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元和記事十二
白城主不像上個世界的阿爾薩斯,臉皮厚到堪比城墻,且又是在感情方面保守古板的純情古人,黑城主這么一個簡單的小調(diào)戲,他就有點承受不來,連忙錯開視線強(qiáng)裝鎮(zhèn)定道:“是你。”
易容的應(yīng)該是黑城主,雖然不知道他和元一是什么時候互換的身份,但最初被留在皇宮的是他,作為皇帝的兒子,他自然不必多此一舉易容,越像皇帝越好,倒是被送給黑城主夫人的元一,定要改換容貌,最好偏向黑城主夫人或者黑城主才對,這樣才能打破雙胎的疑慮。
只是誰也沒想到會需要互換身份的情況,若要換回來,自然是黑城主易容成元一的模樣,而元一恢復(fù)自己原本的樣子。
不過他幼時遇到的分明是與黑城主現(xiàn)在模樣相似的孩童,這么算來那時的應(yīng)該是元一而非黑城主,難道他想錯了?
黑城主目光落在杜九發(fā)紅的耳朵上,笑了笑:“不錯,是我。我方才提過,我養(yǎng)母擅醫(yī),但其實她更擅蠱。”
原來如此!這就說得通了,黑城主的蠱術(shù)是從黑城主夫人那里學(xué)來的!否則他一個腿腳不便被圈在府宅中的少爺,不受黑城主待見,如何學(xué)得一手蠱術(shù)。
“蠱有百種變化千種作用,不同的蠱會有不同的效果,其中有一丸便是易容蠱,會悄無聲息自然而然改變一個人的容貌,只要選定一個人,用了那人的心頭血,便會變成那人的模樣,我想那七殺教教主,便是擁有這樣一丸易容蠱。”
黑城主不緊不慢道:“元一被抱到養(yǎng)母身邊,養(yǎng)母便為他用了易容蠱,是以養(yǎng)母才會大大方方時不時帶元一入宮,以慰家母思念之心,只是后來養(yǎng)母與原本的黑城主鬧出不快,加上當(dāng)時父皇日漸病重安王攝政,不便多加出入宮廷,每年唯有中秋養(yǎng)母才會帶元一入宮一趟。”
“后來,便是我與你相遇那年,那時我外祖病重,我替母親去探望,回程之時順路來看望養(yǎng)母與元一,未免被發(fā)覺身份,在黑土城那幾日,養(yǎng)母幫我易容成了元一的模樣。”
他說到這眼里帶起笑:“如此看來你我當(dāng)真有緣。”
杜九輕咳一聲:“繼續(xù)。”
心道原來如此,這樣一來就對的上了,七八歲的小孩與現(xiàn)在相比自然不同,但變換也不會非常大,大致五官輪廓還是像的,所以白城主當(dāng)初才會一眼便認(rèn)出了黑城主是他幼時的救命恩人,只是不知道當(dāng)初那黑城主夫人用的是誰的心頭血。
黑城主笑意更深,接上繼續(xù)道:“當(dāng)時我之所以走的匆忙,卻是接到宮中報信,我父皇病重,不得不快馬加鞭趕回京城,可惜,還是遲了一步,未看到父皇最后一面……”
他輕輕嘆息,目露遺憾。
雖然他并非父皇唯一的兒子,也不是他最喜愛的那一個,但父皇對他還是不錯的,尤其在后期他那些個皇兄一個個死的死圈的圈的情況下,作為幾個小皇子里的領(lǐng)頭,父皇對他看重了不少,在他未倒下之前,甚至親自教養(yǎng)了他一段時日。
可惜天家父子親情注定淡薄,他才有感觸時便天各一方。
不過他后來也親手為父皇報了仇,算是還了這一場父子緣分。
杜九見狀想安慰兩句,但他素來不擅巧言,嘴唇翕動了兩下,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黑城主知曉他的性格,倒也不出意外,繼續(xù)說:“再后來我便在安王的簇?fù)硐聜}促登了基,其實原本他挑中的我九皇弟,只是九皇弟的生母在背后使了些手段,被安王厭棄,才落到我身上……”
他這段說的含混,一筆帶過,杜九也沒有多問,畢竟這里面牽扯到一些傳聞,已故惠太后與攝政王的傳聞,黑城主身為兒子,不多提也正常,不過他這樣的態(tài)度,卻也間接表明了一種意思,即惠太后與攝政王之間的確有貓膩。
“那些臺面上發(fā)生的事你也知曉,到了元和六年,我本該大婚親政,但此時安王野心已大,我不得不想辦法反抗,結(jié)果你也看到了。”
黑城主露出苦笑,目光一垂落到自己的雙腿上:“那時我太過輕率,最后關(guān)頭功虧一簣,不但沒能將他伏誅,還險些搭上自己的性命,僥幸活下來,卻廢了雙腿,母親無奈之下,只能趁安王還未發(fā)現(xiàn),以請養(yǎng)母入宮為我治療為由,將我與元一做了交換。”
于是他從萬人之上的皇帝落為了安居一隅的城主之子,舍去習(xí)慣了十幾年的容貌,拖著殘廢的雙腿跟著養(yǎng)母離開了從小長大的皇宮。
當(dāng)初他借由養(yǎng)母的蠱拖著一雙殘腿步步如刀割般走出皇宮時,曾在心中發(fā)誓定要重新再回來,然而時光流轉(zhuǎn),經(jīng)年逝去,他卻只能待在黑土城中,做一個人人稱頌的城主。
不甘嗎?是有,但十多年過去,再多的不甘也已釋懷,何況元一也非心胸狹窄之人,不會容不下他,這些年朝堂諸多大事皆會與他商議,當(dāng)然最重要,他捫心自問,自己心態(tài)已變,習(xí)慣了躲在暗處出謀劃策,再不適合走到臺前。
