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師兄沒了
鎮(zhèn)國公府。
新婚第三日,陸遇寧和謝昶宸回門歸寧。
本來是大好的日子,可自從今早起來,她就開始心神不寧,慌到指尖發(fā)麻,總感覺要發(fā)生什么的樣子。
飯桌上眾人其樂融融,陸遇寧卻有些神思恍惚。
夾材時候,一時不慎,筷子從手中滑落,發(fā)出一聲脆響。
幾乎是瞬間,全桌人齊刷刷看向了她。
“寧兒,你怎么了?”
謝昶宸也緊蹙著眉頭,關切地握住她的手,“阿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今早起來你的臉色就不太好,要不要傳太醫(yī)來瞧瞧……”
他一緊張就容易忘記陸遇寧自個兒就是大夫的事。
陸遇寧搖了搖頭,努力平復著內(nèi)心的慌亂。
她突然問道,“今幾月幾日?”
謝昶宸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問,但還是很快答道,“正月二十一。”
正月二十一。
師兄……
陸遇寧眉心跳了下,她這些日子忙于新婚的瑣事,竟忘了師兄的病。
就算有六的道具作為輔助,可師兄終究是油盡燈枯,能撐著送她成婚已是不易,如今怕……
陸遇寧指尖顫了兩下,猛地站起身來,“祖父,爹娘,我突然有點事,先行一步!”
著,她看向謝昶宸,“鈞之,我去看看師兄,你幫我陪陪爹娘。”
完就飛快奔出了府,連飯都沒來得及吃上兩口。
“阿寧!”謝昶宸很想跟上去,不過長輩皆在,他也只能硬生生克制住自己的沖動,重新坐回潦子上。
只是憂慮之下,眉頭緊縮著,手指微微蜷縮,面色不算好看。
她這一走,飯桌上眾人皆有些沉默。
特別是席姣鈺,莫名感覺心底有些發(fā)顫,要是她沒聽錯,寧兒是要去看師兄吧。
歸寧之日,扔下新婚丈夫,焦急去看別的男子,這……
縱然是一起長大的師兄,但這終究是有些……不妥吧……
席姣鈺心里打突,但身為母親,不得不出來為陸遇寧找補。
“殿下莫怪,近來寒,寧兒師兄的身子更加虛弱,她可能是擔憂師兄的病情,如若情急之下才失了分寸,還請殿下多多包涵。”
謝昶宸道,“岳母言重了,孤并未在意這些,只是擔心阿寧罷了。”
雖然程帛山和席姣鈺的確是太子的岳父岳母,但自古以來,尊卑有序,先論君臣,太子妃的爹娘也不敢以此自居。
如今謝昶宸卻尊稱席姣鈺為“岳母”,這一舉動讓在場眾人都不由得微微一怔。
程帛山微松了口氣,“殿下如此禮遇,當真是鎮(zhèn)國公府的福氣。”
“岳父客氣了,您和岳母都是阿寧的至親,自然也是孤的親人,今后直接喚名字即可,無需太過拘禮。”
謝昶宸語氣溫和,心中卻焦躁不已。
阿寧這樣著急而去,怕是出了什么意外,謝昶宸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過去。
幾句寒暄之下,氣氛又恢復了和諧。
飯后,謝昶宸迫不及待辭別了眾人,朝宋祈年下榻的扶云居而去。
……
扶云居。
謝昶宸剛翻身下馬,看到院子外的鮮艷喜綢、紅燈籠就是一怔。
這竟是新婚的裝扮……
院門只是稍掩著,謝昶宸輕輕一推便開了。
他抬步走進去,里面紅綢高掛,連樹枝上都有燈籠作點綴 ,但謝昶宸的心中卻涌現(xiàn)出一絲不好的預福
因為院內(nèi)安靜地不像樣子,根本不似新婚該有的喜慶氛圍,只有一片死寂。
屋檐下的冰凌子漸漸融化,水珠順著柱體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發(fā)出啪嗒的聲響。
謝昶宸心下急切,無暇顧及周圍的景致,飛快奔向后院。
房門同樣是虛掩著的,謝昶宸心中道了聲“抱歉”,然后便推門而入,一抹高挑紅影映入眼簾。
她果然在這里。
謝昶宸先是心下微松,然后察覺出來不對。
陸遇寧背對著他站在紅色帷幔之前,整個人好似僵硬了一般,沒有任何動作,更沒有聽到聲響回頭來看。
“阿寧!”謝昶宸心中一緊,飛快將陸遇寧攬進懷里。
“你還好嗎?你句話,別嚇我!”
陸遇寧手中緊緊攥著信紙。
好半晌,才抬頭看向他。
一雙瀲滟似朝陽的眸子盛滿了哀傷,看上去失魂落魄。
“鈞之,師兄沒了。”
謝昶宸心中一顫。
他猛地抬眼朝里面看去,帷幔輕盈薄透,可以很清晰地看見榻上兩饒身影。
喜燭淌淚,光影搖曳,宋祈年側(cè)身躺在封子胥懷中,二人面容帶著平和的笑容,安詳寧靜,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眠。
身上繁復喜服未褪,紅與白的交織,凄美無比。
陸遇寧目光愣愣,迷茫找不到落點,手中信紙都揉捏得不成樣子,“我都沒有見過師兄最后一面……”
“鈞之,我……”
她突然感覺心里空了好大一塊。
神醫(yī)谷師姐弟幾人中,她同兩位師姐關系最親密,但若是犯了什么錯,有什么解決不聊困難,她肯定頭個想到的就是三師兄。
因為他總能幫她解決,三言兩語便能解她的困惑,給予她指引。
她能記事的時候,三師兄已經(jīng)相當成熟穩(wěn)重了。
他好像永遠都那么溫和、從容,連笑容都那么讓人舒服,像一汪山澗清泉。
但她知道,那平靜的表面之下,埋藏著不為人知的隱痛暗傷,那是他最為“不堪”的秘密。
上次宋府的事情過后,她其實察覺到師兄更加無所留戀,他過會和二師兄來參加她的婚禮,送她出嫁。
他來了,送了親手編織的同心結(jié),祝她和鈞之恩愛白首、永結(jié)同心。
甚至還因為避嫌就在門外吹冷風。
她從沒想過那竟是此生的最后一面……
陸遇寧淚水決堤,顫抖著雙手捂住臉頰,溫熱淚水浸濕了掌心,洶涌不止的悲傷從指縫里傾瀉出來。
“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這么快……”
她已經(jīng)有了系統(tǒng),學了大半輩子的醫(yī),為什么還是救不了師兄?
謝昶宸心中一陣抽痛,緊緊將陸遇寧擁入懷中,溫熱大掌放在她的后腦勺,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fā)。
“阿寧,哭吧……”
他沒有讓她節(jié)哀,不要哭泣之類的話,也沒有進行過多的安慰。
因為他知道,阿寧此刻不需要安慰,而是要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一個可以讓她盡情發(fā)泄的空間。
他默默地承受著她的淚水,她的悲傷,她的痛苦。
只想讓她知道,他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