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第 110 章
第110章清醬肉</br> 任競年做事倒是靠譜,也就過了一周,他就和顧舜華提起來,說是已經安排好了,找了一個鄉(xiāng)下人,是朋友的親戚,挺靠譜的,進城打工,過去給羅明浩刷碗打雜,叫小翠,今天已經去上班了。</br> 顧舜華聽著自然是放心,她倒是要看看,這羅明浩到底是玩什么把戲。</br> 她不想浮皮潦草地就這么讓工商局查,最后查出來還不一定怎么回事,畢竟人家既然出來開飯店,總是有些辦法的,工商局那么忙,也未必就有時間陪著他周旋。</br> 她就干脆把這事查明白,現(xiàn)在這個羅明浩,他就盼著自己手腳能干凈吧,可別讓她逮住小辮子。</br> 而這個時候,溥先生也找到了她,邀請她過去,她便過去做客,溥先生很是愧疚,覺得這事沒辦妥,不過他也提到,對方找上他,苦苦求情,說他這酒廠也是幫著人做的,自己要說掙錢也沒掙多少,大頭都被羅明浩那邊撈走了。</br> 如果溥先生真要追究,那就不是罰款的事,現(xiàn)在嚴打,肯定是要坐牢,搞不好還得吃槍子,希望溥先生能網開一面。</br> 溥先生嘆道:“顧師傅啊,有些事我也看開了,我經歷了這么多事,人間的風霜看多了,要說起來,別人利用我的名聲掙錢,但到底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我也就認了,聲明一下,讓他痛改前非,以后別再打著這個幌子。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br> 顧舜華聽著,倒是能理解。</br> 不同的經歷,人的心境也不同。</br> 溥先生這一生大起大落,其經歷自然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他也必然是抱著大慈悲的心態(tài)看待一切,要不然只怕是都無法和自己和解。</br> 如今他愿意放那酒廠一馬,這是他的慈悲。</br> 至于羅明浩那里,反正羅明浩自己手腳不干凈,她要整治這個人,辦法多的是,當下也就沒說什么。</br> 她這次過去,是帶了日食的食材,便說起做一頓日食,溥先生感慨萬分,溥太太自然是高興。</br> 于是大家一起下廚共同做了菜,邊做菜邊說話,之后聊起過往許多事來,關于民族大義,關于舊朝臣子曾經的忠誠,也關于這些年他被改造過后的思想變化。</br> “我年紀大了,別的也不想了,就想著,利用我最后的時候,發(fā)光發(fā)熱,為國家為人民做出我的貢獻吧。”</br> ****************</br> 這個時候,其實那聲明已經刊登了,只是并不太顯眼,傳播度也不廣,看到的人也就看到了,看不到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倒是羅明浩那邊的買賣依然紅火。</br> 顧舜華便找了姚經理,說了對面假冒偽劣的事,姚經理也覺得,他再不管事,這也必須往上面提提。</br> 于是陪著顧舜華,過去了一趟工商局,又過去了飲食公司。</br> 他們將這件事抖擻出來后,飲食公司也覺得這事不行,一起催著工商局,并上告到了上面二商局。</br> 反正這事鬧騰起來,工商局自然是要徹查這件事,最后羅明浩紅紅火火的御膳之家終于停業(yè)了一周,進行整頓,羅明浩也被罰款了。</br> 御膳酒的名頭自然是不能用了,不過酒還是照樣賣,只是包裝改了,再也不敢提御膳酒了。