杜九聞言先是驚訝,而后也想到了這些,再看他,目光不自覺軟和了幾分,從皇帝到一城主之子,這身份落差,對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來說,確實不易。
但他又不知如何安慰,想了想,抽手起身,走到茶桌前,提起一壺茶水,試了試溫度,倒出一杯返回遞到黑城主面前:“潤嗓。”
這是他之前為黑城主燒的茶水,剛才太過震驚忘記了,這會正好。
黑城主自然不會拒絕,笑著接了過來,他說了這么多,還確實有些渴了。
“你的腿……”杜九猶豫了下,開口,黑城主說了這么多,他如今最關(guān)心他的腿到底如何。
黑城主眼睛亮了亮,對杜九第一時間的著重點不是當(dāng)年的恩怨,也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的雙腿,分外滿意。
“大體無妨。”他道,“當(dāng)年養(yǎng)母帶我回來便一直想方設(shè)法為我醫(yī)治,直到她去世前終于找到了辦法,近兩年逐漸痊愈,只是我殘了十年,習(xí)慣了輪椅,只幾個心腹知曉便好。”
而且還能作為底牌,出其不意。
杜九了然,畢竟人在江湖,他一個半絲武功不會的人守住黑土城這一片家業(yè),并且讓江湖中人不敢小瞧已經(jīng)是不容易了,多個底牌也好。
黑城主放下茶杯,重新握起他的手:“此事除了我的兩個心腹,我便只告訴了你一人,連元一也不知,你可信我對你一片真心?”
杜九心中的窘意快要控制不住浮到臉上了:“信,信。”
黑城主將他的手往他懷中拉了拉,順道十指相扣,別看他不會武,力氣卻挺大,一番動作做的分外強(qiáng)勢。
杜九顧及他是病人,怕傷到他不敢用力,只能順著他來,這一順,一個不注意,便順著這股力道被他拉近,眼瞧著要栽倒在他懷里,硬生生剎住。
黑城主輕笑:“白兄勿要緊張,以我現(xiàn)在的情形,便是想做些什么都不行,當(dāng)然,若白兄有需要,我不介意‘出手’幫白兄一把。”
杜九終于不用強(qiáng)繃,耳朵上的紅瞬間傳染到了臉上,黑城主這咬字用詞,這曖昧的目光,他就是再遲鈍也明白了他話里的內(nèi)涵。
“不用。”
他連忙后退,想要跟黑城主拉開距離,哪知黑城主握著他的手不放,順著他后退的力道一個前撲落到了他懷里。
“對不住,都怪我體虛無力。”他趴在杜九懷里一臉無辜。
杜九:“……”說對不起之前,能不能先將摟在他腰上的手放下來。
“你,先起來。”杜九心跳再次漏了一拍,推了推他的肩膀。
黑城主忽然連連咳嗽幾聲:“抱歉,我突然有些不舒服。”
“怎么了?是那蠱又發(fā)作了?”杜九連忙問。
黑城主眉宇緊蹙,一副西子捧心卻又強(qiáng)忍的模樣:“還好。”
這表情這神態(tài),他要怎么相信“還好”,杜九心里無語,礙于人設(shè),只能面露關(guān)切,抱著黑城主換了個方向?qū)⑺麛堊。屗恐约海骸翱尚栉叶尚﹥?nèi)力?”
黑城主眼里劃過一抹笑,毫不客氣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下來:“勞煩。”
黑城主一貫光風(fēng)霽月的形象維護(hù)的太好,杜九便真當(dāng)他不舒服,握著他的手輸去內(nèi)力。
“其實。”黑城主下巴抵著他的肩,含笑道,“我如今倒是慶幸我與元一互換了身份,否則你心心念念要報恩的豈不是元一?所以說,我們是姻緣天注定,天作之合。”
他說話間淡淡的吐息落到杜九耳畔,杜九極不自在,他從不知道自己的耳朵原來有這般敏感,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直竄而起,再配上黑城主的話,他臉上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熱意再次涌了上來,這是生理自然的反應(yīng),他無法控制。
或許因為姓白,白城主的皮膚天然白皙,又因練武肌膚近乎無瑕,紅潮染上來,配上他清冷俊美的面容,別有風(fēng)情,又或許情人眼里出西施,黑城主看得喉嚨一干,眼中露出一絲癡迷,控制不住趁著杜九赧然間湊上去便吻上了他的唇。
杜九還在尷尬,猝不及防被偷襲,整個人都驚住了,呆愣愣沒有反應(yīng),直到黑城主挑開他的牙關(guān),與他唇舌相交,濕濡濡的感覺讓他回過神來,一把推開他。
“你……”
他明明沒有用多大的力,黑城主卻整個人控制不住朝后倒去,然后咣當(dāng)一聲磕在了墻上,發(fā)出一道結(jié)結(jié)實實的撞擊聲。
“我沒事,沒事。”他嘶一聲,去捂后腦,明明表情很疼的樣子,卻一個勁朝他擺手,“是我沒穩(wěn)住,與你無關(guān)。”
杜九:“……”他還能說什么。
只能將被強(qiáng)吻的事先放到一邊,上前扶住他,查看他的傷勢:“抱歉。”
調(diào)戲了別人還要讓別人給他道歉,這一點,他只服秦九昭。166閱讀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