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超生老爸
何佐賦下意識的重新調(diào)過腦袋再次向左邊看去。
還是空洞的破爛窗子一個,自己想象中那個滿臉胡茬蒼老骯臟的超生老爸沒有突然出現(xiàn)在窗口。
何佐賦又把腦袋轉(zhuǎn)回來,看著五個孩子。
老大叉著腰,說:“爸,你睡了三天三夜了,好了就起來。”
老二高興的說:“爸爸沒有被磚頭砸死!”
老三摳摳鼻子說:“爸,我餓了。”
何佐賦終于忍不住開口了,居然不是哇哇的嬰孩啼哭。
“磚頭?”
成年男子的聲音。
何佐賦把手伸到眼前晃了晃。
一只張滿了繭兒傷痕累累的手。
“我是誰啊”
何佐賦終于有點明白過來了。
原來想象中那個越窮越生、滿臉胡茬蒼老骯臟的超生老爸就是自己啊!
老四嘴一直癟著,一聽這句話,邊抽泣邊說:“爸爸腦子壞了”
最小的說話還不利索,看著前面幾個都清楚的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張了張嘴,最后“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五個排列整齊的孩子因為最小的這個突然放聲大哭改變了陣型,老大走到老幺跟前把他抱了起來,老四抱住了老大的腿,老三不知道從哪里摳出來一塊發(fā)黑的饅頭在啃,老二在跟他搶這塊饅頭。
何佐賦頓時頭更疼,更暈了。
這是什么鬼地方啊!原來真的有老天爺啊,能不能再讓我死一次啊?我不想這么快就來到下輩子
何佐賦心中欲哭無淚,呆呆的看著前面亂成一團的孩子們。
他們的陣型又改變了,老大已經(jīng)將老幺放到了地上,正兇巴巴的一把將黑饅頭劈手奪去:“吃吃吃!就知道吃!”
老三一撇嘴跑到了一邊,拉著老二說了一聲“要飯去嘍”就跑了出去。
老四眼睛還是紅紅的,卻換不來老大的憐憫:“你,還不快點,再不去搶不到花了!”
看著老四也跑了出去,老大又對著最小的一個發(fā)號施令:“五樂,別添亂,快去睡覺。”
何佐賦目送了最小的孩子嘴里唧唧噥噥的跑到斜對面一張搖搖欲墜的床邊,提心吊膽的看著小小的身軀手腳麻利的爬上了最頂一層后,重新迎向老大一對銳利的目光,打了一個寒戰(zhàn),本能的向后退了退,心里尋思著應該說點什么。
皺眉凝重型:“孩子,其實我不是你們的爸爸。”不好,看起來像是一個沒良心的禽獸不如的父親借機推卸責任,想拋棄親生骨肉。
繞彎打聽型:“我怎么了?”唉,現(xiàn)在的狀況問這個還有意義么?
裝傻充愣型:“這是哪里?我是誰?”這也不算是裝傻,何佐賦確實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時代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上了哪個倒霉蛋的身,最關鍵的是此時他的善良心理開始發(fā)作了,本來這幾個孩子就生活艱難,問了不是給他們造成恐慌么?
實話實說型:“我其實是何佐賦,知道吧?很有錢的那個。”這口氣有點像大灰狼,幾個撿破爛的孩子還不一定知道何佐賦是誰,就是知道,問誰誰信啊?聽到的第一反應恐怕也是眼睛圓睜然后當作沒聽見。當然,把他送到精神病院是不會的,他們沒錢。
何佐賦在老大灼灼注視下表情反復變換,最后暗下決心,選擇了身心投入型,再一次用迷茫無辜的目光四處掃視一遍后“哼呦”了一聲,扶著頭坐了起來。
身下的破床吱吱嘎嘎?lián)u搖欲墜,與此同時,何佐賦的肚子發(fā)出了一陣駭人的響動。
老大從床下神奇般的掏出了一個破碗,破碗里面半碗面條已經(jīng)凝了,也不知道藏了多長時間。
何佐賦眼看著這碗冰涼的面條被一只臟手捧到面前,還有一只大拇指伸在面條湯里,顫顫巍巍的接了過來,對著面條發(fā)呆。
老大突然一拍腦袋:“忘了!”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又拿出了兩根姑且可以稱為筷子的黑乎乎的細棍,用手擼了擼,毫不客氣的插到碗里:“吃吧!”
何佐賦“感動的”哭了出來,眼淚滴滴答答的落在了碗里。
老大擔心的站了起來:“爸,是不是頭還很疼啊?”
何佐賦心里吶喊:“我寧愿疼死了也不吃這樣的面條啊!”在老大關切目光的逼視之下,何佐賦還是無奈且可憐的點了點頭。
老大正要開口,對面那個破床上傳來一陣大喊:“我要吃念條!我要吃念條!”
何佐賦向上一看,老幺正探出頭張牙舞爪的揮舞雙臂,奶聲奶氣的表達著對這碗面條的渴望。
“好兒子,我我謝謝你了!”何佐賦心里感激涕零,故作大方的向老幺招了招手:“給五樂吃吧。”
“爸!就你老慣著他!”老大對著正向下爬的五樂怒目而視,破口大罵:“小混蛋!爸都這樣了你還鬧騰!給我上去!”