</br> 姚經理看著這情景,開始嘆了:“我早就說,這種私營飯館,備不住有什么違法犯罪的事呢,他就蹦跶不了幾天!現(xiàn)在也沒什么御膳酒了,我就不信他能繼續(xù)開下去,沒幾天都倒嘍!”</br> 玉花臺的其它大廚也都這么覺得,這種要是能長久,才怪了呢,就是坑人的飯館,私營飯館果然是不行!</br> 一時自然覺得,自己留在國營飯館果然是沒錯的,過去私營掙錢,掙幾天錢就倒了,這都算什么事啊!</br> 至于霍師傅,大家自然是同情,這下不就是干不下去了,還不是得回來?</br> 大家暗地里就樂開了。</br> 可誰知道,等到御膳之家重新開張了,倒是也沒見生意怎么不好,該去吃的,竟然還是去吃,該去喝酒的,竟然還去喝酒。</br> 那天顧舜華下班,還遇上了羅明浩,羅明浩笑呵呵的:“別以為給我下絆子,我就不行了,咱走著瞧,我這生意紅火著呢!”</br> 顧舜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沒搭理。</br> 而玉花臺的大家伙自然也看出來羅明浩的囂張,畢竟抬頭不見低頭見,人家就是沖著自個兒這里來的,人家現(xiàn)在從玉花臺門面前過,那真是威風八面!</br> 大家伙都納悶了,他買賣這么好,到底是給大家伙灌了什么迷魂藥?</br> 便有老師傅瞪眼睛了:“不應該啊,霍師傅雖然說也有兩把刷子,但也就那么兩把刷子,我和他共事這么多年了,沒聽說他這么能耐,他要是這么能耐,早就出大名了!”</br> 說句那個不好聽的,他要是那么厲害,也不至于去德國不成,去日本也不成,最后落了一個憤而出走去私營飯館的事了!</br> 顧舜華也覺得這事納悶,心想羅明浩就這么厲害,這么能拴住人嗎?</br> 那天私底下,顧舜華和小翠見了面,詳細地問了問小翠發(fā)現(xiàn)的情況。</br> “他們家啊,現(xiàn)在已經不賣御酒了,就賣普通酒,不過大家伙都說那酒好喝,好喝的不行了,還說這輩子沒喝過他們的酒!”</br> “我們飯店里要說菜,倒是也不至于多好,就那個霍師傅還有另外兩位師傅,做得是好,但是也就那樣,我倒是看著,我們飯店有一個湯,真是不賴,大家伙都愛喝,去了后免費送,每人一碗,但是那個湯是不另外賣的,去吃了才能送,大家伙都圖那湯呢!”</br> 顧舜華聽著,是更加確認,那湯果然是有問題,當下問:“你知道那湯怎么做的嗎?”</br> 女人搖頭:“不知道啊,哪能讓我知道,都是老板自己偷偷私底下調配的,據說是宮廷里的秘方,說慈禧太后當年天天喝那個,老板不知道怎么給弄著方子了,用那個方子,保準大家都喜歡,說帶點辣味,吃飯的時候配上一碗特別開胃!這是他的獨家,不讓人知道!”</br> 顧舜華聽著更加生疑,當即去找了自己父親顧全福,請教了湯料的問題,顧全福一聽也皺眉:“沒聽說過有這么一個湯啊,慈禧老佛爺喝的湯,我聽說都是伺候的宮女定時地將她的身體情況說給太醫(yī)院,太醫(yī)院在根據身體情況和脈象,結合當時的時令開方子熬湯,熬的也都是藥膳湯,要說多好喝,那肯定不至于,哪有那么多又好喝又補身子的好東西!”</br> 顧舜華也疑惑了:“就算不是宮里頭的,是別的路子好了,可哪有那么好的湯,恨不得天天去喝呢!這么吃下去,山珍海味也膩歪了啊!”</br> 顧全福更是納悶:“誰知道呢,備不住他得了什么好方子,能開胃?這倒是稀罕了,我回頭也找別人掃聽掃聽,看看別人知道有這個東西不。”</br> 顧舜華:“行,爸,反正你上上心,我覺得這事怪怪的。”