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 4 章
第4章修改離婚協(xié)議書</br> 顧舜華稍微洗了洗,本來都要睡下了,任競年卻端來了蒸屜,蒸屜里放著七八個莜面卷。</br> 顧舜華疑惑地看著任競年。</br> 任競年將蒸屜放顧舜華眼前:“你晚飯沒吃飽吧?”</br> 顧舜華鼻子便酸了,她這一路走來,忍饑挨餓,晚飯時候任競年是照著人頭做的,自然沒她的,她就隨便吃了一點,確實沒飽。</br> 當下拿起莜面卷來,嘗了一口,還帶著余溫。</br> 顧舜華來內(nèi)蒙古兵團前沒吃過這個,剛開始吃還不習慣,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很喜歡這個味道了,四十里莜面三十里糕,二十里的蕎面餓斷腰,莜面吃了耐餓,河套地區(qū)出產(chǎn)莜面,他們最艱難的時候都是吃這個填飽肚子。</br> 她低著頭,一口口地吃了。</br> 吃完后,任競年便遞上來一只碗,里面是今晚的醬湯,已經(jīng)熱過了。</br> 顧舜華接過來,湊在碗邊一口氣喝了。</br> 吃完后,稍微漱了漱口,又給爐子添了炭,封了火,兩個人也就上炕休息了。</br> 去年兵團里有人中過煤氣,當時死了五個,所以任競年很小心,生爐子只在外屋生,里屋外屋隔著一層布簾子,這樣熱氣能傳過來,不至于太冷,但萬一有個什么事,也不至于喪了命。</br> 里屋很暗,暗到幾乎沒有任何光,窗外的寒風依然在呼嘯著,屋內(nèi)兩個孩子睡得甜香,甚至隱隱有些微的鼾聲。</br> 黑暗中,她感覺到一雙手摸索過來,握住了她的,指尖碰觸間,她能感覺到里面的暗示,那是幾年夫妻的默契,也是她往日習慣的。</br> 不過現(xiàn)在她卻有些排斥。</br> 她想起任競年給陳璐削的那個蘋果,也想起當時陳璐說的話,陳璐笑得一臉燦爛,對剛剛進屋的顧舜華說:“姐夫人真好,蘋果也甜!”</br> 她當時沒覺得,現(xiàn)在想,還是有點不合適。</br> 如果說書中以后的劇情發(fā)展在這個時刻還是莫須有的事,那個蘋果卻是實實在在削過了皮,而且在那本書中,多年之后女主陳璐回憶起那個蘋果,都會感慨,你當年給我削過的蘋果,是我這輩子吃過最甜的蘋果。</br> 所以她沒動,依然躺在那里,閉著眼睛裝睡。</br> 任競年卻輕輕用力,拉了她一下,之后自己身子挪動,便蹭到了她身邊。</br> 滾燙的呼吸便籠罩住了她。</br> 顧舜華屏住呼吸。</br> 任競年將她抱在懷里,又側(cè)過來親了口她的臉頰,之后在她耳邊低聲說:“你不想一個人回去首都,那我們就一起回去吧。”</br> 顧舜華聽著這話,心想,我的打算里可沒你。</br> 不過她沒說。</br> 事情還沒發(fā)生,或者說沒什么硬證據(jù),她不能給他定罪,只是心里提防。</br> 任競年又親了她一下她的耳朵:“睡吧。”</br> 顧舜華這才放心,他沒讓她履行夫妻義務(wù)。</br> *************</br> 第二天顧舜華醒得早,不過炕上并沒有任競年,她穿好衣服走出門,薄霧籠罩的清晨,煙囪吐出絲絲縷縷的炊煙。</br> 空氣中有燒柴的味道,為這干冷的冬日早晨到來些許暖意。</br> 她走進廚房,微弱的火苗舔著冰冷的鍋灶,任競年應(yīng)該是剛燒起火來。</br> 顧舜華坐下來拉著風箱,隨口說:“起這么早?”</br> 任競年從水缸中舀水,水上浮著碎冰。</br> 他沒說話,顧舜華卻想到了,這幾天她離開了,他一個人照顧兩個孩子還得上班,估計都是早早做好了一天的飯。