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執(zhí)法權(quán)
第四十一章執(zhí)法權(quán)
東京的早晨依舊是從打更頭駝的梆子聲中開始的,運(yùn)送夜香的驢車從通明坊出來之后就沿著城墻根最后出了金水門……
接著出現(xiàn)的就是一輛輛裝滿熱湯的水車,還有一些專門供給豪門大戶家使用的河心水。
大戶人家已經(jīng)炊煙裊裊了,小戶人家的丫鬟侍女就提著籃子出門與貧家主婦一起去街上購買朝食。
七哥湯餅鋪?zhàn)佑肋h(yuǎn)是最熱鬧的地方,一份帶湯的湯餅加上兩塊炊餅,就是家里男人操勞一天的保障。
晨鐘還沒有響,還不到男人們出門掙錢的時候。
諾大的東京從空曠到人滿為患僅僅是一炷香時間的事情。
趙禎的眼神不太好,即便是戴上老花鏡依舊看東西看的不是很真切。
今天,他手里拿著一架望遠(yuǎn)鏡。
望遠(yuǎn)鏡整體呈黑色,處處泛著金屬的光澤,充滿了工業(yè)時代的韻味。
鐵喜正在踞案大嚼,江米粥非常的順滑,綿軟,非常的和他的胃口。
趙禎早晨是不吃葷腥的,所以,桌案上擺的十幾樣食物沒一樣是肉食,這一點(diǎn)鐵喜不是很喜歡。
“每天都是如此,沒有半點(diǎn)的變化……”趙禎將望遠(yuǎn)鏡遞給了侍者,重新坐在桌案邊上取了一個包子慢慢的嚼。
鐵喜抬頭疑惑的看看高臺下的東京城笑道:“您以前說過,沒有變化就是最好的變化。”
趙禎笑道:“以前是這樣想的,現(xiàn)在不了,你父親起了一個很壞的開頭。
用哈密國證明一個國家長年累月打根基這事有待商榷,一夜之間起高樓也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當(dāng)然,哈密的那一套也只適合哈密,不適合東京,這里的人什么都慢慣了,突然變快,他們會手足無措。”
鐵喜笑道:“您才是大宋國的主人,這個國家必須以您的意志為前進(jìn)的方向,就像我父親在哈密國一樣,慢有慢的優(yōu)點(diǎn),快有快的好處,總之什么適合大宋國,我們就怎么做,快慢都沒有錯,主要看人。”
趙禎丟下手里吃了一半的包子道:“總是和稀泥可不是一種理政的方式。
大臣們可以,王或者皇帝不成的,大臣們可以指望王與皇帝給他們拿主意,而王與皇帝只能自己拿主意,對與錯總要分清楚的。”
鐵喜笑道:“我父親說以前有一位智者曾經(jīng)告訴過他,不管是黑貓白貓只要抓住老鼠就是好貓!”
趙禎呵呵一笑,探手抹掉鐵喜嘴邊的米粒道:“好一個利字當(dāng)頭不顧其他的鐵心源。
大宋是不同的,我們不是西域野人,考慮利益的同時還要考慮別的。
嗯,從今天起,你就跟隨皇祖父一起去參加大朝會,你仔細(xì)的聽著,看著就好,莫要多嘴!”
鐵喜連連點(diǎn)頭。
趙禎起身,鐵喜也就吃不成飯了,他剛才雖然吃的很快,還是沒有吃飽。
趙禎見鐵喜的眼神依舊落在包子上,就抓了兩個放在鐵喜的手里,他自己拿了那個沒吃完的包子,與鐵喜一起一邊走一邊吃。
秘書監(jiān)的官員眉頭皺的很深,皇帝與哈密王世子兩人沒有絲毫的皇家風(fēng)范,他不知道該不該記在起居注上。
今日的朝會與往日沒有什么太大的區(qū)別,朝會上依舊在議論開邊,屯田,賑災(zāi),剿撫一類的事情,算不得新奇。
唯一稀奇的是穿著二品小號官服的鐵喜站在龐籍的身后參與了朝議。
鐵喜從頭到尾一句話都不曾說,手里還拿著一枝哈密國特有的硬筆在一個小小的本子上記錄今天朝會上發(fā)生的事情。
哦,這是在觀政啊!
