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不懂
遲靜姝原本死寂的眸子里,泛出幾絲波瀾。
蕭厲玨一頓,到了嘴邊的話,沒說出口。
瞧見她望來的目光,竟又生出幾分隱隱的期冀來。
可不想,遲靜姝很快又挪開了視線,垂著眼,看向別處,淡淡道,“小女知錯(cuò)?!?br/>
“?。。 ?br/>
簡直氣死了!
氣死了!??!
蕭厲玨手一抖,差點(diǎn)沒忍住又要去掐她的脖子!
這時(shí),門外又響起龍三的聲音,“殿下,時(shí)辰快到了。去的晚了只怕……”
蕭厲玨眉頭一皺。
看向遲靜姝。
遲靜姝往后動了動,低頭,“恭送殿下?!?br/>
“??!”
蕭厲玨手指一緊!
強(qiáng)忍著沒一掌去拍死這個(gè)氣死人不償命的丫頭,一拂袖,轉(zhuǎn)身走了!
遲靜姝輕呼出一口氣。
剛要放松。
忽然那人又站住了腳。
遲靜姝一頓,眼前卻有個(gè)東西落下。
‘咕嚕?!貪L到她手邊。
隨即,頭頂響起那人幽淡又略顯不耐的聲音,“本宮隨手得來的玩意兒,你……身子弱,戴著好?!?br/>
最后幾個(gè)字還裊裊地落在房內(nèi),可人……卻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翠蓮疑惑地歪了歪頭。
總覺得鬼太子方才離去的模樣兒,很有些……那什么‘狼狽而逃’的意思。
倒是也呼出一口氣。
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走到榻邊,就見遲靜姝,將那東西拿了起來。
是一枚戒指。
瞧著像玉,好像又是石頭,就是那通透的碧色,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翠蓮看了眼遲靜姝,“小姐,您沒事吧?”
遲靜姝卻沒說話。
看著手里的戒指,眸色轉(zhuǎn)換。
這個(gè)東西,她居然識得。
來自東海海底的暖玉。
海底素來產(chǎn)寒玉,暖玉的產(chǎn)量比鳳毛麟角更稀有。
前世,蕭云和就曾得過一小塊半個(gè)手掌大小的,視若珍寶。
這來自東海的海底暖玉,觸手溫潤,常佩戴之,有暖身養(yǎng)血的極好之效。
是可遇不可求的稀世珍寶。
前世蕭云和得那么一小塊便珍重的不得了。
如今蕭厲玨卻這樣隨手送了自己這樣一枚戒指?
要知曉,做成戒指,這一塊玉,得要廢料多少?
他到底什么意思?
為何要發(fā)怒?
又為何還要這般,這般折辱自己?
她的身子,便是他手里的一塊破布么?隨意這般糟踐?
還有,他問的東西……到底又是什么?
遲靜姝閉了閉眼,將戒指丟在一旁。
“翠蓮?!?br/>
“小姐?!贝渖徚⒓垂?。
便見她攏了攏身上破爛的外衫。
輕聲道,“放出風(fēng)去,叫蕭云和知曉,這兩日,我會去紅妝館?!?br/>
翠蓮臉色微變,點(diǎn)了點(diǎn)頭。
……
皇宮,降仙臺前的花園假山下。
一身紫色長服的蕭厲玨,負(fù)手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著那邊降仙臺上的歌舞升平,歡酒高笑。
龍一站在后頭。
問:“殿下在等什么?”
蕭厲玨卻沒回應(yīng)。
龍一也不意外,只跟著他一起看那燈火通明似人間仙境的地方。
忽然聽蕭厲玨幽幽開口,“你說那丫頭,會把東西送給誰了?”
“什么東西?”
龍一頓了下,才反應(yīng)過來,“小十二說的那九瓣蓮紋瑪瑙盅?”
蕭厲玨點(diǎn)頭,“嗯,是這個(gè)名?!?br/>
“……”
說起這個(gè),龍一又手癢,恨不能再去暴揍一頓那個(gè)就會出餿主意的臭小子!
殿下本就多年無情,于感情一事幾乎一竅不通。
偏偏還自覺甚好,經(jīng)不起挑撥。
他們幾個(gè)龍衛(wèi)天天提心吊膽地護(hù)著、周全著,生怕叫殿下一不小心誤會了什么,傷了那丫頭也就罷了,可若是又傷了殿下自己個(gè)兒,叫他又陷入多年前的魔怔該怎么辦?
偏這臭小子,沒確定的事,非要勾著殿下自以為是!
盡亂說話!打爆他的狗頭!
他看了看前頭的蕭厲玨,小心地說:“殿下怎知九小姐就把那東西送給旁人了?”
蕭厲玨眉頭一挑,斜眸看他,“那她為何不拿出來?”
“……”該死的十二!弄死他!
賠笑,“這或許……是沒來得及拿呢?”
是不是送給殿下的都不知曉呢!
可這位主子顯然已經(jīng)認(rèn)定了她那瑪瑙盅是送給自己的了。這話不能說,說了就是死?。?br/>
蕭厲玨皺眉,陰詭的臉上浮起一抹似是委屈不解的神情,“為何沒來得及?本宮分明問了她好幾回?!?br/>
“……”
龍一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他雖然聽了全程,可……主子當(dāng)時(shí)的態(tài)度……想了想,剛要說話。
又聽蕭厲玨道,“去查查,她把本宮的東西送給誰了!”
龍一看他,“查清楚后,殿下要怎么做?”
