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第 83 章
第83章稻田蟹</br> 大雜院里都覺得顧舜華出名了,大家在北京晚報上看到了她和國.務(wù).院領(lǐng)導(dǎo)人的合影,都覺得她以后“出息了”,玉花臺的師兄還有同行們,見到她也都夸了不得,說她這下子不光是為玉花臺爭光了,還為北京菜爭光了!</br> “你這次可是比那個陸問樵還厲害了!他可是特二,竟然比他強,這下子這小子傲不起來了。”</br> 面對這些,顧舜華倒是很平靜,也只是笑笑,并沒多說什么,在后灶,她該干嘛還是干嘛,一些零碎小活,依然踏實地干,不假人手。</br> 過了那么幾天,大家看她這樣,也就慢慢地適應(yīng)了,日子也就這么平靜下來。</br> 顧舜華刻意降低這件事的存在感,其實也是為了讓自己心境平靜下來。</br> 在艱難的時候熬得住寂寞并不難,在發(fā)達的時候能夠堅守本分,才是最難的。</br> 些許的榮譽就沖昏了頭腦,覺得自己真得有多能耐,亂了陣腳,迷失在聲名之中,那就是根本握不住名聲和財富的人,那樣的人,終究會栽一個大跟頭。</br> 所以她越發(fā)踏實下來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br> 不過很快,她發(fā)現(xiàn)其實這樣挺難的,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到底是有了名聲,飲食公司會拿她做宣傳,讓她寫文章發(fā)報刊,偶爾還會有記者想采訪她,當然還有人請她去跑堂會,這個時候她的身價已經(jīng)和以前大不一樣了,跑一次堂會的數(shù)目自然是可觀,敢開口找上她的,那也已經(jīng)不是一般人了。</br> 剛開始的時候,到底是看著牛得水面子,能做的她盡量,后來,她就有些厭倦,這些雜事實在是占用了自己不少時間,讓她疲于應(yīng)對,畢竟她還想踏實地在后臺磨煉手藝,還想將電視大學(xué)的課程順利修完,修習(xí)電視大學(xué)課程期間,也想深入學(xué)習(xí)西方的經(jīng)濟管理學(xué)。</br> 還有她的清醬肉,盡管現(xiàn)在她興致并沒有最初那么大的了,但是肯定得把這件事做完。</br> 而她的這種狀態(tài),自然被任競年看在眼里,對于這件事,任競年倒是鼓勵她攤開了說。</br> 人有時候還是要學(xué)會說拒絕,拒絕那些對自己毫無助益的事,摒棄那些聲名鵲起帶來的人情瑣事,擺脫復(fù)雜,讓自己從瑣事中掙脫出來。</br> 顧舜華被他這么一說,也是終于下定了決心,于是那天,就和牛得水攤牌了。</br> 她表示飲食公司的一些會議,自己并不適合參加,至于那些表彰以及采訪,也占用了自己的時間:“也許在公司領(lǐng)導(dǎo)眼里,我現(xiàn)在就是一桿戳起來的旗子,一塊能拿出來炫耀的金字招牌,可我還是想繼續(xù)當后廚里一安分的師傅,我手藝其實沒那么高,我獲得的榮譽對我來說有些過多了,我不夠格。”</br> “這階段,我能做的,也就是沉下心來在灶臺上干,因為這次的事,最近咱們玉花臺的生意不錯,不少是沖著那幾道菜來的,那我就好好做,別的,真是顧不上。”</br> 顧舜華一番話,倒是讓牛得水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br> 后來他終于明白過來,也琢磨明白她的意思了:“我反映反映,你有這個想法也對,你就是做事太踏實了。”</br> 顧舜華:“不是有個故事叫傷仲永嗎,我靠著一些技術(shù)和運氣,獲得了這些榮譽,但如果現(xiàn)在為了這些虛名到處奔波,甚至借著這個節(jié)骨眼掙錢跑堂會,那我的手藝也沒什么提高,停留在那里甚至退步,回頭就成傷仲永了。”