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陳棲推開宿舍門時,出乎意料地的一片寂靜。
宿舍里空蕩蕩,只有電競椅上坐著一個垂著眼抽煙的季業(yè)銨。
寂靜的宿舍里只有空調(diào)輕微的運轉(zhuǎn)聲,空氣中飄散著濃重嗆人的煙味。
陳棲不經(jīng)意瞥了一眼,只見到季業(yè)銨桌上的煙灰缸有好幾個東倒西歪的煙頭。留著黑色細碎頭發(fā)的男生垂著眼,指尖上夾著一支猩紅的煙。
陳棲只覺得那股嗆人的煙味直直沖向他腦門,他微不可察輕輕蹙起眉頭,就聽到一道略微沙啞的嗓音問道:“誰送你回來的?”
陳棲有些愣住,他轉(zhuǎn)頭看向坐在電競椅上神色淡漠的青年,心下只覺得奇怪。
畢竟開學了那么久,這位又冷又酷的舍友主動跟他說話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陳棲回答道:“一個學長。”
抽著煙的男生抬起眼,嗤笑了一聲,他用力摁滅了煙頭,偏頭直直望著陳棲道:“你知不知道他在我們學校男女通吃?”
男生面上的神情帶著煩躁,他緊皺起眉頭,說完就緊緊盯著陳棲。
見陳棲的第一反應是茫然,季業(yè)銨煩躁地抓了抓頭,長腿一蹬凳子,伸手曲起指節(jié),用力敲了敲陳棲的桌子。
他望著陳棲微微茫然的臉,耐心地重復一遍道:“秦恒,在我們學校男女通吃,懂了嗎?”
陳棲恍然大悟,感情是這位酷哥舍友擔心他被遠近聞名的渣男秦恒騙,特地來告訴他。
陳棲不在意笑了笑道:“一次偶然跟那個學長認識,我們不熟。”
季業(yè)銨狐疑看著他問道:“真不熟?”
陳棲真誠回答道:“不熟,真的不熟。”
只不過就是可能要泡他大哥,順帶跟他來一段狗血至極的真心攻略而已。
季業(yè)銨聽陳棲這么一說,深深皺起的眉慢慢松開,看起來像是放松了一點。
他靠在電競椅上,下意識摸著煙盒,但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動作一頓,放了回去。
他垂著頭,拉開抽屜,掏出顆糖,丟進嘴里咬得嘎嘣響,臭著臉像是泄憤一樣。
他想起剛才就出去打個水,不經(jīng)意望樓下一望,就這一眼,直接給他氣炸了。
一個高大的男生看起來痞帥痞帥的,低著頭親親密密挨在陳棲旁邊,湊在陳棲耳邊不知道說些什么
兩人說話時眼里都帶著笑意,未了男生還笑著屈指敲了敲陳棲的腦袋。
而最后那男生不知說了什么,一向內(nèi)斂的陳棲竟然看上去非常驚喜似的,季業(yè)銨隔遠遠都能感受到陳棲的喜悅與開心。
和他想象中的一樣,笑起來的陳棲眉眼生動鮮活至極,宛如初春破冰的一汪湖水,眸子里滿是波光粼粼細碎的陽光。
季業(yè)銨面無表情站在走廊上盯著樓下兩人,然后走進了宿舍,垂著煙就抽起煙來。
直到陳棲回來。
季業(yè)銨喉嚨里梗著許多話,他余光瞥著陳棲,想跟他科普科普秦恒那狗玩意的光輝事跡。但是那些話梗在喉嚨里,愣是是一個屁都放不出來。
他也是圈子里的人,自然知道陳棲這樣的人,對那些像秦恒這樣的花心玩意吸引力有多大。
他第一次見到陳棲時,是在南門兩側(cè)的梧桐大道上。
那時陽光明晃晃照在這個黑發(fā)青年身上,青年白得發(fā)光,細碎的黑發(fā)微長,有些遮住那截白得晃眼的頸子。
陳棲就站梧桐樹下,明晃晃的光斑疏疏落落灑下,斑駁的陰影映在他眉眼上。纖長的睫毛在細膩的眼斂上投下一抹淺淺的陰影。
看上去就像是陽光下一塊清棱棱的冰。
季業(yè)銨下意識的反應就是舍不得讓這個黑發(fā)青年多在陽光下多呆一下。
怕化掉。
現(xiàn)在回想起來,當時的想法確實是矯情得能令人酸掉牙,但當時季業(yè)銨的的確確就是這么想的。
想到這,坐在電競椅上的男生舔了舔嘴里上顎的碎糖渣,抬頭望向陳棲清瘦的背影,裝作不經(jīng)意道:“你晚上還要去做兼職嗎?”
陳棲抬頭道:“去的。”
季業(yè)銨當然知道一個星期里陳棲兼職的時間。他后仰在電競椅上,下顎線分明,似乎是隨意地裝作不經(jīng)意道:“晚上我要出去買點東西,順路,載你一程?”
陳棲笑了笑,覺得這位酷哥其實也不是那么難相處,于是隨口答應道:“好啊。”
“嘭”地一聲響,陳棲疑惑轉(zhuǎn)頭,看見電競椅上的男生面不改色扶起長腿蹬掉了椅子,酷酷扭頭,只是碎發(fā)遮住的耳輪廓處有一點紅。
陳棲望向17°的空調(diào),有點茫然,這位酷哥怎么在空調(diào)房里耳朵都熱紅了?