</br> 回來后,顧舜華難免琢磨,想著他這湯里頭,說不定加了什么好東西,甚至是市場上不能隨便賣的食材,而那天蘇映紅看到的,肯定就是他偷摸買的好東西了。</br> 是走私國外的還是怎么著?</br> 顧舜華想不明白,但她卻有些興奮了,她開始覺得,這次沒準真能逮住她一個大把柄!</br> 這天恰好蘇映紅過來找,自從她發(fā)現(xiàn)了羅明浩的秘密,她就開始天天想這件事,以至于火急火燎的。</br> 顧舜華便把這事給她提了:“那湯里面肯定有什么特別的東西,也許是什么秘藥,備不住怎么得來的,也許是香港那邊來的,他走私過來,放在湯里頭賣。”</br> 蘇映紅:“那敢情好,我那個事想抖摟出來,是不可能了,但是他現(xiàn)在如果敢走私,抓住這個把柄,怎么也得把他送進去!”</br> 顧舜華:“現(xiàn)在嚴打,我看報紙上說前些天外地還開過一個公審大會,直接把那些壞人都給公審了,槍斃了不少,他要是敢犯事,咱肯定得去舉報,到時候就看熱鬧吧!”</br> 蘇映紅咬牙:“行,現(xiàn)在需要什么,舜華姐你說話,能干的我一定干!”</br> 顧舜華:“可得了,你好好照顧你家孩子,好好上班,現(xiàn)在你姐夫不是已經安排了內應,咱就慢慢看著,得放長線,看看下面到底有沒有魚,真是急不得,再說了,你如果總露面,他心里起了提防,沒準就不好抓了。”</br> 蘇映紅想想這事,也就只能罷了,畢竟羅明浩對她真可能有提防,打草驚蛇的話,下次能逮住他把柄不知道什么時候呢。</br> ****************</br> 不過羅明浩的把柄還真不好抓,也許是上次假御酒的事讓羅明浩警惕了,以至于他做事格外小心,甚至于連晚上和人接頭的事都不見了。</br> 顧舜華也和小翠兒說了留心著那湯藥的配方,然而這都是羅明浩或者馮書園自己在家里配好了湯底,之后拿過來店里,店里一般人根本接觸不到,連霍師傅都接觸不到。</br> 顧舜華聽著,更覺得這事玄乎了,當下讓小翠兒不要聲張,繼續(xù)觀察,反正他這買賣做一天,他就得配湯。</br> 哪天他不配湯了,估計生意也就不好了,這是一個長久的事。</br> 這時候已經快到年根底下了,玉花臺的氛圍又和之前不太一樣,姚經理忙得要命,經常需要提著東西到處走動,據說已經在為他的新職位做準備了,玉花臺的事,他自然更不上心了。</br> 這些事看在老廚師眼里,自然是感慨難受,用順子的話說:“咱們現(xiàn)在就是后媽養(yǎng)的!”</br> 大家伙揣著袖子嘆氣,或者捧著大茶缸子喝茶拉家常的,反正生意不怎么樣,工資照發(fā),就這么混著唄,還能怎么著呢。</br> 顧舜華想著臨近冬天了,倒是做清醬肉的好時候,因為出國,停了兩年了,想做起來,但是又想著那個實在太累了,她得上班還得上學,現(xiàn)在孩子也需要陪伴。</br> 最后和任競年商量商量,到底還是算了。</br> 任競年工作太忙了,她如果再忙清醬肉那一茬,孩子真得是跟地里的羊,隨便放著了,她還是得彌補那兩年的空缺,多陪陪孩子。</br> 可誰知道那天,德國飯店的王經理卻找上門了,對方是納悶:“顧大師傅,您家現(xiàn)在還做清醬肉是吧?”</br> 顧舜華疑惑:“我做清醬肉?”</br> 王經理:“那不是您做的嗎?”</br> 顧舜華:“我自打從日本回來,可沒做過呢。”</br> 王經理也是驚訝:“就那位苗同志啊,她說以前您這兒的清醬肉都是她經手的,還說手藝都是一樣的,只不過您現(xiàn)在忙,不做了,她就來做。”</br> 顧舜華心里簡直是不知道說什么了,當下詳細地問了王經理:“她用我的名頭?她對外說是我讓她做的?”