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第 54 章
第54章惹不起砂鍋惹笊籬</br> 顧舜華在顧躍華那屋里學(xué)到了很晚才回自己屋,回來的時候,她路過哥哥那屋,往里面看了看,又聽里頭動靜,看起來哥哥并沒有回來。</br> 她難免胡思亂想,不知道哥哥去找苗秀梅會不會有什么進展?她想,其實如果苗秀梅夠膽識,直接說明白,沒準事情就成了。</br> 不過也只是她一廂情愿的大團圓罷了,苗秀梅要的顯然不只是一樁婚姻,要不然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又不是沒同床共枕過,人家機會有的是。</br> 為什么不這么干,因為苗秀梅也有自己的主見,她挺有想法的一人。</br> 她這么胡思亂想著,回到房中,剛要躺下,就聽到外面動靜,趴窗口一看,果然,是自己哥哥回來了。</br> 她嘆了口氣,心想這兩個人磨磨唧唧的,也真是沒意思。</br> *********</br> 顧舜華這幾天都跑去顧躍華那里學(xué)習,姐弟兩個人一個學(xué)一個讀,這么熬了幾天,顧舜華的文章也終于寫差不多了。</br> 她是先從北平的歷史講起,先說北平城的飲食文化,接著引出清醬肉,講了當年魯迅先生對火腿的偏好,梁實秋先生對清醬肉的褒獎,以及當年清醬肉是怎么成為過年時的伴手禮,詳細地描寫了清醬肉的清香不膩,可以切片做涼菜,也可以做各樣烹制炒菜,甚至可以做湯菜,做火鍋砂鍋。</br> 寫完后,她自己讀了一遍,不太滿意,便又跑去圖書館借了相關(guān)方面的書參考,研究,接著改,就這么到了周六晚上,任競年回來了,她忙不迭地能給任競年看:“你覺得還有哪里不對啊?”</br> 任競年讀了一遍:“這是你抄的,還是你自己寫的?”</br> 顧舜華:“當然我自己寫的,我只不過是多參考了幾本書,字都是我一個個寫的啊!”</br> 任競年笑了:“寫得很好啊,我看著都要饞了,恨不得馬上來一塊清醬肉。”</br> 顧舜華:“真的?”</br> 任競年:“當然了,我差點以為你這是摘抄的呢。”</br> 顧舜華聽這話,心花怒放,看來自己這主意是行得通的!</br> 任競年又看了看:“不過我覺得還可以再改改,比如這里——”</br> 當下他提了幾個小問題:“我只是覺得我讀到這里好像有點不是太明白,要是能多解釋一點就好了。”</br> 顧舜華自己看了看,琢磨了一番,深以為然,笑道:“好,那我改了,你現(xiàn)在就是我的一字師父了。”</br> 任競年挑挑眉,笑了。</br> 等改差不多了,顧舜華便和他提起嚴崇禮的事:“就是上次在雷永泉那里遇到的那位大學(xué)教授,人不錯,這次幫了我大忙,我是想著,明天我們一起過去圖書館,碰到他的話,就請吃個飯。”</br> 聽說對方是大學(xué)教授,又幫了自己妻子,任競年自然不敢怠慢:“那是應(yīng)該的,正好我也向他請教一些問題。”</br> 顧舜華看他這樣,驀然想起那本書中的一些劇情,想著他是永遠不會想到,一件事,還可以有另外的關(guān)系和發(fā)展吧。</br> 不過這些,她當然不會提,永遠不會提,反正也和自己沒關(guān)系。</br> 當下笑道:“今天我過去圖書館,看到對面有一家新飯館,我聽說那里面是不要票的,叫朝鮮冷面,聽起來很新鮮的樣子,我看到不少大學(xué)生都過去吃,我們也可以嘗嘗。”</br> 其實顧舜華也覺得新鮮,朝鮮冷面呢,沒吃過,自己熟悉的東西吃起來也沒什么意思,外國的特色,嘗一嘗感受下倒是不錯。</br> 任競年自然是沒什么意見:“不過對方身份不一般,我們請人家,總該先問問人家的口味。”</br> 他言語中頗為敬重。</br> 顧舜華:“行,那明天再先問問。”</br> 到了第二天,任競年和顧舜華帶著兩個孩子過去了圖書館,去的路上自然好好叮囑了一番,圖書館是不允許大聲說話的,更不能亂碰亂拿,兩個孩子都很聽話地表示知道啦。</br> 一到了圖書館,孩子有些興奮,東看西看的,畢竟這雖然是圖書館,可那建筑古色古香,儼然一座古代宮殿。</br> 任競年也大開眼界:“北京幾百年的歷史,有許多值得我們?nèi)タ吹模上覀兤綍r太忙了,如果我能順利考上大學(xué),可以抽時間帶你和孩子多轉(zhuǎn)轉(zhuǎn)。”