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一章  蓮妃
    “出去。”
    蕭厲玨皺著眉，臉色陰沉得可怕。
    葉尚春還想說什么，卻被龍一一拽，給拖了出去。
    殿內(nèi)。
    蕭厲玨轉(zhuǎn)過臉，看到茶幾對面，那盞已經(jīng)涼透的花茶。
    茶香已然消散，連同那個嬌俏淺笑的丫頭，一起不見了。
    他轉(zhuǎn)過臉，又看向棱花窗外。
    想起了那一年，見過的蓮妃，不，當(dāng)時(shí)還只是個嬪位的蓮嬪唯一一面。
    那時(shí)他的母妃正值盛寵，他也是最受皇帝寵愛的太子。
    皇后之位空虛，后宮眾位嬪妃虎視眈眈。
    彼時(shí)，傳出皇帝即將立后，而身懷有孕的柔妃，是最有望成為皇后的。
    只等她順利誕下三皇子。
    誰知，柔妃卻在臨盆前一個月，被野貓沖撞，臨時(shí)早產(chǎn)！
    當(dāng)時(shí)皇帝和太后前往相國寺祈福，唯有麗妃等人在宮中。
    當(dāng)年有一位剛進(jìn)宮就被封為妃位的后妃，仗著父族乃是駐守邊關(guān)的大將，跋扈蠻橫，目中無人。
    也不知受了誰的挑撥，居然去妨礙柔妃產(chǎn)子，非說什么早產(chǎn)之子會對皇上產(chǎn)生兇煞之象。
    要柔妃母子二人一尸兩命！
    當(dāng)時(shí)在宮中的麗妃等人，竟全都不知事一般，沒有一個去阻攔那女人。
    唯有蓮嬪。
    冒著以下犯上的兇險(xiǎn)，硬生生攔住了那欲要將剛剛生下三皇子的柔妃母子溺斃的后妃，并被罰在冷冬三月，跪了足足一夜！
    待到皇帝回宮時(shí)，柔妃母子平安無事，倒是蓮嬪，高燒兇險(xiǎn)，差點(diǎn)一命去了。
    皇帝大怒，當(dāng)即褫奪了那后妃的封號，打入冷宮，甚至貶了那大將軍為三品。
    參與的宮人內(nèi)侍，斃命無數(shù)。
    后宮眾人這才隱隱察覺，這位一直看上去不溫不火的蓮嬪，才是皇帝的心上人。
    也就是那之后，他的母妃開始變得陰晴不定喜怒無常，動輒打罵宮人砸碎御品。
    并常在他耳邊說：“我兒，你一定要好好地坐穩(wěn)了這太子之位，娘以后就指望你了……”
    他記得自己當(dāng)時(shí)還問：“母妃，陛下最寵的就是您，只要您尊貴，兒子還有什么擔(dān)心的呢？”
    “你不懂，我兒。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是在皇上心尖尖里頭的，是那蓮嬪！母妃算什么啊！擋箭牌！障眼法！”
    “母妃，擋箭牌是什么？障眼法又是什么？”
    母妃當(dāng)時(shí)是怎么回答的？他已經(jīng)記得不太清了。
    可是這種莫名其妙的話聽得多了，他便開始留心這位蓮嬪。
    終有一日，聽說蓮嬪因救護(hù)皇嗣有功，擢升妃位！
    母妃那日在宮里打死了一個打翻了花瓶的宮人。
    他看著那被抬出去的尸體，決定去看一眼那蓮妃。
    那是他唯一一次，瞧見那個女人……遠(yuǎn)遠(yuǎn)的背影。
    朝著皇帝一步步走去，皇帝的眼中，深情似海。
    他那時(shí)候終于明白，母妃說的‘障眼法’，是何意了。
    那是他唯一見過蓮妃的一面，彼時(shí)，他也不過才四五歲的年紀(jì)而已。然而，后宮之中，關(guān)于蓮妃的議論，從來沒有休停過。
    她搬進(jìn)了上清宮。
    皇上賞賜了她一座行宮。
    她陪著皇上參加了國宴。
    皇上冊封了開國侯府的千金為后，意欲立她為貴妃……
    再之后。
    便是那一年的夏日祭。
    宮中突然傳出一條另所有人談之色變的謠言——蓮妃，在夏日祭的太液池旁，被皇帝親手掐死了！
    當(dāng)時(shí)的他已經(jīng)六歲了，聽聞消息，跑去找母妃時(shí)。
    卻聽到母妃在宮中大笑。
    “哈哈！活該！以為皇上的寵愛就是那般好消受的么？早就知道會落到如此地步了！哈哈哈……”
    他聽得毛骨悚然。
    身后的小內(nèi)侍將他拉到一旁，低聲道，“殿下，蓮妃是偷人，被皇上發(fā)現(xiàn)，然后處死的。”
    蕭厲玨看著窗外，如今恍然回首。
    母妃當(dāng)時(shí)陰測測的尖笑似乎還在耳邊，內(nèi)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話語猶如昨日。
    然后，光影飛梭下。
    有些從前他沒有發(fā)現(xiàn)，或者說藏在黑暗里真正的東西，似乎，一點(diǎn)點(diǎn)地露出了頭來。
    為何，蓮妃會死？
    蓮妃死后，母妃又重新得了盛寵？
    而他，在那之后，在相國寺的那一夜，與這之間，到底又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呢？
    最重要的是。
    在他的記憶里，蓮妃，從未生過孩子。
    那么，現(xiàn)在上清宮的那個十六歲的女孩兒，到底，是誰的孩子？
    他閉了閉眼。
    忽而一捂胸口。
    “噗！”
    吐出一口血。
    “殿下！”
    ……
    慈寧宮。
    榮德太后看了眼面前的麗妃和已經(jīng)處置過傷口卻依舊滿臉蒼白的萬貴人，笑了笑，“今日都辛苦了，快坐下吧。”
    麗妃此時(shí)依仗在手，不再畏畏縮縮，得意一笑，在旁邊坐下。
    萬貴人卻依舊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抬頭，小臉更是白的可憐，看了眼榮德太后，小聲道，“謝，謝太后。”卻并不坐。
    太后心下暗暗滿意，瞥了眼麗妃，也不理她，只對萬貴人笑道，“今日若不是你，只怕咱們都還不知曉元公主竟已回到了宮中。這可是大功一件，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么？”
    萬貴人連忙搖頭，“妾不敢，都是，都是妾僥幸，不敢稱功。”
    太后正要的便是這種謙卑膽小的人了，極好把控。
    便愈發(fā)笑得慈善，“你這孩子，哀家說你有功，你便是有功。”說著，又思忖了下，隨即笑道，“這樣吧！你既不要賞賜，哀家便替你把位分升一升吧！”
    聞言，麗妃臉色一變。
    萬貴人也嚇到了，瞪著眼睛朝太后看了一眼，又連忙低下頭，“妾，妾不敢……”
    可已被榮德太后打斷，“你進(jìn)宮也許多年了，伺候皇上一直體貼熨實(shí)，是個嫻靜溫婉的好性子，就傳哀家的懿旨，貴人萬氏，溫靜賢良，和婉柔嘉，擢升為嬪，遷居，嗯，西泰宮吧！”
    嬪位可就是一宮之主。
    麗妃臉上變了又變，看了眼太后頗有深意的笑臉，終是對她笑了笑，“恭喜妹妹了。”
    萬貴人像是被這天上掉下來的狂喜給驚呆了。
    愣愣地看了太后半晌，踩在身后宮女的提醒下，趕緊跪地謝恩。
    這樣的順從老實(shí)，太后哪里有不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