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隨駕路上的二三事
善保跟著御駕走了。
鈕祜祿家總算有空擺酒了,因當(dāng)事人不在,總是少了幾分熱鬧。
面對那些說親作媒的人,董鄂氏和君保也多了搪塞的理由,“孩子不在,也不少冒然給他訂下。”
“唉喲喲,這是怎么說的,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如今可不正是你們叔嬸給善保做主。”
董鄂氏臉上堆笑,“他嬸子,善保這婚事,也不是我們說了算,他親娘舅還在呢,總得商量著來。你說是不是?”心里想,憑你這么刁鉆,也不能要你家丫頭,修來這么個親家太太,日后就沒個頭兒了。
外人好擋。
君保陪著董鄂氏回了趟娘家,董鄂氏的娘家嫂子也跟經(jīng)年未見的小姑子打聽,“探花郎沒跟妹妹一道來?咱阿瑪還想瞧瞧呢,說起來也不是外人,論理,他得叫我聲表舅母。難得,他小小年紀(jì)就把書念通了。”
“善保被點了侍衛(wèi),御前隨駕,去熱河了。”這句話重復(fù)多少遍,董鄂氏都累了。
“喲,真出息哪。”嫂子更添了精神興致,接過丫環(huán)手里的茶親自遞到小姑子的手里,心里愈發(fā)多了幾分盤算,親呢的問,“那孩子多大了?聽說他頭上還有個世襲的爵位,是不?”
君保夫婦累個半死,十分慶幸善保隨駕。
天晚了,善保正在跟福康安打聽有沒洗澡的地方。
福康安笑,“說笑話呢,能有熱水輪到你就不錯,還洗澡。等到了熱河吧,到時你跟我住我家,一天洗仨澡都成。”
善保有些失望,他生□□干凈,這一天的馬騎下來,日頭曬和風(fēng)吹,侍衛(wèi)服又嚴實,出了一身的汗。不過條件所限,也無可奈何,笑笑,“那我回去擦擦好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去吧,一會兒我找你去。咱們一道吃飯。”福康安有心叫小喜子去守著,看啥時善保洗澡,他去碰個巧兒,嘿嘿……
福康安心里意~淫了一咪咪,唉,可惜,想得做不得啊。
善保回去時,劉祥已經(jīng)把帳子收拾好了,水也打了回來,一見善保的臉色,笑道,“大爺,趕緊洗吧,這會兒洗了,也好趁著暖和把頭發(fā)晾干。”
善保點頭,問道,“你怎么樣,來的路上沒事兒吧?”沒人欺負你吧。
“大爺莫擔(dān)心,奴才跟小喜子兄弟一道兒。”拿出擦頭的布巾搭在肩頭,低著頭給善保挽起袖子。又給善保解開辮子,善保道,“我自己解就成了,你把梳子找出來,水兌好。”
善保的自理能力相當(dāng)不錯,把劉祥攆出去看門兒,這是帳篷,真碰個不長眼的闖進來,不是白白給人占了便宜去。
這一路,善保見多了某大人身邊兒清秀可人的小廝,那小臉兒小腰兒小嘴兒小模樣兒,再加上眾人心照不宣的目光,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善保只能感嘆一句,好龐大的男色大軍。
洗完頭,擦好身子,換了件干凈寬松的袍子,叫劉祥進來收拾干凈,善保倒了盞茶放手邊兒小凳上,靠著床榻養(yǎng)神。
一時有人進來,善保睜開眼睛,是福康安。
“洗好了。”福康安坐在臨時支起的床邊,俯身聞了聞善保身上的皂角香,淡淡的。天熱,善保解開頸領(lǐng)的兩顆扣子,恰好露出一大片白嫩的肌膚,映入福康安的眼底。
好白白。
福康安吞吞口水,額頭就被善保一只手推開,“怎么跟福保似的?”
“不是我多嘴,福保也不是小孩子了,你還跟他擠一張床。”福康安一想到福保竟然有這等眼福,心里就發(fā)酸,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小瓶子遞給善保。
“什么啊?”