</br> 顧舜華:“我也這么覺得,我們?nèi)绻?jīng)常帶著孩子去制衣廠,沒準孩子就學(xué)會做衣服,經(jīng)常帶著孩子去后廚,孩子可能就學(xué)會做菜,如果經(jīng)常來圖書館,沒準就能多讀書了。”</br> 讀書還是好的,至少現(xiàn)在顧舜華希望將來孩子多讀書,哪怕最后依然像她一樣在勤行做,也希望做一個有文化的廚師。</br> 任競年也辦了借書證,之后過去挑書,他很快發(fā)現(xiàn)一些自己很感興趣的書,當下也是喜歡:“以后我們周日可以帶著孩子來這里。”</br> 顧舜華深以為然:“北京城到底是首都,我們守著這么大一座城市,文化資源隨處可取,可我們卻每天窩在胡同里,住那憋死貓的小屋。”</br> 任競年卻道:“古色古香的圖書館,敞亮的天*門是北京城,老胡同官茅房家長里短,也是北京城,咱們都是普通老百姓,還是為了幾粒米折腰的時候,眼里看到的心里想的自然就那點事,現(xiàn)在也是我們條件好了,才有功夫走出來看看。”</br> 顧舜華想想也是:“就盼著我們的條件能更好一些,這樣我們自己的眼界孩子的眼界都能提高。”</br> 任競年笑了:“好,不過我估計孩子太小了,過去閱覽室看書孩子坐不住,我們借了書后,去閱覽室看看,就趕緊出去逛逛。”</br> 顧舜華點頭,于是夫妻兩個再次小聲叮囑了孩子,可千萬不能出聲,走路也得輕著走,不然驚擾了別人讀書就不文明了。</br> 兩個孩子也是懂事,都用小手捂著嘴巴,走路更是小心翼翼的,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出了聲音“不文明”。</br> 他們現(xiàn)在在托兒所,知道要講文明懂禮貌做一個好孩子。</br> 夫妻兩個帶著兩個“好孩子”過去了閱覽室,在窗戶前看了看北海,兩個孩子驚奇地瞪大眼睛,想說什么,但又努力忍住。</br> 顧舜華看了一遭,并沒看到嚴崇禮,心想或許周末人家不來,如果這樣那只能回頭再說了。</br> 等帶兩個孩子出了那閱覽室,兩個孩子依然使勁捂著嘴巴。</br> 顧舜華笑了:“可以說話了。”</br> 這下子算是得了解放,兩個孩子嘰嘰喳喳地說起話來,都很興奮,覺得這里好多書。</br> “要不以后我長大了不當大學(xué)生了,我要當圖書管理員。”</br> “我也想當,我要玩那個帶。”</br> 顧舜華隨口道:“那是傳送帶。”</br> “對,傳送帶,我要玩那個!”</br> “可是,可是我想玩卡片。”</br> 童言童語的,前幾天還立志要考大學(xué)吃餃子,這兩天未來遠大的志向已經(jīng)變成了圖書管理員。</br> 任競年和顧舜華聽著孩子說這些,對視一眼,都忍不住想笑。</br> 不過既然都來了,肯定不能就這么回去,兩個人干脆買了票去北海玩。</br> 顧舜華上次來北海還是小學(xué)低年級時候?qū)W校組織春游,不過很快北海就被封了,不讓進了,據(jù)說是被某幫給占住了,也是這兩年,北海才重新放開,大家伙可以進去游覽了。</br> 這時候北海正是風景好的時候,一踏進去公園,泥土和草木的清香撲鼻而來,入眼的是蒼松翠柏,亭臺樓閣。</br> 孩子哪里見過這些,驚奇地眼睛不知道看哪里,多多更是指著遠處瓊島上的白塔道:“高樓,高樓!”</br> 顧舜華笑了:“那是白塔,是一座佛殿。”</br> 三月的風吹過,寶塔上懸掛著的銅鈴便搖曳起來,發(fā)出清脆的聲音。</br> 旁邊有推著小車賣棉花糖的,任競年買了三個,給兩個孩子還有顧舜華一人一個。</br> 顧舜華無奈地瞥他:“我又不是小孩兒!”</br> 任競年卻笑。</br> 多多歡快地拉著顧舜華的手:“媽媽也吃棉花糖,媽媽和我們一起當小朋友!”</br> 滿滿:“那爸爸呢?”</br> 多多想了想:“爸爸是老師!”</br> 這下子問題解決了,爸爸是老師,滿滿多多和媽媽都是小朋友。</br> 任競年笑出聲:“三位小朋友,老師要帶你們游覽公園了,你們要聽老師的話,知道了嗎?”</br> 馬上,兩個小朋友一起拉長了調(diào)子:“知—道—了—”</br> 顧舜華沒跟著說,滿滿馬上提醒;“媽媽,老師說話,你要說‘知—道—了—’”</br> 任競年:“對,那位小朋友,你沒有說‘知—道—了—’。”