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落魄
遲靜姝卻搖搖頭,“四姐姐自然知曉妹妹在說什么?!?br/>
遲妙棉伸出的手慢慢放下,看向遲靜姝的眼睛里閃過幾縷分辨不明的情緒。
隨即,掩口一笑,“她說有話想跟九妹妹說,九妹妹不想聽聽她說什么嗎?”
不料。
遲靜姝卻輕口一笑,再次搖頭,“不想?!?br/>
遲妙棉一愣。
陳怡的信中,明明信誓旦旦地說,只要搬出她來,遲靜姝必然會(huì)赴約。
可她居然拒絕了?
她有些意外地朝遲靜姝看去,“九妹妹不去?”
遲靜姝已經(jīng)放下茶盞,淡笑道,“我與她并不相熟,為何有話要說我就必然要去?夏日乏困,四姐姐,還是靜心在家休養(yǎng)得好。莫要受了無名之人蠱惑,受了酷暑之苦,對自個(gè)兒,也是極不好的呢!”
說完,便起身。
遲妙棉看她要走,滿是驚疑。
張口又道,“聽說那詩會(huì),幾位王爺也都常去。你……當(dāng)真不去么?”
幾位王爺?
哪幾位?
遲靜姝笑了笑,“天熱路不好走,四姐姐回去時(shí),小心石子路燙腳。妹妹身子不好,就不多陪姐姐了。慢走?!?br/>
這么說著,竟自顧轉(zhuǎn)身走了!
遲妙棉看她離開花廳,一直看似溫和高雅的臉色,終于漸漸地沉了下去。
見有憶棠園的下人來送客,這才遮了臉上的神色,走出了花廳。
小寒連忙在后頭給她撐起遮日頭的傘。
一邊低聲問:“小姐,九小姐居然不去呀?”
連遲妙棉都意外,思索片刻后,低聲道,“看來陳怡還沒對我說實(shí)話?!?br/>
小寒看了她一眼,“那小姐準(zhǔn)備如何做呀?明王殿下又來信催您了呢……”
遲妙棉一聽到這個(gè),就滿眼止不住地恨意!
“遲靜姝不理她,就指望我給他牽線搭橋?!說什么會(huì)給我位分,還不是拿我做棋子利用!”
小寒見她動(dòng)怒,忙悄悄地拽了拽她,又看了眼四周,見到?jīng)]人,才松了口氣。
低聲道,“小姐,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呀?九小姐不出門,咱們也無計(jì)可施?。 ?br/>
遲妙棉皺了皺眉。
片刻后,冷冷地說道,“總覺得陳怡跟遲靜姝之間定然是有什么……”
小寒看他。
又聽她道,“我要給她去封信,你悄悄地送出去。另外……”頓了下,臉上顯出幾分厭惡,可還是說道,“再約康王殿下,見一面?!?br/>
小寒看她神色,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
……
憶棠園。
遲靜姝坐在榻邊,再次想起那晚之事。
陳怡被蕭墨白扔到了自己跟前,她情急之下,只能將她刺昏。
卻無意發(fā)現(xiàn)她拿在手上的‘解藥’。
后來見著蕭墨白要?dú)⒛侨藭r(shí),她竟腦子一熱,自己走了出去!還……帶上了那瓶藥。
想起那一晚自己的犯蠢,如今遲靜姝都很想給自己一個(gè)巴掌!
要不是那晚失了心瘋,如何會(huì)落到如今這進(jìn)退維谷的艱難境地?
可是陳怡……
遲靜姝終究還是不解——為何會(huì)沒死?
這么一來。
只怕她多少也能猜到些什么了吧?
跟蕭厲玨的關(guān)系,她費(fèi)盡心機(jī)掩蓋,若是讓旁人知曉了……
遲靜姝只覺腦痛。
那個(gè)妖鬼,那個(gè)混蛋……
染著花汁的手指,又下意識(shí)地摸向脖子。
傷口已經(jīng)漸漸痊愈了。
視線又朝后背掠去。
可他留給她的痛,卻怎么也消除不了……
“小姐?!?br/>
門口又響起羅婆子的聲音。
遲靜姝抬頭。
“老丁在花廳外頭候著,說有事回稟?!?br/>
遲靜姝輕聲嘆氣——說是清閑,可到底也得不了閑。
再次起身,走了出去。
……
光祿寺卿府。
一座偏遠(yuǎn)又矮陋的小屋子前。
兩個(gè)衣著華麗的男女一臉嫌棄地站在門口。
“我說表妹,你如今都這個(gè)樣子了,怎地太子殿下都不來關(guān)心你一下???”
“什么太子殿下?。√拥钕轮浪莻€(gè)鬼??!還來關(guān)心呢!惡心不惡心??!”
“怎么就不知曉了呢!分明先頭還那樣上心呢!只可惜呀,現(xiàn)在卻是成了一個(gè)被太子隨意丟棄的廢物了呢!”
“哈哈!人家被丟棄,好歹還是近過太子跟前的??伤??嘻嘻嘻,只瞧了一面,還給太子身上潑了酒!你說,這世上,怎么就有這么蠢的東西?”
“當(dāng)初還仗著太子的勢,在家里作威作福盡顯威風(fēng)呢!”
“如今看她還如何威風(fēng)起來!”
“哐!”
一個(gè)碗從屋內(nèi)扔了出來,嘶啞的聲音尖叫,“你們少落井下石!我陳怡不是這般好欺負(fù)的!”
“嘖嘖嘖!好嚇人喲!”