</br> 牛得水聽著都笑了,搖頭嘆道:“行行行,你說得對,你可是說服我了,這件事,我?guī)湍銚趿诵邪桑 ?lt;/br> 顧舜華笑了:“不過寫文章的事,我還是能寫,寫關(guān)于中國傳統(tǒng)飲食的文化傳統(tǒng),這也是自我反思。”</br> 牛得水自然沒得說,也就隨她了:“我正給你申請給你參加職稱考試的機會,你確實也應(yīng)該在后灶好好練手,等回頭,咱一口氣過了,成一級廚師了!”</br> 顧舜華點頭:“好,我認真準備!”</br> ******************</br> 烹飪大賽前,顧舜華各方面都是緊繃的,那個時候承受的壓力真是不小,現(xiàn)在烹飪大賽過去了,她發(fā)現(xiàn)一邊學(xué)習(xí)電視大學(xué)的課程,一邊上班同時準備職稱考試,都覺得,好像也沒什么了。</br> 而且得益于任競年前一段耐心細致的“喂”,她現(xiàn)在各方面的學(xué)習(xí)也上道了,比如看著電視上講新課程,她已經(jīng)能夠聽明白,基本不會有什么困惑,甚至有時候班級里進行小組討論,她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那個“比較明白的”,能幫著同學(xué)們科普下知識盲區(qū)。</br> 她赫然成了班級里還算出色的學(xué)生了。</br> 電視大學(xué)的學(xué)習(xí)輕松了,她開始了解一下北京市一級廚師考核的內(nèi)容,這個考試顧全福也沒考過,過去的制度和現(xiàn)在不太一樣,最初那會兒還沒建立這種完善的考核機制。</br> 她便找玉花臺最近考過的師傅請教了請教,這才知道,這個考試分兩部分,理論考核和實踐操作。</br> “咱干這一行的,實踐操作肯定不怕,就怕這個理論考核,你說會做菜就行了唄,它非得問你這個那個的,關(guān)鍵這個理論考核還有口試筆試,這就得寫字啊!我是費了老大勁才過的!”</br> 顧舜華詳細地一打聽,這考試還挺難的。</br> 一時也是哭笑不得,不過好在這個職稱考試也得年后了,到底也不用太著急,慢慢準備著吧。</br> 而這個時候,另一樁事,卻是讓顧舜華沒想到的。</br> 她有了名氣后,如果趁熱打鐵,跑個堂會,接受采訪上個報紙,然后在玉花臺立起來幌子,那自然是名利雙收,趁機大撈一筆,但她沒這么干,本來這件事就這么歇了,無非就是玉花臺的生意多起來。</br> 但人在這漩渦里,真是逃也逃不掉,不知道怎么就有人打聽到,知道顧舜華還自制自銷清醬肉,這么一來,那清醬肉是真火了。</br> 之前的時候,雖說那些老顧客也是上門搶著買,但那都是因為大家嘗過,都是去年顧舜華和任競年辛苦打下來的江山。</br> 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不少人蜂擁而至,都想買,搶著要買,甚至托關(guān)系買。</br> 不說別的,光雷永泉媽媽那里就好幾波,雷永泉來找了好幾次,說怎么著也得給留幾斤清醬肉啊!</br> 顧舜華做事本分,也干不出臨時漲價的事,以至于那清醬肉真是后腿肉還沒影呢就定下去了。</br> 骨朵兒開始還高興得不行,后來也受不了了:“再這么賣下去,我都怕了,后腿肉去哪兒整啊!”</br> 顧舜華想了想,就讓她先躲一躲:“反正能賣的咱肯定賣,不能賣那也沒法,咱沒原材料就沒法賣。”</br> 骨朵兒心想也是,反正接了訂單的肯定得給人家,沒接的就干脆不賣了,直接閉門不見。</br> 至于一些關(guān)系情分找上門的,也不好不搭理,只能是每個兩斤,算是給個面子情。