</br> 顧舜華只好也跟著來了一句,這下子,大家都滿意了。</br> 顧舜華舔了一口棉花糖,暗暗地瞪了任競年一眼。</br> 任競年卻只是笑,笑里多少有些得意。</br> 就在這時,聽到旁邊一個聲音:“顧同志?”</br> 顧舜華看過去,便看到了嚴崇禮,他正拿了畫板,在旁邊寫生。</br> 顧舜華當即笑道:“嚴教授,剛才我們還去圖書館找你,沒找到,沒想到在這里遇上了,來,我給你介紹下。”</br> 當即,顧舜華介紹了嚴崇禮和任競年,也介紹了自己的兩個孩子。</br> 任競年知道嚴崇禮是大學(xué)教授,而且還幫了自己的妻子,忙殷勤地上前握手問好,嚴崇禮見任競年穿著國防綠,知道應(yīng)該是軍人,言語間也多了敬重。</br> 于是大家伙坐在湖邊石頭上說話,兩個男人談起考大學(xué)的事,現(xiàn)在大學(xué)專業(yè)的設(shè)置情況,顧舜華則是帶著孩子在旁邊玩,順便看嚴崇禮畫的畫。</br> 嚴崇禮父母都是飽學(xué)之士,他詩書畫方面都有些造詣,現(xiàn)在雖然只是隨手畫的,但也畫得栩栩如生,兩個孩子驚奇不已。</br> “嚴伯伯畫得真好。”</br> “喔……要不我還是當畫家吧。”</br> “我也想當畫家了,還是當畫家好。”</br> 顧舜華聽著兩個孩子這么快就改變了志向,忍不住笑出聲,又聽嚴崇禮和任競年聊起了物理,任競年因為顧舜華給寄的那些書,看了書上的一些批注和問題,自然存著不解,便趁機請教了嚴崇禮。</br> 嚴崇禮顯然很是意外,他沒想到任競年會恰好有著和他相似的思維以及問題,這都是他曾經(jīng)的疑惑。</br> 當下兩個男人就這個問題討論起來,還挺激烈的。</br> 顧舜華沉默地望著遠處的湖光山色,說不上來的感覺,既微妙又奇妙,又有些感慨。</br> 人生哪,你怎么知道它會發(fā)展出怎么樣的際遇,自己怎么會恰好買到嚴崇禮的書,又給任競年看了。</br> 現(xiàn)在好了,因為這個,兩個男人都要成知己了。</br> 逛了一會后,嚴崇禮看兩個孩子好像對畫畫有興趣,還提出說回頭可以教孩子畫畫,兩個孩子高興得跟什么似的。</br> 到了中午時候,到底是去了對面那家朝鮮冷面的餐廳,里面人不少,都是北京圖書館看書的年輕人,大家排隊找到一個座位,吃了冷面,任競年付的賬。</br> 回來的路上,任競年突然道:“我覺得嚴教授好像很欣賞你。”</br> 顧舜華聽著,腦子里都“嗡”的一聲:“少胡說八道,嚴教授是那種人嗎?”</br> 任競年:“我也是說說感覺,也沒說別的……嚴教授是飽學(xué)之士,知識分子人品正直,沒得說,當然沒別的意思,就是欣賞。”</br> 顧舜華這才放心,心想這件事就這樣了,可算是過去了。</br> ***********</br> 周一上班,顧舜華便把自己修改并謄抄過的稿子給了牛得水,牛得水其實也不識幾個字,就讓顧舜華念了一遍。</br> 念完了后,牛得水拍案叫絕:“行,咱就把這篇稿子給送上去,這絕對得獲獎,寫得太好了,我這一聽,口水都流下來了,恨不得趕緊嘗嘗咱老北京的清醬肉!”</br> 一時自然問起來:“舜華,你那清醬肉,什么時候能好啊?做好了給叔也嘗嘗,叔聽了你的文章,這都要饞死了!”</br> 顧舜華笑了:“按照最短的時候,得三個月呢,我二月初放進去的,怎么也得到五月了。”</br> 這么說的時候,她也有些擔心,畢竟季節(jié)不對,怕清醬肉不好,但想想自己爸爸以前的經(jīng)驗,又覺得應(yīng)該沒問題。</br> 牛得水:“那就是下個月了,那你趕緊的,我估摸著咱們飲食公司的雜志,也差不多是下個月辦出來,到時候說是要開一個大會,進行評獎分享,到時候你的清醬肉如果出來,不是正好趕上這一波?”</br> 其實牛得水說這個,也是為顧舜華考慮,那是她自己做出來的,幾百塊錢進去,要是萬一沒個水漂,那不是賠一個底兒掉?</br> 趁機在飲食公司眼跟前露露臉,領(lǐng)導(dǎo)一高興,說不定拍案直接買下來,到時候顧舜華就不用愁了,就能賺錢了。</br> 顧舜華倒是沒盼著飲食公司能有什么動靜,不過報紙出來,她的清醬肉借著那個風頭賣賣倒不是問題了。