</br> 王經理一琢磨這個事,也是皺眉了:“現(xiàn)在想想,人家倒是沒說是你的名頭,人家就是說之前那清醬肉就是她經手做的,反正那話里意思,我們就以為您現(xiàn)在是大師傅了,不好直接做了,就干脆假托了她那邊的名字來做,所以我們就買了一點。”</br> 顧舜華:“您買了多少?”</br> 王經理:“也沒敢多買,但不買又怕回頭沒了,就買了十斤,二十塊一斤,一共二百塊。”</br> 顧舜華:“那倒是還好,也不至于被坑太多。幸虧王經理您長了個心眼,沒買太多,那個東西還真和我沒關系,她以前和我家有點關系,住我的房子,幫過一點忙,就把這手法學了去。這清醬肉未必多難做,但也不是誰都能做的,掌握不好手法火候,那味道肯定不一樣,她估計是只偷學了一點皮毛。”</br> 王經理:“那可不是嗎,我吃著怎么外面覺得有點柴,塞牙,里面倒是可以,但味道和以前不一樣,總覺得缺了那么一點意思。”</br> 顧舜華:“王經理,我可得謝謝您,多虧了您和我提這一茬,不然我都不知道,她含含糊糊的,提我的名字,那可不是打著我的名號坑你們一把!現(xiàn)在我趕緊著,去找找以前的老顧客,看看都誰上了這個當,我好歹去問清楚。”</br> 王經理:“說得是,所以我才來找您。”</br> 一時王經理自然問起來顧舜華什么時候做清醬肉。</br> 顧舜華現(xiàn)在名氣大了,大家也都好這一口,其實都等著呢。</br> 顧舜華:“我再和家里人商量商量,要是做了,肯定得先和您提,可著您先買。”</br> 王經理便也高興地道別了。</br> 王經理走后,顧舜華馬上回家,和家里人商量起來這件事,當時恰好顧振華和章兆云在,一聽這個也是惱了。</br> 章兆云:“上次她二意思思的,看那意思其實就是賣不出去,到處想法兒呢,現(xiàn)在倒是好,竟然還好意思借著你的名頭!”</br> 顧全福也是皺眉:“要是別的事,咱也就算了,畢竟她這日子也不容易,可借著你名頭,這不是壞你名聲嗎,還是得盡快把這事說出去,別讓人上當了。”</br> 顧舜華也是這么想的,當下道:“這個事,影響范圍也沒那么大,我也不可能學溥先生登報聲明,只能是照著以前的顧客單子,和人提一提這事,好歹說清楚了。”</br> 顧振華:“這樣吧,把名單拿來,我和你一起跑一下,這件事歸根到底還是因為我起來的。”</br> 章兆云:“我也幫著一起吧,上次她來找,我還說嘗嘗,到底什么情況,結果也沒成,更沒在意,早上心就好了。”</br> 當下大家不敢耽誤,趕緊騎車子,去各家都走了一趟,大致轉了轉,其實也不用都轉,都是這么一行的,風聲走得快,大約說了七八家后,其它也都知道了。</br> 知道了后,自然是氣得夠嗆。</br> 偏偏這事說起來,大家一回想,人家也沒說這就是顧舜華做的,人家只是做當時跟著顧舜華做過,還說顧舜華的清醬肉是她經手的,現(xiàn)在她又做了。</br> 只能說,這人利用了大家急著想要的心思,就這么上當了!</br> 買了后大家吃著,這味道總覺得不如之前的,比較干,根本不值那個錢,本來以為這是做法不對或者時間不對,結果竟然是這情況!</br> 再想起對方耍的小心眼,怎么想怎么別扭。</br> 一時便有人要去退,當然也有的已經打開用過了,想想還是算了,本來就是私人買賣,花費也就是幾百塊,國營大酒店不至于缺了這個,認栽了。</br> 這事到了這里,也算是過去了,至少顧舜華提了個醒,反正不至于讓她壞自己名頭就行。</br> 不過她心里卻在琢磨了,可見這年頭,名聲真就是錢。