼神平靜,絲毫沒有任何愧疚。</br> 顧舜華冷笑,道:“行,加試是吧,可以,我做。”</br> 姑奶奶人民大會堂都去過了,你再是考官,也是我手下敗將,我至于怕了嗎?</br> 真得太黑我就一狀告到飲食公司總部去,誰怕誰啊!</br> 陸問樵收回目光:“加試菜是松鼠魚。”</br> 說完,他請助手同志備料。</br> 顧舜華一聽松鼠魚,更覺得好笑了,那是考驗特級廚師的菜,沒想到竟然被他給搬過來了。</br> 為了給自己使絆子,可真是有一手。</br> 不過自己至于怕了松鼠魚嗎,不就是一道松鼠魚嗎?</br> 各樣材料齊備,顧舜華低頭準備做起來。</br> 松鼠魚是蘇菜,這道菜應該是當年乾隆下江南后流入北京的。</br> 這道菜要緊的是刀功,除魚骨時不能傷肉,且要打理干凈,肉上不能帶刺,改刀時更是要萬分謹慎,不能斷魚皮,不能折魚尾。</br> 至于后面,拍粉以及油炸都要處處小心,那些火候不到的,拍粉一旦受潮便和刀紋黏在一起,做出來自然不夠美觀。</br> 魚塊上裹淀粉一定要裹勻,這樣炸出來的魚會很酥香。</br> 最后裹粉油炸,更是考驗功底。</br> 顧舜華最開始做的時候,其實心里是存著氣的,她甚至帶了最不入流的猜想,懷疑陸問樵為了讓自己不通過考試,特意申請了做這次的主考官,就是要為難自己。</br> 她痛罵這個人小肚雞腸使這種不上臺面的手段。</br> 不過在手指碰到了刀的時候,她便平靜下來了。</br> 她一直在勤懇地練習刀功,她的刀功不是長年累月的功夫,但是卻也練得很好了。</br> 她的父親夸她有天分。</br> 而她接觸到刀的時候,會覺得那刀成為自己的一部分。</br> 握著刀,她便沉下心來,一切都仿佛踏實下來。</br> 至于誰給她下絆子,那也沒什么,她可以用她手中的刀來證明一切。</br> 她做到最后,越做越順,刀輕巧地滑過魚,猶如滑過絲緞,刀和案板有節(jié)奏的碰撞,拍粉裹粉,她把游刃有余演繹到了極致,她的一切動作都行云流水。</br> 旁邊的黨萬勇也不住眼地看著,看大師傅做菜,真是享受,那根本不是烹飪,那就是表演!技術(shù)表演!</br> 終于,松鼠魚在油鍋中炸為金黃,麻利兒地撈出,澆上醬汁,濃郁滾燙的醬汁兜頭澆下,流淌過酥脆的油炸松鼠魚,一道松鼠魚做好了。</br> 黨萬勇看過去,顏色金黃鮮嫩,一看就酥香可口,最關(guān)鍵的是,整條松鼠魚的魚頭和魚尾微微翹起,魚身上滑刀之處經(jīng)過油炸,片片豎起來,渾然正是一條翹首棲息在枝頭的松鼠!</br> 黨萬勇看得都有些饞了,不過他沒好意思說什么,而是看向旁邊的陸問樵。</br> 陸問樵走上前,拿了筷子,輕輕地撥弄了松鼠魚上的條條金黃,又夾了一口來嘗。</br> 黨萬勇見此,也就嘗了一口。</br> 嘗了一口后,忍不住又嘗了一口。</br> 陸問樵:“可以了。”</br> 顧舜華:“請問陸考官,我通過這次的考試了嗎?”</br> 陸問樵:“等消息吧。”</br> 顧舜華越發(fā)好笑,剛才那位廚師可是直接公布成果了。</br> 她點頭:“行,陸考官,我等著,我相信您德藝雙馨,當考官更是能公平公正,一定會給我一個讓我信服的結(jié)果。”</br> 這話說得,明顯是帶著反意,旁邊黨萬勇忙道:“那肯定的,那肯定的,顧同志不用擔心,這一定能過了。”</br> 黨萬勇其實也覺得尷尬,人家這都是人民大會堂接受過領(lǐng)導接見的大師傅了,哪能不給人家過,還加試,傳出去別人還以為給人家顧大師傅穿小鞋呢!</br> 以后飲食公司開會見到,總是面上不好看。</br> 顧舜華感謝了黨萬勇,也就離開了。</br> 出來后,她想想這事,又覺得不對勁。</br> 陸問樵敢給自己穿小鞋嗎?自己一急眼,直接過去飲食公司找總經(jīng)理,把這事一說,還不是他沒臉?</br> 自己好歹也是得過獎的,考一級沒通過,說自己做菜刀功不夠,別人信嗎?</br> 陸問樵如果給自己使絆子,那不是腦子不好使嗎?</br> 還是說,他背后其實有什么人,指使他這么干的?要不然他哪來這個膽子!不怕成了勤行里的笑柄?</br> 顧舜華回去的路上,終究是忍不住胡思亂想一番,一時又想自己這次烹飪鑒賞會出了風頭,但到底根基淺,又因為這個動了其它菜系的利益,讓北京城其它菜系飯館丟了臉面,就要暗地里給自己使絆子,也有可能。