</br> 她有些心酸,更開始恨自己,恨自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回城,卻把兩個孩子扔礦井受苦。</br> 其實現(xiàn)在回想這件事,也是透著不可思議,當時腦子好像被什么給蒙住了,沒別的念頭,就是我要回城我要回城。</br> 平心而論,就她之前那個狀態(tài)繼續(xù)下去,難保不會按照書中劇情發(fā)展。</br> 所以事情走到最后,她自己也有責任,甚至于他后來的“變心”也和自己的“狠心拋棄”有關(guān)。</br> 這讓顧舜華有些歉意,但到底是膈應(yīng)后面那些事,只好不去想了。</br> 夫妻兩個一起做飯,做的是鋼絲面,鋼絲面是用棒子面做成的,先泡再蒸,蒸到半熟了再泡,面蒸出來后金黃,吃起來勁道,拌上辣椒臊子味道還不錯。</br> 不過家里有兩個小的,他們一般都蒸透了,放一些剁碎肉末,再拌點麻油和醬醋。</br> 肉末并不多,平時只是偶爾給兩個孩子吃,顧舜華和任競年從來不吃。</br> 做差不多了,顧舜華聽到屋里動靜,便先過去房中照顧兩個孩子,誰知道剛邁進門,就見滿滿光著腳丫,身上裹著毛巾被,正從里屋跑出來,睡眼惺忪的懵著,估計還沒醒透。</br> 他看到顧舜華的時候,眼睛頓時亮了,驚喜地道:“媽媽!”</br> 顧舜華:“怎么不穿鞋就往外跑,衣服也沒穿呢!”</br> 煤爐子里的炭燒透了后,已經(jīng)滅了,屋子里正是冷的時候。</br> 滿滿便笑了:“穿鞋!穿鞋!”</br> 說著光了腳丫子,啪啪地踩在冰冷的地上,歡快地回去里屋炕上準備穿衣服了。</br> 顧舜華想起剛才孩子的笑臉,突然意識到,他是早上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不在,害怕自己離開了吧。</br> 當下進屋,滿滿正在炕頭費力地把自己的小腿兒往棉褲里套,多多也醒了,像一只小鳥兒一樣從被子里露出頭,眨著眼睛有些迷糊地看著顧舜華。</br> 顧舜華笑了,過去幫著滿滿套上了棉褲,又把多多拽起來,將捂在被子里頭的棉襖棉褲拿出來給多多穿。</br> 孩子已經(jīng)快三歲了,很瘦弱,特別是多多,乍看還以為是兩歲。</br> 礦井上日子苦,沒什么營養(yǎng)品,就連醬醋油都得山下送煤的車定期幫忙運上來,別的更不可能了。</br> 顧舜華心疼孩子,她想給孩子喝每天新鮮送到家的牛奶,想讓孩子吃營養(yǎng)的食物,想讓孩子稍微胖一些,也想讓孩子看看外面世界長什么樣。</br> ************</br> 給兩個孩子穿好衣服后,照顧著他們吃飯,吃飯時候,兩個孩子都很開心,搶著要坐顧舜華身邊,最后只好一邊一個。</br> 吃完飯,任競年便開著拉煤車,帶他們過去山下,以前那里叫團部,現(xiàn)在內(nèi)蒙兵團撤銷了,不過大家依然叫團部,有什么事還是得去團部辦。</br> 先去了一趟民政局,找了馮富貴,把情況一說,馮富貴直跺腳:“這哪成,這不是鬧著玩的!”</br> 顧舜華正想說話,任競年把馮富貴拉到一邊,和他說了一番,不知道說了什么,馮富貴一臉為難,最后想了想:“其實你們還是要離婚,只不過孩子改給舜華是吧?”</br> 顧舜華點頭:“對,孩子給我,希望能重新有個離婚協(xié)議書,寫明白孩子判給我。”</br> 她知道沒這個先例,在這個年代,就沒有知青帶著孩子回去的先例,如果是之前,她不會動這個腦子。