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來信
月生微瞇眼睛,默然不語。
“還好他撿回了一條性命。”宋大嫂插了一句嘴,俏麗的臉龐閃過一絲陰霾,看了丈夫一眼。
他們當(dāng)鏢師的,腦袋便是提在腰帶上,說不準(zhǔn)便丟了,實在令人心驚肉跳。
蕭月生眼睛睜開,瞥她一下,淡淡笑道:“嫂子放心罷,宋大哥不會出鏢的。”
他目光敏銳,雖然沒有了讀心術(shù)的神通,卻能夠通過觀察,將對方心思猜個十之*。
宋大嫂一掠鬢旁一縷落,搖頭輕嘆一聲:“做你們這一行,就是危險!……若是哪天,總鏢頭讓他出鏢,難到他敢不聽?”
“出鏢的這么多人,豈能輪得到我?!”宋廷和擺手,呵呵笑道:“夫人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宋大嫂白了他一眼,低頭繼續(xù)縫衣衫。
蕭月生看著兩人溫馨的眼神,不由一陣恍惚,忽然想到了溫玉冰與完顏萍她們。
他再也沒有了喝酒的興致,便告辭離開,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抬眼四顧,他感覺到了難言的孤寂,推窗仰頭觀月,月如冰輪,靜靜懸在空中,灑下柔和的清輝。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他心頭不由浮起這一句詩,心間泛起一股孤寂與凄涼,還有徹骨的相思。
想到此,他上榻盤膝,開始運(yùn)轉(zhuǎn)天雷訣,以期能夠早日與幾位夫人們相會。
一旦坐到榻上,開始運(yùn)轉(zhuǎn)天雷訣,則時間如電,轉(zhuǎn)眼即逝,自忘境中醒來,便已是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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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既明,他數(shù)了數(shù)日子,已經(jīng)到了該回鏢局之時,便出了家門。踱著步子,來到福州府最大的酒樓——清風(fēng)樓。
大街上熙熙攘攘。頗是熱鬧。趁著這個涼爽時候,人們紛紛出門,辦事的辦事,買東西的買東西,免得日上高竿時,炎熱難耐。根本不想動彈。
來到清風(fēng)樓,上了二樓,找個臨窗的座位,要了兩份早點(diǎn)。臨窗遠(yuǎn)眺。半個福州城盡在眼底。說不出的舒暢。
以前,他有瞬移之神通。常喜歡到山之巔,俯看眾生,如今神通不再。只能站在樓上,登高望遠(yuǎn)。
他頗有道家上善若水的心態(tài),既已如此,便隨遇而安。不再緬懷過去,只要勤加修練。總能再達(dá)到那般神通,從低到高。他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經(jīng)歷,已能安之若素。
清風(fēng)樓當(dāng)之無愧,他坐在窗口,外面不時掠來一陣清風(fēng)。涼爽怡人,使人心曠不已。
他正吹著清風(fēng),俯視眾生,忽聽得后面有人喊道:“蕭鏢頭!”
轉(zhuǎn)頭來望。卻見是林平之正笑瞇瞇的站在不遠(yuǎn)處,身后跟著白二與陳七二人。
“少鏢頭。”蕭月生抱了抱拳。
“真是巧,竟能在這里遇到蕭鏢頭!”林平之邁步走過來,腰間佩著長劍。
在他印象中,蕭一寒家境窘迫,根本來不得這里吃飯,忽然又想到,自己父親賞了他一百兩銀子,怪不得!