</br> 但是如果這樣,那她就得給自己爸爸提醒下,他在飲食公司教學生,可千萬做事謹慎著。</br> 她就這么胡思亂想一番,終究是不能安心。</br> ************</br> 技術(shù)職稱考試的遭遇,她和自己爸爸提了一嘴,別的也沒張揚,反正到時候看結(jié)果唄,顧全福這里也是覺得這事反常,便說過去相關(guān)領(lǐng)導那里答應打聽。</br> 考完結(jié)束,她上午上課,晚上上班,現(xiàn)在學習不緊張了,工作也輕松,倒是清閑許多,正好充分利用閑散時間,也開始投入到清醬肉的買賣里。</br> 其實現(xiàn)在清醬肉的制作,骨朵兒已經(jīng)完全沒問題了,蘇映紅雖然不能獨當一面,但是帶著她對象一起過來,也能幫著做不少事,加上還有陸老爺子,必要時候再讓陸大隊長找?guī)讉€村里人,不缺勞動力,缺的關(guān)鍵是那些人事。</br> 買賣做得不小了,買的人多,和人談生意,談交貨,這些都需要時間,不過好在任競年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把大部分事情應承了,只是偶爾需要她這個“大師傅”出面而已。</br> 現(xiàn)在又弄了一些豬肉,算過賬后,覺得忙完這一批清醬肉,欠債差不多還清了,雖然家里沒什么余錢,但靠著兩個人的工資,日子倒是也能過得舒服,只是新四合院的整修,怕是得燕子壘窩,一口一口地來了。</br> 顧舜華見賬能還清,想起那個一級廚師,開始覺得考不考上反正就這樣吧,也不是什么要緊的。</br> 于是她反而開始督促著任競年,去研究一下拼音,多學習詞典的編纂,去搞那個漢字輸入法的問題:“這個是頭等大事,照那本書上說的,要是不解決了,咱們孩子以后就沒法學漢字了。”</br> 顧舜華自然有危言聳聽的意思,反正就是督促著他前進唄。</br> 作為一個妻子,她覺得她有必要相夫。</br> 任競年沒想到顧舜華這么上心,便說起來,他找嚴崇禮商量了這件事,說是中科院的項目結(jié)束了后,他打算在系里申請成了一個研究小組,一起研究漢字輸入問題,到時候也許能申請到一些學校的經(jīng)費呢。</br> 顧舜華:“那敢情好,盡量申請吧,萬一學校的經(jīng)費申請不下來,咱們自己豁出去自費搞也行,怎么著都得搞!”</br> 任競年:“好,正好明天我們專業(yè)要組織出去春游,到時候我和班里同學提提,看看他們有誰要加入這個項目組一起做的。”</br> 他這么提是有原因的,漢字有一萬多,這里面涉及到編碼的問題,不是一個人就能輕易完成的,這是一個需要投入很多人力耐心細致的活。</br> 顧舜華:“這個可以。”</br> 一時想起來春游,便隨口道:“這季節(jié)正好是吃野菜的,二月蘭薺菜什么的,你看到合適的就摘一點來,咱吃口新鮮的。”</br> 開春了,萬物復蘇,地里的野菜都長出來了,不需要特意怎么烹制,隨便涼拌一下,澆點香醋放點麻油,味道鮮香。</br> 任競年自然答應著。</br> 本來顧舜華也只是隨口一說而已,誰知道第二天中午時候,任競年卻提著一個大布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他打開后:“瞧,看我摘的!”</br> 顧舜華也是驚訝:“這么多!”</br> 任競年:“別人看風景,我趁機撿了一堆,當時班里好幾個同學都跟著一起撿。”</br> 顧舜華當下打開看,有薺菜,有面條菜,竟然還有一些枸杞頭。</br> 她一看到,頓時喜歡起來了:“還有這個!”</br> 這枸杞頭是枸杞最開始的那點嫩芽芽,稍微熱水里過一過,切碎了拿來涼拌肯定好,或者用油來爆炒,吃起來一股子清香,是別的野菜沒法比的。</br> 這東西在北京城里其實很多,墻根底下,公園角落里,到處都能看到,但枸杞芽不像別的野菜,一薅一把,這個就得慢慢摘了。況且城里的枸杞芽也是摻在別的野草中,東一根西一根的,想吃這口還真不容易。</br> 顧舜華嘆:“估計費了不少功夫吧,就算在郊外,這個也沒那么好采。”</br> 組織大家伙一起去春游,最后別人游玩,他這個班長撅著屁股吭哧吭哧采枸杞頭,想想也是好笑,真是跌份兒!</br> 任競年:“后來我說了要做什么好吃的,他們都饞得流口水,特別是那幾個女同學,全都嚷著要幫你采,說她們吃不成,但是想想那個味兒已經(jīng)知足了!這可是大家伙勞動的結(jié)晶!”