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銷毀贓物
二樂他們都指望大樂,其實(shí)他也是個孩子,怪不容易的,看著李英俊被抬回來那個摸樣,心里邊兒得害怕成什么樣?好不容易做爸爸的“活”過來了,卻什么都不記得了,還不能和弟弟們說,多苦啊。
“活著的李英俊”擦了擦眼睛:“大樂,說實(shí)話,什么張大爺、你翟爺爺他們,我都不記得了。”李英俊又將大樂埋在胳膊彎兒里的腦袋拔了出來,真誠的看著他:“可有一樣,爸爸能撿回來一條命,就是老天爺幫咱們,咱不能太貪心。就算是我只認(rèn)識你們幾個,其他的一樣都不記得了又有什么關(guān)系?”
“爸!”
“大樂!”
兩個人流著眼淚在夕陽下?lián)肀г谝黄稹?br/>
以上李英俊期待的父子流淚相擁的一幕沒有出現(xiàn)。
大樂“切”了一聲:“肉麻。”站起來準(zhǔn)備上床睡覺。
李英俊再次忍耐額頭青筋亂迸,眼睛閃閃的看著大樂:“大樂那你告訴爸爸,你翟爺爺一首曲子賣多少錢啊?”
大樂邊爬床邊說:“兩塊。”
“這么便宜?”
大樂已經(jīng)躺下了:“你以為,大排擋你吃一頓都不要二十塊錢,聽個窮酸老頭兒拉二胡就要給二十塊?想什么呢!”
李英俊不用思考都知道要賣力唱上三十首才能賺到六塊錢。
要是趕不走那個流浪吉他手和丫頭片子,就要唱六十首才能賺到六塊錢。
這死老頭!
李英俊惡狠狠的在心里罵:“這不是讓我家大樂白打工一樣嗎!”
他夜里核計(jì)了一宿,第二天破天荒的在孩子們出門之前醒了。
“大、大樂,你帶著五樂干嗎?怪麻煩的,我左右沒事兒,你把他撂家里,我看著。”
大樂臨走前揪著五樂低聲交待了半天,才放心的走了。
成功的留下五樂,李英俊蹲著,試圖從他嘴里找到突破口。
“五樂,爸爸問你點(diǎn)事。”
五樂吮著手指頭:“我要吃饅頭。”
李英俊強(qiáng)忍著怒氣,咧嘴,勉強(qiáng)的露出慈祥的笑容:“好,好。五樂,爸爸平時有什么東西最寶貝?”
“我要吃肉包子。”
“你”李英俊冷靜的告誡自己,面前這個想讓他痛扁一頓的是個才三四歲大的孩子,而且是他的兒子。
“好,只要你知道,爸爸就答應(yīng)你。”
五樂眨了眨眼睛,“我不要肉包子,我要啃啃德雞。”
你知道個屁肯德基!李英俊怒了,這壞小子,坐地漲價的本事倒真像是自己的兒子,也不知道他一個小破孩從哪兒聽的。
“五樂,你不告訴爸爸,爸爸就打你一頓,你還是得告訴爸爸,但是饅頭和肉包子就都沒有了。”
五樂又眨了眨眼睛,考慮了一會兒,抹身上了李英俊的床,爬到枕頭旁邊,一只小手伸了進(jìn)去,在枕頭瓤兒里面摳來摳去。
等東西都掏出來了,枕頭也癟了。
“我說怎么這枕頭這么硌人”李英俊邊抱怨邊拿起五樂掏出來的東西,下巴差點(diǎn)掉到地上。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本破爛不堪的書,從第一頁的描繪的十分清晰的腸子肚子心肺來看,這是一本生理衛(wèi)生。
生理衛(wèi)生旁邊零零散散甩著幾張騷首弄姿的美女宣傳畫,影影綽綽能看出來穿的不多,比較暴露。
為什么說影影綽綽呢?因?yàn)檫@些圖片顯然經(jīng)過多次的撫摸,連紙上的油彩都磨掉了,其中一個畫片最大,上面的美女最倒霉,關(guān)鍵部位都變成了三團(tuán)白色。
最后還有一本,書皮兒沒了,李英俊掃了一下目錄,是個類似婚姻大全之類的科普讀物。
根據(jù)大樂看到自己能算出那么簡單的六塊錢都那樣震驚來看,英俊爸爸應(yīng)該不識字兒,看不懂還寶貝似的藏著這本書想要干嗎和已經(jīng)干了嗎不言而喻。
五樂扯了扯發(fā)呆的李英俊袖子:“爸爸,你說話算數(shù)吧?”
李英俊木木的回頭看他:“五樂,你說什么?”
聲音像鬼。
“啊!爸爸好嚇人!”五樂跑了。
李英俊的心情一片灰暗,他從來沒洗過臉,表情都能把五樂嚇跑,可見有多么可怕。
老翟頭第三次拖著瘸腿走到窗子邊兒的時候,看到李英俊蹲在最灰暗的床角里面,他瞇著瞎眼找了半天才找到。
這時候李英俊正蹲在那兒仰天長嘆,欲哭無淚,對自己上身的這個“英俊爸爸”充滿了厭惡。
“英俊啊!”