“你平常不過騎馬串個門兒,哪里這樣一天天的騎過,難過還在后頭呢。看你走道兒都羅圈腿了,大腿磨疼了吧。”福康安心癢癢的問,“要不要我?guī)湍闵希俊?br/>
善保接過藥瓶,對福康安皺皺鼻子,“多謝了。”他其實也帶了傷藥,不過福康安一片心意,倒是讓人覺得心里發(fā)暖。
福康安捏著他的手心,眼神清潤,“臉也曬紅了。鋪子里不是有什么防曬霜么?抹上點兒。”
“咦,你對這個還知道啊?”
“瞧這話說的,現(xiàn)在我家里額娘、嫂子都用咱們鋪子的東西,聽她們念叨也記得住。”福康安道,“聽到?jīng)]?明兒抹上點兒,別曬黑。”
“干嘛,男人就得黑些才有男子氣概。”善保將藥瓶放在枕邊,得意的說,“我瞧著豐大人的膚色最好看,淡淡的小麥色,真俊。”
福康安的臉?biāo)查g就黑了,按住善保的頭,自己一張俊臉抵在善保額前,咬牙切齒的問,“你個瞎眼小子,爺這么俊的男人天天在你眼前晃,怎么也沒聽你夸爺一句,嗯?”
善保笑著推他,“福康安,你別鬧了。”
福康安坐正身子,臉色臭臭的,“鬧什么鬧。我是說真的,我對你怎么樣,你心里清楚。也沒聽你夸過我一句好話,才見過姓豐的幾回啊,就把他夸得跟花兒似的。”
“人家又不姓豐。”
福康安哼了一聲,不理會善保的打趣。
善保無奈,抬手捏了捏眉心,嘆道,“真不知道你是哪根筋跟人不一樣。平時挺好的,說不過彎兒就不過彎兒了。咱們這么熟,難道我還要整天把‘福康安好帥啊好俊啊好漂亮啊’掛嘴邊兒?”
聽善保說著,福康安忍不住笑出來,握住善保的手,“誒,我求你別用這種跟豐紳濟德他們說話的口氣跟我說話成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yōu)點,難道我口中就不能稱贊他人了。”
福康安悶悶地,“那你說是我好還是他好?”
“我跟豐大人又不熟,怎么比較?”
不熟!
嘿嘿,原來不熟啊!
哦,原來是我誤會了啊!
福康安略有尷尬,一副小孩子吃不到糖的口吻報怨道,“善保,我可是拿你當(dāng)最好的朋友。在我心里,就沒人能好過你去,你卻只當(dāng)我是尋常。在你嘴里,誰都好,就沒聽你說過我一句好。”
“我心里知道就成唄。”善保只是殼子嫩,聽福康安這番話,不由想,福康安待自己還是有幾分真心在,笑道,“你沒聽說過‘愛之深,責(zé)之切’啊。你想想,伯父是贊你多,還是挑剔你多。外頭那些人可曾說過你一句不好。真是的,這樣淺顯的道理,還用我說出來啊。”
福康安的臉?biāo)查g陰轉(zhuǎn)晴,瞟善保一眼,說道,“你又不是我阿瑪,不用學(xué)他那一套。以后,你夸別人一句,就要贊我兩回。省得你總是把我拋在腦后。”
“這叫什么話。”福康安這顆詭異的腦袋啊。
“什么話?真話。”福康安端起善保的茶盞喝了一口,“三人能成虎,同樣,你每天提我?guī)拙洌f得多了,也就能慢慢察覺出我的好來。省得總拿哄小孩子那套來哄我,別當(dāng)我是傻瓜,笑得假兮兮。”
善保面皮一僵,給人瞧出來了?
道行不到家?
這家伙向來是傻愣傻愣的,咋瞧出老子在敷衍他呢?
善保尚未回過神,福康安上手捏了一把,瞇著眼道,“我自幼見多了,要再分不清哪個真哪個假,豈不成了瞎子?”