那男子搖頭,“都這個(gè)樣子了,還以為自己多高貴不成?要不是文王殿下,祖父現(xiàn)在就把你丟出門外了!還沒點(diǎn)自知之明!”
提起文王。
那女子倒是收斂起幾分神色,拽了拽那男子,“算了,走吧。到底文王殿下似乎跟她還有幾分瓜葛,若是欺辱得太狠了,只怕被文王殿下知曉,咱們也要受罰的。”
“怕什么!她當(dāng)初仗勢欺人,將你的屋子都搶走了,如今還不能說她幾句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這才離開了這破落的小屋門口。
屋內(nèi)。
曾經(jīng)風(fēng)光無限的表小姐陳怡,憤怒不休地坐在那殘破了一角的雕花大桌旁。
一掌拍在了桌上的信紙上,恨聲道,“遲靜姝那個(gè)賤人,居然躲著不見我?”
身后的丫鬟膽戰(zhàn)心驚地看著她。
“以為這樣,我就抓不到你了么!”
陳怡猛地站起來,“搶了我的東西,我要你連五臟六腑都吐出來!”
后頭的丫鬟嚇得低下了頭。
就聽陳怡道,“去告訴你家主子,想得到遲靜姝,就必須配合我做一件事!還有,這光祿寺卿府,我要他們闔府上下,早晚都要跪在我跟前求饒!”
丫鬟看了她一眼,往后縮了縮,趕緊跑了出去。
屋內(nèi)。
陳怡臉上的暴怒陡然消失。
又看了眼門外,將那原本裝著信紙的信封拆開,露出里頭藏著的另外幾行小字!
她看了幾眼,隨即陰森森地笑了幾聲。
……
皇宮,東宮。
明明是酷熱難耐的夏日里,這偌大而金碧輝煌的宮殿里,卻清冷得如同入秋蕭寒。
不僅沒有熱氣,更是連人氣兒都不見多少。
華美貴雅的側(cè)殿里。
一身黑色中衣的蕭厲玨,衣襟半敞,懶洋洋地斜躺在極好的沉水香木涼榻上。
胸前露出一片勁瘦的肌理,只是那漂亮若獸類的胸前,卻橫亙著一道道刺目的傷痕。
新舊交錯(cuò),猙獰兇惡。
他閉著眼,手里把玩著那半塊血玉鴛鴦佩。
葉尚春坐在他身邊的矮凳上,打開手里的小藥瓶,遞給蕭厲玨。
藥瓶里,有淡淡的血腥氣,夾雜一股刺鼻的藥味,徐徐散開。
蕭厲玨倒出一粒,面不改色地吞下。
葉尚春看他服下后,問道:“殿下這回,是從那丫頭身上何處取的血?”
蕭厲玨聽他問得奇怪,掃了他一眼,“手指?!?br/>
便見葉尚春臉色一變。
眸色微凝,“不妥么?”
葉尚春想了想,說,“我也不是很確定,不過這回取回來的血,對殿下的醉梨花雖有效用??蓪ρ┥舷桑瑓s無半分研制之用?!?br/>
蕭厲玨看向他。
葉尚春又道,“只怕那血,跟第一次取出的地方,有極大的關(guān)聯(lián)。殿下第一次取血,是從她身上何處取的?”
蕭厲玨猛地想起那白皙纖細(xì)的后背上,妖嬈若上古圖騰的血色花瓣。
頓了下,說道,“肩胛骨中?!?br/>
葉尚春愕然,朝蕭厲玨看去,隨即輕嘆一口氣,“竟是膏肓穴。”
蕭厲玨微微皺了眉,“有何說法?”
葉尚春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搖頭,“只是我的推測。殿下只怕還需去看看那丫頭。”
頓了下,又道,“您上回雖是也給她放了血,可是卻并非取自膏肓穴附近。那陰寒之毒,在您第一次從那兒取出后,當(dāng)是每回便會(huì)在飲血后,匯集于同樣地方。只是在指尖放血,怕是不能完全釋放出那陰寒之毒。只怕……”
見蕭厲玨臉色變了,跟著坐了起來。
葉尚春又趕緊道,“不過您說上回給她飲的血極少,最近她又沒有發(fā)作的跡象,當(dāng)是不要緊?!?br/>
蕭厲玨長眉微擰,“本宮無需去再放一次血么?”
葉尚春搖頭,“倒也不必刻意。放血最好還是在毒發(fā)時(shí)最好,您就算此時(shí)去尋,也做不了什么。不必太過……擔(dān)憂?!?br/>
他說了最后一個(gè)詞后,悄悄地看了眼蕭厲玨。
這位鬼太子的臉上并無絲毫異樣,又緩緩躺了回去。
似乎……葉尚春根本沒說錯(cuò)什么。
葉尚春心里微嘆了口氣——到底這無情無熱的鬼,還是多了一顆心。
也不知,是福是禍。
剛要說話,外頭有龍衛(wèi)傳話,“殿下,龍十二求見。”
蕭厲玨眼神一掃。
葉尚春也知道龍十二最近主要負(fù)責(zé)暗中保護(hù)遲靜姝。
便起身道,“那我便先回去了。下次那丫頭毒發(fā)時(shí),殿下最好能在她身旁,喂血之后,及時(shí)在膏肓穴附近放血。不然,只怕兩重陰毒逼迫,那丫頭會(huì)……”
他沒說完,又看了眼蕭厲玨,見他似是受不住般,再度閉上了眼
默了默,起身行了一禮,躬身退下。
在殿口遇著龍十二,半大的小子還朝他笑了笑。
葉尚春恢復(fù)一貫輕浮的模樣,捋了捋胡須,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