“少鏢頭吃過了?”蕭月生問。
“沒吶,這不,正要過來吃,不如坐一起?”林平之搖頭,笑瞇瞇的問道,絲毫沒有手下敗將地難堪。
“也好。”蕭月生點(diǎn)頭,指了指白二與陳七:“你們也一起坐吧。”
按平日的規(guī)矩,兩人是趟子手,根本不能與林平之一桌而坐,身份差異太大。
林平之見白二與陳七望向自己,忙點(diǎn)頭道:“一起坐,一起坐。”
于是三人坐下,白二與陳七投來一抹感激地目光,他們僅是鏢局地趟子手,乃是最底層之人,何曾受到如此尊重?!原本對于蕭月生的嫉妒之情也隨之消散。
林平之點(diǎn)菜,叫來小二,順口道出幾個粥菜,嫻熟之極,顯然是在這里吃慣了的。
眾人在一起閑聊,多是說一些福州城里的趣事,白二與陳七口才便給,輪番上陣,宛如雙口相聲一般,氣氛熱烈。
林平之不時笑出聲,蕭月生卻是極為難笑,即使聽到極為好笑的,也僅是淡淡一笑,即使笑的時候,也會透出一股莫名地端凝氣度。
林平之?dāng)?shù)次想將林震南的安排說出,讓蕭月生跟著自己,但話到嘴邊,卻縮了回去,生怕他當(dāng)面拒絕,那便毫無轉(zhuǎn)寰的余地。
依他的脾氣,這種可能是極有可能,被他沉肅地目光一照,林平之便有些。
四人吃過早膳,一起下了清風(fēng)樓,回到鏢局。
進(jìn)了院子,林平之拉過大廳外地一個趟子手,低聲問:“總鏢頭正在做什么?”
“少鏢頭,崔鏢頭與季鏢頭正在里面,好像在商量正事呢。”那中年趟子手轉(zhuǎn)身瞧了一眼大廳,低聲回答。
林平之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望向蕭月
蕭鏢頭,咱們現(xiàn)在進(jìn)去嗎?”
“進(jìn)去吧。”蕭月生點(diǎn)頭,他不習(xí)慣于等人,懶得管他們有什么正事在商量。
“我先去瞧瞧。”林平之搶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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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震南臉色沉重,崔鏢頭與季鏢頭坐在他身前,也是一臉沉重。
季鏢頭的左臂耷拉,已經(jīng)無力動彈,他臉色蒼白,眉宇間隱隱透著憤懣與蒼涼。
林震南往煙袋里裝著煙絲,一邊搖頭:“這一次失鏢,怨不得季鏢頭,只是要賠償失鏢,咱們鏢局可要傷筋動骨了。”
“總鏢頭,怨我老季無能!”季鏢頭搖頭慘笑。
“千萬莫如此說!”林震南擺手,嘆了口氣:“咱們鏢局,武功最強(qiáng)的,也就是你了,你既不成,換了旁人,結(jié)果仍是一樣,……不過,這個虧也不能白白吃下,否則,咱們福威鏢局地牌子算是砸了!”
“嗯。若是不能找回場子。那山東境內(nèi)的綠林好漢,怕是再也不會賣咱們鏢局地面子了!”崔鏢頭點(diǎn)頭,臉色沉重。
三人沉默,半晌過后,林震南嘆了口氣:“看來,只能老夫親自出馬,會一會這幫人了!”
“總鏢頭,多帶幾個鏢頭過去。”季鏢頭忙道。隨即又有些訕訕,怕別人誤會在為自己開解。
震南點(diǎn)頭。
“爹!”林平之忽然走了進(jìn)來。
“平兒。怎么忽然回來了?”林震南臉上立刻露出笑意,溫聲問。
“恰巧遇到了蕭鏢頭,便一起回來了。”林平之笑道,望了望崔鏢頭與季鏢頭,問:“你們正在商量事情嗎?”
