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斌小講了一下，李輝掛了電話。
    李輝和主編對視一眼，“是徐威的親戚。”
    主編扶了扶厚片眼鏡問：“何源是徐威的親戚？”
    李輝：“不是，費家灣上轄晉縣的計生局局長是親戚，何源只是一個很小的人物，是派去執(zhí)行任務當惡人的人。
    主編：“唉……，不管怎么樣你以后總是要小心一點，就算出手救人也不要暴露了自己，現(xiàn)在是亂世，惡人在上面，好人在下面。
    而且你要接受一個問題，那就是如果好人上去了……久受浸淫，也會變成壞人。權力和金錢這兩樣東西，沒幾個人能繞過去，繞過去的就不會鉆進去了。”
    李輝點點頭，“是這樣，唉，是啊，這就是中國的國情唄，關系社會，慢慢來吧，我相信會慢慢變好的。”
    主編搖搖頭，“看這就是年輕人和老人的區(qū)別，我就覺得不會變好了，或許年輕人看到的更多是希望，而我已經承認了世態(tài)炎涼，承認了亂世現(xiàn)實，我奮斗過，吃過苦，我也得過便宜，但最后我沒能改變一些東西，我現(xiàn)在能做的，也就是去培育好的人，知道這種培育也是沒用的，在未來的大染缸里，人說不定還會變質。
    而我無所謂了，我僅做著自己認為對的事，就憑自己的感覺。”
    李輝感覺到主編的滄桑和厚德，“其實你還是抱著希望的，你跟我說過，在寫新聞的時候，記者需要做個過濾器，記者是極端丑惡和極端善良的第一見證人，記者需要有自己的過濾和隱忍能力，不是每個人都受得了。
    我們報社的女記者沒幾個喜歡跑那種可怕的機動新聞，但事情還是要有人寫，報紙有人需要看。
    我和很多記者一樣，口味越來越重，不喜歡寫小貓小狗新聞，喜歡大新聞，極端新聞，但我心里知道我還是個理智的人，你知道我。”
    主編站起身來，去給自己的保溫杯倒熱水，他安安靜靜，動作緩慢，仿佛這個人從來不懂“著急”是什么意思。
    他的慢有一種沉思后的鎮(zhèn)定。
    “費啟東其實沒有神經病吧，李輝？”主編忽然這么問。
    “有啊，怎么沒有，他有精神分裂。”
    “呵呵，也是，和你聊完了殺人前后因果就得了神經病。”
    李輝笑了笑，“別這么說嘛，他奶奶本來就是神經病，這個東西有遺傳性。”
    主編淺笑不語，“你回去吧，我的話說完了。”
    李輝回到辦公室之后，心里挺郁悶，主編已經看透了自己。唉，被人看穿的感覺，好像是被一個靈魂穿了過去，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的事兒。
    辦公室很安靜，李輝身邊的王瑞也是安安靜靜寫自己的東西，看起來王瑞是個很內向的人，不愛說話，可是李輝現(xiàn)在想找人聊聊天，但如果就此開口說話，王瑞依然忙自己，就會顯得很尷尬。
    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李輝忽然覺得不自在。
    想起劉偉的好來了，劉偉是個開朗的人，還是喜歡開朗的人，雖然開朗的人難免啰嗦，但總體而言開朗不會冷場。
    李輝訣別俞修美已經有段日子了，他忽然感覺到寂寞來。這種寂寞是沒有人可以說話的寂寞，俞修美無疑是可以用來說話的，只是她有太多婦人的愚了，和她在一起說不定什么時候又翻到陰溝里。
    翻了翻自己最近的通話記錄，李輝給沈斌發(fā)了個短信，約他晚上吃飯，不管怎么樣沈斌和自己年齡相當，生活狀況相當，父親是舊友，沈斌算是個可以說話的人，兩人也沒什么利害關系。
    沈斌欣然答應了李輝，然后兩人約定七點吃飯。
    整理新聞計劃，繼續(xù)出去采訪，日子就這樣，慢慢的過倒也相安無事。
    到了晚上的時候，李輝給妻子打電話，說要和一個男的朋友吃飯，說不回去了。
    妻子卻是不依了，在電話里問：“哪個男的？叫什么，干什么的？”
    李輝笑了笑，“沈斌，枝城市市長，是做官的。”
    妻子：“有沒有女人和你們一起？”
    李輝：“沒有。”
    妻子：“你們見面干嘛？在哪里見面？”
    李輝：“我們聊天啊，還沒想好在哪里見面，我就是找他聊聊天。”
    妻子：“我要去，讓沈斌也喊他老婆！”
    李輝心中一緊，心想，妻子變得好任性啊，唉，“曉冉，別這樣嘛，我和他兩個男的聊天有很多男人的話題，你和他老婆去了，我就不想和他見面了，反正你們在，我們有些事情也不能隨便聊了。”
    妻子：“我在你就不能說啊？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李輝：“唉，沒有沒有，我沒事情瞞著你，曉冉，我只是和朋友吃個飯，你不用這樣吧？”
    妻子：“誰讓你有前科的，你定了吃飯的地方給發(fā)來吃飯的地點和時間，然后再給發(fā)個你和沈斌的合照給我看看，我就不去。”
    李輝苦笑，“好好好，都聽你的，你是我們家領導好吧？”
    妻子的口氣這才松動了，“好吧，呵呵，那你幾點回家啊？”
    李輝：“吃完了飯回去唄，大概九點鐘？”
    妻子：“九點啊，幾點開始吃？”
    李輝：“七點多吧，肯定要等菜不是。”
    妻子：“好吧，九點就九點，不按時回來的話，以后就不準出去！”
    李輝：“好……！”
    和妻子講完電話之后，李輝感覺到自己現(xiàn)在被一個真實的舒曉冉用她自私又細密的愛的枝椏抱緊了，有種貼心的幸福感，又帶有一絲恐懼，真實的妻子應該是這樣才對吧？
    雖然妻子這么問還算可愛，但妻子是不是也查的太嚴了？看來妻子對自己也是有點不放心的，如此甚好，妻子如果對自己那么放心，自己倒有心里落差了。
    李輝整理了一下東西，準備下班，時間是九月四日，下午六點四十。帶著一種寂寞感，李輝想去和沈斌聊聊天兒。
    聊聊夫妻生活，聊聊工作，聊一聊各種讓李輝和沈斌擔憂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