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忘恩負義
李輝搖搖頭,“你就當(dāng)我身體有問題吧。”
鄭薇緩緩走到李輝身邊,“這是真的嗎?”
李輝有些氣憤地說:“沒有問題,我就是不想要孩子,我不想做爸爸,我就想一個人,我憑什么做父親,我有什么啊現(xiàn)在,我有房子嗎,我買車了嗎,我在深圳混出了什么樣子出來嗎,為什么你就是這樣著急!”
“因為我三十六了!我還有多少時間啊!”
“哦,你是怕以后懷不上孩子嗎?”
“是,我應(yīng)該嗎,我這個年紀(jì)不應(yīng)該擔(dān)心嗎,我就不懂為什么你這么不為我一個女人考慮。”
李輝忽然明白為什么老人們總是希望孩子早點結(jié)婚,也許就是因為生孩子的年齡在二十五到二十八歲之間最好,他已經(jīng)有過孩子,孩子的存在對他來說是一種痛苦,一點也不快樂,因此他并不想要孩子。
可是鄭薇和自己剛剛結(jié)婚,她的要求并不過分,可是他的要求對自己而言也是一樣重要的,他又很過分嗎?人不一樣。
再婚的問題原來有這么多,房子是一件事,還會有裝修,還會有生孩子的問題,過去所有的煩惱要重新來一次的樣子?
面對這些事情的時候,他才知道婚姻是這么痛苦的事,婚姻意味著要對一個女人負責(zé),可是誰對他負責(zé)呢,婚姻要求他付出,他愿意付出,可是他還想奮斗幾年,他還想自由自在地在深圳做幾年記者,做出一番樣子來,他不想這么快就考慮買房生子的事,誰給他機會,誰給他時間呢?
二次人生,好像全是壓力而已。
有時候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不應(yīng)該和鄭薇一起來深圳,可是既然來了,來了就干吧,就努力試試。
這時候他反而覺得,如果自己是和舒曉冉在一起,是不會這么壓抑的,如果有舒曉冉和果果在自己身邊,可能一切非常輕松,房子車子早就在,家人也在,多好?
臨到想奮斗一把的時候,家不像家,就會成為一種事業(yè)的拖累,人們都說男人要先成家后立業(yè),他也懂得了,先成家,就沒有了后顧之憂,現(xiàn)在自己的后顧之憂實在成為心里的巨石。
但一切的發(fā)展,完全是自然而然,走到這一步,他并不覺得委屈,只是覺得挺累的,他不知道女人會冒出一個又一個新的想法。
兩人一起打的回了家,路上沒有講一句話。
這種對眼前的期望的根本不同,誰也改變不了誰,說白了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間話語權(quán)的問題,誰來決定現(xiàn)在到底過什么樣的生活,兩人互相相讓。
事實上生孩子的問題,他不愿意,自然不可能有孩子,鄭薇也不可能懷孕,前提是她對婚姻忠誠。
從這一天開始,兩人不再在一個床上睡了,他睡客廳,她睡臥室的床,倆個人的想法一天不一致就不在一起睡覺,這是鄭薇說的。
三天之后的晚上,李輝不管那么多直接沖進了房間,抱著鄭薇就脫衣服,然后抱著一起睡了,于是每天又在一起睡,鄭薇妥協(xié)了。
話說的再狠,心里總希望男人是愛自己的,鄭薇就是如此。
工作依然繼續(xù),生活依然繼續(xù),孩子的問題,他們不再爭吵,放在了心底,兩人最后的妥協(xié)方案是兩年以內(nèi),身體上加強鍛煉,李輝給鄭薇報了一個瑜伽班,花了三千多,一年。
讓李輝意外的是,他這次接手的采訪對象是一個導(dǎo)游通訊員,帶隊去云南,遭遇了奇怪的一家人,這是一樁讓人詫異的婚姻。
見到采訪對象的照片,他就詫異——一個看起來五十歲左右的阿姨,一身贅肉,臉上的皮膚也十分松弛,看起來就是一個十分普通的老人。
然而見到真人的時候,一問,才知道年齡是四十二歲,見面說話之后的感覺確實不是那么老。
四十歲的婦女為什么看起來那么老呢,李輝不能理解。
“李記者,你好,我的故事說起來,你聽了一定覺得好笑。”
“不會,不會,大姐,我們做記者的,天天都在注意奇怪的事情。”
“你聽導(dǎo)游說了一些吧。”
“恩,她告訴我你丈夫給你買了一個八萬多的手鐲,她剛想夸您幸福,結(jié)果又看到您的丈夫帶著另外一個“妻子”在買手鐲,買了一個八千多的。”
“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李輝神色暗淡,知道其中有隱情,“大姐,我也是結(jié)了婚的人,你說吧。”
“這一場旅游是他要帶那個女的去,那女的是他小三,已經(jīng)在一起三年多了,他直接跟我說了這件事,要求離婚,其實在他攤牌之前我就知道了,他發(fā)現(xiàn)我知道了,也沒有認錯,什么也沒做,就要求離婚。”
看到大姐臉上那種冷冷癡癡的表情,李輝不知道說什么好。
“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局面呢?”
“這樣的局面?哼,在他這一批暴發(fā)戶里很常見,只是我是那個選擇不離婚的,他去哪里我跟著去,他不照顧我,只照顧他的小三,我找人打小三,他回家就罵我,我們就吵架,后來我再罵,他也不說話了,反正就是不理我。”
“你們有孩子嗎?”
