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曉冉聽他這么說，心里高興，臉上不顯露，說：“我都跟碧姐說好了，她也給我準(zhǔn)備了客房，我還怎么說？”
    李輝：“恩，說的也是，那我還是先把你送過去，明天早上先去接你再一起去接果果。”
    他正后悔剛才脫口而出的客套，他自覺也不是那么饑渴的男人，妻子雖然貌美如花，但他不希望妻子自以為很容易就再一次能夠回到過去的秩序。
    舒曉冉呼出一口氣，像是嘆息，微微一笑，點頭說：“恩，我跟她也很久沒見面了，有很多事情要聊。”
    兩人都再無話了，開車回家的路也只有幾分鐘的時光而已，但這么短的時間卻顯得如此漫長，雖然大家的語氣都很淡，意思卻很深，越客氣，越無情。
    回到家之后，李輝問她要不要再帶幾件家里的衣服，舒曉冉搖搖頭，鞋子也不換，直接走進客廳拿了箱子就往外走，像是賭氣。
    李輝喊她，“你怎么了？”
    舒曉冉已經(jīng)走到門口，停了一下，回過頭來無情地笑著說：“沒事啊，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黑了，我該要早點過去的，不用你送了，我下去打的也方便。”
    說著她就過去按電梯。
    李輝有些難堪，沖過去問：“我剛才不是說了送你過去嗎？你不能稍微等我一下？”
    舒曉冉眼睛一直眨，忍著淚說：“我自己一個人走，心里舒服。”話沒說完，電梯開了，她逃命似的沖了進去，一進去就按關(guān)門按鈕。
    李輝也不管了，不分青紅皂白就跟進去。
    舒曉冉也不看他，側(cè)著頭看另一邊，有些氣又有些冷地問：“你干什么啊？大門都沒關(guān)。”
    李輝：“我要上廁所，你也不等我，我只能先下來。”
    舒曉冉：“你又何必這樣呢？要傷害我，就徹底一點，一會兒冷一會兒熱，這是整我，李輝，你不覺得很累嗎？”
    李輝：“我怎么整你了，這一切都是你整出來的。”
    兩人說著已經(jīng)到了一樓，舒曉冉要出去，李輝拉著不讓，又按下了負(fù)一層。
    舒曉冉甩開他的手，“就算下去了，我也不會上你的車，你的車尊貴，我們上不起，我是回來演戲的，你也只是需要我演戲罷了，裝的那么好，讓我不自在。”說罷到了負(fù)一層她又按了一樓。
    兩人就在這電梯里糾纏爭吵，好半天，她還是拖著箱子走了，李輝也沒有留，空氣里的寒意滲進了骨頭，他也不曉得自己在抗拒什么，卻又后悔。
    夜里，他睡在煥然一新的臥室，看到墻上的婚紗照，總覺得不真實，那么幸福的他們現(xiàn)在怎么會到這種地步？
    感情很容易消失，稍微的背叛也能讓看起來非常堅固的感情走向毀滅，壞起來容易好起來難。
    晚上在被窩里，他抱著手機一直想給她發(fā)消息，但是每次編輯了一大串子“我最近……我感覺……你……我……”最后都還是刪掉了。
    好像說什么也不對，說什么也不好，最后他什么也沒說。
    他也不知道舒曉冉在碧姐家里，也是一樣臥在被子里，一邊和碧姐聊天，一邊又把玩手機，但始終沒有等到丈夫的任何消息。
    她這一夜失眠了。
    李輝卻睡得和往常沒有分別。
    第二天，他起來看，手機還是空的，他總以為到了現(xiàn)在，兩個人都會有很多要扯皮拉筋的，卻沒有。
    洗漱到了九點，他才給她打電話，問她起來沒有，誰知道她說她已經(jīng)到了岳父家了。
    明明說好了早上他去接她的，她又變了，她拒絕了。
    真是無情又冷漠，他的心也難受起來，穿上去年她給他買的暗藍(lán)色毛衣開衫和牛仔褲，不管怎么看，他知道自己是到了中年，一切都應(yīng)該是有秩序的，有檔次的，也該快樂。可溫潤如玉的中年卻始終沒幾天幸福日子。
    開車一路去岳父那里，妻子穿著大紅色的風(fēng)衣，盤起了頭發(fā)，白色的圍巾，整個人很有氣質(zhì)，她無論任何時候都是那么漂亮，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他走近的時候，她是笑了，客套的那種，孩子在她懷里笑著喊爸爸，這一刻他覺得她真的是一個非常狠的女人，他相信妻子的心也是痛的，她非要偽裝一切都很好，她沒事。
    如此要強又是為了什么？難道只有她懂得偽裝？他也會。
    只是比一比，看誰更無情，無聊的橡皮筋游戲，愛過的人都會。
    他也笑，和岳父母先打了招呼喊了人，剛買的煙酒水果送到岳母手中，慢慢走到她身邊坐下。
    岳母問：“你們這是分開一個多月才見啊，怎么早上不是一起來的？”
    李輝還不知道怎么解釋，聽到妻子說：“是一起來的，他送我到了這附近，他單位有人找他要個辦公室門的鑰匙，他又開車送過去所以現(xiàn)在才來。”
    岳母聽了點點頭，“曉冉，我想吃核桃，去廚房拿來，在冰箱里。”
    舒曉冉聽了就起身去拿，沙發(fā)邊剩下李輝和岳母兩個人，岳母又問：“你們昨天吵架了？”
    李輝有些嚇到了，她這是怎么看出來的？“沒……”
    岳母板起臉來，“給我說實話，曉冉我曉得，她和你一點都不自然，你說說，你們到底在鬧什么，是不是你不同意她出去上班，她偏要過去？”
    李輝抬一抬眉毛，點點頭，“是，就是這樣，爭了幾句。”
