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第 88 章
第88章雪夜很上頭</br> 牛得水當(dāng)然高興,看著那驢肉,開始吹了:“有句話說,天上龍肉,地上驢肉,這驢肉做得最好的,知道是哪里嗎,是濰縣驢肉火燒,那得剛做好了趁熱吃,吃著燙牙,火燒皮得是剛烤好的,外面的皮酥得掉渣,里面的驢肉燉得那叫一個爛,咬一口,肉汁就往外濺,香得人都麻了!那地方的杠子頭火燒也有名,那火燒硬著呢,但慢慢嚼,能嚼出甜味來,香甜香甜的,我以前時候,每天早上來一碗三元牛奶,把杠子頭撕碎了泡里面,那個奶香味兒啊……”</br> 牛得水說得那叫一個一臉陶醉,聽得顧舜華都饞了:“我回去得趕緊燉起來,不然饞得晚上睡不著覺啊!”</br> 誰知道牛得水他閨女從旁邊說:“姐,醫(yī)生之前讓我爸少吃,可我爸就是不聽,胃口好得要命,胡吃海塞的,這兩天我也控制著他呢!”</br> 這一句話,可算是把牛得水打回原型了,他無奈地對顧舜華說:“瞧瞧,我這過得叫什么日子啊!有吃的還不讓吃了?”</br> 離開的時候,牛得水閨女送的,顧舜華自然趁機問起來治療的事,牛得水閨女道:“我爸打聽了懂行的,說這種病,在國內(nèi)治不治一個樣,治了后人可能沒病死,先給治得不行了,要是去國外,有可能還可以治。我爸就不治了,說他這條命,只有老天爺來收,死也不死醫(yī)院里,還說他命硬,他就等著看閻王爺敢不敢上門收。”</br> 顧舜華:“我聽說這種病,也不一定怎么著呢,關(guān)鍵是看精神,牛叔精神這么好,沒準(zhǔn)就能扛過去呢!”</br> 得了胃癌,還胃口那么好,精神頭這么大,顧舜華覺得,沒準(zhǔn)就能熬過去。</br> 牛得水閨女:“對,大夫也說,精氣神好,這病就發(fā)展得慢,誰知道以后呢,反正現(xiàn)在每天是傻樂!”</br> *****************</br> 顧舜華回來的路上就琢磨這個事,其實事情早發(fā)生了,要說多難過,那個勁兒也就過去了。</br> 她更多的是想著,多看看他,反正最后過得挺高興,那也確實夠本了。</br> 因為這個,反倒是開始琢磨起來驢肉了。</br> 先打了雞蛋,灑了面粉,攪拌均勻了,便將驢肉裹了這些雞蛋面糊糊來炸,炸到了外面看著泛一點金黃就撈出來。</br> 撈出來后,選了各樣調(diào)料,全都包在紗布中放進水里,再切了蔥姜也都扔進去,用旺火來煮,等眼看著燒開了,這樣調(diào)料的味道充分地浸潤到了水中,這時候就把下面的爐子給封住一半,把之前炸過的驢肉放進沸水里,用小火來慢慢地?zé)酢?lt;/br> 就得是慢火來燜燉,不怕熬時候,也不怕費火候,這樣才能入味,足足燉上一個小時,這個時候開鍋,熱騰騰的驢肉香味便充溢著小小的房間。</br> 顧舜華用筷子在冒著白汽的鍋里撈了一塊,放在碗里,吹涼了后嘗了一小口,已經(jīng)是滑嫩酥軟,驢肉的醇香全都在里面了。</br> 她滿足地嘆,心想果然驢肉就是好,比牛肉豬肉鮮嫩,聞一聞都讓人垂涎三尺!</br> 她先取了一些來,給佟奶奶潘爺都嘗嘗,又給父母留了幾斤,剩下的,便想著過年時候慢慢吃。</br> 這種驢肉,可以放涼了切片,用西瓜醬或者蒜蓉來蘸著吃,或者買新出爐的芝麻燒餅來夾著吃,反正上等好肉,都燉好了,放那兒隨時都能吃。