</br> **********</br> 周三的時候,她過去雷家做飯,雷永泉并不在家,反倒是雷老爺子在。</br> 當下就閑聊了幾句,她說起來自己最近寫文章的事,又提了跑去圖書館借書看,想著多增長些見識。</br> 雷老爺子一聽就贊同:“還是得多看書,書里學(xué)問大著呢!”</br> 當下他起身,帶著顧舜華過去旁邊的書房,那里面倒是有不少藏書:“你看看喜歡哪本,拿去看吧。”</br> 顧舜華看了一番,之后驚奇地發(fā)現(xiàn),雷老爺子這里竟然有那本梁先生的《雅舍談吃》,當下也是驚喜不已:“這個我正需要呢!”</br> 雷老爺子呵呵笑起來:“這本啊,還是以前永泉他爸買的,我都沒翻過,你喜歡就拿著吧,這個送給你了。”</br> 顧舜華自然不肯,想著自己看看回頭就送過來了。</br> 畢竟經(jīng)過了那十年,書實在是很珍貴,千金難買,她當然不好意思直接要。</br> 這么說著話,恰好雷永泉媽媽過來,笑了下,道:“也是不巧,今天永泉不在,滑冰去了。”</br> 只是那么一句而已,不過顧舜華卻品出了一些滋味,要笑不笑的那種諷刺的,當下臉上也淡淡的。</br> 一直到離開的時候,雷永泉媽媽拉著顧舜華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舜華,剛才阿姨那樣說話,不是沖著你,你別往心里去。”</br> 顧舜華:“阿姨,沒事,我知道您不是針對我。”</br> 雷永泉媽媽這才放心,之后卻冷笑一聲:“舜華,你猜永泉和誰一起滑冰去了?”</br> 顧舜華頓時明白了,這火氣是沖著馮書園來的?</br> 雷永泉媽媽:“比我兒子大好幾歲,是個二婚,還帶著一個孩子,怎么有臉,我也就是以前太能忍了,才讓這個賤人跐著鼻子上臉!她可真夠放浪的,當我死了嗎?”</br> 再有修養(yǎng)的女人,提起勾搭兒子的女人,總是沒什么好話的。</br> 顧舜華又能說什么,只好安慰雷永泉媽媽一番。</br> 心里卻在想,這都一起滑冰了,回頭不知道自己哥是什么態(tài)度,是不是可以死心了?</br> 可惜下午五點還得上班,也沒法回家,只能暫且按住心情,終于到了下班,她迫不及待地回家,想著這個事她可得告訴自己哥哥,看看哥哥那表情,一定精彩。</br> 誰知回到家,就見自己哥哥正在胡同外面的老槐樹底下站著,仰臉望著天,面無表情。</br> 她納悶,走過去:“哥,你怎么在這傻站著?”</br> 顧振華看到自己妹妹,木然地轉(zhuǎn)過頭。</br> 顧舜華意識到了:“哥,是出什么事了嗎?”</br> 顧振華:“舜華,我今天去找她,她突然和我說,以后不想再看到我了。”</br> 顧舜華眨眨眼,心想那不是很好嗎?</br> 顧振華:“她說看到我就想起來過去一些痛苦的事情,她說想徹底告別過去,重新開始。”</br> 顧舜華:“那你不用彌補她了?”</br> 顧振華:“她說自己需要冷靜冷靜,好好考慮,等考慮清楚了,心情平復(fù)了,再做決定。”</br> 顧舜華一聽這個,心里一句你大爺?shù)木涂斐鰜砹恕?lt;/br> 這不是吊著嗎,繼續(xù)吊著,不說死了,給自己留一個后路。</br> 她心里冷笑,面上卻是沒什么表情:“哥,那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br> 顧振華:“舜華,我以為自己能彌補,現(xiàn)在看來我做不到。其實這些年,我也想過忘記,但良心在這里,我就沒法忘,不管怎么說,如果不是我——”</br> 說到這里,他有些艱難地抿了抿唇:“有時候我恨不得把我這條命給她好了,至少把債還清了!”</br> 顧舜華:“她可真行。”</br> 心里卻在想,至于么,不就是一巴掌嗎,一巴掌還得要命來還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挖她家祖墳了!一個什么狗屁的馮書園,就把這么一大老爺們玩弄在股掌之間!</br> 顧振華:“其實我今天看到了,她和你那位朋友一起去溜冰。”</br> 顧舜華倒是沒想到:“啊?”</br> 顧振華:“你那個朋友出身好,人也不錯,就是不知道能成不,如果真能成,那也挺好的。”