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千絲萬縷(23)
老劉和歐陽、小王和彭杰兩組人原本圍繞李海東,也就是王康正在展開調(diào)查,誰知道現(xiàn)在作為植物人躺在堰城醫(yī)院的是李海軍,而不是李海東,這讓他們的調(diào)查忽然陷入尷尬境地。
周小璐和王元鵝的死,若李海東(王康)為犯罪嫌疑人,那么根據(jù)「犯罪嫌疑人已經(jīng)死亡,調(diào)查停止」的相關規(guī)定,針對李海東的調(diào)查也應該被叫停。
李竹道就此在電話里頭向馬弘文請示時,馬弘文的回復再次讓李竹道見識了什么叫「姜還是老的辣」、「你大爺還是你大爺」、「馬支隊長還是馬支隊長」。
「李海東的尸體呢?」馬弘文在電話里頭問。
「被屈露露燒成灰,埋在陵園里了。」李竹道答。
「那你憑什么認為那就是李海東?」馬弘文又問。
「當?shù)亟痪氖鹿收{(diào)查報告中,死者的相貌和李海軍一模一樣,李海東和李海軍是一對孿生兄弟,既然躺在我們堰城醫(yī)院的經(jīng)確認為李海軍,那么車禍事故中死的應該就是李海東。」
李竹道雖然好奇一向「英明神武」馬弘文為什么會問這么一個看起來很「弱智」的問題,但也毫不猶豫地說出了這一「常識」。
馬弘文在電話里頭十分不滿,甚至頗為「恨鐵不成鋼」:
「你說的只是邏輯推論,我問的是直接證據(jù)。案件偵辦中,僅憑邏輯推論能認定嫌疑人的犯罪事實么?」
「我們嚴格遵守法律、執(zhí)行法律,照章辦事,在偵辦案件時,以邏輯推論為指導,但最終認定嫌疑人有無犯罪事實,還得依靠直接證據(jù)說話。」
「同樣的道理,我們在認定李海東是否已經(jīng)死亡時,除了邏輯推論,還得找到李海東的尸體。‘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這是最基本的道理,你干了這么多年的刑警,連這個都不知道?還要來問我?」
「既然找不到李海東的尸體,那我們就不能認定他已經(jīng)死亡,頂多只能將其認定為失蹤,是不是這個道理?」
「死者和李海軍長得一模一樣就一定是李海東?萬一李海軍隨便找了個人去整容,給他一大筆錢,借故要他把相貌整得和他李海軍一模一樣,然后制造一場車禍,把這人弄死,這‘假死局面也照樣成立。」
「別問我為什么會有這個假設,我沒有任何證據(jù)支撐這一假設成立,但誰又有證據(jù)否認我這個假設?」
「當然,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你也應該請清河市兄弟單位幫手,請他們對屈露露埋在陵園里的那一壇骨灰進行dna檢測,再和李海軍的dna作一對比,只要能證明這二者之間在橫向上存在血緣關系,這倒是能作為李海東確實已經(jīng)死亡的有力證據(jù)。」
「如果這一證據(jù)出現(xiàn),能基本確認李海東已經(jīng)死亡,我們作為執(zhí)法者,肯定得依法守法,那就暫停其他兩組人對李海東涉嫌造成周小璐、王元鵝死亡的調(diào)查。」
李竹道終于明白了。
「英明神武」的馬支隊長,揣著明白裝糊涂,為了尋求周小璐、王元鵝死亡的真相,再次發(fā)揚了他的「不要臉」精神。
之所以對李竹道提出要對「疑似」為「李海東」的那一壇骨灰進行dna檢測的相關要求,是因為經(jīng)過殯儀館的專業(yè)高溫烈火灼燒,被燒成灰的骨灰由于有機物已經(jīng)被完全破壞,無法從中提取、檢測dna。
但凡只要能接觸到一些涉及死亡的刑事案件的刑偵人員,都會知道這一基本常識。馬弘文歷經(jīng)、偵辦的大小案件無數(shù),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明知道骨灰中不能提取dna,卻還要請清河的兄弟單位幫忙,馬弘文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借此告訴他們:
我們在找李海東的尸體,在確認他是否
已經(jīng)死亡,結果找不到啊,確認不了啊。你們作為「親歷者」,到時候萬一有個什么事,有哪個不要臉的「大嘴巴」說我們執(zhí)法違法啥的,可得為我們作證,說我們不是這樣的啊。
dna檢測這么先進靠譜的技術都不能確認這壇骨灰是否屬于李海東,那我們也沒別的辦法了,只能將其認定為「失蹤」了哈。這沒毛病吧?
清河市兄弟單位會不會知道馬弘文和李竹道的目的?他們肯定知道啊,知道又能咋地?除了感嘆一聲堰城的兄弟這一套「皇帝的新衣」穿得好、穿得妙,然后捏著鼻子「配合」外,還能咋整?