</br> 給大家伙嘗了后,自然沒有說不好的,這時候任競年又帶著孩子置辦了各樣年貨。</br> 置辦年貨,得拿著副食本,副食本上攢了多少就能買多少,但是顧舜華不用操心這個,守著飯店,還能缺了這個,自然是想買什么就買什么,家里又不缺錢,肯定是過一個痛痛快快的飽年!</br> 顧舜華自己買了一件新毛衣,兩個孩子也買了一件黑色小皮衣,那小皮衣里面是翻毛的,冬天穿著特別暖和,就是沒帽子,得自己配一個棉帽子。</br> 至于任競年,也置辦了一身新的,他的大件都是以前兵團發(fā)的,其實擱現(xiàn)在穿出去依然挺好的,不過顧舜華還是給他置辦了一身呢子大衣,黑色的,很厚實,穿上顯得人高身挺。</br> 陸續(xù)買了不少,提著一兜兜地往家里拿,放得小屋角落里全都是了。</br> 置辦了年貨,也就到了臘月二十三,于是全家都過去澡堂里泡澡。</br> 去的是清華池,就在虎坊路那塊兒,距離大柵欄兩公里,遠是遠了點,不過清華池好啊,過年了,怎么也得把自己整利索了。</br> 清華池這澡堂子說起來也有七十多年了,大家都認(rèn)。</br> 這時候的澡堂子去晚了就沒鋪位,好在任競年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清楚里面的門道,早早地預(yù)訂好了,過去了后先領(lǐng)了事先訂好的竹筐,然后任競年帶著滿滿,顧舜華帶著多多,各自去了男女浴池。</br> 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場,還叫了搓澡刮痧的服務(wù),做了頭發(fā),修了腳,任競年還帶著滿滿一起推了頭,反正正兒八經(jīng)享受了一會。</br> 收拾利索了后,顧舜華出去,便看到任競年帶著滿滿等自己和多多呢。</br> 天冷,才洗過澡的滿滿臉上紅撲撲的,她便拿來了雪花膏給他抹:“等回去風(fēng)一吹,仔細皴了。”</br> 她和多多已經(jīng)抹過了,抹完了又問任競年:“要不你也抹點吧?”</br> 任競年忙說:“我不抹。”</br> 多多則是歪著腦袋,好奇地看著任競年,他推了平頭,看著更精神了,不過孩子卻覺得:“新的爸爸和之前的爸爸不一樣了。”</br> 童言童語的,兩個大人都笑起來,顧舜華笑了聲:“你統(tǒng)共就一個爸,這還分新的舊的!”</br> 洗過澡之后,到底是神清氣爽,回到家里,恰好顧躍華回來了,他也放假了。</br> 上了半年學(xué),倒是見識了不少,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了,不像以前做事沒輕沒重。兩個孩子看到他,高興得很,喊著小舅舅沖了過去,顧躍華便將他們抱起來,又給他們當(dāng)秋千玩。</br> 陳翠月自然照例問起來顧躍華找對象的事,顧躍華一聽就頭疼:“班里就五個女生,平時根本沒接觸過,哪那么容易找對象呢!”</br> 陳翠月就開始嘆氣,又讓人幫著介紹:“好歹得談著了。”</br> 中午時候,一家子吃了個團圓飯,飯桌上難得熱鬧,現(xiàn)在顧躍華和任競年上大學(xué)了,顧舜華也上了電視大學(xué),大家難免說起上學(xué)的事,還有現(xiàn)在的“出國熱”,不少人都想著學(xué)英語呢,公派留學(xué)生只要考上,國家就供著去國外讀書,多好的機會。