</br> 但是現(xiàn)在她腦中有了那么一整本書的劇情,她看到了歷史的發(fā)展,看到了眼前這小小的障礙從浩瀚的歷史進程看不過是過眼云煙,她便不在意了。</br> 她想,辦法總是有的,先改了離婚協(xié)議,帶著孩子進城,賴也要賴到首都去,現(xiàn)在再難,堅持一下,以后都不是事。</br> 馮富貴想了想:“這樣吧,我和局長商量下,看看能不能換一張新的離婚協(xié)議書,不過也只是商量,并不一定作準。”</br> 馮富貴這么說,顧舜華自然感激不盡。</br> 很快馮富貴便回來了,看看四周沒人,才壓低了聲音說,可以換,但是得等晚上,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br> 顧舜華心領(lǐng)神會,任競年也明白了。</br> 能換,人家愿意幫忙,這件事不至于算違法,但也不夠光明正大,所以最好是私底下來。</br> 當下兩個人也沒多說,謝過馮富貴后便離開了,離開去哪兒呢,天這么冷,也沒個落腳的地兒。</br> 在簡單吃了點東西后,任競年一咬牙,便過去招待所先歇下,這樣兩個孩子還能好好休息。</br> 孩子到了招待所,覺得新鮮,爬上爬下的,鬧騰起來,笑得開懷。</br> 顧舜華和任競年一個坐窗邊椅子,一個坐床頭前椅子,相對兩無言。</br> 顧舜華希望帶著孩子回首都,至于任競年,她不想做什么規(guī)劃,她也規(guī)劃不起。</br> 其實在那本書中,任競年和陳璐在一起,都是因為自己先拋棄了他,至少表面上看這樣。</br> 按理她應(yīng)該想努力挽回任競年,不讓自己的丈夫便宜了陳璐。</br> 但顧舜華沒那么多力氣,她現(xiàn)在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br> 倒是任競年先開口:“你自己帶著兩孩子去首都,能行嗎?”</br> 從劉召火車站到首都,中間要經(jīng)過包頭中轉(zhuǎn),中轉(zhuǎn)后的火車一般來說沒座位,就得站著。</br> 一個女人帶兩個三歲孩子,太遭罪了。</br> 顧舜華:“到時候你把孩子和我送上火車站,應(yīng)該沒什么,孩子現(xiàn)在能自己走,滿滿力氣大,跑得快,多多太瘦,沒什么勁兒,不過也不會一直要人背著。”</br> 任競年沒說話,點頭:“好。”</br> 他目光轉(zhuǎn)向床上打滾的兩個孩子,其實是想親自送他們過去首都,不然實在不放心,但既然辦離婚,他這個前夫跟著回去怕耽誤事。</br> 本來離婚就很敏感,怕人家不認,帶著兩個孩子,更怕首都不收,他跟著過去,那就是添亂的。</br> 況且離開礦井請假需要理由,他請不出那么多的假,萬一離婚回城的事被別人知道了,事情就這么黃了都有可能。</br> 顧舜華顯然也想到了。</br> 她沒吭聲,心里卻想起來陳璐。</br> 自己帶著孩子回首都,賴也要死賴在首都,自己的行為已經(jīng)變了,那陳璐和任競年呢,他們兩個最后還是會相愛?</br> 她抬眼,看向任競年:“對了,問你個事。”</br> 任競年:“嗯?”</br> 顧舜華正要說話,就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br> 任競年頓時機警起來,走到門前看了看,知道是馮富貴,這才趕緊打開門讓他進來。</br> 馮富貴手里拿著新的“離婚協(xié)議表”。</br> “你們趕緊填,填了后我得交上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