平章事文彥博瞅了一眼鐵喜就不再看他。
鐵喜觀政不算奇怪。
大宋軍隊剿滅了西夏國之后,遷徙了銀夏二州的百姓入關(guān)中,這離不開哈密國的支持,至少,需要哈密國支援?dāng)?shù)目龐大的糧草給屯駐在西夏的二十萬大軍。
一戰(zhàn)之下,西夏國的丁口消失了七成,邊軍俘獲的西夏人大部分都是婦孺,好在也同時俘獲了大量的牛羊與物資,其中搬空興慶府就已經(jīng)可以有效的彌補(bǔ)大宋在西夏的耗費(fèi)。
莫藏氏死于亂軍,沒藏訛龐攜西夏皇帝李諒祚回到了黑水鎮(zhèn)燕軍司隔著大漠與狄青,楊文廣對峙。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文彥博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徹底弄死西夏國,然后好名垂千古。
收復(fù)燕云地的功績,文彥博是不敢想的,當(dāng)初太宗曾言“復(fù)燕云者王”這句話到現(xiàn)在依舊算數(shù),卻沒人敢爭取。
普天之下,能收復(fù)燕云又不侵犯皇家忌諱的人,恐怕也只有站在他身后不遠(yuǎn)處的哈密王世子了。
龐籍在平章事任上收復(fù)了青唐,進(jìn)越國公,文彥博以為,自己任上收復(fù)了西夏,無論如何也該進(jìn)吳國公。
這是千古未有之榮耀,也是人臣之巔峰,到了這個時候,朝政如何變幻,已經(jīng)與他這個到達(dá)了人臣榮耀極限的人關(guān)系不大。
不管誰上位,最終他文彥博依舊是大宋的吳國公。
因此,他已經(jīng)不再站什么隊伍里,地位已然超然,干涉的國事越少,文家的榮耀就能保持的更久。
對他來說,鐵喜站在朝堂上實(shí)在是沒有什么好意外的,就當(dāng)是一個年輕的后進(jìn),真的在觀政罷了。
冗長的大朝議直到午時才結(jié)束,趙禎已經(jīng)非常疲倦了,臨走的時候還朝鐵喜招招手,帶著他就走進(jìn)了后殿。
一起去后殿的人還有文彥博,參知政事曾公亮,開封府知府丁度,知樞密院事王德用。
鐵喜對這個王德用有著極深的警惕之心。
別看此人已經(jīng)年過七旬,平日里在朝堂上基本上不說話,可是,父親早就說過,真正能夠?qū)实郛a(chǎn)生巨大影響的人這個王德用絕對算一個。
從王德用若有若無飄過來的陰冷眼神,鐵喜覺得這個老家伙好像對他沒有多少好感。
好在文彥博溫和的話語讓他的心里平靜了一些,他覺得沒有必要現(xiàn)在就對王德用這個人示好,在敵我未分之前一動不如一靜。
趙禎非常的疲憊,需要小睡片刻,文彥博等人坐在偏殿等候召見,一個個慢慢的啜飲著茶水,一言不發(fā)。
偏殿里的椅子很高,鐵喜坐在上面雙腳挨不到地上,即便如此,鐵喜依舊坐的四平八穩(wěn),與其余重臣相比,養(yǎng)氣功夫不遑多讓,只是有些滑稽。
王德用不喜歡鐵喜,卻不敢質(zhì)問他坐在這里的資格,這個弱不禁風(fēng)的孩子身后,有一頭比老虎還要兇惡的猛獸父親,這頭猛獸可不是豢養(yǎng)在御花園里的寵物,而是真正的嗜血猛獸。
大宋好不容易有了目前這個自開國以來最好的局面,大半都托這個孩子父親的福。
鐵喜剛剛施禮的時候,王德用心中依舊極為不快,眼見這孩子坐在椅子上已經(jīng)一炷香功夫了依舊沉穩(wěn),不由得嘆口氣道:“世子在東京過的可還安好?”
王德用一開口,文彥博等人問問閉合的眼睛都睜開了一瞬間,不過,馬上就合上了。
鐵喜從椅子上滑下來,恭敬地施禮道:“勞動老大人動問,小子惶恐,回老大人的話,鐵喜在京中一向安穩(wěn)。”
王德用見鐵喜把自己當(dāng)老父親一般尊敬,嘆口氣道:“僅僅十六天,東京城失蹤的人口不下三百,不知世子可知曉他們的去處?”
鐵喜微笑道:“準(zhǔn)確的說失蹤了兩百二十六人,這些人都被我哈密國的屬下,我父王聽說這些人在京中為非作歹敗壞我哈密名聲,就全部召回了。”
王德用壽眉一掀沉聲道:“哈密國對我大宋用間?”
鐵喜搖搖頭道:“在我父王還是大宋臣子的時候,這些人就已經(jīng)存在了,這么多年,我父親經(jīng)營西域?qū)@些人的管束有些鞭長莫及。
昔日的夠義氣的好兄弟如今變了味道,依靠我父王在西域打下來的名氣胡作非為,我父王怕小子被他們蠱惑,才做出這樣的決定,如有不妥之處,還請老大人責(zé)罰小子便是。”
王德用沒想到鐵喜這么光棍,竟然一下子把話說穿了,還承認(rèn)了,這完全出乎了他預(yù)料之外。
閉目養(yǎng)神的文彥博不由得笑了,都說鐵心源乃是時間罕見的少年英才,沒想到他這個兒子絲毫不比父親差。
在東京城,哈密人本身就非常的顯眼,大宋密諜司對哈密人也自然是在重點(diǎn)照顧。
這些年以來,雖然單遠(yuǎn)行以及胡魯努爾行事低調(diào),卻并沒有逃出大宋朝堂的法眼。
單遠(yuǎn)行在東京的勢力膨脹太快,自然就良莠不齊,開封府也是看在鐵心源與長公主的面子上沒有嚴(yán)加追查,只是要他們自律。
沒想到這些人得寸進(jìn)尺,愈發(fā)的無法無天,就在王德用準(zhǔn)備用大力剿滅的時候,哈密國人自己出手了。
王德用的怒火不是來自那些人的失蹤,而是來自一拳打空之后的羞惱。
“如此說來,哈密國留在東京的暗樁,已經(jīng)被世子拔除干凈了?”
王德用平緩了一下氣息接著問道。
鐵喜搖頭道:“還是留下了一些替小子奔走的人。”
“都是些什么人?”王德用繼續(xù)追問。
鐵喜皺皺眉頭,抬頭看著王德用道:“老大人難道以為小子孤身一人在京才合適嗎?”
王德用不好跟一個少年爭論,閉上眼睛不再說話,鐵喜咬咬牙徑直出了偏殿,走進(jìn)了趙禎的寢宮。
文彥博淡淡的道:“王將軍多事了。”
王德用赫然起身怒道:“死的都是大宋子民。”
文彥博曬然一笑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
曾公亮嘆息一聲道:“現(xiàn)在,哈密子民,大宋子民還有區(qū)別嗎?”
(三七中文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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