李英俊唰的一下回頭,眼睛里面兇光閃現(xiàn),過了一會兒才慢慢消失。
死老頭,你自己送上門來。
李英俊站了起來,走到窗子邊兒:“翟大爺。”
“怎么樣?大樂應(yīng)該不會不答應(yīng)吧?說實(shí)話我可給的不低。”
李英俊瞇了瞇眼兒:“翟大爺,您看看,今個兒天氣可真不賴。”
“是啊是啊,那個英俊啊,說了沒有啊?”
“什么說了沒?”
“你你不會又忘了吧?你可別戲弄大爺我了,我可等米下鍋呢!”
“翟大爺,您是等米下鍋,好歹也是買米啊,不知道讓我們一家六口多羨慕呢!啥時候咱家才能吃上一頓白米飯啊!”李英俊故作感慨,兩眼兒望天,還用手搭著涼棚防著刺眼。
老翟頭嘴角抽了兩下:“英俊啊,看看,大爺可不是老糊涂,這不,早就給你拿來了。”
老翟頭從背后拿了一摞用報紙包上的東西。
“老糊涂!老流氓!”李英俊嘴角也抽了兩下,心里邊罵個不停,臉上還是笑瞇瞇的:“大爺,我可不要,啥都不如錢好。您送的東西再好,也不能抗餓啊。我跟你說,昨晚上幾個孩子餓的嗷嗷直叫,您說,我要是只顧著自個兒,別說是當(dāng)?shù)耍B做人都不配啊,是不是?”
“是!是!”老翟頭點(diǎn)頭哈腰,又把東西收到了背后,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咬咬牙跺跺腳:“英俊啊,你腦袋被砸了,本事卻漲了不少。你說,你要幾成?”
李英俊搖頭:“大爺,您看您說的,我是因?yàn)檫@幾個錢嗎?我是怕大樂太辛苦,熬夜給人家唱歌取樂子,白天就不能再去收報紙了,我粗略的算了算,怎么著大樂一白天也得賺個十塊八塊,我也不能跟你多要,一個晚上十塊,你攬了多少生意我都要十塊。”
老翟頭的臉?biāo)⒌木桶琢耍骸坝⒖。乙粋€晚上也就才十來塊錢兒,得,當(dāng)我沒說過。”老翟頭氣的轉(zhuǎn)頭就走。
“翟大爺,慢走!”
看著老翟頭氣糊涂了,平時本來“瘸”的是右腿,回去的時候變成左腿“瘸”了,李英俊忍不住蹲下哈哈大笑。
笑完了他就又開始難受了。
首先得把床上這堆東西處理了吧?
李英俊雖然不想碰,可是還得碰,拿了張報紙把東西胡亂裹成一團(tuán),放到門口,對著發(fā)呆。
想了幾點(diǎn)能讓自己平靜下來不那么難受的理由。
“你要理解人家,這是正常的,乞丐也要有精神生活嘛!”屁精神生活啊!
“別覺著太齷齪,要知道現(xiàn)在你就是李英俊。”所以我才難受啊!
“寬容,英俊,你應(yīng)該寬容。”老天爺,你把我按到這個人身上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換誰誰還不得想不開?我已經(jīng)夠?qū)捜萘耍?br/>
李英俊對著自己說了好幾通開解的話,然后發(fā)現(xiàn),原來他耿耿于懷的并不是這些東西。
“活著的李英俊”是個有五個孩子的爸,拖著數(shù)目如此龐大的油瓶,還是個身無分文的乞丐,哪家的姑娘不,咱不說姑娘,婦女吧,愿意嫁給他啊!雖然“死了的李英俊”通過美女圖片來解決問題,但是人家畢竟是有過經(jīng)驗(yàn)的,還有人為他生了五個孩子。
自己呢?
大樂和幾個孩子進(jìn)到這片窩棚的時候,劉姐慌里慌張的撇著兩片大腳啪嗒啪嗒跑過來說:“大樂,快去瞅瞅,你家著火了!”
幾個孩子抬眼一瞅,拔腿就向里面沖。
屋里濃煙滾滾,李英俊本來就埋汰的臉上又添了一層黑灰,偏巧黑灰上面又從兩個看似白眼珠其實(shí)就是白眼珠的物體里面流出兩道白湯,哦,不,不是白湯,是透明的,在黑灰覆蓋的臉上沖刷出了兩道溝。
白眼珠的主人在劇烈的咳嗽,隨著咳嗽聲面前的紙灰也一撲騰一撲騰,飛起的灰燼撒了李英俊滿頭滿臉。
“學(xué)什么不好學(xué)玩火!”一聲厲喝之后一桶味道古怪的水當(dāng)頭淋下,灰燼也滅了,人也成了落湯雞。
不人不鬼的李英俊哆嗦了一下,抬頭看著居高臨下一手叉腰一手拿桶的大樂。
“啊啊嚏!”
“二樂,給劉姐家送去。”二樂同情的看了一眼李英俊,拎著桶跑了。
“那、那是裝什么的桶”李英俊怯生生的問。
大樂不搭理他,回頭大聲喊:“五樂!五樂!死哪兒去了!”
五樂在門背后,悄悄的挪一步退兩步。正要成功撤退,脖領(lǐng)已經(jīng)被一把拎起,重重的撴在李英俊面前,腦袋已經(jīng)挨了重重一個栗鑿。五樂正要放聲大哭,又被大樂提了起來,翻身放在膝蓋上,對這屁股就是噼里啪啦一陣亂打:“玩玩玩!就知道玩!我叫你玩兒!我叫你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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