</br> 那天周日,玉花臺運來了一批遼寧營口大石橋市的小螃蟹,這小螃蟹真不大,小的一兩,大的也不過二兩。</br> 開始顧舜華見了也沒當回事,覺得太小了,不過后來嘗了一個才知道,這才是真美味呢,別看才二兩的小螃蟹,但是頂蓋肥,揭開后,里面是明亮流動著的橘紅蟹黃,誰能想到,那么小的小螃蟹,竟然有這么飽滿的蟹黃呢!</br> 一口咬下去,味道是真好,和大閘蟹梭子蟹味道不同的是,這小螃蟹好像更加鮮香,鮮得人舌尖都是滿足。</br> 顧舜華問了問,這才知道,小螃蟹是營口一帶最新開始鉆研的技術(shù),是在稻田里旁河蟹,稻花飄香,稻葉飄零,小螃蟹就這么被滋養(yǎng)著,自然鮮美味濃,所以就叫稻田蟹。</br> 顧舜華喜歡得很,便提了那么一簍子,回去后,給父母潘爺還有佟奶奶都分了幾個,又看骨朵兒在百子灣忙呢,正好周末,便多帶一些,給骨朵兒一些,也給蘇映紅嘗嘗。</br> 過去的時候,恰好蘇映紅和她愛人李桂容也在,兩個人都在幫忙呢。</br> 顧舜華趕緊打開火,清洗了螃蟹,上鍋蒸:“等會兒你們都嘗嘗,這個味道好著呢!”</br> 大家一聽,自然高興。</br> 顧舜華見旁邊李桂容英忙得不住腳,挺實誠的一小伙子,道:“最近可是辛苦你們了,我太忙了,許多活也顧不上。”</br> 蘇映紅:“姐,你要是可我客氣這個,那我就不理你了!咱們誰跟誰!”</br> 顧舜華也就笑了,兩個孩子倒是挺喜歡蘇映紅的,便讓他們先和蘇映紅玩兒,讓任競年和李桂容一起干活,而自己則過去和骨朵兒把所有的賬目都給理一遍。</br> 骨朵兒別看性格大大咧咧的,但是做事還挺精細的,賬目記得清清楚楚。</br> 顧舜華一邊查著賬,一邊隨口道:“最近映紅女婿桂容倒是過來幫忙不少,回頭也得給他算一份人工錢。”</br> 骨朵兒:“這還用你說,我怎么也不至于虧待了人家,說真的,人家確實幫了不少忙,映紅這女婿是個實誠人!”</br> 顧舜華便笑了,當下繼續(xù)看賬,這個冬天真是賣不出去不少清醬肉,就這么熱火朝天邊做邊賣,加上預(yù)訂出去的,流水上竟然已經(jīng)有差不多一千斤的清醬肉了。</br> 乍看到這個數(shù)字,也是有些驚訝。</br> 兩個人自從合伙做生意,便開了一個存折,把公用的錢存進去,現(xiàn)在查了查存折,核了下賬單,竟然有一萬多塊了!</br> 骨朵兒:“舜華姐,你放心吧,收的訂金我都沒敢動過,我也怕到時候不能順利交貨萬一出什么茬子,錢都在這兒,咱們可以慢慢核對。至于清醬肉的斤兩,咱們年后這三百多斤做出來,也就差不多交齊全了。”</br> 顧舜華這才松了口氣:“還有三百多斤,還是得多用心思,咱們順利交貨后,就能歇歇了!”</br> 骨朵兒:“是,最近陸老爺子也一直幫看著,倒是不怕什么。”</br> 顧舜華又算了算錢,差不多一千斤的清醬肉,這不是小數(shù)目,一斤按照十五塊的利潤算,等把錢全都收過來,那就是一萬五了。</br> 顧舜華便有些心跳加快了。</br> 其實現(xiàn)在她想掙錢,路子挺多的,名聲在那里,怎么都可以掙到,她卻本本分分沒掙,以為是自己可以不在乎錢。</br> 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其實錢嘛,總是喜歡的。</br> 一萬五呢!</br> 顧舜華:“回頭給映紅和她愛人工錢,那我們也大概能掙一萬四千多呢。”</br> 骨朵兒:“那可不是!我一想這個就樂!”</br> 一萬四千多,按照之前說好的分,顧舜華能分差不多一萬。</br> 她原本就有一千多,這就一萬一千多塊錢了。</br> 顧舜華突然就有些心顫,她是不是可以考慮在城里買個四合院了?</br> 骨朵兒:“我能分四千呢,我想到這個,都不敢信,舜華姐,我晚上都得算好幾遍賬!