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反套路
外面宴廳仍然是歡聲笑語, 清脆的酒杯碰撞以及男男女女間的優(yōu)雅交談不絕于耳。
唯獨這一隅,卻安靜得落針可聞。
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女人說完那句話,直起身, 緩慢地繞到了阮琳的正左方。
“小姑娘, 酒可以多喝, 話可不能亂說……”
她直接指名道姓地說:“是你媽媽告訴的你這些吧。”
沒有人否認。
也沒人吭聲。
“多年不見, 劉素桐自己做人沒做好就算了, ”她“嘖嘖”兩聲, “怎么教出來的女兒, 也是一樣的失敗。”
劉素桐是阮琳媽媽的本名。
這么多年來媽媽一直被人稱呼為“阮夫人”,沒什么人提及原本的名字, 阮琳乍一聽到, 愣了半秒,還沒來得及反駁——
“私生子女的定義,我再跟你明確一下。”
面前, 這個女人慢條斯理道:“是在父母非婚姻關(guān)系時所養(yǎng)育的子女,包括婚前、婚外性行為所生。”
“……這個誰都知道, 用不著你跟我說。”
阮琳咬了咬唇, 警惕地看著這個一直面帶笑容的不速之客。
“既然知道,你最好再回去問問劉素桐當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最好自己查查清楚, 你的出生日期是何時,出生地點在何處, 以及……”女人聲音放輕, “——你父母的結(jié)婚日期, 與你的出生日期孰先孰后。”
孰先孰后……?
她話里的暗示意味太明顯,以至于阮琳愣了兩秒才回:“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
女人像是聽到什么笑話一樣笑了一下。
下一秒, 阮琳只覺得眼前一晃,她整個人和自己的距離就被驀地拉近。
誰都沒反應過來。
女人上半身探過沙發(fā),手指輕輕放在阮琳做好的發(fā)型上,看似輕柔的動作,五指卻突然收攏,一瞬間尖銳的刺痛感從頭皮蔓延開來,阮琳下意識地捏緊手指,卻忘了反抗。
“喂!”阮琳的小姐妹不干了,“騰”地站起身來,“你這個瘋子,這里是有保鏢的!你——”
“嘴巴放干凈點兒,小姑娘。”女人卻絲毫不理會周圍的人。
她直勾勾地盯著阮琳,瞇了瞇眼:“我這些年缺席,事出有因,但現(xiàn)在我回來了,你和你媽媽對我女兒做過什么,我會一一搞清楚。”
“我是個大度的人,今天念在你出身不幸,你爸媽不會管教子女的份上,姑且算你酒后失態(tài)。”
“那么,就先醒醒酒。”
女人另一只手一直端著的酒杯移動到了阮琳頭頂上方,她手腕微翻,酒從阮琳的頭頂直接向下澆淋。
“啊——!”
紅色的液體布滿發(fā)間,流淌到滿臉,有些酒不可避免地進到眼睛里,又痛又辣,眼球生疼,阮琳猝不及閉眼防尖叫出聲。
紅酒依舊一滴不落地倒在她身上。
旁邊人都看傻了。
誰都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出。
直到女人松開阮琳發(fā)髻,把酒杯扔到一旁,才有人一下子從沙發(fā)上站起來給阮琳遞紙巾。
“你沒事吧琳琳?眼睛怎么樣……”
還有人怒氣沖沖指著女人的鼻子,氣得臉都紅了:“你別欺人太甚!我們現(xiàn)在就去找保鏢——”
女人掀起眼簾:“欺人太甚?”
“你們背地里嚼我女兒舌根,我現(xiàn)在替你們父母履行一下義務,怎么了?”她笑容愈發(fā)明艷,連帶的聲調(diào)都上揚,“沒什么欺人太甚,記住了,這是長輩教育晚輩。”
最后六個字,咬得清晰明了,抑揚頓挫。
更把這群自視清高的姑娘們更是氣得頭暈目眩。
“你算哪門子的長輩?無名氏一個,還想替我家長教育我——”
“林謠。”
女人回過頭,紅唇輕啟:“我叫林謠,雙木林,童謠的謠。”-
林謠教訓完幾個乳臭未干的姑娘,轉(zhuǎn)身走到屏風外,拐去洗手間洗手。
用了洗手液搓了三遍,最后又從包里掏出護手霜擦完才算舒服。
她隨意抬頭照了照鏡子,抬步向外走,誰知剛跨過衛(wèi)生間門檻,手腕便是一緊。
被一股力道拽著,順勢跌進了一個懷里。
熟悉的冷木香,混著淡淡的煙草味。
以及熟悉的,男人低沉悅耳的聲音。
“聽說你現(xiàn)在本事很大啊……都能躲過我的耳目,逃這么遠了?”
“那當然,”林謠低頭笑,“也不看看,這十幾年是跟在誰身邊練出來的。”
和老大本人過過招,自然對付得了手下。
不過……
“我怎么就逃跑了?”林謠不滿,“逃跑什么呀,我給你發(fā)了信息的。”
記憶這東西太任性了,誰知道它哪一瞬間會來。
“要怪就怪時間太巧合了,你恰好出去有事……”林謠撇嘴,“我也不能等你,我太想我女兒了。”
男人的輪廓隱匿在黑暗里,但仍能分辨出俊逸的下頜線條,以及深邃漆黑的眼。
他端詳著面前的女人,笑了下:“緊張?”