</br> 顧躍華:“我給我哥寫信特意問了,說人家國外的廁所比咱們廚房都干凈,地面光溜溜的,發(fā)著光!資本主義國家就是和咱們不一樣呢!”</br> 陳翠月一聽:“所以那是資本主義國家啊,資本主義國家是搶了咱們中國的好東西才有今天的好日子的!當(dāng)時他們搶了圓明園多少東西!”</br> 大家聽了都笑,連連點頭,說對,所以大家要出國,要學(xué)習(xí)國外,這就叫師夷長技以制夷!</br> **************</br> 到了下午,天就飄起來雪花了,給大雜院蒙上了一層輕淡的白,飽經(jīng)滄桑的灰墻灰瓦,若隱若現(xiàn)起來,也就帶了一些神秘的感覺。</br> 小孩子穿得跟球一樣,跑出去踩雪玩,一跑一串小腳印。</br> 顧躍華出去找朋友玩兒,陳翠月和顧全福在家貓著,喝喝茶水烤烤手,任競年和顧舜華也就在家看書學(xué)習(xí)。</br> 晚上時候大家就隨便吃了點,兩個孩子白天玩多了,早早睡了。</br> 顧舜華用掃帚掃了窗臺上的雪,關(guān)緊了門窗:“今年到現(xiàn)在還沒下雪呢,倒是希望下一個大的,瑞雪兆豐年。”</br> 一回頭,任競年卻拿出來半瓶子葡萄酒:“喝點嗎?”</br> 顧舜華眼睛都亮了:“哪來的?”</br> 任競年:“你管哪里來的,只管要不要喝。”</br> 顧舜華笑了:“當(dāng)然喝!”</br> 一時轉(zhuǎn)頭看看床上睡著的孩子,都忍不住笑起來,竟然有種小時候背著大人偷吃零嘴的興奮。</br> 之前顧舜華為了學(xué)習(xí)的時候不影響孩子,便做了布簾子,孩子睡著了,他們把布簾兒一拉,至少燈光不會影響到孩子。</br> 現(xiàn)在自然是給拉上了,拉上了后,夫妻兩個就痛快了,半瓶子葡萄酒,對著喝。</br> 這時候,外面恰好飄起來雪花,星星零零的就那么從窗外劃過,像是一朵朵清冷美麗的蘆花。</br> 顧舜華拿出來陶瓷盆,從里面翻出來各樣吃的,用刀切了切,燉驢肉切盤,切清醬肉,干炸小黃魚,還簡單調(diào)制了一個乾隆白菜。</br> 反正日子過得富裕,好吃的就可著吃,千萬別不舍得,顧舜華現(xiàn)在也悟了,吃到嘴里的享受到的才是自己的,管它呢!</br> 葡萄酒是張裕葡萄酒,比普通啤酒瓶高很多,瘦瘦長長的,倒在白瓷杯子里是嫣紅嫣紅的色澤,讓人想起三月的桃花,想起結(jié)婚時候艷美的大紅綢。</br> 顧舜華喝了幾杯后,竟醉意熏熏了,她喃喃地道:“我明明喝的葡萄酒,怎么覺得好像醉了。”</br> 任競年嘆:“你以為葡萄酒就喝不醉?”</br> 一時把她手里的酒杯拿過來了:“不讓你多喝,你非要多喝,看,醉了吧。”</br> 顧舜華嘴里嘟嘟噥噥的,任競年卻已經(jīng)將她抱起來:“好了,上床了。”</br> 窗外,雪花依然飄飄灑灑,倒臟土的婦女縮著脖子,回來后忙不迭地關(guān)緊了門,屋子里的白爐子總是燒得旺,暖融融的讓人舒服。</br> 才洗過澡的身子,透著軟綿綿的香。</br> 這一夜,顧舜華摟著自己的男人,痛快淋漓。</br> 勞累了一年后的夜晚,酒很美,肉很香,男人也仿佛很讓人上頭。</br> ************</br> *************</br> 年前到底是過去了一趟雷家。</br> 自然應(yīng)該是年后,但一般過年就放三天假,就算自己有功夫,別人未必有功夫,再說年后雷家人肯定往來多。