</br> 這轉(zhuǎn)折可真出乎意料,顧舜華忙道:“那哥哥你是不是也可以開始自己的新生活了?”</br> 顧振華沉默了一會,道:“那天我過去百子灣,看到了她,一個人住在那么荒僻的地方,周圍也沒幾個認識的人,她提著一個網(wǎng)兜買菜,只買了一根蔥。”</br> 顧舜華:“嫂子日子過得不容易,其實我多想幫襯幫襯她,但她也有自尊的,現(xiàn)在非親非故的,她不愿意欠人情。”</br> 顧振華:“舜華,你上次說有個男同志追求你嫂子,什么樣的啊?”</br> 顧舜華挑了挑眉,這就是她隨口胡謅的,沒想到兩個人見了面都沒說破這件事,也怪不得他們一起生活了七八年,最后還是這樣。</br> 兩個悶葫蘆。</br> 顧舜華便道:“這個我也不知道啊,你想問就自己問問去,我哪能天天操心這個,她現(xiàn)在又不是我嫂子了。”</br> 顧振華沉默了好一會,終于咬牙道:“我明天過去一趟。”</br> ***********</br> 第二天顧振華好像班都沒上,直接奔百子灣去了,看來倒是挺積極的,不過就她感覺的,嫂子現(xiàn)在自己日子倒是過得舒坦,回爐的燒餅不香,人家還未必吃這回頭草呢!</br> 顧舜華這邊收拾了孩子,王新瑞卻過來了,她最近和她相親對象談得不錯,差不多要結(jié)婚了,這是打算給顧舜華下帖子,又說到時候還得請顧舜華和常慧給她幫襯著。</br> 她陪著她一起送孩子,一邊送一邊說話。</br> “我今天去看常慧了,常慧最近相親又泡湯了,你猜怎么著?本來她談了一個,對方條件人品都過得去,她就和人家交了底,說起她以前在兵團已經(jīng)和人過了日子的事,結(jié)果那男人當時的笑就不對味了,后來也就不來往了。”</br> 所謂的“過了日子”,自然是說兩個人當夫妻一塊過,其實就是睡過的意思。</br> 顧舜華聽著蹙眉:“這事兒真不好辦!當時常慧和雷永泉也是正經(jīng)請咱們吃了酒,在咱們一伙兒人的見證下結(jié)婚的,誰知道回來后就變了天!”</br> 其實說起來,前些年下鄉(xiāng)知青很多都這樣,怕結(jié)婚影響回來,所以大家辦了婚禮,但是不登記,想著等回城登記,要按他們的說道,常慧雷永泉也是正經(jīng)舉辦過簡單婚禮的,那時候,自己和任競年也差點不登記呢!</br> 只是這邊的人不懂當時的情況,倒是把人給看輕了。</br> 王新瑞冷笑一聲:“常慧是好人,她當然覺得這事不應(yīng)該瞞著,該和人家先說清楚了,但依我看啊,那個男人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嫌棄這個?至于嗎?誰還能這輩子就跟一個男人,結(jié)婚離婚再嫁的女人多了,你嫌棄得過來嗎?老封建一個!”</br> 顧舜華:“一樣米養(yǎng)百樣人,這世上畢竟什么人都有,人家在意這個,咱不能因為這個就說人家不好,那是人家自由。但是我們找個對象,是要一起過日子的,不能接受,確實早點一拍兩散更好。”</br> 王新瑞:“你說得自然有理,但我就是氣不過,憑什么!這事兒都怪雷永泉,當初在內(nèi)蒙時候非倔著不領(lǐng)證,現(xiàn)在倒是好了,負不起這個責任!其實常慧嘴上不說,可她相親兩次都不順利,根子上,她還是有些惦記雷永泉,說到底一起過了好幾年,能那么容易忘記嗎?本來就當夫妻過了,就這么被人家扔了,心里是什么滋味?想想就氣不過呢!”</br> 顧舜華聽著這話,其實也是說不上來的滋味,雷永泉這人,要說對常慧也不是不上心,為了一個工作的事,雷永泉二話不說就去解決了。</br> 王新瑞:“你還記得那天嗎?就那天下雨,他家保姆來接他,可真是熱乎啊,這滋潤的,身邊還帶一大丫鬟,這不就是一大少爺嗎?當時常慧那臉色就不對,回去后,她哭了一場,第二天我看到她,眼睛都是腫的。”</br> 王新瑞那叫一個咬牙切齒。</br> 顧舜華:“常慧要是真為這個哭一場,說明確實惦記著雷永泉,可就這么抻著也不是事啊,既然心沒死透,那干嘛不找雷永泉說說!雷永泉其實對她也是惦記著,那天在我家,我看他那眼神,時不時往常慧身上掃。”</br> 王新瑞:“那不是有個馮書園戳那里嘛,常慧也沒個臺階,沒臺階她自己去找雷永泉,怎么著都不合適吧?也只能沖著我們說說了。”