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鐘筆嚶嚀一聲,情熱如火,抱住他脖頸。張說卻離開了她,拿起衣服,"你跟左思馬上離婚,我會安排香港那邊的律師——現(xiàn)在我送你回酒店。"他是男人,不能在這個時候亂了分寸。
像是當頭澆下一盆冷水,什么火都滅了,鐘筆頓時清醒過來,犯了錯一般跟在他身后乖乖走出酒吧。他回頭,微微皺眉:"還有——酒吧這種地方,我一向不來,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再來。"
她吐了吐舌頭暗中做了個鬼臉。
倆人去地下停車場取車,對面正好有幾輛車一前一后開進來。車還沒停穩(wěn)就跳下一伙人,有男有女,勾肩搭背,嘻嘻哈哈說笑。張說拉著鐘筆站在邊上等他們過去。鐘筆眼尖,看見領(lǐng)頭的魏建平,跟以前一樣,還是一張圓臉,小眼睛,板寸頭,露出一大截手臂,粉嫩嫩、肥嘟嘟的,雪白似蓮藕,換上嬰兒服就可以去拍"雅士利"奶粉廣告。她剛要打招呼,張說拉著她往陰影里躲。鐘筆"咦"了一聲,他們倆以前不是一向孟不離焦、焦不離孟最要好么,怎么躲起來了?
她哪知道魏建平恨她恨得牙癢癢,張說自然不愿他見到她。
果然是形影不離、心有靈犀,魏建平人都走遠了,不知為何突然一個回頭,張說避之不及,倆人當面鑼對面鼓硬生生打了個照面。他一愣,揮手讓大家先走,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待看見躲在陰影里的鐘筆,猛地剎住步子,臉色立馬冷下來,不屑道:"唯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也。"語帶不屑,滿臉嘲諷。
這句話是有典故的。
鐘筆和魏建平還在"自殺社會問題研究學會"時,倆人經(jīng)常斗嘴斗個不亦樂乎。鐘筆的口頭禪是罵他"扭扭捏捏不像樣",魏建平氣急,不知從哪兒學來一句"唯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也",故作大方,不跟她一般見識。不想初次見面,又搬了出來,只不過這次并不是玩笑話。
魏建平這個人沒什么大缺點,脾氣出了名的好,很少跟人生氣,總是一團和氣,沒想到也會有給人難堪的時候,話說的這么咬牙切齒,看來對她是前嫌難釋。
就這么點段數(shù),想跟她斗?鐘筆裝作聽不懂,"原來你也讀過《論語》啊,當真是失敬失敬,敢問下面兩句怎么說?"
魏建平高考完就將語文統(tǒng)統(tǒng)還給中學老師了,并不知道這句話原來沒完,其實他連出處都不知道,大學考試又不考這些。他不慣于跟人吵架,一時間臉漲得通紅,不知該如何反駁,于是瞪著她,重重哼了一聲,不說話。
鐘筆自顧自往下說:"子曰:唯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下回要記得哦。"魏建平最恨她將他們理工科的人當文盲看,最恨她掉書袋說一些他聽不懂的話,拐著彎兒罵人,狡猾奸詐。他雖然沒讀過《大學》、《中庸》、《禮記》、《春秋》,俗語還是知道的,便諷刺道:"百無一用是書生,負心多是讀書人。"鐘筆詫異地說:"不錯,不錯,這么有深度的話你都知道,很博學嘛。"面色突變,一手掩唇,一手指著某個角落大喊:"啊——蜘蛛!"樣子很是驚恐。
魏建平連忙跳起來,一把抱住張說,跟著大叫:"啊啊啊啊啊啊——蜘蛛!"又問:"在哪里,在哪里?"他最怕這些多腳動物,見了就渾身發(fā)毛。
鐘筆笑嘻嘻地看著他,"心魔難除,當然是在你的心里嘍。"一個大男人,也太沒用了,活了一大把年紀,到頭來還怕蜘蛛。魏建平明白過來被她耍了,十分狼狽,氣得渾身發(fā)抖,"你——"
張說連忙攔在中間,"有什么話上車再說。"
魏建平甩頭就走,"回頭我找你。"看鐘筆的眼神帶著幾分惱怒。張說明顯護著她,此刻算賬不是時候。上車?干什么?看著他倆在自己眼皮底下打情罵俏,卿卿我我?他吃飽了撐的!
鐘筆上車后伸了個懶腰大放厥詞:"他們這些高干子弟,取名字實在有欠大方,不是安平便是衛(wèi)國,建平?咦——"做了個嫌棄不已的動作。
張說看了她一眼,"建平脾氣雖好,你這么得罪他,只怕他以后要跟你搗亂。"她完全不在乎,"歡迎之至。"她現(xiàn)在連左思都不怕了,還怕魏建平這個老好人?她現(xiàn)在是豁出去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憂來明日愁。過了會兒又問:"小薇呢?"小薇是魏建平的女朋友,南方一女孩兒,白白凈凈的,娃娃臉,長得十分可愛,家里也是地方上的名門望族,倆人算得上門當戶對。
張說眼睛看著路況,"結(jié)婚了,離婚了。"言簡意賅。
"哦——"鐘筆嘴巴張張合合,眼睛骨碌骨碌亂轉(zhuǎn),顯然十分吃驚,但是最后沒有發(fā)表任何議論,自顧自掏出鏡子補花了的口紅。
感情的事,又怎容外人置喙?
張說送她上樓。電梯里,她想到魏建平和小薇,心中涌起一股酸澀,如此相愛最后還是分開了,一時沖動,踮起腳尖要吻他,神情溫柔。張說看了眼頂上的監(jiān)視器,推開她,手固定在她腰上,不讓她亂來。大庭廣眾之下,成何體統(tǒng)?送她到門口,轉(zhuǎn)身要走。鐘筆不甘心,叫住他:"張說——"連名帶姓叫他,表示她目前正處于不滿的狀態(tài)。
她沖上前,在他襯衫領(lǐng)口、胸前狠狠落下兩個紅印。
張說看著白襯衫上醒目的唇印,異常引人注目,試著用手帕擦,越擦紅暈越大,更加一塌糊涂。他看著得意洋洋、揚長而去的那個背影,大步上前,將她壓在門上,手抬起她下巴,嘴唇狠狠咬了下去。這女人,總是有辦法逼他做一些完全不像他的性格會做的事。
鐘筆覺得羞愧,居然會被他的粗蠻挑逗的情不自禁,發(fā)泄般在他唇上輕輕一咬,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泡沫一般擴散開來。
張說吃痛瞪了她一眼,乘電梯離開。她伏在門上喘氣,完了,她沒救了,還是這樣又愛又恨,又是歡喜又是氣惱——
每一個女人夢里,都有一個張說,永遠獨一無二,無力抗拒。
房門"哐啷"一聲從里打開,左學光著上身穿著小短褲出現(xiàn)在她眼前,捂住嘴打哈欠。鐘筆重心不穩(wěn)差點跌倒,剛才兒童不宜的場面——,隨即鎮(zhèn)定下來,橫了他一眼,"把睡衣穿上,感冒了休想我?guī)闳タ瘁t(yī)生。"
左學瞄了她一眼,"口紅亂了。"這種橋段的電視劇他看多了。
鐘筆居然紅了臉,佯裝冷靜,"我去洗澡,回來時你沒有睡著,七龍珠的電影,你可以不用去看了。"
左學暗罵她顧左右而言他,但是人在鐘家的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干脆連小短褲也脫了,掀開被子往里鉆。(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