“呵……”
蕭厲玨的聲音里陡然出現(xiàn)一絲森絕殘忍,“敢拿本宮的東西,本宮廢了他!”
龍一嘴角抽了抽——怕只怕,到時(shí)您要廢的,不是您以為的啊!
這時(shí),龍三回來,單膝跪在不遠(yuǎn)處,沉聲道,“殿下,萬久福和文王到了?!?br/>
“呵?!?br/>
蕭厲玨冷笑一聲,下意識又去摸大拇指。
頓了下,又放下手。
龍一注意到他的動作,和手指上那血跡殘留的齒痕。
問:“殿下把那件東海龍玉的戒指……給九小姐了?”頓了下,又道,“那東西,來之不易。殿下貼身戴著,對您身上的寒毒有好處。”
不遠(yuǎn)處,龍三垂眼。
蕭厲玨掃了他一眼,淡淡道,“她身子弱些,比本宮用得著。”頓了下,又道,“而且,今日……本宮氣著了,下手,嗯,重了些?!?br/>
那語氣雖是冷著的,可卻怎么聽都覺得是為了掩飾里頭的不好意思而故意冷下來的。
所以,那樣的稀世珍寶,就拿去……哄那小女子高興了?
龍三又皺了皺眉。
龍一卻笑道,“殿下為何不直接跟九小姐說,那般放血之法,是為了替她解毒?”
龍衛(wèi)里,也就龍一和龍三知曉這個(gè)事。
拂袖剛準(zhǔn)備往降仙臺去的蕭厲玨頓了下。
朝龍一掃了一眼。
龍一頓時(shí)一僵,被他看得心里直發(fā)毛。
隨后就見蕭厲玨扭過臉去,陰森森的臉上浮起一抹若有所思,旋即又搖頭,“還能這么說?嗯……不成,那小野貓戒心重的很,這么說,她定然以為本宮是騙她?!?br/>
說著,又睨了眼龍一,“你休要給本宮出壞主意?!?br/>
“?。?!”
出壞主意的是龍十二那個(gè)混球好不好!傻主子哎!
龍一簡直欲哭無淚,還要說話,蕭厲玨忽然又朝他拋了個(gè)東西來。
“去查查,這玩意兒出自何處。”
說完,便往降仙臺上去。
龍一瞅了眼手里的東西——一塊刻有‘梅’字的令牌。
一旁,龍三走了過來,看了眼前頭錦身自在的蕭厲玨。
低聲道,“休要胡說?!?br/>
龍一撇了撇嘴,將令牌收下,跟上蕭厲玨。
……
降仙臺。
眾人起身行禮,“參見太子殿下?!?br/>
蕭厲玨森幽一笑,拂袖,走了過去。
正座上老態(tài)龍鐘的皇帝笑著伸手,“吾兒,來,坐到父皇跟前來?!?br/>
萬久福,蕭云和,蕭墨白,各自臉上變換。
隨后,浮起如常笑意。
萬久福拍了拍手。
有扮作仙子的舞女,婀娜而起。
有人水袖一揮,雪白的袖角,便‘無意’地落在了蕭厲玨的案臺上。
那仙女嬌羞無限地一低頭。
也不收回那長長的袖子。
蕭厲玨捏著酒杯,挑了挑眉。
一旁,蕭墨白笑了起來,“父皇,瞧瞧,太子這是得了仙子的垂青呢???,咳咳咳。”
蕭云和跟著笑道,“是?。《颊f天人真眼,如今這是瞧出咱們的太子殿下,乃是人中龍表,故而特意這般施加恩澤不成?”談吐中,一派風(fēng)雅云輕。
似是完全打趣的意思。
蕭厲玨眸色一轉(zhuǎn),朝這一唱一和的二人掃了一眼。
一旁,萬久福拎著酒壺上前,笑道,“兩位王爺說笑了,真龍?zhí)熳舆€在此呢。仙人再眼拙,總不能看到別處去呀!”
這什么意思?
仙人垂青,只看到太子,卻看不到皇上?
莫不是說,皇上,還不如這太子不成?
站在降仙臺外的幾個(gè)龍衛(wèi)都暗暗沉了臉。
皇帝卻哈哈大笑起來,似乎十分高興地點(diǎn)頭,“吾兒當(dāng)真是人中之龍,這小仙女有眼光!不錯(cuò)!不錯(cuò)!”
這般毫無底限的縱容寵溺,叫蕭墨白蕭云和都紛紛變了臉。
唯獨(dú)萬久福,依舊那副陰沉沉的古怪笑臉,躬了躬身。
眼角,不動聲色地朝蕭厲玨看了一眼。
可這位森面妖冶的太子殿下,卻仿佛完全沒有聽到他那句看似奉承,實(shí)則‘挑撥’的話一般。
反而勾著紅唇,捏住了那仙女拋過來的袖角。
往跟前輕飄飄一拽。
那仙女兒便嬌弱萬千地順勢往前一摔。
‘哎呀’地輕喚了一聲,坐在地上,抬起一雙柔情似水的眼睛,朝蕭厲玨看去。
蕭厲玨笑意更濃。
斜對面的案幾后,蕭墨白掃了眼含笑不語的蕭云和,咳了一聲,啞著嗓子笑道,“瞧瞧,這仙子的眼里頭,可真的只有咱們太子殿下了呢?!?br/>
皇帝又笑起來,“太子若喜歡,這仙女,便賞給你了?!?br/>
蕭厲玨眉頭一挑。
未待答應(yīng)。
那仙女居然自己開了口,輕輕顫顫嬌若春水一般地說道,“愿……替天道,伺候太子殿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