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籠罩大地，一輪皎潔明月懸于天穹，道道清冷月輝灑落在寧榮兩府朱檐碧甍的墻面上，瑩瑩如水，冷白明亮。
    而賈府各處院落紛紛亮起明亮通明的燭火，此刻如果從高空向下眺望而去，只見整個(gè)寧榮兩府，宛如陷入燈火海洋中。
    自下午時(shí)候，宮里傳了晉賈珩為三等永寧伯之爵的圣旨后，整個(gè)榮寧兩府，上自各房主子，下到奴仆，都陷入了一種欣喜的氣氛中。
    秦可卿讓蔡嬸撥付了一些銅錢，賞著各房的丫鬟、小廝，并擺了晚宴款待過來道賀的一眾賈府老親。
    保齡侯史鼐的夫人領(lǐng)著幾個(gè)兒媳，忠靖侯史鼎本人攜其夫人，以及領(lǐng)著年輕兒媳過來相賀，就連王子騰的兒媳婦兒領(lǐng)著王姿，也來到賈府府中道賀。
    賈政從通政司告了假，招待著一眾來賀的男賓客，而女眷則由賈母以及秦可卿招待著。
    而在一個(gè)下午的工夫，宮中對賈珩封爵永寧伯的圣旨，早已傳遍了神京城，而賈史王薛幾家自然得到消息。
    除卻史家、王家這等核心姻親，如賈珩的親戚，比如蔡權(quán)媳婦兒、董遷媳婦兒也都備上一份禮品，過來慶賀著秦可卿。
    至于南安太妃和南安王妃羅氏，倒并未留下用宴，或者說，南安太妃實(shí)在受不得這等熱熱鬧鬧的氣氛，早早尋了個(gè)借口，就與羅氏離了寧國府。
    各房嬤嬤、丫鬟仍是沉浸在喧鬧氛圍中，而鑼鼓鉦鳴以及戲曲之音不停自會(huì)芳園天香樓而出，穿過茫茫的夜色，在榮寧兩府當(dāng)中響起。
    黛玉院落之中，種著一叢翠竹的西廂房燈火亮著，將一個(gè)小巧玲瓏的纖麗人影投映在窗扉上。
    “今個(gè)兒是大爺封爵大喜的日子，姑娘怎么不在東府和幾個(gè)姑娘多待一會(huì)兒？”紫鵑上著一襲淡紅色小襖，下著素色長裙，頭發(fā)梳著丫髻，額前是空氣劉海兒，臉頰白里透紅，此刻手中抱著一摞干凈的衣裳，輕手輕腳，走到坐在梳妝臺(tái)前，看向正對著銅鏡去著秀發(fā)之間簪飾的黛玉。
    一旁高幾上燃起的燭臺(tái)，輕輕搖曳不定，暈出一圈圈紅黃的光芒，一方擺著胭脂粉盒，妝奩首飾的少女，著月白交領(lǐng)蘭花刺繡長襖，外披湖藍(lán)印花披帛，身形如弱柳扶風(fēng)，肩若削成，那張朦朧煙雨的遠(yuǎn)山黛眉下，見著淡不可察的悵然之意。
    黛玉這時(shí)正伸出纖纖玉手，將脖頸上懸起的玉符緩緩取下，放在手中，玉符白璧無瑕，溫軟細(xì)膩，其上的小羊嬌小可愛。
    聽到紫鵑在身后所言，黛玉玉容幽幽，輕聲道：“我原也不大喜歡熱鬧的。”
    紫鵑：“……”
    終究是有著慧紫鵑之稱的小姑娘，目光轉(zhuǎn)動(dòng)之間，一下子就猜出黛玉的心結(jié)，在一旁的椅子上，放下疊好的衣服，柔聲說道：“姑娘，大爺他現(xiàn)在在河南，忙著一省的軍政，許是沒有時(shí)間寫信，這下子還不知什么時(shí)候回來，說來，現(xiàn)在府上都慶賀著大爺晉了伯爵，但大爺有這天也是不容易。”….黛玉聞言，容色恍惚了下，握住了羊符，輕聲說道：“當(dāng)初珩大哥在柳條兒胡同住著，還沒有和秦嫂子成親時(shí)……那時(shí)候在榮慶堂，就見著不凡氣度，后來一步步走到今天。”
