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知道這段時間朱翔怎么過的,胡子拉碴,人也瘦削不少。
看來無業(yè)游民的生活方式不適合他。
鄧言看朱翔如是,朱翔看鄧言也如是,“在減肥?別減,包子臉喜氣,更適合你。”
鄧言想抓一把小龍蝦塞他嘴里,不會說話就別說。
官君拉她坐下,替她打開碗筷,用開水燙過,倒了半杯啤酒,手背貼在杯壁試了試溫度,放到她面前。鄧言喝了口,還他一個明媚的笑容。
朱翔冷眼看著他倆在自己面前“裝咱倆才是一伙的”,“你們背著我見周家保姆。”
“講道理,誰規(guī)定我們必須叫上你?”鄧言轉頭問官君,“為什么你要跟他做朋友?”
“不算朋友。”
“誰跟他是朋友。”
瞧這特有默契的德行,鄧言無聲地翻了一個白眼。
官君解釋,他倆中學同學,勉強要說友情,少年時一起打過架。
官君家里有錢,成績不錯,朱翔曠課打架是常事。他倆在學校是兩類人,從無交集。
直到官培新婚外戀,那段時間官君學習一落千丈,還跟人打了幾場無緣無故的架,被幾個人壓著揍。朱翔走過見到,書包一丟加入戰(zhàn)團,理由是看不慣人多欺負人少。
雖然同學,但不在一個班,畢業(yè)后各奔東西。再見面是工作后,那時朱翔已經(jīng)工作數(shù)年,從編制外人員做起,合同工,考進編制。官君是警校畢業(yè)的高材生,進所就是高起點。
朱翔說,“高攀不起。”
官君卻說,“我從來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朱翔發(fā)出一聲怪笑,“我談過的女朋友多了,怕你羨慕,不跟單身狗炫耀是我的厚道。”
鄧言堵他的話,“帶你一起去見,又怎么樣?”
不能怎么樣。朱翔很清楚,有那么多時間可以了解周芹,但是他沒有。
出事后他一遍又一遍回想那天早上,還有之前,他竟然一點也沒有察覺。周芹安排身后事,寫了遺囑,證明起念不是一天兩天,可他完全沒發(fā)現(xiàn)。甚至還暗暗慶幸她不再那么敏感易怒,兩人之間的相處像回到最初,只有快樂,沒有要求。
朱翔說,“那是我的事。說好信息共享,你們瞞著我就是不對。”
哈?什么時候說好的?鄧言看向官君,后者挑了挑眉,示意“別理他”。
還有,鄧言問官君,“不是說你女朋友喜歡看霸道總裁?”
朱翔笑出聲,“吹牛的,他一個媽寶母胎單身。”
官君沒理朱翔的話,朝鄧言笑道,“我沒女朋友,就是看你太緊張,套近乎讓你放松。”他摸了摸下巴,“不過,我好像跟你說過我沒女朋友,怎么又提起這事了?”
是嗎?鄧言認真想了會,記不起來什么時候說過,他們有聊這么私人的話題嗎?
朱翔饒有興致地看看鄧言,又看看官君,“其實他人不錯,我說他媽寶是因為他不煙不酒,從不參加我們單身男人的聚會,理由都是他媽在家等。”
鄧言臉一熱,下意識反駁朱翔,“干嘛跟我說,他跟我沒關系。”
說完趕緊喝口啤酒壓壓驚。不得了,鄧言想,錢撐俗人膽,自從知道有筆錢在那里等著自個拿,她這膽就好像肥了,瞧適齡男青年眉清目秀,聽別人的話居然會聽出牽線的意思,自作多情了。
“別喝太多。”官君見她喝得快,抬手又點了兩罐涼茶,宵夜完了送她到家。
鄧言上樓進門打開燈,趴到窗口看,見他仍然站在原地,連忙探身揮手。
官君也跟她揮揮手道別,路燈把背影拉得長長的。
晚了公交車已經(jīng)停了,官君步行一段路才找到輛自行車,邊騎邊思忖。他和官家那個圈子來往很少,但他的母親趙素芬當過十幾年“少奶奶”,人情往來,未必沒聽過周家的事。只是趙素芬不喜歡講人閑話,再說離開官家也有十多年,就算當年聽說過,只怕也忘得差不多。
到家打開大門就聽到電視劇的聲響。
趙素芬窩在沙發(fā)里看電視。
官君沖了個澡出來,坐在旁邊看了一會,發(fā)現(xiàn)劇情實在尬。
“你懂什么?”趙素芬盯著屏幕,“就是要狗血的劇情、極致的人物才吸睛,否則我早去睡了,還不是想看女主到底能作多大的死。”
聽著還挺有道理。官君問,“周家,做電纜起家的那個周家,你記得他家的事嗎?”