</br> 顧舜華忍不住笑起來,她拿過來,新鮮的枸杞頭,在窗外陽光的照射下水靈靈地反光,大家伙能采這么多不容易,想著回頭給她們再送點小零嘴給她們解饞。</br> 得來不易的枸杞頭,吃起來自然格外當心,是當稀罕美味兒來料理的。</br> 正好中午還沒吃飯,便把枸杞洗干凈了,打散了雞蛋,熱鍋里放油,油熱了就往里面倒剛打散的雞蛋漿,也就那么用筷子翻攪幾下就出鍋了。</br> 之后熱了油,放蔥姜和一點點干辣椒爆炒,炒出香味才放寶貴的枸杞芽和嫩軟的炒雞蛋,翻炒過后,灑一點點鹽花,也就成了。</br> 任競年見此,也是有了興致,便將薺菜洗了涼拌,又下了手搟面,涼切了一點豬頭肉,這樣兩個人竟然有兩素一葷,就著熱騰騰的面條吃,香味四溢。</br> 吃過飯,顧舜華想拿起書來讀,不過竟然有些犯困,她無奈地道:“吃飽喝足了,人就犯懶了,怪不得以前老人說,人最好只吃七分飽。”</br> 任競年看她打著哈欠的樣子:“想睡就睡會兒,現(xiàn)在學習上應該沒什么難的了,工作也就這么干著,清醬肉的事,基本不用你出面,這一攤子我能撐起來,做完這一批,賬還了,我們就可以輕松了,沒別的太操心的。”</br> 顧舜華:“嗯,我也這么想的呢!”</br> 這么一說,想想也就算了,靠在床邊,拿了枕頭,悠閑地歇一會兒,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閑。</br> 這時候,春天暖融融的太陽從窗戶玻璃照進來,她覺得舒坦而輕松,初春時候野菜的清香讓人陶醉,享受過美食后,人便放松懈怠,就這么奢侈地犯起困來。</br> 任競年:“你的職業(yè)考試有消息了嗎?”</br> 提起這個來,顧舜華有些沒趣:“誰知道呢,等著吧。”</br> 雖然顧舜華沒說,不過任競年從她那話里,知道大約不太行,便道:“通過不通過也無所謂,我最近和管道局的同志接觸,他們今年還是要訂西瓜醬的,應該是挺大一批,到時候我們還能掙一筆錢,這樣手頭攢點活錢,日子也能更松快。”</br> 顧舜華便高興了:“那敢情好,能多掙一點是一點,咱們那四合院,還了佟奶奶的債,還得看看怎么修整呢,直接住進去肯定不行。”</br> 任競年:“嗯,我回頭再接觸下,爭取把這筆生意談下來。”</br> 顧舜華的精氣神一下子提升了,她開始興致勃勃地盼著,能多掙一些錢,能把四合院裝修好了,雖然現(xiàn)在因為孩子上托兒所的事,不好隨便搬過去,但是隔三差五在那里住幾天不是挺好的?或者自己中午就在那里休息學習,想想就激動。</br> 因為這個,當天去玉花臺上班的時候,走路都比平時帶勁。</br> 誰知道剛進玉花臺,就碰到霍師傅:“顧師傅,瞧您,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恭喜了恭喜了!”</br> 顧舜華:“倒是沒什么喜事,無非是中午吃了點枸杞芽,心里舒坦。”</br> 霍師傅:“可別藏著了,我們都知道了,您這一下子提了兩級破格呢!”</br> 啊?</br> 顧舜華驚訝:“什么兩級?”</br> 他們這么說著話,旁邊好幾個師傅圍過來了,大家七嘴八舌的。</br> 顧舜華忙細問,這才知道,自己竟然通過了廚師技術(shù)資格考試,不但通過了考試,而且還一口氣破格提升為了特三級廚師。</br> 特三哪!</br> 站在人民大會堂領(lǐng)獎臺上很風光榮耀,但是過去那一陣風頭,她依然是二級,二級廚師就是領(lǐng)著二級廚師的錢!</br> 廚師是一級一級地熬上去,熬上去一級工資能高二十多呢!</br> 普通一級廚師就足夠一般人吃一輩子的了,走到哪里都算是個人物,但是現(xiàn)在,她直接破格成為特三廚師了。</br> 特級廚師呢,那個“特”字簡直是金光閃閃的大招牌!</br> 她不敢相信:“怎么會特三了,沒和我說過啊?”</br> 大家也納悶了:“不是說你進行加試了嗎,特批的,給你加試,一口氣破格提升成特三了。”</br> 顧舜華聽這話,一想,這才恍然大悟,敢情當時加考的那道菜,就是特別加試!</br> 這么說,陸問樵根本沒給自己使絆子的意思,這里面也沒有自己想的那些陰謀。</br> 他只是不說明白,讓自己擔心罷了!</br> 這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