    說到“和秦嫂子成親”時(shí)，聲音藏著一絲微不可察的異樣，秀麗玉容上見著復(fù)雜之色。
    當(dāng)初，那個(gè)在榮慶堂中按劍而立的少年，聲如金石，言辭錚錚，恍若昨日。
    紫鵑這時(shí)，提起茶壺斟了杯茶，將目光投在黛玉手中的玉符，道：“大爺說來也比姑娘大不幾歲，能走到今天，真不知吃了多少苦，好在現(xiàn)在封著伯爵了，先前碰到襲人她們說，大爺這般勢頭，將來說不得還能封著侯爵、公爵呢，說來，姑娘家以前也是五世列侯，后來傳到老爺這代，走了科舉之路。”
    少女說著，遞過茶盅。
    黛玉怔了下，恍惚了下，道：“那都是祖上的事兒了。”
    紫鵑笑了笑，道：“但姑娘畢竟公侯士人之女，論起出身來，不知道多清貴呢。”
    少女懷春，她家姑娘多半是有著一些自己都不明白的心思，唉，如是珩大爺沒有娶親，該有多好，姑娘這般出身，也不能去做妾。
    黛玉看著空蕩蕩的屋中，輕聲說道：“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如今也不過是沒什么理會(huì)的人罷了。”
    黛玉雖然是喜歡安靜，但并不意味著喜歡無人關(guān)心的生活。
    紫鵑聞言，抿了抿唇，眼眸閃了閃，輕聲道：“姑娘也別太憂思了，上次，大爺寫家書過來，不是提到了姑娘？還讓姑娘保重身子，我瞧著姑娘身子骨兒開了春后，真是愈發(fā)好了，那藥膳和食補(bǔ)方子，也都需練著。”
    黛玉“嗯”了一聲，玉容就有些微失神。
    上次家書中是提到了她：「春季氣候多變，還請務(wù)必囑托林妹妹要注意身子，莫要受了風(fēng)寒才是……」
    但除她之外，還囑托了三妹妹，四妹妹，還有寶姐姐……人人都有一句呢。
    黛玉壓下心頭的思緒，伸手將耳垂上的耳釘去下，輕聲說道：“紫鵑姐姐，你說珩大哥……他什么時(shí)候回來？”
    紫鵑輕笑道：“姑娘，這個(gè)也說不好的，三姑娘不是說，大爺在河南善后，等那天事情徹底了結(jié)，怎么也得兩三個(gè)月了。”
    黛玉蹙了蹙罥煙眉，星眸籠上一層憂切，一時(shí)默然無言。
    兩三個(gè)月，他和那位咸寧公主朝夕相處，珩嫂子她怎么就……那般沉得住氣？也該管管他呀……
    紫鵑想了想，提議道：“姑娘若有事，要不和大爺寫寫信？”
    黛玉正胡思亂想之間，玉頰羞紅如霞，雖紫鵑說著“有事”，但她能有什么事兒？
    “太驚天動(dòng)地了，也不便寄送。”少女聲音略有幾分顫抖說著。
    一個(gè)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單獨(dú)給一個(gè)已婚之夫，怎么寄送得出去？只怕要落人閑話。….“那姑娘，倒也不用寄送出去，姑娘想起來就寫封信，然后寫的多了，最終如是覺得不想要，再燒掉就是了。”紫鵑認(rèn)真的想了想，忽而福至心靈，開口說道。
    然而，恍若是一句話點(diǎn)醒了黛玉，或者說這種方式，一下子就戳中了黛玉那顆多愁善感的心。
    永不寄出的信，等寫完，再燒了，神不知，鬼不覺。
    “這……成什么樣子？”黛玉秀眉凝了凝，顫聲說著，轉(zhuǎn)而又道：“不過倒有些……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歸，何必見戴的意思。”