“誰?”趙素芬想了一想,搖頭道,“不記得。怎么,他家要和親助你奪回大位?兒啊,你抱爺爺大腿就夠了,小心別人趁亂割地盤。”
官君哈哈笑,笑完了講正事,“當年周正行和宋容華結婚,大宴百席,席開三天,生孩子后恩愛夫妻卻反目成仇?兩人離婚,周宋兩家怎么沒人出來反對?”
趙素芬不以為然,“有什么奇怪,生孩子后才到婚姻的考驗期。或許周正行趁妻子懷孕在外有了人,或許宋容華產(chǎn)后抑郁,不想過就離了,誰還一生一世綁在一起。”她看了一眼兒子,“少管他家閑事,我們家在別人眼里也是笑話。”
官君伸手輕輕拍她的背表示安慰,不過趙素芬并不領情,“別影響我看電視。這么大個人,洗了頭不知道吹干,打算老了鬧頭痛?”她按了暫停,抓住兒子吹干頭發(fā),“趕緊找個女朋友,不然那頭要幫你找了。”
官君知道她說的是官家那邊,“她們來煩你?”
“不聽電話就是,她們還能拿我怎么樣。你爺爺骨子里信家和萬事興。”趙素芬哼哼道,“也好,注定她們白忙一場,該你的還是你的,就是暫時你不得安寧。”
“我有女朋友。”
趙素芬以為聽錯,關掉電吹風,“你說什么?”
官君清清楚楚地說,“我有喜歡的女孩子,正在追求,成了再說。”
趙素芬不由笑起來,又開了電吹風按住他腦袋一頓呼擼,“差不多就行了,用不著找個天仙,能扛事的就行。你們官家那攤爛事,誰見誰怕!”
官君呵呵呵。
他頭發(fā)短,幾下也就干了。趙素芬心情好就容易說話,“周家是吧,大概對宋容華生的是女兒不滿意,連滿月酒都沒辦,宋家也沒去鬧,這種事情到底還得娘家出頭。”她止住官君的話,“我知道,生男生女都一樣。但那個時候,”她冷笑一聲,“這幫人現(xiàn)在一個個裝得跟祖上闊過似的,開什么車背什么包,其實腿上的泥還沒洗干凈,要不你怎么會有兩個姑姑,交了罰款生的。農(nóng)村第一個是女兒能生老二,再多就繳社會撫養(yǎng)費。”
趙素芬又想了想,“說來也怪,周正行再娶的那個生的也是女兒,疼成那個樣,嬌縱得不行。可見人不如新,新老婆總比舊的好。”
官君意外,“您老知道周珂?”
“我能不知道?”趙素芬意味深長地說,“圈子就這么大,你小姑姑怕你被大姑姑攏過去,找我說要介紹你跟周珂相親。官家的長子長孫,配得上周家的孫女。”
“我?”兜來轉去居然還有他的事?
“你怎么啦?”趙素芬以為兒子要說不配,在他胳膊上扭了一把,“瞧瞧,胳膊多結實,笨是笨點,關鍵家世不錯,婆婆好說話又大方,不像別的長輩喜歡控制兒女。”
等等,官君失笑,到底夸誰。
“我無所謂,以后跟你過的人又不是我。但如果是周珂,最好想清楚。周正行有毛病,偏心沒個度,他那個大女兒從來沒在人前出現(xiàn)過。那孩子小時候我見過,幼兒園開放日都是家里保姆去的。”
“我和周芹同一所幼兒園?”官君吃驚地問。
“周芹?好像是叫這名。你看,連名字都看得出區(qū)別,一個是草,一個是美玉。周芹小時候長得可愛,老師都喜歡她,不過不像宋容華,嗯,也不像周正行,看得出是小美女。”趙素芬打量兒子,“你啊,那會就是棒槌!笨笨的,長得也不行。”
眼看趙素芬要扯遠了,官君拿起遙控器,屏幕上女主角繼續(xù)發(fā)散她的主角光環(huán)。
他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你懷疑周芹也是領養(yǎng)的?”大晚上的鄧言收到官君發(f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