“……那-->>
當然還是緊張的。”
林謠深吸一口氣:“我剛才收拾了幾個嘴碎的小姑娘,這會兒打算先去到處轉(zhuǎn)轉(zhuǎn),看能不能在哪兒遇到她,你……自己注意點兒吧,青城認識你的人多么?”
“還好。”
剛才進來的時候,倒是見到一個故人的兒子。
林謠不信:“仇家遍天下的人,誰知道你嘴里還有沒有準話……”
男人沒有回答。
“別緊張,”他的聲音沉穩(wěn)有力,話還是一如既往地簡潔,“那是你的女兒。”
“……”
但是……太久了。
林謠搖搖頭:“其實她怪我才是應該的,但無論如何,我至少要把這一切都說明白。”
當年到底為什么離開,為什么這么多年都沒回來。
雖然……可能聽起來,會非常的不現(xiàn)實。
林謠閉了閉眼:“我現(xiàn)在特別希望我女兒是個飽讀詩書的姑娘。”
男人淡淡揚眉。
“因為當代文學作品無奇不有,”林謠看著面前這個身份不可說的大人物,心里更加無奈,嘆氣,“不然我真想不到,她要怎么接受我這經(jīng)歷……”-
作為晚宴的主角之一,阮安安不能離席太久,姜怡和殷媛的怒氣她暫時平復不了,于是只好先乖乖回到林松柏身邊,繼續(xù)開始機械地背誦人物背景以及人物長相。
而另一側(cè),顧訣視線也幾乎沒有離開過自己老婆。
他隔一會兒就要在場內(nèi)找到她的身影,而后繼續(xù)自己漫無目的地游蕩。
累了就坐下喝酒玩手機,不累就站起來四處走動順便秀個恩愛。
倒不是真的為了秀恩愛,顧訣的目的非常明確。
——今晚這么一來,不知道多少男人會暗中盯上阮安安,只要他散播地夠廣,那林氏新上任漂亮女總裁這個消息也會以極快的速度傳播,殺死一堆情敵。
完美。
顧訣又重新拿了一杯紅酒,坐在了一旁的休息椅,還沒過五秒鐘,身邊光線驟然一暗。
他抬起頭,是一個女人的輪廓。
看到她笑意盈盈,即將開口說話,顧訣緊接著就是發(fā)射三連擊——
“不好意思,已婚,老婆就是之前上臺的那位。”
“……”
對方驀地一愣。
出于禮貌,顧訣也沒低頭。
兩人對視三秒,隨后她眉眼綻開,笑得格外生動:“這位先生,你放輕松,我也已婚。”
“……”
顧訣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是個成熟美麗的女人,但具體多大年紀他還真看不出來。
他還沒表態(tài),這人已經(jīng)在他身邊落座。
第一句話就是:“你剛才說你老婆是臺上那個,是指……阮安安嗎?”
“嗯。”顧訣想著這個陌生人還挺識趣,一上來就問阮安安,于是隨意道,“怎么樣,是不是漂亮得不得了?”
“……嗯。”
林謠在來的路上,收到的有關(guān)阮安安的相關(guān)信息里面,百分之八十都是和這個人有關(guān)的。
顧訣,短短兩句話,卻讓她感覺和傳聞差別甚遠。
林謠想要問一些關(guān)于阮安安的事情,卻又不知道從何開始……因為實在太多太多。
“你們很般配,”她笑了笑,“我正好無聊,方便說一下是怎么認識的嗎?”
顧訣點頭:“你非要聽,也不是不可以。”
“……”這孩子還真是有趣。
林謠憋笑:“嗯,我非要聽。”
十五分鐘后。
顧訣講得差不多,晚宴也接近尾聲。
顧訣原本沒想細講,卻在開始沒多久,就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簡直是個絕佳聽眾。該不打斷的地方絕不打斷,并且還會詢問細節(jié)——顧訣講了多少次了,通常聽的人別說詢問細節(jié),能完整聽下來就算不錯。
所以一不小心就時間長了點兒。
看著阮安安那邊似乎快結(jié)束了,他起身想要簡短道別。
剛站起來,卻在和對方正面對視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顧訣向來不在意除了阮安安以外的女人的容貌,但面前這個人……是不是和她相似度有點兒高?
“……”
顧訣緩了緩,再次端詳了一番這個女人的臉。
而后出聲道:“這位女士,我怎么覺得,你長得和我老婆有點兒像……?”
林謠憋不住笑,搖搖頭:“你說反了。”
“嗯?”
“是你老婆和我像。”她喝干凈酒杯里最后一滴酒,也站起身,“沒想到會先遇到你……麻煩你待會兒轉(zhuǎn)告你老婆,我在樓上等她。”
顧訣:“?”
是‘你老婆和我像’……
這么相似,是不是有點……
顧訣突然意識到哪里不太對,“你是——”
“嚴格意義上來講,如果你們已經(jīng)領(lǐng)證結(jié)婚了的話,”女人想了想,“那我就是你的岳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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