    在這一刻，似乎契合了原著，因?yàn)轺煊衿綍r(shí)所寫的詩稿，最終焚稿斷癡情。
    紫鵑忽而想起一事，面色遲疑說道：“姑娘，那要不算了，如是燒了，也有些太不吉利了。”
    黛玉一聽，也反應(yīng)過來，貝齒咬著唇瓣，罥煙眉下的粲然星眸中恍若倒映著亮光，櫻唇翕動(dòng)了下，囁嚅說道：“那就……就不燒就是了。”
    她只覺有許多話藏在心底，當(dāng)著那人的面卻說不出來一個(gè)字。
    一直想問問他，為何會(huì)對她那般好，僅僅是因?yàn)椤赣H？
    可他都沒有見過父親一面，依著他的性情，如未見著父親，想來那些敬仰的話，多半也是客套了。
    抑或是……愛屋及烏？
    念及此處，芳心一跳，好在側(cè)對著燈火，臉頰隱在溫柔的月光中，也看不出多臉頰已是滾燙如火。
    “姑娘，熱水準(zhǔn)備好了。”就在這時(shí)，雪雁繞過一架竹木材質(zhì)，圖繪仕女畫的屏風(fēng)，對著黛玉喚道。
    紫鵑輕輕扶過黛玉的削肩，道：“姑娘，走吧。”
    黛玉“嗯”了一聲，隨著紫鵑向著里廂而去，紫鵑吩咐著雪雁將院落大門鎖起，然后在房間上了門閂。
    緩緩放下金鉤上的淡黃色帷幔，轉(zhuǎn)過身來，看向黛玉，輕聲道：“姑娘，我服侍你沐浴。”
    黛玉臉頰微紅，輕聲道：“紫鵑姐姐，我……我自己來就好了。”
    紫鵑輕笑了下，走到近前，說道：“從小一直伺候著姑娘，姑娘羞什么？”
    黛玉聲若蚊蠅地“嗯”了一聲，這時(shí)去著身上衣裙，不多時(shí)將外間的褙子和裙子去著，只著一件小衣。
    黛玉現(xiàn)出藕臂，輕聲道：“紫鵑姐姐，下面我自己來就好了。”
    “姑娘還怕羞，穿著小衣進(jìn)浴桶也不好。”紫鵑輕聲說道。
    黛玉連忙躲開了一些，低聲道：“我，我一個(gè)人來就好。”
    紫鵑見此，多少有些無奈，輕聲道：“那我給姑娘再拿條毛巾過來，姑娘慢點(diǎn)兒，有事喚著我，別再像上次摔倒了。”
    說著，掀開帷幔離去。
    見紫鵑離去，黛玉微微松了一口氣，星眸閃了閃，伸手將身上一件刺繡著梅花的蘭色小衣除去，借著小幾上的一盞燭臺(tái)的燈火而照，削肩圓潤如玉，雪背恍若玉璧，恍若凝脂。….黛玉伸手穿過頸后青絲秀發(fā)，解開蝴蝶結(jié)，拿過一旁。
    左手護(hù)，右手遮，只是右手掌心傳來的絨絨之感，讓一張清麗如雪的臉蛋兒羞紅如云霞綺艷。
    低頭之間，只覺似又蔥郁幾分，芳心不由又羞又急，遂不敢多看，如嫩菱的腳丫踩著木凳，伴隨著“嘩啦啦”的水聲，嬌小玲瓏的身形，被帶著花瓣的騰騰熱氣遮掩成影影綽綽。
    黛玉抿了抿唇，望著不遠(yuǎn)處的燭火，一時(shí)出神。
    她也不知什么時(shí)候起，好像是去年，還是今年春……真有些討厭呢。
    想要拿剪刀，但紫鵑姐姐不讓……
    “姑娘好了沒？”紫鵑在帷幔之外問道。
    黛玉連忙將心頭的一抹羞急壓將下來，聲音回復(fù)往日的平靜，喚道：“好了。”