</br> 溥先生的名聲可以造御酒,自己的名聲可以賣清醬肉,有了名聲要想掙錢很容易,錢嘩啦啦的,大家都認這個,只是有了名聲也得珍惜,不能壞了,一旦壞了,別人不信了,以后就很取信于人了。</br> 章兆云聽了,道:“這就叫愛惜羽毛了。”</br> 顧舜華一想,可不是么。</br> 過了幾天,她也是抽空了,便過去了百子灣一帶,看了看四合院,陸老爺子住著,最近一兩年偶爾任競年過去打理,倒是還好,也沒什么漏雨的。</br> 其實當時幾百塊買的,買了挺高興,做生意也方便,但去了日本,把這一攤子放下了,四合院也就閑置了。</br> 但是顧舜華想著,買就買了,放那里,總是一樣家產。</br> 她這思想其實主要還是受老一輩熏陶,一般人家只有置業(yè)盤宅子的,沒有隨便賣的,一旦到了賣的地步,那就是家里衰敗了。</br> 再說就幾百買的,現(xiàn)在也不心疼這個,放著也不至于怎么虧了。</br> 這時候陸老爺子就和他們說起來,說那個苗同志曾經過來打聽過,問還做清醬肉不,他就說不做了,之后苗同志還在大院在轉悠了半響。</br> 顧舜華聽著,詳細問了,按照時間推算,這是苗秀梅做清醬肉之前的事了,想著她一定是打聽自己不做了,覺得反正有那么一個生意,她干脆自己接過來做了,趁著這個空檔掙錢。</br> 當下心想這苗秀梅是挺可憐的,但是誰也不欠她啊,以后各走各路的,別想著沾誰便宜就是了,她再湊過來,那真是膈應人。</br> 她也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也沒有溥先生看透世情的修養(yǎng),再有下一次,她不一定怎么著呢!</br> 之后她又去拜訪了陸隊長,陸隊長多少知道顧舜華和苗秀梅之前的一些事,如今顧舜華來,也就問起來:“她做了清醬肉來賣,不過不好賣,兩眼抓瞎,誰買她的啊,當時她還挺愁的,據說是發(fā)動廠子里的同事都幫忙賣,后來不知道怎么著,就容易賣了,都賣出去了,結果可好,這幾天好幾份都來找她,要退,說她這個口味不對,說太干太柴。”</br> 顧舜華:“那退了嗎?”</br> 陸隊長:“她當然不退,說本來是好好的,是他們存放方式不對才柴了的,這玩意兒也沒證據。為了這事,難免爭了幾句,結果把廠子里的同事都引來了,她人緣倒是挺好的,據說特別能干,孝順婆婆,勤快本分,平時對人也好,大家都說她人品好,肯定不是坑人的人,最后那些要退的也就沒法了,懶得揪扯這個,走了!”</br> 顧舜華默了一會,也沒說什么。</br> 她并不意外,苗秀梅好好干,肯定能在同事鄰居間落一個好名聲的,都知道這是天字第一號的勤快人,踏實本分,自己委屈死也不讓人吃虧。</br> 陸隊長嘆了口氣:“她這是想借你的勢頭也掙一把,誰知道根本不成,這也幸好是沒成,要是成了,那不是把你的這買賣給搶走了!”</br> 顧舜華道:“她要是有本事,搶走也行,可問題是,這買賣其實并不好做,她以為我買了肉,輕松做好了,做的時候她也幫忙了,所以沒費什么力氣就做好,然后就輕易賣出去掙錢了,其實不是的。”</br> “這里面的門道很多,揉搓腌制,配料,以及晾曬時間,都是有講究的,我可沒手把手地教她這些,她這味道當然好不了。況且就算好了又能怎么樣,我和我的愛人一點點開拓的市場,拿著清醬肉挨著白眼,各方面托人情找關系才賣出去的,她以為隨便就能搶走嗎?”</br> 說白了,她也就是趁著自己不做,所以才賣出去,真要是和自己碰上,有自己這名聲在,誰買她的。</br> 陸隊長一想也是,之后道:“現(xiàn)在做什么生意都不容易,都得有門路,我們現(xiàn)在大隊想買點農機產品,也得托關系呢,人家有門路的,就是能從中掙錢!