</br> 恰好那天,錢向黎過來,給她送了一些三星高照的糕點,還有一些別的,都是她自己做的。</br> 自從烹飪鑒賞會后,兩個人時常有來往,顧舜華也給她送過幾樣吃的,現(xiàn)在顧舜華得了這個,倒是挺高興,自己留了一些吃,又挑出一些來拿著和任競年一起過去雷家,去回謝雷家的驢肉。</br> 要過年了,雷家屋子里倒是裝扮過,桌上擺著蘭花,蘭花用清水養(yǎng)在紫砂花盆里,清水里是五色石子,倒是看著養(yǎng)眼。</br> 顧舜華看著,想著前幾天看到外面有賣花的,回頭也買了來,里面就放之前任競年得的雨花石。</br> 雷永泉媽媽看到顧舜華帶來的點心,倒是高興得很,說這可是獲了獎的點心,她前些天說著想嘗嘗,還沒顧上呢。</br> 這么說話間,便問起來孩子:“怎么沒把孩子帶來?”</br> 顧舜華笑著說怕他們吵,雷永泉媽媽:“哪就吵了呢,小孩子吵吵鬧鬧的,家里反而顯得熱鬧!下次帶來吧,那兩個孩子可真是得我的眼緣,我一看到就喜歡。”</br> 雷永泉媽媽這么說了,顧舜華自然也就應(yīng)著,聽雷永泉媽那意思,不像是客氣,想著下次如果來,便帶來。</br> 說話間,常慧過來了,她看上去有些瘦,氣色并不好,手里捧著一個紅漆小茶盤,茶盤里熱氣氤氳的茶盞,雷永泉媽媽笑著道:“嘗嘗吧,大紅袍,這個外面一般喝不到。”</br> 顧舜華聽說過大紅袍的名聲,也是好奇,便端起來喝了口。</br> 雷永泉媽媽解釋道:“武夷山的大紅袍,最最好的當(dāng)然是母樹大紅袍,但那個一年產(chǎn)量也就不到三斤,都是供著外賓和領(lǐng)導(dǎo),就是我們家想得一點也是珍貴,平時不敢隨便喝,現(xiàn)在這個是純種大紅袍,是通過母樹大紅袍栽培出來的,不過即使這個,外面市面上也挺難買到的。”</br> 顧舜華點頭:“我記得看過一本書,里面提到清朝時候給乾隆皇帝的一個禮單里寫著,碧螺春二十斤,龍井三十斤,大紅袍八兩,當(dāng)時我就想,這大紅袍得是怎么樣的,才八兩就眼巴巴地要供給皇帝,那肯定是稀罕東西!”</br> 雷永泉媽媽便笑了:“你讀書多,見識也多,連這個都知道,要不說我喜歡和你說話,聽你說這個,我都長見識了,覺得這茶更香了!”</br> 這么說話時,常慧也坐下來陪著,自然提到了常慧現(xiàn)在考大學(xué)的事,雷永泉媽媽道:“也不知道怎么說她,你說說這倔勁兒,非要考大學(xué),可就算考上大學(xué)畢業(yè)出來,如果不托關(guān)系,還不一定分配哪兒,說不定還不如現(xiàn)在的工作呢!”</br> 常慧聽到這話,蒼白著臉,顯然有些低落。</br> 顧舜華便道:“阿姨,您說得自然是有道理,不過常慧肯考大學(xué),說明她想進步,想和永泉有共同語言,這都是想著把日子過好,也想著讓自己更優(yōu)秀。現(xiàn)在雖然進了大學(xué)的圖書館,可別人提起來,到底是說一聲,那是誰誰家的兒媳婦,暗地里難免覺得是沾親帶故塞進去的。要是常慧自己考上大學(xué),別人提起來雷家的兒媳婦,不是都得豎大拇指,說不愧是老雷家的兒媳婦,隨便一考就上了大學(xué)!”</br> 這話逗得雷永泉媽媽笑起來:“我倒是盼著這個呢,她要是真能考上,也給我長臉不是嘛!”