    紫鵑進(jìn)來，手中端著一個(gè)木盆，還拿著兩條白色的毛巾，柔聲道：“我?guī)凸媚锵础！?br/>     黛玉這會(huì)兒已沒有了羞意，纖纖玉手輕輕撩起熱水，在白皙如玉的胳膊撩起，溫?zé)嶂刂裟募∧w落下，只有花瓣落下。
    “姑娘，昨個(gè)兒我聽晴雯說，寶姑娘倒是常常往著珩大奶奶那邊兒去。”紫鵑服侍著黛玉沐浴，輕聲說道。
    此刻關(guān)上門兒，也沒外人，主仆兩人就說著一些體己話，正如原著所言：“不想如今忽而來了一個(gè)薛寶釵，年紀(jì)雖不大，然品格端方，容貌美麗，人人都說黛玉不及……不愛黛玉孤高自許，目無下塵，故深得下人之心，就是小丫頭們亦多和寶釵親近。”
    換言之，自寶釵進(jìn)府之后，府中下人無不稱寶釵之好，反而讓黛玉比將下去。
    對這些閑言碎語，黛玉初期黯然神傷，漸漸也平常視之。
    但紫鵑卻有些為自家姑娘打抱不平，有些不喜寶釵，尤其是寶釵的丫鬟鶯兒，覺得那丫頭心眼太多。
    可以說，整個(gè)寧榮兩府，尤其是榮國府，并沒有因?yàn)橘Z珩在東府的崛起，丫鬟、小廝就一團(tuán)和氣，私下該有的別扭一個(gè)都不少。
    里面的精彩，絕非三言兩語可以道盡。
    “這幾天，珩嫂子是邀請著她過去做客，有幾次，也邀我也過去了的。”黛玉伸手擦著秀頸，輕輕搓洗小羊。
    紫鵑輕聲說道：“寶姑娘去的比姑娘勤了，聽說珩大奶奶時(shí)常留著寶姑娘用飯，見寶姑娘打扮的素雅，還拿了一些首飾給她。”
    黛玉幽幽嘆了一口氣，說道：“寶姐姐她有個(gè)兄長，不太省心，往東府去的勤也是有的。”
    想了想，抿唇說道：“至于送著首飾，上次宮里不是賞賜著幾件，還留在那里沒戴著。”
    紫鵑“嗯”了一聲，轉(zhuǎn)而開口道：“姑娘，寶姑娘按說今年虛歲也有十五了，你說姨媽不愁嗎？”
    “嗯？”黛玉正在搓洗的手微頓，有些不明其意，星眸現(xiàn)出一絲狐疑。
    紫鵑壓低了聲音，輕聲道：“虛歲十五，及笄之齡，按說也該定著人家了，但因?yàn)樗绺绲氖聝海故堑R了下來。”….黛玉蹙了蹙罥煙眉，嗔惱道：“這些事情，自有姨媽操心，咱們以后不好背后說這些。”
    “不是背后說著。”紫鵑面色微頓，輕聲說道：“姑娘，我就是奇怪，她去年倒是和大爺走的近，經(jīng)常因?yàn)檠疑贍數(shù)氖聝海３Ｈフ掖鬆敚蝗ゾ痛舸蟀胩臁！?br/>     黛玉聞言，芳心一緊，罥煙眉下的星眸閃了閃，鄭重道：“紫鵑姐姐，這事關(guān)女兒家的名節(jié)，還有珩大哥，不好再說了。”
    經(jīng)紫鵑姐姐一說，她好像也想起去年回來時(shí)候，見到珩大哥和寶姐姐在回廊上走著……而且最近這段時(shí)間觀察，寶姐姐的一些舉止神態(tài)，的確有些反常。
    嗯……應(yīng)該不會(huì)。
    紫鵑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姑娘，我就是納悶，這話就是爛在肚子里，也不好和別人說，姑娘心思剔透，就和姑娘問問，說來，珩大爺這般好的人，也就是成了親。”
    畢竟背后道人長短，有些話不好說，紫鵑也就點(diǎn)到為止。
    黛玉“嗯”了一聲，星眸怔怔失神，芳心深處幽幽一嘆。
    也就是成了親……
