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大結(jié)局·中
鄭書意立刻給王美茹播回電話。
雖然夜已深, 王美茹顯然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安然入眠,那句“我是時宴”依然縈繞在她耳邊。
所以她接起來電話,竟然不知道如何開口, 只得問一句:“終于洗完澡啦?”
鄭書意:“大晚上的打電話干嘛?”
“你還不賴煩了。”王美茹冷哼一聲, “就問問你五一回不回家。”@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鄭書意捂著手機, 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時宴,然后壓低聲音說:“我知道你想干嘛。”
青安是旅游城市, 每年五一國慶的票十分難買, 而且路途擁擠,所以鄭書意和家里基本達成了這種節(jié)假日不回家的共識。
王美茹這么問, 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美茹:“你別管我想干嘛, 你就告訴我回不回家。”
鄭書意沒回答她, 重新捂住手機,瞄了時宴幾眼。
時宴靠著床頭,手里翻動著雜志,抽空抬眼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
為了掩蓋自己那一絲不好意思, 鄭書意昂著下巴, 清了清嗓子, “你五一有空嗎?”
“沒空。, ”
書頁翻動的聲音挾裹著時宴簡短的回答,“也要有空。”
鄭書意沒忍住伸腿踢了他一下,“你下次說話一口氣說完行嗎?”
隨即又轉(zhuǎn)過身背對他, 松開了捂著手機的手,“知道了,我看看吧, 最近事情挺多的,不忙就回來, 我到時候再通知你。”
大概是一語成讖,五一前的一個星期,事情像泄洪一般鋪天蓋地而來。
鄭書意實在分身乏術(shù),連日常上班摸魚的秦時月都被她抓來幫忙。
等到王美茹打電話來詢問時,鄭書意連帶耳機的時間都沒有,用肩膀夾住電話,一邊整理手里的文件一邊說道:“真不回來了,最近很忙,馬上又要年中考核了,實在沒空。”
王美茹不耐煩地說:“行了行了,那你去忙吧,女大不中留了。”
掛了電話后,鄭書意很快將這事兒拋到了腦后。
-
五一節(jié)假期最后一天。
這是鄭書意這個假期唯一的休息日,而時宴還在國外出差,傍晚才回來。她哪兒也不想去,在家里躺了半個下午,突然心血來潮跑去廚房準(zhǔn)備做飯。
雖然兩人平時不開火,但做飯的阿姨每天準(zhǔn)時過來投喂,所以冰箱里永遠有新鮮食材。
但食材鍋具齊備是一回事兒。
在鄭書意手里能不能變成一頓完整的晚餐又是另一回事兒。
兩個小時過去,冰箱里空了一大半,成功出鍋的卻只有三個菜。
“還行吧。”
鄭書意摘下圍裙,自言自語贊嘆道:“還算色香味俱全,時宴你到底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哦。”
愛迪生燈泡實驗都失敗了一千六百多次,她鄭書意失敗了五六次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這些背后的汗水她不屑于昭告世人罷了。
擺設(shè)碗筷的時候,門口玄關(guān)處傳來了腳步聲。
鄭書意一喜,隨便擦了擦手就朝外跑去。
“你回來——啦?!”
一句話在最后一個字猛然變調(diào),似乎從驚喜變成了驚嚇。
因為出現(xiàn)在門口的不止是時宴。
還有她的親媽,王美茹。
鄭書意連嘴巴都沒合上,足足愣了三秒,才開口。
“媽?”
“怎么,”王美茹拉著行李箱朝前走了兩步,“幾個月不見,不認(rèn)識啦?”
“……”
這語氣,是她親媽沒錯了。
鄭書意總算緩過了神,怨懟地看了時宴一眼,然后乖乖上去幫王美茹拿行李。
“你、你們怎么一起來的?”
“機場遇見的。”
沒等鄭書意疑惑他倆怎么突然相認(rèn)的,時宴便伸手從鄭書意手里拿過行李箱,聞到一股味道,回頭問,“你做飯了?”
鄭書意點了點頭。
等時宴拉著行李箱走了,她才小聲問:“媽,你怎么說都不說一聲就來了?!”
王美茹:“說了還叫做突擊檢查嗎?”
鄭書意:“……”
還真是班主任的通病。
她指了指時宴,“你們沒見過面吧?怎么一起過來的?”