“有一個孩子,送到英國留學(xué)去了,孩子對他父親的行為也感到羞恥,從來不和他聯(lián)系。”
“大姐,為什么你堅持不離婚呢?”
“因為我不想落入那個女人的圈套,我也不想當(dāng)他的愚蠢和欲望得逞,我寧愿痛苦,也讓他們跟著我一起痛苦。”
“聽說,你老公還是給您買了八萬的手鐲。”
“對,這是我一生中買的最貴的一樣?xùn)|西,他欠我的,他知道,但是他就是要離婚,我就是不同意,一開始他還做做樣子,后來他干脆不回家了。”
“發(fā)生了什么事嗎,為什么會形成今天的局面呢?”
“當(dāng)年,他也是一個沒錢的窮小子,是我和他一起白手起家,是我陪伴他度過了漫長的歲月,后來他看我老了,他看外面別人有小老婆,他就學(xué)別人也養(yǎng)小老婆,一個是因為社會風(fēng)氣壞了,男人跟別人比有錢,其中一個就是比小老婆的數(shù)量,還有一個就是他本身就色,喜歡沾花惹草,年輕的時候他就對不起我,我罵過他無數(shù)次,他還不知道反省,結(jié)果到了四十多歲又開始找小老婆,我真的覺得非常痛苦,你說老天爺憑什么這樣對我,我哪里對不起他了!”
李輝看著大姐這一張蒼老絕望的臉孔,心里也十分悲哀,也許行為上這個大姐沒有做出對不起大哥的事情,但這一張臉對大哥來說已經(jīng)完全不像一個女人了,一個經(jīng)常在外面晃的男人,他不愿意帶著一個丑陋的黃臉婆出去,這種心理也許只有男人明白。
“大姐,我覺得你應(yīng)該吧你人生的重心轉(zhuǎn)移到你自己身上,當(dāng)然這是小弟的一點建議。”
“可是我已經(jīng)老了,我還能干什么呢?”
李輝被這句話噎住了,他無話可說,別人都說貧賤夫妻百事哀,不貧賤的夫妻難道就一定幸福到老嗎?
男人老的慢,女人老的快,看來真的是這樣,畢竟李輝看了大姐手機上的照片,大哥確實就是四十歲的樣子,皮膚很好,中年人的感覺,但是大姐已經(jīng)成了奶奶。
大姐又翻出另外一張照片,照片里是一個年輕女人的側(cè)臉。
“這就是那個小三,也三十幾了,就是看起來年輕而已。”
在李輝眼里,照片里頭發(fā)栗子黃大波卷,皮膚緊致雙眼皮的女人看起來好像是二十多歲的樣子,非常年輕漂亮。
“這個女的其實長得也一般。”
“就是說,我年輕的時候也漂亮啊。”
“其實這樣的旅游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只是我實在受不了了,他越想擺脫我,我越是不讓他擺脫,我就想變成一個陰影,讓他害怕,讓他一想起我就愧疚。從三年前開始,他總是偷偷摸摸看手機,那時候還是小手機,他總是出去接電話,我就懷疑,但是他那時候還不承認。后來被我抓過一次,我抓住那個女的打了好幾個巴掌,他們就斷了一段時間,結(jié)果三個月后,他們又在一起了,不知道為什么,他們好像變得更加堅不可摧,真的讓我氣絕!我真的對他恨之入骨。”
李輝聽著大姐的怨憤之詞,心里也變得很難受,他其實已經(jīng)想走了。
大姐又說:“我二十二歲嫁給他,沒有過一天好日子,他家里窮,什么聘禮都沒有,他說要帶著我過好日子,我們一起奮斗,我答應(yīng)了他。他白天下礦場,我就給他做飯,回家了給他洗澡,衣服破了都是我縫補,那時候我們真的很苦,一個月吃不上一頓肉,但是我覺得那時候的我很幸福,現(xiàn)在呢,我有錢,我什么都有,可是我覺得我好像每天都活在地獄里。還有一年,他挖礦被抓了,蹲了兩個星期才出來,我們的錢也被沒收的差不多了,一下子又沒錢,我把我平時瞞著他攢下來的十萬塊錢拿出來說,這是我們孩子讀書的錢,我相信你,你去想辦法,把錢再掙回來,他那時候還流眼淚了,問我什么時候攢下來的,我就說我就是怕有一天你被抓了,你病了,孩子病了,出大事了,手里必須有錢嘛,他真的流淚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流眼淚,蹲了兩個星期號子出來,看到我就抱著流眼淚,說一切都完了,如果不是我,他哪里有今天呢?他為什么可以如此忘恩負義,為什么可以如此壞呢?為什么要這樣背叛我?”她很驚訝地看著李輝問。
李輝自然也回答不了,他不可能說是因為男人在外面一直經(jīng)歷風(fēng)吹雨打,一直在磨難里成長,他其實是一直在成長的,他成長起來,對伴侶的要求也隨之提高這是很自然的。
他覺得不能講,但這個稿子他一氣呵成寫完了,他的心情很沉重,家庭兩個字的意義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心中。
家庭到底要求男人和女人如何抉擇呢,為什么社會上,有那么多不幸的家庭,或許自己也算其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