    “姑娘，如是閑暇，也可過去陪著珩大奶奶說會(huì)話，先前大爺沒少為著姑娘的身子操心，現(xiàn)在大爺不在家里，姑娘也多去陪著珩大奶奶坐坐，也是禮數(shù)。”紫鵑輕聲說道：“我瞧著，珩大奶奶也喜歡姑娘的品格，就是姑娘，怎么好像不大親近珩大奶奶一樣。”
    黛玉想了想，貝齒咬了咬下唇，柔聲道：“年后，不是去坐過好多次，再說，珩嫂子那邊兒最近已經(jīng)夠熱鬧了，我去得太勤了，落在外人眼里，也不好。”
    她不是不想過去，只是天天去玩，落在外人眼里，也不太好。
    “姑娘你呀，就是瞻前顧后的。”紫鵑聞言，臉上也頗有幾分無奈，嘴唇翕動(dòng)了下，輕嘆道：“如是珩大爺在家，就好了。”
    她能感受到自家姑娘的孤獨(dú)，平日這邊兒也不見什么人過來陪著姑娘說話。
    黛玉聞言，玉頰染緋，羞惱道：“珩大哥在時(shí)，我也沒往那邊兒勤去，他以往忙的不行，現(xiàn)在又封了伯，以后還不知怎么忙碌，縱是回來后，也不能時(shí)常來的。”
    說到最后，芳心深處，也有幾分說不出的幽怨。
    那人身邊兒不是公主，就是郡主的，就算回來，也不會(huì)到她這里坐上……哪怕一小會(huì)兒。
    十天半月不來一回，他現(xiàn)在掌柄國政，她知道忙于公務(wù)，可……過來坐半個(gè)時(shí)辰也用不太長時(shí)間。
    如早知如此，又何必當(dāng)初？
    紫鵑忽而開口道：“寶二爺去了學(xué)堂，如是在家，雖然煩了一些，但姑娘這邊兒還熱熱鬧鬧一些。”
    黛玉：“……”
    想了想，輕聲道：“姊妹們都大了，就是寶二哥在家，也不好像以往小孩子那般無憂無慮玩鬧著了，他也需讀書進(jìn)學(xué)，將來還要科考，成家立業(yè)，舅舅對他期許很高。”….再說，她也大了，不是小時(shí)候了，也需得知些男女之別，避諱著了。ωωω.ΧしεωēＮ.ＣoＭ
    事實(shí)上，自從寶玉被賈政“防賊”一樣，督促著去上學(xué)，可以說，黛玉這里連一個(gè)吵吵鬧鬧喊著“林妹妹”的人都沒有了。
    而且留心紅樓原著，就會(huì)發(fā)現(xiàn)，寶黛大部分時(shí)間都在一玩鬧，別扭，哭泣，哄好的循環(huán)中。
    紫鵑輕笑說道：姑娘如果不是素來喜歡清靜的性子，也能跟著珩大奶奶、璉二奶奶她們在一起搓搓麻將什么的，聽素云那丫頭說，珠大奶奶也時(shí)常過去。”
    黛玉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偶爾玩玩還好，年輕姑娘哪能天天玩著。”
    黛玉雖然知道秦可卿那里熱鬧，但不管是尤二姐還是尤三姐，抑或是鳳姐，如果偶爾在一起聚聚，說說笑笑還行，可讓黛玉和她們坐在一起搓著麻將，言笑無狀，那對黛玉簡直就是一種精神折磨。
    黛玉是喜歡安靜的，否則也不會(huì)住在大觀園的瀟湘竹林之中，但安靜并不意味著排斥熱鬧，只是有更多的精神自由選擇。
    “三姑娘和云姑娘也是往東府去跑。”紫鵑嘆道。
    黛玉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她們?nèi)ブ昧耍移綍r(shí)在家里看看書就好。”
    探春平時(shí)要到寧國府書房幫著整理來自京營和五城兵馬司的文件匯抄，等賈珩回來方便查看，剩余時(shí)間，不是練字、看書，就是發(fā)呆。