說出來鄭書意可能不會相信,但是她的媽媽和她的男朋友確實沒有憑借任何橋梁就在機場相認(rèn)了。
僅僅靠著一張和鄭書意如出一轍的臉,以及另外一張和照片沒有差別的臉。
“是沒見過。”王美茹抱著雙臂,默默打量鄭書意的居住環(huán)境,不咸不淡地說,“我在機場認(rèn)出他了,跟他打了個招呼,就這么一起過來了。”
說完,她回頭,瞇眼盯著鄭書意:“你倒是好,都住到別人家里也不跟我說一聲。”
“哦,高三那年你跟團去新加坡也沒跟我說一聲啊。”鄭書意低聲嘀咕,“你跟我說你去牛棚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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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等時宴一出來,母女倆的對話立刻打住。
王美茹又變成了那個和藹的王老師。
由于兩人一路從機場過來,鄭書意不知道他們聊了多久,總之現(xiàn)在沒有出現(xiàn)她想象中的冷場。
但終歸是第一次見面,王美茹看時宴的目光始終帶了點審視的態(tài)度。
直到飯菜上桌。
她吃了幾口,眼里的審視無縫轉(zhuǎn)變成憐愛。
“你們平時就吃這?”王美茹想了想,“算了,總比外賣健康點。”
一句話,掐滅了鄭小廚娘對比愛迪生給自己找到的自信。
“不怎么吃。”
時宴淡定地說,“一般都是我做飯。”
王美茹滿意地點頭:“辛苦你了。”
時宴:“甘之若飴。”
鄭書意:“……?”
一共就吃過你做的一頓飯,要點臉?
-
雖然王美茹的突然出現(xiàn)讓鄭書意很是猝不及防,但終究是幾個月沒見了,鄭書意還是很想念她。
況且這么遠趕過來見一面,鄭書意還是很感動的。
甚至在晚飯后,王美茹說見到她男朋友,覺得很好,她也就放心了,晚上得趕回青安,明天還要上課,就不打擾她了。
想到媽媽這么匆忙,鄭書意差點鼻酸到哭出來。
時宴卻在旁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這種場合還笑得出來,是個人嗎?
人在感性的時候總?cè)菀讍适Ю硇浴?br/>
王美茹要走時,鄭書意跟她抱了好一會兒,依依不舍地把她送到了動車站。
直到人走了,鄭書意還多愁善感地看著車站。
好一會兒,情緒漸漸平復(fù),理智歸位,她回到車上,才后知后覺地看著時宴,問道:“可是你們?yōu)槭裁磿跈C場相遇?”
這個問題問得好。
青安是個沒有機場的小城市,王美茹來看她,怎么也不該是落地江城國際機場。
時宴握著方向盤,緊抿著唇,眼里卻有笑意。
“你說啊。”
鄭書意搖他手臂,“你不是從法國回來嗎?你們怎么會在機場遇到?”
“因為,”
時宴用溫柔的語氣地說出最傷人的話,“阿姨剛剛從馬來西亞旅行團回來,要在江城換乘高鐵回青安。”
鄭書意:“……”
終究是錯付了。
她猛地吸氣,憋回了所有眼淚。
“回家。”
-
江城向來沒有春天,五月涼爽了那么幾天,氣溫便陡升之三十五度,一直持續(xù)到六月,還有爬坡的趨勢。
寫字樓里空調(diào)開得很低,午休的時候許多女生都蓋上了小毛毯。
在一片安靜中,秦時月聽到一陣鍵盤聲,迷迷糊糊地抬頭問:“你不休息呀?”
鄭書意飛快地打字:“我調(diào)整一下PPT。”
秦時月:“什么PPT?”
鄭書意看了眼四周,小聲說:“述職報告。”
關(guān)于升職這件事,雖然同事們都心知肚明了,但鄭書意還是秉持著事前不能張揚的原則。
否則希望很容易落空。
秦時月來了點兒興趣,坐在一旁看了好一會兒,又神經(jīng)兮兮地嘆了口氣。
鄭書意問她:“你怎么了?”
秦時月?lián)沃X袋,有氣無力地說:“我覺得吧,喻游的理想型應(yīng)該是你這種女生。”
“噓。”鄭書意給她比了個閉嘴的動作,“這話可別在你小舅舅面前說,會害死我的。”
秦時月笑道:“也是,他那么小氣。”
進入收尾階段,鄭書意一邊調(diào)整格式,一邊問:“你為什么這么說?”
“唉,就是上次我出車禍,他不是來醫(yī)院了嗎?”
秦時月?lián)Q了個姿勢,捧著臉,雙眼無神地看著電腦,“我當(dāng)時好丟臉的對不對?”
想起那天秦時月怒喝肇事司機的模樣,鄭書意沒忍住笑了出來。
“其實也不是丟臉,我覺得你做得很對,不管是什么人什么原因,總是要為自己的行為負(fù)責(zé)的。”
“對對對!”
秦時月激動地拍了兩下桌子,“我問他會不會覺得我很斤斤計較,他也是這么說的。”
鄭書意抿了一口咖啡,沒有接話。
“我剛剛看你的述職報告,就覺得你這種才是對自己負(fù)責(zé)的人,我吧,就是一只咸魚。”
咸魚月耷拉著眉眼,對未來失去了希望,“可越是得不到,我就越來勁,怎么辦?”
鄭書意:“他對你很冷淡嗎?”