</br> 顧舜華望向常慧:“常慧,我真是羨慕你,有阿姨這樣的婆婆,她其實是豆腐心,把你當(dāng)女兒一樣看待,心里盼著你和永泉好。”</br> 說這話時,給常慧暗暗使了一個眼色。</br> 常慧領(lǐng)會到了,動了動唇,也終于道:“媽的心思,我都知道,我也確實是想著考上大學(xué)后給咱家里爭光,免得別人小看了。”</br> 雷永泉媽媽聽這話,頓時心滿意足:“常慧這孩子,我也看出來了,其實是善良孩子,也是踏實過日子的人,又是和永泉一起患難過來的,只不過嘴笨。我現(xiàn)在也沒別的想頭,就盼著她趕緊考上大學(xué),回頭生個孩子,兩口子好好過日子!”</br> 說了一會兒話,雷家來客人了,這個時候雷家的客人總是不絕,雷永泉媽媽告了罪,便過去西屋客廳招待客人了,顧舜華也和常慧一起過去了常慧和雷永泉的臥室。</br> 顧舜華:“讓我怎么說你好,我看你婆婆嘴上雖然厲害,但確實也是真心把你當(dāng)兒媳婦,其實是盼著你能好的,哪怕她的想法未必合你意,那也是因為她就是這樣的人。你雖然未必聽她的,但完全可以嘴甜一點嘛,哄一哄就好了!”</br> 常慧苦笑:“我確實不會,剛才我知道你讓我說什么,我也是硬擠出來的。”</br> 顧舜華:“那我教你幾句,你到時候背給她聽。我看出來了,但凡你讓一步,說幾句好聽的,阿姨那里也就沒別的意見了,阿姨那是在乎禮數(shù)的人,有時候,她就是缺那一句話,你話到了,人家高興了,也有臺階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也就認(rèn)了。”</br> 常慧:“……也行。”</br> 顧舜華真隨口教了她幾句,又告訴她:“這些你實在說不出來,那我就再告訴你最后一招,你沒事就記得叫媽,進門叫媽,出門叫媽,吃飯叫媽,臨睡前叫媽,每天硬指標(biāo)叫八次媽!”</br> 常慧聽得瞪眼:“這樣行嗎……”</br> 顧舜華:“為什么不行?你就當(dāng)你是那個收音機,看到自己婆婆你就自動播放‘媽媽媽媽媽媽\',別的不用想”。</br> 常慧簡直是笑起來了:“我試試吧!”</br> 不過常慧笑著笑著,突然就咳起來了。</br> 顧舜華看著常慧,越發(fā)覺得她氣色不對:“你這是怎么了,剛才你端茶進來那會兒,我就覺得你臉上泛白,是不是最近忙著考試?yán)鄣模俊?lt;/br> 然而顧舜華這一問,常慧卻沒聲了。</br> 顧舜華看她吞吞吐吐的,心中生疑,突然就怕了。</br> 牛得水突然得了那個病,簡直是晴天霹靂一般,常慧這樣,她難免不多想。</br> 一時聲音都有些異樣了:“常慧,你怎么了,你別嚇我。”</br> 常慧搖搖頭,澀聲道:“也沒什么,其實就是我,我——”</br> 顧舜華:“怎么了?”</br> 常慧嘆了口氣,終于道:“舜華,我打胎了。”</br> 啊?</br> 顧舜華自然是萬萬沒想到。</br> 常慧道:“舜華,我也是前些天查出來的,醫(yī)院查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兩個多月了,怪我自己,最近壓力大,也沒注意過例假,查出來都快三個月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辦,我算過了,這孩子的預(yù)產(chǎn)期竟然正好是高考那時候,大夫說應(yīng)該是高考后,但是也不一定,這些都說不準(zhǔn)的,而且我總不能馬上臨盆了還去高考,雷家肯定不愿意。