何佐賦忍不住又打了一個激靈,看著手里的面條,眼淚又不由自主的淌了下來,顫聲叫著根據(jù)“五樂”推斷出來的名字:“大、大樂。”
老大“嗯“了一聲,繼續(xù)對著五樂怒目而視。
“你、你讓他過來吧。我、我頭疼。吃、吃不下。”為了證明這一點,何佐賦特意的摸了摸顯然受到過重創(chuàng)的腦袋。
大樂將碗從何佐賦手里拿走,重重的在旁邊破爛桌子上一撴,五樂急忙出溜下梯子,沖到碗邊。他還不會用筷子,一手握著兩根細棒,一手直接在碗里和嘴里掏來掏去,便吸面條便斜著眼睛往何佐賦這邊看,瞄著大樂眼色。
何佐賦看著五樂的吃相,一陣發(fā)暈惡心,干嘔了幾聲,可是他現(xiàn)在也是肚里空空,除了口水根本什么都吐不出來。
大樂轉(zhuǎn)身拿了一條看不清楚本來顏色的抹布,彎腰按住何佐賦肩膀。
何佐賦目光一直定在那條破抹布上,心里狂呼:“你要干什么?你要拿這塊破抹布干什么?”
抹布距離他越來越近,何佐賦試圖掙脫,眼前這瘦骨伶仃的大樂還挺有勁,何佐賦眼中越發(fā)淚花四溢,最后呆若木雞的聽憑那塊抹布覆蓋上自己的料想也不會太干凈的臉。
大樂溫柔的幫他擦著臉上的眼淚和嘴邊的口水,邊擦邊說:“張大爺說,如果有腦震蕩的話,嘔吐也是正常的,過幾天就好了。”
這功夫五樂已經(jīng)把一碗面條吃的一干二凈,正在用舌頭清理那個破碗,大樂回頭見了大怒,一把搶過:“舔舔舔!忘了上次怎么把舌頭刮破了?”
何佐賦仍被那塊余味猶存的抹布打擊的兩眼呆滯,木然轉(zhuǎn)頭看去,那個破碗邊上果然有個鋒利的v型口子,碗底被五樂舔了一半兒,半邊露出潔白閃光的碗底。
何佐賦長嘆一聲。
他又想哭了,可是害怕那條抹布;他肚子餓了,可是什么也不想吃;他想一下子癱倒在床上什么都不管,可是怕把床壓塌。
最后他還是扶著床沿,慢慢躺倒。
五樂吮著油乎乎的手指頭:“爸不出去了?那晚上吃什么?”
大樂正蹲在角落里面翻檢廢舊報紙,頭也不回:“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吃了面條了,今晚不許吃飯。”
五樂先是抽泣,最后跑到何佐賦床邊上三下兩下登上了床,趴在他腦袋邊上哇哇狼嚎,何佐賦右耳被他清脆刺耳的童音震得耳聾眼花,費力的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恐怕出生以來就一直沒洗過的臉,咧咧嘴,氣息微弱又無比堅決的說:“大樂,今晚我也不吃了我的份兒,給五樂”
大樂把一大摞報紙裝進麻袋,又用腳使勁向里跺了跺,小屋里頓時灰塵彌漫,在何佐賦差點斷氣的咳嗽聲中,大樂將麻袋向肩上一抗:“隨便。”
屋內(nèi)終于安靜下來,何佐賦瞪著天花板,沐浴天光。上面糊的報紙皺皺巴巴在風中飄搖。
越是凝神注目,報紙上的字似乎就越來越大。
在終于看清了上面幾個月前的新聞后,何佐賦心想,當年古人教弟子射箭,讓他們注視小蟲不是沒有道理的,小蟲后來在他們眼中像車輪一樣大也不是虛構(gòu)的。
五樂一條腿啪的搭在何佐賦的胸脯上,打斷了他不合時宜的胡思亂想,原來在他身邊哼哼唧唧滾來爬去的五樂這時候真的睡著了,嘴邊還掛著一截干面條,口齒不清的反復說著夢話。
何佐賦無奈的對著陽光翻白眼,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的曬太陽,這是他還是“何佐賦”的時候夢寐以求的休息方式。
“爸,餓。”
這句夢話何佐賦聽清楚了,回頭看著五樂的小臟臉上眉頭緊皺,一條泥水翻過鼻梁匯合了另一條泥水流到可以稱之為枕頭的一團破棉絮上,內(nèi)心辛酸無比,只想對天大喊一句:“我也很餓啊!”
腹中一陣咕咕亂叫,似乎在印證他心中吶喊,何佐賦緊閉雙目,眼前盤旋著以前吃過的東西,越是這樣,越是饑火中燒。
他重新睜開眼睛,猛地回頭,目光鎖定在了五樂嘴邊的那截面條上,先是輕輕的抬手,距離面條還有半尺的時候迅速出爪,向那截面條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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