    岳母：“唉，小輝，我站你這邊，你還是要勸，她始終是個姑娘，一個人在外地，誰跟她玩解悶啊？也是個媽媽了，孩子也不管，丈夫也不管，不知道忙什么，她這樣是不行的。哎，要不然，你也去武城？”
    李輝正要說話，妻子拿著一包核桃過來了，“你們聊什么呢？”她笑著問。
    岳母：“我是說你們倆都互相遷就一點，夫妻相處總有一方要軟一點，不然怎么過？哪有那種十全十美的夫妻呢？”
    舒曉冉笑了笑，“好了，不說了，我們出去玩吧，果果，想去哪里玩？”
    看電視的果果轉(zhuǎn)過頭說：“我要去游樂園！”
    一家三口就這樣出門，出發(fā)去游樂園。
    妻子和女兒坐在后面，李輝一個人開車，妻子也不跟他講話，單獨只跟孩子聊。
    問果果學(xué)了什么課，有沒有什么好朋友，孩子有一搭沒一搭的。
    妻子又對女兒說：“果果，你喜歡媽媽么？”
    果果：“呵呵，不喜歡。”
    李輝問：“果果喜歡爸爸吧？”
    果果：“恩~~，我不喜歡爸爸。”
    舒曉冉又問：“為什么不喜歡媽媽呀？”
    果果卻不回答，只問：“媽媽，你不要爸爸了嗎？”
    舒曉冉聽了大笑，“呵呵呵呵，怎么會呢？媽媽和爸爸不能互相不要的。”
    果果：“那你為什么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外婆說武城是比學(xué)校還遠(yuǎn)很多很多的地方，在姑奶奶那邊。”
    舒曉冉：“恩……因為……果果，其實這個開車的不是你爸爸，周杰倫才是你爸爸！”
    果果一聽，不得了了，大腦忽然充滿了沖突，費解地望著媽媽，“你……你怎么搞的呀，你到底和誰結(jié)的婚呀？你……你……你怎么那么討厭？你是臭媽媽，果果不喜歡你。”
    李輝聽了，也笑了，又想起以前還懷疑果果不是自己女兒，一切都過去的那么久，都不真切了。
    過去和夢一樣，噩夢。
    李輝說：“果果，你喜歡爸爸還是喜歡媽媽？”
    果果：“媽媽。”
    舒曉冉一聽，一把抱住女兒親了又親，笑的又自然又開心。
    李輝從后視鏡看著妻子女兒，心里又覺得很幸福，他忽然想留住這一刻，這一刻也是因為女兒，女兒需要父母。
    他心里覺得自己和妻子不可以分開，也許能出來的理由是因為女兒，然而還有一些其他的吧，打開音樂，翻出一首陳奕迅的歌——《穩(wěn)穩(wěn)的幸福》。
    到了游樂場，果果好像一只剛長了翅膀的小鳥，到處飛鬧。
    每一個項目都要排隊，都是孩子和父母，年輕人很少，在這樣的城市年輕實在不多。
    李輝看著他們前面排隊的一個家庭，是一對看起來比較年老的父母帶著三個孩子，一個女孩子加上一對男雙胞胎，大家的眼睛里似乎都沒有神。
    單純?yōu)榱松疃睿恢绖e人的家庭都是怎么樣，他總羨慕別人眼里的麻木，麻木大概是因為生活很單純，不需要想那么多。
    當(dāng)錢已經(jīng)不是問題，感情就會成為最大的問題，妻子一整天都貼心照顧孩子，眼睛盯得死死的，沒說上幾句，就又跑幫孩子擦汗什么的。
    一路上，他沒見到幾個比妻子更漂亮的女人，大部分能稱之為美女的都是小姑娘。
    遠(yuǎn)處的矮山和近處的過山車看起來很精彩，而妻子卻一直不理他。
    風(fēng)高云淡的日子，其實也適合浪漫一把，走到幽靜的小道時，孩子往前跑看樹上畫的卡通人物雕塑，他和妻子走在后面，四面一個人也沒有，他伸手摟住了妻子的腰，試探性的。
    結(jié)果被妻子一把推開，“干什么啊？”
    李輝不免尷尬，扣扣鼻梁，笑著說：“這里沒人，手癢。”
    舒曉冉瞪了他一眼，伸手揪住他耳朵，“公共場合，更不能摸我！不然我不會客氣的！”
    有些事，有了開始，后面就容易了。
    一天玩的很累了，在外面吃了飯，李輝很自然地開車回家，一家人晚上也在一起。
    結(jié)果，妻子回家洗了個臉，又開始收衣服，站在床邊打包行李。
    李輝問：“做什么啊？”
    妻子：“我只是請了一天假，我現(xiàn)在收拾，你送我去火車站，反正動車一個半小時就到了武城，免得明天早上要早起，上班要簽到的。”
    李輝嘆嘆氣，一下子跌在床上，有些累的語氣問：“舒大妹子，你這是在玩弄我感情嗎？”
    舒曉冉忍不住笑著說：“沒有啊，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李輝支起頭問：“誰說這是我想要的生活？”
    舒曉冉依然疊衣服，“我喊你回家的時候，你沒回家，你不要家了，我也可以不要。”
    李輝：“孩子呢？你不覺得她已經(jīng)對我們很不滿了嗎？”
    舒曉冉：“是啊，我一直因為她，讓自己忍著這一切，忍著你，現(xiàn)在我也想有一個人的權(quán)力，我也是孤獨長大的，她，她現(xiàn)在比我過去幸福多了。”
    李輝搖搖頭，“唉……”他很想說一句挽留的話，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說不出來，盡管他的全身上下都在講你不要走，可是嘴巴就是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