我太想高考了,我一定要參加高考!”</br> 說到這里,她眼中含淚:“我如果就這么生下來孩子,那我以后參加高考的希望更渺茫了,一旦生下孩子,我肯定得照顧孩子啊,所以這是我最后的機會,我就把孩子打掉了。”</br> 顧舜華愣了好半響才回過神來,她看看窗外,窗外沒人,這才皺眉道:“這件事還有誰知道?阿姨那里知道嗎?永泉知道嗎?”</br> 常慧:“永泉知道,我們談過,他知道我的想法,便帶我一起去醫(yī)院做的,做了后,他請了學(xué)校的假過來照顧了我?guī)滋臁F牌拍抢铩恢馈!?lt;/br> 顧舜華沉默了好一會,才嘆道:“只能說你們和這個孩子沒什么緣分,既然已經(jīng)沒了,那就沒了吧,可是這樣的話,你就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br> 犧牲一個孩子的代價來考大學(xué),如果考不上,常慧只怕經(jīng)受不住這個打擊。</br> 常慧:“破釜沉舟,我是一定得考上。”</br> 顧舜華點頭:“嗯。”</br> 過了一會,她又道:“這件事,你們必須瞞住,千萬別讓雷家人知道,這件事如果讓阿姨那里知道,你們的婆媳關(guān)系,這輩子都好不了了。”</br> 常慧:“我明白。”</br> 顧舜華:“你氣色太差了,得好好補補,阿姨那里沒說什么嗎?”</br> 常慧:“就說年前感冒了,忙得要命,熬夜熬的,就沒說什么,讓好好養(yǎng)著。”</br> 顧舜華:“那你回頭喝點雞湯魚湯什么的,補補身體。”</br> 常慧:“這個不好弄,臨過年了,客人多,不可能沒事燉這個,要喝這個得找理由。”</br> 顧舜華聽了,略想想,道:“你讓永泉想辦法弄老母雞,就懷柔山里養(yǎng)著的那種老母雞,回頭送到我飯店,我抽空在灶上給你燉了,到時候你過去,我給你保溫罐,你帶回去學(xué)校喝,我們飯店距離你們學(xué)校有直達的公交車,雖然有幾站地,但不用倒車,倒不是特別麻煩。”</br> 常慧:“這怎么行,你們灶上多忙啊,哪能讓你再替我操心!再說單位的人別有意見。”</br> 顧舜華:“那倒不至于,燉個湯也不費什么,我們單位也有人把食材拿過去單位灶上坐,不礙事。”</br> 一時道:“常慧,你別和我客氣了,我現(xiàn)在許多事也看透了,沒什么也不能沒健康,其實考大學(xué)掙錢還有工作,那些都不如健康重要。你這次的事,一定得把身子養(yǎng)好了,養(yǎng)不好萬一影響以后生育呢?”</br> 常慧低頭,眼睛都有些濕潤了:“舜華,那我先謝謝你了,那回頭我和永泉說。”</br> 和常慧說了一會兒話,便見雷永泉和任競年進屋了,雷永泉倒是興致不錯,笑哈哈的:“舜華,有個大好消息!”</br> 顧舜華:“什么好消息,這次是要給我牛肉還是豬肉?”</br> 雷永泉:“我聽說你們小日子過得不錯,攢了不少錢?”</br> 顧舜華笑道:“大少爺,您就別打趣我們了。”</br> 雷永泉卻道:“我有個朋友認(rèn)識一個要賣四合院的人家,位置還不錯,就在新街口一帶,你們要是有意向,可以過去看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