馬弘文和李竹道都不是法醫(yī)或技術檢測出身,「不知道」骨灰當中提取不了dna,身在清河辦案的李竹道由此提出相關請求,這也完全合情合理、順理成章嘛。
李竹道以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語氣應了一聲「好叻」,正準備掛電話,馬弘文卻在電話里頭罵道:
「還沒說完,別急著掛電話……你們這幫鳥玩意兒,背著我去翻‘王元鵝案是什么意思?要說你們想在我背后捅刀子,我猜你們也沒有這個膽,就算有這個膽,這么干對你們也沒好處。」
「就算因為這事把我從現(xiàn)在的位置上擼下來,你那個級別想要坐上我的位置還差了一大截,誰上都輪不到你。」
「所以,都覺得我就是個不可理喻的人,會不同意你們調(diào)檔,甚至翻案?在你們眼里,我就是個這樣的人?啊?歪……歪,不說話是幾個意思?歪……」
李竹道聽得一清二楚,卻就著電話喊:「喂……喂,您說啥?我這兒信號不好,聽不清了……喂,咱先不說了,回頭再給您打電話。」
掛了電話后,李竹道抹了一把汗,卻也松了口氣,處座既然把這事拿出來罵人,就代表這事可以揭過翻篇了。
但隨即又陷入「憂郁」。
能揭開「聞忠案」隱秘的關鍵人物屈露露受過「特殊訓練」,其心理素質(zhì)和抗壓、抗審訊能力堪比fbi特工,在并無實質(zhì)性證據(jù)的前提下,想要撬開這個女人的嘴,事實證明行不通。
這個女人極可能自己屁股也不干凈,一旦開口就會把自己也搭進去,所以才會選擇保持緘默。
剩下的另一個關鍵人物就是史際。但史際到底是死是活?如果還活著,又該怎樣才能將他扒出來?
沒有身份信息,是史際能脫離大數(shù)據(jù)搜索的關鍵,這也是他實施犯罪行為、逃脫警方搜查的有利條件。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一個沒有身份信息的人,想要有一處藏身之所,似乎也只能去那些不需要進行身份登記或檢驗的地方和場所。
從「白蓮寺」附近別墅里的痕跡檢驗結果來看,的確發(fā)現(xiàn)了好些人的指紋,但這當中有沒有屬于史際的暫時不能確定,因為沒有他的原始指紋樣本。
這些指紋當中,的確有屈露露的指紋。但這也證明不了什么。屈露露作為聞忠的「養(yǎng)女」,去過他家,這是「理所當然」之舉,無論她開口或不開口,這一點在情理上都無懈可擊。
這些指紋當中,無論有沒有史際的并不重要,因為痕跡檢驗結果還確認了一點:別墅里至少半年以上沒有人在里面生活過。
也就是說,即便作為聞忠最為忠心的「馬仔」兼兄弟,史際極可能一直沒有和聞忠居住生活在一起,就算曾經(jīng)居住在一起,但至少大半年以來,史際沒在這里了。
沒有身份信息,也注定他走出清河,在國內(nèi)四處「游蕩」會困難重重,并且相對于其他陌生環(huán)境,他選擇留在清河這一熟悉的環(huán)境中的可能性要更大。ap.
據(jù)此,史際大概率會在清河境內(nèi)一個不需要進行身份登記或驗證,同時可供他長期居住生活的
地方。
當然,這一假設的前提是史際還活著。
同樣令他感到「憂郁」的還有「白土文案」。
根據(jù)之前的線索來看,李海東(王康)的性格陰郁,并且先后遭受過兩次性侵,同「周小璐案」和「王元鵝案」也存在詭異聯(lián)系,甚至可重新被列入這兩個案子的犯罪嫌疑人名單。
他的性格特征和悲慘經(jīng)歷,也注定他這樣的人極容易失控,從柔弱被害的極端走向陰暗施害的極端,進而將犯罪的雙手伸向周小璐和王元鵝等人。在他身上,這是一道清晰、連貫的犯罪心理和犯罪行為形成軌跡。
同時,李海東似乎也一直認為自己的母親偏心,對王芳也似乎頗有不滿。專案組于此前推測,在案發(fā)前,這對母子身上極可能發(fā)生了什么矛盾,從而引爆了李海東殺母泄憤的行為。
當然,當時這個推測莫衷一是,最終也沒有達成共識,因為隨后李海東在微信群里自曝犯罪行為的舉動沒法由這一推測進行合理解釋。
無論如何,嫌犯李海東的身份經(jīng)確認為李海軍,毫無疑問就意味著此前關于嫌犯為李海東的種種分析推測統(tǒng)統(tǒng)被徹底推翻。
這樣一來,更大的謎團出現(xiàn)了:根據(jù)線索來看,李海軍同王芳之間似乎并沒有什么矛盾,其本身更是一個大孝子,他為什么又會犯下這么人神共憤的禽獸行徑呢?或者說,他的作案動機又會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