所以你說讓我好好看著剩下的幾百斤,我肯定啊,恨不得摟著睡覺!”</br> 顧舜華聽她這么說,也是笑起來:“這下子掙錢了!”</br> 骨朵兒嘆:“舜華姐,我現(xiàn)在都不敢想,我有時候覺得吧,咱們掙的這就是錢,可有時候我又覺得,那好像不是錢,你說錢怎么這么快嘩啦啦地往我手里鉆呢,感覺不對啊!”</br> 顧舜華更忍不住笑了:“跟做夢一樣是吧?”</br> 骨朵兒:“也是因為你名聲有了,你名聲大了,也帶著我沾大光了!”</br> 顧舜華:“咱好好干,以后好日子在后頭呢。”</br> 兩個人這么說著話,蘇映紅帶著孩子進來了,她納悶地道:“舜華姐,你說奇怪不奇怪,剛才我?guī)е⒆釉谕忸^玩斗草兒,結(jié)果一抬頭,就見秀梅姐遠遠地站著,想過來又猶豫的樣子,我就問她怎么了,結(jié)果她倒是好,連忙說沒事,然后轉(zhuǎn)身匆忙就跑了。”</br> 蘇映紅:“我就不明白了,她跑什么啊,她就在咱院墻外頭,門旁邊,很明顯是來找你的啊,結(jié)果就沒進來,不知道怎么了!”</br> 顧舜華一聽,忙問:“她什么都沒說?”</br> 蘇映紅:“是啊,我瞧著眼圈還紅呢,倒像是遇到什么事了。”</br> 她這一說,顧舜華就想起之前任競年說的。</br> 現(xiàn)在苗秀梅要結(jié)婚了,上次過來就吭吭哧哧的,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但是看那樣子,倒是遇到什么事了,</br> 顧舜華聽了,終究不放心,放下手中的活兒:“那我過去看看吧,反正距離也不遠,萬一有什么事呢,她這樣總歸讓人不放心。”</br> 任競年旁邊正整理那些用過的陶盆,現(xiàn)在聽到這個,放下陶盆:“我和你一起去吧。”</br> 顧舜華:“不用,我一個人過去就行。”</br> 任競年:“萬一有什么事呢,走吧。”</br> 他不由分說,顧舜華也就隨她了,于是交待了蘇映紅兩口子和骨朵兒看著孩子,自己和任競年騎著車子過去。</br> 其實他們也就是大約知道苗秀梅的男人住哪兒,現(xiàn)在過去,也得打聽,走過去恰好遇上一個,倒是眼熟,竟然是百子灣生產(chǎn)大隊的老鄉(xiāng),便詳細地問了問。</br> 那老鄉(xiāng)一聽:“她啊,今天正鬧騰著呢!”</br> 任競年:“鬧騰?”</br> 那老鄉(xiāng)道:“可不是嘛,她現(xiàn)在不是要結(jié)婚,她對象是個司機,就在我們村附近那邊的宿舍住,最近結(jié)婚打算搭大棚子,找的是我們村搭大棚的,所以我知道這事,結(jié)果今天我們村過來的人說,她那里出事了!”</br> 顧舜華緊聲問:“出事?”</br> 那老鄉(xiāng)嘆了口氣:“具體我也不太清楚,據(jù)說是他娘家的人過來鬧事兒,要砸桌子砸椅子,現(xiàn)在正鬧騰著呢。不過咱是外人,不知道具體怎么回事,不過你們不是認識嗎?咱們大隊都喜歡你的西瓜醬,也得了你不少好處,有什么事,你招呼一聲就是了。”</br> 顧舜華一聽便明白了。</br> 苗秀梅娘家人不成樣,就指望著把她賣了換彩禮呢,苗秀梅之前也提過這一茬,現(xiàn)在苗秀梅不聲不響結(jié)婚離婚,又要嫁一個司機。</br> 司機那是好對象,在她娘家人看來這是“找到好人家了”,如果知道了消息,怎么也得狠狠地訛一把那司機,要一把彩禮。</br> 當下不敢耽誤,仔細打聽了地址,之后趕過去,其實他們廠子宿舍距離四合院也不遠,騎車子快了也就是十分鐘,現(xiàn)在顧舜華讓任競年快騎,拐個彎就看到了。</br> 宿舍外面已經(jīng)圍了不少人,都在看熱鬧,地上是砸爛的大棚以及摔掉了腿兒的椅子,還有被撕下來的紅喜字,那紅喜字已經(jīng)被冷風(fēng)卷著和墻角的枯草混在一起了。