可沒門路的呢,可不得是流著汗吭哧吭哧撅著屁股干!”</br> 顧舜華自然贊同,說話間又提起來,麻煩陸隊長幫注意著:“反正我和她是沒什么瓜葛,她要怎么鬧騰都隨她,但是千萬別沾我的名頭,沾我的名頭,下次見了,我可就和她扛上了!”</br> 陸隊長當然應著,沒說的。</br> **************</br> 這天姚經理過去飲食公司開會,顧舜華也跟著去了,會議上提起來最近國企的形勢,說起了改革開放后,北京城涌現(xiàn)了一批私營飯館,這些大多是國營飯館流失的人才,也有一些是家常手工制作,還說大家要注意新的形勢。</br> 中間大家討論,自然說起來羅明浩事件。</br> 羅明浩先是賣御酒,打壓了玉花臺,把玉花臺弄得門前冷落,本來溥先生發(fā)了聲明,聲明自己從來沒授權過什么宮廷御酒,這件事算是白搭了,工商管理局也找上了羅明浩,罰款又整改的,他自然沒法賣宮廷御酒了。</br> 可不賣宮廷御酒后,人家生意依然紅火,以至于各大國營飯館都開始注意到了。</br> 按說這么一家飯店倒是未必掀起多大風浪,飲食公司不應該看在眼里,但這種新形勢新氣象,還是得討論討論,到底怎么回事,人家怎么就能賣那么好。</br> 一群人討論開會,討論了半天,也不了了之。</br> 顧舜華也只是聽聽罷了,沒發(fā)表意見。</br> 她相信只要耐心,總能引得蛇出洞,小翠在御膳之家盯著,就等羅明浩露馬腳了。</br> 開完會,錢向黎湊過來,把顧舜華拉一邊:“你那事到底怎么回事啊?”</br> 顧舜華:“什么?”</br> 錢向黎:“就陸同志的事啊……”</br> 顧舜華:“后來他問我話,我就和他說清楚了。”</br> 錢向黎:“怪不得呢,哎,這事鬧得啊!”</br> 顧舜華:“怎么了?”</br> 她這才想起來,今天好像根本沒看到陸問樵,他沒來開會?不應該啊,他級別高,是技師呢,這種技術討論會怎么會不來?</br> 錢向黎:“你不知道?他又出國了!”</br> 顧舜華:“出國?”</br> 錢向黎:“嗯,聽說這次是去德國,本來要去的是全聚德的魯大師傅,但是那大師傅臨時身體不好,上面的人正需要一個替補的,他就主動請纓,上面自然沒話說,趕緊應了。這馬上就要過年了,等不及,所以非常快,前幾天出發(fā)的,估計已經到德國了。”</br> 顧舜華可是吃驚不小,她想起陸問樵說的,說他要相親,說要結婚,說年紀不小了家里催得緊。</br> 結果就這么出國了,這一去,還不得兩年,回來估計都三十二三了,一般人這個年紀孩子早就能打醬油了。</br> 錢向黎:“他出國也挺好的,機會特別好!這次他去了,直接是領隊呢!你說他這年紀,多好的機會啊!”</br> 顧舜華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誰想到呢……”</br> 錢向黎:“你也不用在意,和你也沒什么關系啊,他自己的選擇,沒準人家回頭找個德國媳婦呢,金發(fā)碧眼,你別說,還真有人找這樣的!”</br> 顧舜華:“有可能吧……”</br> 回去的路上,顧舜華想起那晚他說的話,說會走,不會讓自己為難。</br> 結果還真走了。</br> 她心里自然有些說不上來的滋味。</br> 看著窗外的風景,坐在搖晃的公交車上,她想,只盼著他能掙大錢,發(fā)大財,回頭真找一個德國媳婦吧。</br> 其實要說起來,眼下這點事,在一個人的人生中又能占多少分量呢,也就是一轉身的功夫罷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