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偽三角關(guān)系 3
肩上忽然一暖,回頭一看,沈碧儔正踮起腳尖為他披上披風(fēng)。
“入秋了,天氣涼,要小心冷到了。”她說。
若不是之前發(fā)生過那么多事,若不是他清楚知道她在宮中與人相斗的手段,還有錦瀾殿讓東方恒清侵犯梅子嫣以達(dá)到目的,他會真的以為這一次的下嫁的確是皇帝刻意安排的不可違逆的事端。
她太聰明,得不到的東西便急流勇退,退而求其次。皇帝的寵愛太虛無,沈家的勢力要崛起難度太大,不如找個安穩(wěn)的靠山,以保家族平安。
宣成帝的眼中,只容得下錦繡河山,獨(dú)獨(dú)沒有任何一個女人的身影。
壽王與宣成帝的關(guān)系他隱隱能猜到,也能猜到慕遙應(yīng)該是從小便被教育告誡慕氏中人切勿多情,多情輕則誤家重則誤國。
綿遠(yuǎn)的失去便跟壽王的多情錯許有莫大的關(guān)系。
他伸手拂過她臉上的疤痕,問:“用簪子刺的?”
她的目光躲閃了一下,“嗯。”
“疼嗎?”
“現(xiàn)在不疼了。你會嫌棄我嗎?”
“不會。”他望著她,目光如水,清澈透明,“你既然選擇了離開皇宮,我會以別的名義送你回尚書府,又或是替你尋一戶好人家,讓你一生平安喜樂。”
“我不要!”她渾身一顫,垂淚道:“你根本就是嫌棄我,我不介意你娶誰當(dāng)正妃,這個側(cè)妃我也可以不要,可是你不能遺棄我!慕程,你這是想把我逼死不是?”
慕程皺眉,她又說:“男子三妻四妾又何妨?如今你不但不愛我,連本著一絲憐憫收留我都不愿了么?”
“綏德王府的女主人,從來都只有一個。”他說,視線投向那棵石榴樹,“我不會納妾。”
“為什么?是因?yàn)樗龁帷彼哪抗夂藓薜赝断蛐堑臒艋鹬帯?br/>
“你知道她為什么與你不同不允許我納妾嗎?”他說,看著遠(yuǎn)處微黃的窗紗微笑,“因?yàn)椋龕畚摇6遥M约号涞蒙纤!?br/>
沈碧儔頹然離去。
過了兩天,梅子嫣在芙蓉帳找到蕭近情時,他正在一間雅間里摟著兩個美女調(diào)笑喝酒,對面的琵琶女正彈奏著錚錚的琵琶曲《漢江秋月》。他衣襟打開,對琵琶女?dāng)[擺手說:
“換一曲,悲慘兮兮的,誰聽了會有好心情?!”
于是琵琶女又轉(zhuǎn)而彈了一曲《塞外云生》,伴以輕聲吟唱道:
“趁著如今人馬不喧嘩 只聽得蹄聲噠噠
我想憑著切膚的指甲 彈出心里的嗟嘆
琵琶呀 我的琵琶
我不敢瞧 日落平沙 雁飛過暮云之下
不能為我傳達(dá)一句話 到煙靄外的人家……”
蕭近情手中的酒杯剛遞到唇邊又頓住,嘴角牽起一抹嘲弄的笑意,把杯子放到身旁美人的唇邊,嘻嘻哈哈地喂她喝下去。美人臉色嫣紅如醉,半推半就,說:
“要死啦,老是灌人家喝酒。”
“死”字一出口,蕭近情臉上笑意驀地褪去,手撫上美人白如玉的脖子,慢慢加大了力氣,說:
“你說,人死了后會不會有魂靈?”
那美人臉色大驚,另一邊的美人急忙討好說:
“那自然是有的,蕭公子,妹妹年輕不懂事,言語間惹惱了蕭公子,還請蕭公子莫怪。”
他的手慢慢地松開,很認(rèn)真地轉(zhuǎn)頭看著她,眼中全無酒氣清亮一片,“那你說,她為什么不來找我,嗯?”
那美人被他的專注神情嚇了一跳,正不知如何回答的時候,蕭近情身子一歪,倒在她懷里沉沉睡去。
沒過多久,他被人一桶水潑過去,頓時醒了,兩位美人尖叫一聲,看見面前站著一位素衣黑發(fā)的女子臉色冷峻,以為是蕭近情的什么人來找晦氣了,連忙急急離開。
蕭近情拉了拉自己濕答答的衣服,滿不在乎地抬眼望她:
“你來做什么?我跟你很熟么?”
“對不起。”她走到他面前,垂下頭說,“你不要這般糟踐自己,錯的人是我,朱雀她是因?yàn)槲摇?br/>
“不要提她的名字!”蕭近情打斷她的話,“誰說我在糟踐自己,我在風(fēng)流快活,你沒看到嗎?不要緊,真有靈魂的話,她會看到,她會知道我蕭近情并不是沒了她就活不下去!”
“我……”
“你是想說她是因你而死的?那么你告訴我,是誰殺了她?”
“是……啞奴……”
再不想承認(rèn),這也是事實(shí),如今的赫連越,過去的啞奴。
“很好!”蕭近情冷笑道:“那么梅子嫣,你為什么不去死?難道我該為她傷心落淚嗎?你要搞清楚,被遺棄的那個人是我!我曾那么多次勸她辭去聽風(fēng)樓的職務(wù),我曾說過要帶她離開天都看遍名山大川秀麗風(fēng)景,我曾千叮萬囑她她的命只能許給我一個人……可是她呢,不顧我的勸阻要隨著慕程到西戎尋你,甚至為了你,義無反顧地賠上了自己的命!”
“蕭近情,”她深深吸一口氣,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取出綠玉戒指遞到他面前,“她讓我轉(zhuǎn)交給你的。除了對不起,我不知道該對你說些什么。可是我不能死,我答應(yīng)了她的,我要活下去……她走的時候是微笑著的,不許我哭,我如今斷斷不會再為她流一滴淚,你要恨我便盡管恨好了!我……不在乎……”她一轉(zhuǎn)身眼睛閉了閉,不讓淚水流出來,當(dāng)下大步離開,卻撞上了站在門口的一具身體。
司馬隨生伸手想要拉住她,她卻仿如未見似的掠過他徑直離開了芙蓉帳。
剛才的對話,他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
本來是擔(dān)心她所以跟在她身后出來看看,然而剛才那一幕卻讓他想起當(dāng)初連婭難產(chǎn)身亡自己傷心欲絕之下,聽得太醫(yī)說道:
“尊夫人此等疾障身體,本來就不宜有孕,即使有孕也應(yīng)拿掉以保自己性命無虞。懷胎十月然后生產(chǎn)不啻于引頸自盡……”
當(dāng)時自己晴天霹靂,便知道梅子嫣竟然一直瞞著自己連婭的病情,于是怒不可遏地打了她一巴掌,痛心地罵道:
“想不到,你竟然千方百計害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