    湘云則屬于誰都能玩一起。
    剛才和幾歲的小孩兒都能玩得津津有味，有時(shí)候與黛玉在一塊兒，也不太照顧黛玉一些瑣碎的小情緒，對黛玉的一些多愁善感，可能突然就“咯咯”笑了起來，幾次三番下來，將黛玉也弄的哭笑不得。
    于是，黛玉儼然成了一個(gè)榮寧兩府的“孤獨(dú)者”。
    紫鵑輕聲道：“姑娘，唉，珩大爺他疼著姑娘，如果沒有河南的叛亂，還說帶著姑娘去城外踏踏青，賞賞花，現(xiàn)在也不知什么時(shí)候才能回來。”
    說到最后，嘆了一口氣。
    她也不知如何勸說自家姑娘，甚至姑娘那些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心思，她也隱隱猜出一些，還是因?yàn)殓翊鬆敗?br/>     珩大爺終究不像寶二爺一樣天天圍著姑娘轉(zhuǎn)，而且也是有了家室的，可當(dāng)初……招惹姑娘做什么呢？現(xiàn)在讓姑娘牽腸掛肚的。
    黛玉幽幽說道：“現(xiàn)在他在河南，聽三妹妹說，他領(lǐng)兵平叛，還跟人親自動(dòng)手，生擒了匪首。”
    哪怕回來京城，不過來找她，也是……應(yīng)該的，三妹妹她們是他的族妹，還能幫著他，而她……
    紫鵑看出黛玉一些低落心緒，不好說什么。
    等黛玉沐浴更衣而畢，來到書架前的，想起紫鵑方才所言，抽出一張信箋，開始凝神書寫著，只是過了一會(huì)兒，看著信箋上的文字，臉頰已經(jīng)緋紅如霞。
    她這都是……寫了什么呀。
    只見上面寫著：“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shí)，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又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黛玉一時(shí)心煩意亂，拿起箋紙，就作勢想揉成一團(tuán)，但片刻后，不知為何有些舍不得。
    這首蘇子瞻的詞，卻于此時(shí)此刻，道盡了某種潛藏許久的心聲。
    纖纖玉手放下毛筆，望著軒窗外的朦朧月光出神，黛玉罥煙眉下的星眸閃了閃，當(dāng)羞澀漸去，一股難以言說的寂寥和悵然襲上心頭。
    尤其是遠(yuǎn)處隱隱傳來的喧鬧聲，以及東府的戲曲之音，屋內(nèi)卻靜謐的出奇，似乎連暮春的晚風(fēng)吹動(dòng)竹葉，輕輕拂過在軒窗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驀地，一股難以言說的孤獨(dú)和蕭瑟，襲上少女心頭。
    黛玉星眸定定半晌，垂眸看向書案上的紙張，拿起一個(gè)信封，鄭重裝進(jìn)去，又壓了壓紙角，拿起筆，在信封紙上寫上一行小字，然后將其藏在古籍中。
    旋即，頹然地坐將下來，一只手握著羊符，一只纖纖玉手托著如玉的臉頰，怔怔出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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