秦時月愣了一下,突然有點臉紅,默默埋下了頭。
“倒、倒也沒有很冷淡。”
有一次她跟朋友聚會,在酒吧碰見了喻游。
借著曖昧昏暗的燈光,秦時月就明目張膽地看著喻游。
然而沒幾分鐘他便離席,再也沒回來。
秦時月郁悶地喝了很多酒,離開時已經(jīng)快凌晨了。
但是到了酒吧門口,卻發(fā)現(xiàn)喻游坐在車?yán)餂]走。
那晚,是他送她回家的。
雖然過去了一個多月,但秦時月還清晰地記得,在他幫她脫掉高跟鞋時,她撒酒瘋亂蹬,不小心踢了他一下。
隨后,她的腳踝被他握住。
掌心的溫?zé)崤c粗糲觸感同時襲來,秦時月頓時變得像一只木偶。
但僵硬的似乎只有她,喻游把她的腿放到沙發(fā)上后,一如平時那般禮貌地問:“還有需要幫忙的嗎?”
秦時月到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想給自己一巴掌。
她不知道腦子怎么抽了,說了一句“內(nèi)衣太緊了,不舒服。”
為什么酒后斷片的技能她沒學(xué)會。
秦時月安靜如雞地回味自己的尷尬,鄭書意卻已經(jīng)修改好了PPT,拔出U盤,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不跟你說了啊,我去會議室調(diào)試一下。”
秦時月:“哦哦,加油啊。”
距離述職報告開始還有二十分鐘。
除了鄭書意以外,另外一位有職位變動的同事也在會議室做準(zhǔn)備。
見她進來,那位男同事停下手頭的事情,笑著說道:“恭喜啊,鄭副主編。”
鄭書意和這個人平時并不熟悉,聽見他的恭賀,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流程還沒走完,可千萬別這么叫,一會兒被別人聽見了要笑話我。”
“哎呀,這有什么差錯,鐵板釘釘上的事情了鄭副主編。”
男同事嘴上這么說著,一轉(zhuǎn)頭,卻變臉?biāo)频睦湫Α?br/>
他比鄭書意還要早一年進財經(jīng)周刊,如今還在為組長的職位做努力,而鄭書意卻已經(jīng)向副主編進軍了。
當(dāng)一個人自認(rèn)懷才不遇的時候,別人的努力落在眼里全都化作了云煙。
他只知道自己和鄭書意的差距就在于他沒有一個了不起的戀人。
“副主編”只是個開始,鄭書意以后跟他們這種費心費力尋求信息資源的人已經(jīng)不在一個層次了。
人家有一個站在業(yè)內(nèi)金字塔頂尖的男朋友,未來想見哪個大佬不是易如反掌。
不像他們約一個采訪要經(jīng)歷九九八十一難,還要經(jīng)常遭受冷眼。現(xiàn)在鄭書意只要開一個口,別說采訪了,就算想約個晚飯,人家男朋友也能立刻安排妥當(dāng)。
“鄭主編,以后發(fā)達了可別忘記我們這些老同事啊。”
一轉(zhuǎn)頭,同事又堆起了笑臉,“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可別拒絕啊。”
這話聽著著實有點酸,鄭書意只能隨便應(yīng)付兩聲。
不一會兒,各個領(lǐng)導(dǎo)陸陸續(xù)續(xù)地走了進來。
唐亦經(jīng)過鄭書意身邊時,還拍了拍她的肩膀。@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別緊張,你就跟平時一樣就行,沒問題的。”
不得不說,唐亦這句話給了鄭書意很大的信心。
有她在下面坐著,鄭書意全程脫稿,沒有一絲卡殼,雙眼熠熠發(fā)光,背后的PPT徹底淪為背景。
當(dāng)她放下紅外線筆的那一刻,會議室里掌聲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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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束啦?”
鄭書意一出來,孔楠和秦時月便迫不及待湊過來,“怎么樣?”
辦公室里的冷風(fēng)涼颼颼的,她對著空調(diào)吹了一會兒,壓下激動的心情,才淡定地說:“還行吧,穩(wěn)定發(fā)揮。”
孔楠和秦時月異口同聲道:“請客。”
鄭書意比了個“OK”,“明天晚上吧,地方你們選。”
回到工位,鄭書意拿起筆準(zhǔn)備寫工作周報,卻遲遲沒有動手。
她側(cè)頭看著窗外的艷陽,兀自出了一會兒神。
等她收回目光,已經(jīng)過去了十分鐘。
嘴角帶著淡淡的笑,連平時最討厭的工作周報也寫得格外快。
兩個小時后,鄭書意抬起頭,放松地靠在椅子上,神情平靜,卻給時宴連發(fā)了三個感嘆號。
鄭書意:晚上我請客吃飯!
鄭書意:地方隨你選!
鄭書意:不要跟鄭主編客氣!
過了好一會兒,時宴才有空眼手機。
他直接發(fā)了條語音過來。
“博翠云灣,可以嗎?”
鄭書意彎了彎唇角:好啊,鄭主編親自為你下廚。
消息發(fā)出去的同時,電腦上來了一封郵件。
鄭書意立刻點開,看清內(nèi)容的瞬間,她目光凝滯在屏幕上。
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她眨了眨眼睛,一個字一個字默讀出來。
像從高空墜落般,鄭書意周身都沉入一股失重感中,連窗邊的陽光都隨著她的心情變化驟然消失。
隨后。
發(fā)給時宴的消息立刻被撤回。
鄭書意:飯沒了。
鄭書意:你女朋友也自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