</br> 顧舜華:“馮書園的事,咱們倒是犯不著,她再蹦跶,也進不了雷家的門,依我看,便宜沒沾到,只怕是惹一身騷,你看雷永泉真把她當回事嘛?不過是湊巧了一起玩玩,他那性子就這樣,和他一起出去滑冰的多了,他能把誰放心上!”</br> 要說真放心上的,也就是常慧了,可那不是鬧成這樣。</br> 常慧在雷永泉媽媽跟前都討不到便宜,至于她馮書園,她就是撅著屁股往里面擠,也進不去雷家的大門啊!</br> 王新瑞:“可我就是看不過去,你瞧常慧心里還是惦記著他的,他呢,竟然和別人這么熱乎去了!那個馮書園可真不是東西!”</br> 顧舜華聽著,便把自己哥哥的事也提了,王新瑞聽得目瞪口呆:“姥姥的,姥姥的,咱能被人家這樣欺負,也太坑人了!不給她點顏色看看,她都不知道她姓什么了!雷永泉也真是八角掉到糞坑里,香臭不分!也就是仗著常慧沒人戳份兒,要不然過了那么多年,你敢跑,還不費了你丫的一雙招子!”</br> 顧舜華:“可別,永泉那人,挨鞭子不挨棍子,吃軟不吃硬,咱犯不著,依我看,別的也不用,就把常慧遇到的事和他提提,讓他知道,常慧是女人,他是男人,大家不一樣,他拍拍屁股走了,可常慧面對的是什么啊!那能一樣嗎,這不是過家家,他們這是正經(jīng)結(jié)婚過日子了!”</br> 王新瑞:“這倒是可以,不然常慧受的罪算什么,就這么平白受著?就算他們真不成,他也得知道,常慧因為過去的經(jīng)歷到底付出了什么代價,對常慧的人生又是什么影響!”</br> 顧舜華點頭:“回頭我和他提一下常慧的事,他要是聽了,有點良心,自己看著怎么辦吧,能不能成的自己想辦法,他要是無動于衷,那就當咱白說了,咱們也沒法。”</br> 她這么說,其實是抱著一絲希望的。</br> 趁著雷永泉媽正煩這馮書園,兩個一對比,常慧還是比馮書園好了八百里,在這個情況下,沒準雷永泉媽就接受常慧了。而常慧經(jīng)過了這些事,做人做事明顯比之前軟了,不說別的,就是托兒所工作那事,她也沒說什么就接受了。</br> 兩邊都變一變,沒準還能把過去的感情拾起來。</br> 王新瑞聽著倒是笑了:“行,就這么辦,好歹和雷永泉提提常慧現(xiàn)在的情況,要不然常慧就這么被晾在那里,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去找雷永泉,沒臺階下,這算什么事!”</br> 兩個人說著話,順便提起來王新瑞的事:“剛才說起你結(jié)婚的事,你打算什么時候擺席?”</br> 一提這個,王新瑞便臊不拉幾的:“打算選個周日,這樣大家都有時間!”</br> 顧舜華:“要按照咱胡同里老傳統(tǒng),那肯定得建幾個灶,擺大席了。”</br> 一般結(jié)婚娶媳婦都是這樣,搭起來席棚子,臨時建幾個灶,再從飯店請幾個廚子,席面則是北京老傳統(tǒng)八大碗,流水席,接茬地吃。</br> 王新瑞:“是有這個意思……不過我覺得犯不著,差不多得了。”</br> 顧舜華一聽:“哪能算了呢,你記得說一聲,到時候我叫上我爸,再找?guī)讉€我爸的徒弟,給你撐場面去!”</br> 王新瑞:“哎呀,那我可沾大光了,玉花臺的大師傅給我跑堂會,這是多大的排場!”</br> **********</br> 感情上的事,兩個人相處的事,涉及到的面多了,不成總是有緣由,這也是為什么對于常慧和雷永泉,除了給常慧在雷永泉跟前提了工作的事,別的她是一概不提了。</br> 可現(xiàn)在,常慧相親遇到這麻煩,總歸是日子不順,聽王新瑞那意思,她還是惦記著雷永泉,于是那天她過去雷家,就順便提了這事。</br> “本來處著一個還可以,但人家嫌棄她,到底是嫌棄以前在內(nèi)蒙的事,你也知道,這個世道男人過去有點什么,咱說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可是女人有點什么,沾上了,總歸好不了,自己連辯解都不能,只能讓別人隨便說三道四了。”</br> 這話說得雷永泉那臉都綠了。</br> 他和常慧雖然沒登記,但那都是實打?qū)嵉卦谝黄疬^,兩個人也是簡單地擺酒過了一下儀式的,回來后,自己媽看不上常慧,常慧也和自己媽硬杠上了,他想從中說合都不行,最后常慧還為了這個和他鬧起來,使性子干脆分開,他也是氣不過,一賭氣,心想就這么得了。