還一副隨時隨地要去擼鐵的模樣?
隨時隨地看上去能擼十斤鐵的季業(yè)銨猛地拉開抽屜,丟了好幾顆糖進嘴里,甜膩膩的糖味在口腔里化開。
而他就在一股膩死人的甜味中板著臉嘎嘣嘎嘣咬碎口中的硬糖。
他想著傍晚他開車載著陳棲,陳棲抱著他的腰,因為風太大,身后的人只能抱著他的腰湊近到他耳邊說話時,嘴里的糖就嘎嘣嘎嘣地全碎了。
也不懂夏天的衣服單薄,陳棲能不能摸到他的六塊腹肌。
季業(yè)銨越想越覺得耳廓直沖沖發(fā)熱,他帶上掛在脖子上的耳機。頭戴式耳機壓住耳朵,看不出發(fā)熱發(fā)紅,他翹起嘴角,心情頗好地打開游戲。
傍晚,金燦燦的晚霞鋪開在天際,霞光滿天。
一輛重型機車停在男生宿舍樓下,機車上的男生長腿踩著地面,單手抱著頭盔,劍眉星目的臉龐看起來冷峻,吸引了不少女生的注意力。
男生垂著頭漫不經(jīng)心玩著手機,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宿舍口,看到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的青年出來。男生收手機進兜里,看著白襯衫的男生走過來。
陳棲走近那架線條流暢的機車,面前就出現(xiàn)了一個頭盔。季業(yè)銨偏頭看他,言簡意賅道:“帶上。”
陳棲有點遲疑,看好像只有一個頭盔的樣子,剛想說不用,就看見男生把頭盔遞到他懷里,微微彎下腰低低道:“我不用。”
因為這一次他會開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小心、謹慎。
陳棲帶好頭盔,站在季業(yè)銨面前時,季業(yè)銨看著面前頭盔里的男生碎發(fā)壓在眉眼上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本來是偏冷峻的模樣,一笑起來有種懶洋洋的散漫俊朗。
季業(yè)銨屈指彈了彈頭盔,略微帶著笑意的嗓音傳進陳棲耳朵:“上車,坐穩(wěn)了。”
坐上機車的陳棲下意識抓緊他面前男生的衣服,悶悶的聲音從頭盔里傳出來:“好了,走吧。”
長腳撐著機車的男生微彎著眸子抬起腳,機車發(fā)出咆哮的轟鳴聲,飛快駛過南門兩側(cè)大片的梧桐樹。
傍晚的風掠過季業(yè)銨額前的黑發(fā),露出他額頭與柔和的眉眼,金燦燦的晚霞下,陳棲就坐在他的車后,抓著他的衣服,虛虛貼著他。
他就像是小時候故事里的騎士,在傍晚的晚霞中小心護送著他的公主。
窮得要去打兩份工的陳公主在花店街口摘下酷哥的頭盔遞給酷哥,朝著酷哥揮了揮手,沖他笑了笑道:“謝謝了。”
酷哥季業(yè)銨一如既往地酷,點了點頭,接過頭盔像是不經(jīng)意道:“今晚要是順路回去的話,我打電話來接你。”
沒等陳棲說話,男生帶上頭盔扭油門,在機車的咆哮中揚起一陣灰,走了。
陳棲一邊二丈摸不著頭腦走向花店一邊感嘆道,原來酷哥是面冷心熱。
走到花店里,就見花店的老板焦急朝他揮揮手,努努嘴憂愁道:“小棲啊,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單子全部都爆了。”
“外賣小哥都來不及送,有一單加錢催得特別急,能不能幫我送過去?”
“車費我報銷,客人一直在加錢,催得特別急,你看行不?”
陳棲點了頭,就看到花店老板手忙腳亂遞給他一束包裝好的花。
花束很輕,從外觀和手感就看得出來是干花。
陳棲心下有些奇怪,打開訂單一看,下意識就皺起了眉頭,拿著花束的指尖用力泛白起來,淡薄的唇線輕輕抿了起來。
地址:長青私人醫(yī)院603病房。
訂單人姓名:梁志。
這一輩子的陳棲是絕對不會認識梁志。
但是擁有上輩子的記憶陳棲當然認識梁志。
梁志,終身為燕家效力,一直都是燕寰的秘書,協(xié)助燕寰處理大大小小事情。
上輩子,他陪在燕寰身邊多久,梁志就看著他陪在燕寰身邊多久。
上輩子的梁志在剛開始的時候,對待陳棲是疏離冷漠的,因為整個燕宅的人都默認他是奔著燕寰的權勢而來。
直到燕家發(fā)生動蕩衰落時,燕寰態(tài)度十分強硬地派人將陳棲送到安全的住處,告訴他這一段時間不要輕易出門。
但是當天深夜陳棲便出現(xiàn)在燕宅的客廳上,梁志回到燕宅去文件,見到陳棲,都愣住了,感到十分震驚。
因為他是走回來的。
走了一天的陳棲滿是疲憊灰頭土臉,腳跟上磨出了一個個血泡。
但他見到梁志的第一句話便是:“告訴燕寰,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