善保臉皮也厚,以不變應(yīng)萬變,死不承認,白福康安一眼,“哪兒啊,我才是瞎子,沒瞧出你福三爺火眼金睛來。”
福康安不喜歡善保笑瞇瞇的模樣,跟誰都一個樣,臉皮子不帶變的,瞧著乖巧,沒味兒。倒是現(xiàn)在冷嘲熱諷翻白眼的,叫人心里覺著帶勁兒。
福康安覺得嘴巴干,又喝了兩口茶,善保一把奪下茶盞,橫眉豎眼,一臉嫌棄,“我的杯子,你不認得啊。”
善保在家有專用的茶杯,是在街上玉器鋪子里買來的,并不是什么好玉,只是用慣了,再不肯與他人混用。這個該死的福康安,都用他杯子喝兩回了。善保眼皮一直在跳,開始咬牙忍了,想著一會兒用熱水燙一遍消消毒才好。
此時,福康安剛剛嘲笑他皮笑肉不笑,善保心里來氣,話到嘴邊兒沒回味一下就溜出口了。
福康安奇道,“知道是你的,我才用呢。”難不成叫他用那些下人的茶碗。說著就要端起來喝,善保一只素玉般的手擋在茶盞口,神神秘秘的,壓低的嗓音帶著一股子無形的陰風(fēng),極像街上忽悠人的老神棍,“病從口入,知不知道?”
福康安差點氣暈過去,他活了十幾年,頭一遭被人嫌棄了!擼袖子,瞪著眼睛,惡狠狠道,“病從口入!爺這就讓你知道啥叫禍從口出!”
“福康安,君子動口不動手啊。”善保想跳下床,無奈沒穿鞋。雙肩一沉,就被福康安壓在榻上,福康安俯在善保上方,想著該如何給善保些教訓(xùn),就聽一聲輕笑傳來。
“唉喲,你們這是鬧什么呢?”布達賚站在帳子口,眼睛彎彎,不知站了多久。
善保一看,救星來了,推開福康安,探出半個身子親熱的招呼,“阿布哥,你來了,快進來坐。”眼睛在地上掃來掃去,找鞋呢。
兩只都給福康安踢得老遠。
福康安給他拾回來,善保接過穿上,林祥已經(jīng)識趣的從茶寮子里倒茶,布達賚笑著擺手,“不喝茶了,叫你們一道吃飯去。”
善保向后攏了下頭發(fā),“這么快?劉祥,給我編辮子。”
福康安自袖中掏出個金殼子懷表瞧了,“可不,到晚飯時辰了。”
布達賚見他們行動間已自有默契,想是早有交情,只是淺笑,也不多話。待善保收拾妥當(dāng),三人一道過去用晚飯。
布達賚晚上伏在自家大哥耳邊說悄悄話,“哥,你說小善保跟福老三,是不是那個關(guān)系啊?”
豐升額一巴掌拍開弟弟,皺眉,“別胡言亂語。這兩個人哪個是好惹的,叫他們聽到有你的好果子吃。”
“我只是跟大哥說罷了,誰會往外說去。”布達賚摸著腦門兒直委屈,“又不是老婆子嘴。哥你沒瞧見,福老三還給善保拾鞋呢。”
豐升額拉過他,給他揉兩下,輕聲道,“福康安同善保早就認得,比常人親近些也是有的。我還給你穿過褲子呢,你怎么不說了?”
布達賚番個白眼,“是啊,我小時候,您還給我換過尿布呢。”
豐升額笑,“不僅換過尿布,還給你光屁~股洗過澡呢。”
布達賚禁不住哥哥的打趣,臉窘得通紅。豐升額眼似明星,含笑望著弟弟,“行了,洗洗睡吧,明兒就輪到咱們什當(dāng)值了,正趕個半夜,且有得熬呢。”
布達賚剛解開頸間的扣子,就聽外面一聲慘叫,劃破夜空。
豐升額一拍桌案,抄起手邊兒的佩刀便沖了出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