</br> 其實這么晃蕩著,和一幫子人過去滑冰,看著醉生夢死,其實好面子,嘴上說早不記掛,但哪能不惦記,特別是那天去顧舜華家,看到常慧,心里也不是滋味。</br> 現(xiàn)在顧舜華這么一說,他也覺得自己不是東西,有些事,你裝沒看到,其實還在,只不過逃避罷了,他沉默了好一會,才艱難地道:“這個事,我沒想到影響這么大,我——”</br> 顧舜華笑了:“是嗎,你是男人,你當然沒想到了,畢竟你身邊還有陪著去滑冰的呢,是吧?”</br> 雷永泉咬牙:“你說馮書園?又不是只和她去滑冰,一群人呢,我哪至于這么胡來!還有我媽說的什么圈子,那也是發(fā)小兒拉著一起的,我根本沒搭理!”</br> 顧舜華:“永泉,不是說我和常慧關(guān)系好,我就為她怎么著,我們都知道,你們都算是正經(jīng)結(jié)婚了,在一起五年哪,結(jié)婚五年哪!要是你說你對常慧一點感覺沒了,行,我不廢話,畢竟感情的事沒法勉強,可你到底有沒有?是你自己逃避不愿意爭取,還是徹底就想甩了她找好的?”</br> 雷永泉愣在那里,半天沒回過神來。</br> *********</br> 轉(zhuǎn)過天來,快下班時候,王新瑞從王府井置辦了結(jié)婚用品,順便過來找顧舜華,便和她提了常慧的事:“常慧說,中午有人給她送了一個網(wǎng)兜,網(wǎng)兜里是鋁合金飯盒,那飯還挺豐富的,她正納悶怎么回事,我琢磨著,雷永泉還學(xué)起雷鋒來了,做好事不留名。”</br> 顧舜華:“那樣也行,總歸是一個機會,不過雷永泉得想辦法解決下兩個人的差異問題,特別是他媽那里,光送飯盒肯定解決不了問題。”</br> 王新瑞想想有道理:“那怎么辦?”</br> 顧舜華:“那還真不是咱能解決的,具體發(fā)展到什么情況,還是得看他們自己了,咱們能做的有限。”</br> 王新瑞:“好吧。”</br> 可誰曾想,這天,顧舜華恰好過去雷家?guī)椭鲲垼鲋吐牼l(wèi)員說:“外面有個女同志,提著一個鋁合金飯盒,問這是不是家里的,我看了看,好像確實是。”</br> 顧舜華一聽,頓時明白,常慧估計猜著了,來送飯盒了。</br> 這時候,恰好雷永泉媽和馮舒園都在,常慧來送飯盒,如果沒見到雷永泉,正好趕上雷永泉媽,還不一定怎么著呢,當下就像找理由出去一趟。</br> 誰知道雷永泉媽卻笑著說:“飯盒啊?那飯盒是不是前天永泉拿去的,我是聽說他有個朋友在托兒所上班,說是中午飯總是吃不好,太忙了,他就給人家送個飯盒去,永泉這孩子就是太好心了。”</br> 說著,她吩咐旁邊的馮書園:“書園,你過去把飯盒收回來吧,永泉正讀書呢,別打攪他了。”</br> 馮書園垂著眼,點頭,出去了。</br> 顧舜華冷眼旁觀,頓時明白了,雷永泉媽媽這不是用馮書園對付常慧嗎?</br> 她當然不能讓常慧受這個氣,當即就想找理由也過去,可誰知道雷永泉媽媽卻突然道:“呀,舜華,我想起來了,永泉好像說他不想吃絲瓜,我這里占著手不方便,你幫我過去問問,看看今天這個絲瓜他能吃不。”</br> 顧舜華聽到這個自然應(yīng)著,等出去了,她陡然明白雷永泉媽媽的意思了。</br> 高啊,實在是高!</br> 她肯定知道自己和常慧是一伙的,這是利用自己來給雷永泉通風報信。</br> 所以她從一開始就把馮書園給算計進去了,殺人都不用刀的!</br> 雷永泉媽這是把槍都給自己上膛了,不用她就傻了,她馬上過去找雷永泉:“永泉,我聽著警衛(wèi)員那意思,好像常慧來了,說是送一個鋁合金飯盒,你要不過去看看?”</br> 果然,雷永泉一聽,立馬放下書,二話不說出去。</br> 顧舜華見了,略等了一會,也就回去廚房了,雷永泉媽媽看到她,笑了笑:“舜華,你受累了。”</br> 顧舜華:“也沒什么,順手說一聲的事。”</br> 雷永泉媽媽笑了笑:“咱這飯燜鍋里了,我也出去看看,舜華,你去嗎?”</br> 顧舜華心想那敢情好,于是跟著雷永泉媽媽出來了。</br> 而常慧這里,她確實是來送鋁合金飯盒的。</br> 這兩天,她想起來雷永泉那天和馮書園那么熱乎,總歸是不舒坦,畢竟這么多年的感情。那天托兒所的同事說有人給她提了一網(wǎng)兜,說是給她的,她一看鋁合金飯盒锃光瓦亮,就猜到了,再打開,看到里面菜,煎雞蛋醬肘子灌腸再搭配上白生生的米飯,哪是她隨便吃的。