</br> 而人群中,便聽到一個女人罵罵咧咧的聲音:“大家伙都評評理,都給評評理,這是我們一把屎一把尿拉拔起來的閨女啊,結(jié)果現(xiàn)在結(jié)婚了,說都不說一聲,你們是眼睛縫里看不到人還是怎么著,我們是娘家人啊,你們都不提了?這還是司機呢,八大員的好工作,還是好單位是吧?不行,我得到你們單位鬧去,我就不信了,你們單位能這么不講理!”m.</br> 旁邊就有人勸,她卻更來勁了:“我得和你們廠領(lǐng)導(dǎo)好好說道說道,怎么你們就這么把我們閨女娶了?招呼都不打一聲!”</br> 她扯著嘶啞的聲音在風(fēng)里喊,像是要把嗓子給扯破了:“老娘我今天告訴你們,你們就是拐賣人口,就是騙我們閨女,我告你們領(lǐng)導(dǎo)去!”</br> 顧舜華兩個人從人群里擠到眼跟前,這才看到,那女人穿著藍粗布褂子,看上去五十多歲,正在那里披頭散發(fā)地鬧騰,旁邊好幾個姑娘,和苗秀梅差不多大,穿著碎花棉襖,都在那里站著,估計是她的姐姐妹妹們。</br> 再旁邊,還有一個男人,干瘦,穿著舊藍布中山裝,戴著前進帽,正無奈地站在那里。</br>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中,一個老太太和那司機“塊兒”唐鐵輝一起出來了,看相貌應(yīng)該是母子。</br> 老太太穿著大襟兒藍布褂子,梳個纂兒,后面是老婆兒網(wǎng)兜,樣子看著倒是本分得很。</br> 她發(fā)愁地嘆了口氣:“我說老姊妹啊,兩個孩子互相看得上,秀梅是個好孩子,我家鐵輝也是實在孩子,之前秀梅沒提過您這里,我也不知道,這是我們家的疏忽,確實失禮了,現(xiàn)在您說怎么著,咱就怎么著,有什么事,咱別鬧,坐下來好好商量,您說行不?”</br> 然而苗秀梅媽卻是挖苦地道:“哎呦呦,瞧您說,誰和你老姊妹,沒事別亂認親,拐了我們家閨女,還和我老姊妹開了,我呸!”</br> 說完一口唾沫吐過去,倒是呸了那老太太一臉,把老太太難堪得啊,當時氣得手都哆嗦了。</br> 旁邊的唐鐵輝看到自己媽受欺負,也是生氣:“有什么事說事,你干嘛,你鬧得還不夠嗎?你干嘛呸我媽!”</br> 唐鐵輝一過去,旁邊的苗秀梅爸就沖過來了:“你干嘛,你干嘛,還打人是吧?”</br> 苗秀梅媽開始尖著嗓子叫:“我的天哪,我不過了,姑奶奶不幫家里,帶著外面野男人打爸媽,這日子沒法過了!”</br> 她這么叫喚,唐鐵輝偌大一個塊兒,愣是僵在那里,半天都動彈不了,倒是被苗秀梅她爸狠狠踢了兩腳。</br> 要知道,這四周圍都是他的同事朋友,他丟不起這個人!</br> 自始至終,旁邊的苗秀梅都一句話沒坑,她哆嗦著嘴唇,抖著身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br> 顧舜華看著這情景,也是蹙眉,畢竟是家里的事,這個真不好弄,這社會就這樣,大家親戚里道全都是同事,在乎名聲,就算苗秀梅父母再不占理,但回頭嚷嚷起來,說苗秀梅不孝順不管父母,廠里最后還是得和苗秀梅做思想工作。</br> 別的自己能幫忙,但這個真不行,總不能對著人家父母嚷嚷啊。</br> 這時候,苗秀梅看到了顧舜華,她看到顧舜華,一下子哭得更厲害了,甚至手腳都在顫。</br> 顧舜華不忍心,忙走上前扶住了苗秀梅。</br> 苗秀梅哭著捂住了臉:“是我命苦,我沒那福氣!我就不該嫁人,我這輩子就該過苦日子!舜華,你說我命怎么就這么苦,我就沒一天順心的!”</br> 旁邊苗秀梅媽看到顧舜華,叉著腰問:“你是什么人,婆家人?”</br> 顧舜華:“阿姨,我和秀梅姐是朋友,聽說這邊出事了,所以過來問問。”