</br> 她便和大家伙一起都分了吃,吃了后,洗洗,便把飯盒送過來,想著告訴雷永泉,以后別這樣了。</br> 送這個有什么意思?</br> 可誰知道,她過來送鋁合金飯盒,別的沒碰著,倒是遇到一個年輕女同志,打扮得倒是齊整,臉上也掛著笑,只是張口上來就是說雷永泉。</br> 她說永泉,是特親近那種,倒好像雷永泉是她家的,而自己就是那個外來傍尖兒的。</br> 常慧頓時羞愧難當,她覺得眼前這女人說中了她的心事,是啊,說是送飯盒,可飯盒為什么不可以轉(zhuǎn)交,巴巴地來,還不是有那么一個意思!</br> 聽這話,真是一巴掌扇過來。</br> 她當時眼里就含了淚,轉(zhuǎn)身就要跑。</br> 這時候也是巧了,雷永泉就出來了。</br> 雷永泉顯然是聽了那話,冷著臉,狠狠地罵了馮書園一句:“滾你丫的,你算哪根蔥,也跑來這里給爺瞎叨叨!”</br> 可常慧扭臉兒已經(jīng)跑了,雷永泉急了,趕緊追。</br> 馮書園被雷永泉那么一通罵,懵了,她也沒受過這種委屈啊,眼淚瞬間從眼底泛出來,汪汪地就要往下掉。</br> 她捂著臉,就要往回跑,干什么呢,和雷永泉媽告狀去啊,她知道雷永泉媽媽不待見這個常慧。</br> 他們之間那點事,她早打聽清楚了。</br> 可不提防,雷永泉媽和顧舜華從廚房出來了,早把這事看眼里。</br> 馮書園:“阿姨——”</br> 她眼淚汪汪的,咬著唇,明明委屈的要命,可就是不說不說我不說。</br> 顧舜華看到這個,覺得可真像,她現(xiàn)在這樣太像陳璐了,敢情搞心眼的都會這一招?</br> 雷永泉媽媽卻一臉關(guān)心,拉著馮書園的手:“喲,書園,你這是怎么了,哭成這樣,是誰打你了還是怎么著?”</br> 馮書園:“阿姨,剛才我過來,遇到一個女同志,模樣看著倒是周正,就是嘴里沒個好話,阿姨你說我這好好的,就是來拿一個鋁合金飯盒,我招誰惹誰了!”</br> 說著,眼淚終于往下掉了。</br> 雷永泉媽媽卻道:“她打你了?”</br> 馮書園:“那倒是沒,我和她正說著話,永泉跑過來,倒是把我說了一通。”</br> 雷永泉媽媽輕描淡寫:“是嗎,那回頭永泉回來,我說說他。”</br> 馮書園看了眼雷永泉媽,她這才感覺到不對味了,她一心以為雷永泉媽應(yīng)該反感常慧,怎么這會兒竟然不疼不癢了?</br> 正說著,雷永泉回來了。</br> 他沒追著常慧,常慧跑上公交車了,他腿著過去,肯定追不上。</br> 氣急敗壞地回來,一眼看到馮書園,簡直恨不得抽死她。</br> 不過到底是個爺們兒,不打女人,他狠狠地瞪了馮書園一眼,對他媽說:“媽,讓她收拾鋪蓋走人,今天咱家里,有她沒我,有我沒她!”</br> 這狠話一放,馮書園嚇懵了,她忙說:“永泉,我也沒說什么,我就是看她——”</br> 然而雷永泉哪里聽:“滾你丫的,少來你的片湯話,你丫也甭在爺跟前晃悠你那張喪氣臉,活人看了能衰三年!”</br> 馮書園小臉煞白,嚇了一個膽顫,哆哆嗦嗦的,嘴唇張了合,合了張,最后膝蓋一軟,差點倒那里。</br> 可雷永泉哪有心軟的事,他這個人,平時仗義,局器,但真惹上他來,那是四六不懂混不吝的性子。</br> 至于女人,平時看著笑嘻嘻,什么都讓著,沒什么讓他著惱的,可急眼了,該狠心的,他比誰都能下決斷。</br> 這個時候,反而是雷永泉媽護著馮書園了,把馮書園扶著進屋,勸了一會,又過去讓“老爺子”為馮書園主持公道。</br> 可雷永泉就是鬧起來了,這位鬧起來就是放屁崩坑,不論秧子,你說破天也沒用,雷老爺子他在外面再威風,他也是當爺爺?shù)模敔敔斣趺匆厕植贿^孫子,最后能怎么著,鬧成這樣,馮書園是留不下了,少不得讓她走。</br> 這其實也就半個多小時的功夫,可事情就這么鬧開了,顧舜華都沒反應(yīng)過來,馮書園已經(jīng)要開始收拾鋪蓋卷了。</br> 這么一場大戲,顧舜華看得也是目瞪口呆。</br> 不過等馮書園哭哭啼啼真得拎著包袱走的時候,她抬腿就要往家跑。</br> 惹不起砂鍋惹笊籬,這祖奶奶回頭肯定找自己哥哥,這次她可得給她來一個狠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