</br> 她這一說,苗秀梅媽上下打量了顧舜華一番,之后嘲諷地挖苦道:“朋友啊,什么朋友,可別是幫著賣我閨女的朋友!”</br> 旁邊一直沉默的任競年見此,上前道:“這是新社會了,沒有賣閨女一說,婚姻都是自由的。到底是不是賣,到底是不是拐賣,還是得苗同志自己說了算。”</br> 說著,任競年直接問苗秀梅:“苗同志,你打算結(jié)婚,是受到什么脅迫嗎?”</br> 苗秀梅趕緊含淚搖頭:“不,不是,我,我自愿的。”</br> 苗秀梅媽卻是扯著嗓子喊:“你自愿?你有臉說自愿?不要臉的東西,父母你都不管了,你自己在這里給自個兒找起來男人了?走,孩子他爹,咱也不說別的,找他們領(lǐng)導(dǎo)去!”</br> 苗秀梅一見,自然慌了神:“你們別鬧了,我求求你們,你們別鬧了,是我要嫁給他的,這和他沒關(guān)系啊!實在不行我不結(jié)了,你們別去找他領(lǐng)導(dǎo)!”</br> 誰知道她這么一拉,旁邊她爸給她一耳刮子:“小賤貨,養(yǎng)這么大,倒是養(yǎng)一個賠錢貨!”</br> 他還想再打,任競年直接上前捉住了他的手,他想掙扎,卻掙不脫。</br> 苗秀梅爸喊得臉紅脖子粗:“你干嘛,這是我閨女,我教訓(xùn)我閨女用你管?”</br> 任競年:“光天化日之下這么打人,憑什么不能管?就算是你閨女,你能隨便打?”</br> 旁邊的苗秀梅媽就開始鬧騰了,顧舜華趕緊過去扶起來苗秀梅,只見半邊臉都腫了。</br> 這么鬧騰的時候,唐鐵輝和苗秀梅單位的領(lǐng)導(dǎo)也來了,領(lǐng)導(dǎo)來了后,苗秀梅爸媽就開始告狀,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領(lǐng)導(dǎo)還能怎么著,把他們請一邊好好談。</br> 苗秀梅在那里捂著臉嗚嗚嗚地哭,旁邊的唐鐵輝母子也是愁眉苦臉的,不知所措,畢竟這也算是生活作風(fēng)問題,單位領(lǐng)導(dǎo)肯定得管,這事不一定怎么著呢。顧舜華見此,便領(lǐng)著苗秀梅進去了旁邊的新房宿舍,看l看,拿了冷水洗了毛巾來給她擦臉冷敷,免得真得腫起來。</br> 苗秀梅開始的時候還是哭,后來終于平靜下來,喃聲道:“他們要三百塊錢彩禮,這不是要我的命嗎,鐵輝家之前倒是攢了一點錢,可結(jié)婚也得用,現(xiàn)在都差不多進去了,現(xiàn)在賣了我這條命,也賣不了三百塊啊!”</br> 顧舜華一聽,竟然要三百,可真敢獅子大開口啊!</br> 苗秀梅嘆道:“他們就想著要彩禮錢,說給了三百塊錢以后就不管了,隨便我們怎么著,可是真拿不出來啊,為了這個,鬧騰幾天了!”</br> 顧舜華:“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著?”</br> 苗秀梅臉上掛著淚痕,茫然地搖頭:“我也不知道,鐵輝說是想辦法借,可,可找誰借啊!誰能有這么一筆錢啊!我這條件你也知道,怎么著也算是離婚過一次的。他是挺好的一個人,沒嫌棄過我,愿意娶我,現(xiàn)在我不能讓他為了我背這么一屁股債呢。”</br> 苗秀梅哽咽了聲,勉強壓下:“我其實是想著,我這個人,從小媽就沒了,在后媽手底下討日子,后來下鄉(xiāng),又遇到那些糟心事,多虧了你哥,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結(jié)果現(xiàn)在又遇到這一出,我——”</br> 她嘆道:“實在不行我就認命了,我就是命苦,怎么都沒辦法,大不了我不結(jié)婚了,我一輩子一個人過,他們就沒指望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