“沒什么。快讓蕭鏢頭進(jìn)來吧。”林震南擺擺手。
崔鏢頭與季鏢頭相繼離開,與正進(jìn)入的蕭月生相錯而過。僅是點(diǎn)頭致意。
進(jìn)了大廳,林震南起身離座。迎了過來。頗是熱情,將自己之意說明。想讓蕭月生跟著林平之。平日里多加提。
蕭月生看了看林平之,林平之正殷切地望著他。唯恐不答應(yīng)。
他低頭想了想,緩緩點(diǎn)頭。算是答應(yīng)下來,林平之登時大喜過望,上前抱拳行禮。口稱蕭大哥。
“不敢當(dāng),少鏢頭還是喚我蕭鏢頭吧。”蕭月生擺手,淡淡笑道,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意。
林平之怔了怔。有些訕然,感覺熱臉貼到了冷**上一般,心下生出怒氣,但一想到他如電地劍光,氣又泄去,只好喚了一聲“蕭鏢頭”。
蕭月生很快起身告辭,轉(zhuǎn)身離開了大廳。
見林平之呆呆望著廳口,林震南上前拍拍兒子的肩膀,勸慰道:“平兒,莫要生氣,有本領(lǐng)地人,大多有些脾氣,你需得有包容四海之胸懷,方能攬?zhí)煜掠⒉艦榧河茫屧蹅兏MS局日益壯大!”
“爹,我省得。”林平之轉(zhuǎn)過身,沖林震南點(diǎn)點(diǎn)頭。
林震南說道:“蕭鏢頭性情耿介,武功不俗,確實是一良師,你日后需好好跟他學(xué)學(xué)。”
“孩兒省得。”林平之點(diǎn)頭,隨即說道:“對了,爹,你們剛才是不是說失鏢地事?”
震南臉上的笑意收斂一些,輕嘆了口氣:“這一次,山東境內(nèi)忽然躥起一個山寨,像是石頭縫里蹦出來地,肆無忌憚,根本不買咱鏢局的帳……”
“這如何是好?”林平之忙問。
“只能動武了。”林震南搖了搖頭,苦笑道:“季鏢頭地左臂殘了,若不討回這個面子,往后,咱們福威鏢局在山東境內(nèi)寸步難行!”
“聽說,這幫人很是厲害……”林平之有些擔(dān)心。
“季鏢頭地武功,你也知曉,這幫人確實難纏!”
“那……,要不要跟外公說說?”林平之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地外公,乃是洛陽的金刀無敵王老爺子,實是洛陽城一霸,武功高強(qiáng),稱雄一方,比之福威鏢局并不遜色。
林震南一擺手:“不必!……我親自去看看,倒要見識一下這幫人是什么貨色!”
林平之想了想,抬頭道:“爹,我也一起去!”
“胡鬧!”林震南聲音陡增,虎下了臉,瞪他一眼:“這定是一場生死廝殺,憑你地武功,只是去送死!”
“爹——,你也忒小瞧孩兒了!”林平之大是不平。
“哼!知子莫若父,你那幾下子,我一清二楚!……快息了這份心思,老老實實練好武功才是正理!”林震南哼了一聲,瞪著他說道。
“那……”林平之見父親目光決然,知道無法再改,只能說道:“那一定要帶上蕭鏢頭!”
“哦——?”林震南臉色稍霽,好奇的問:“……這是為何?”
“蕭鏢頭的武功,怕是
是不遜于爹爹你,可是一大力助。”林平之想了想,
“他——?!”林震南搖頭笑了笑,頗是不以為然。
林平之恨不得將自己一招被敗之事說出,但又想到了當(dāng)初的承諾,只能強(qiáng)壓下去,無奈的道:“爹,就聽孩兒這一回!”
看到兒子哀求的目光,林震南心軟,點(diǎn)點(diǎn)頭:“好罷,帶上他就是了!”
林平之吁了口氣,忙轉(zhuǎn)身告辭,生怕林震南再問起蕭鏢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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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月生走出鏢局的大門。轉(zhuǎn)過南面地街道,便要進(jìn)入另一條街回家,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聲叫喊:“蕭鏢頭,請留步!”
他轉(zhuǎn)頭看,卻是一身勁裝的陳劍舟,正跑著過來,速度極快,健步躥了過來,氣喘吁吁。
陳劍舟沒想到。看似蕭鏢頭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待追趕時,才覺,竟是比自己跑著還快。
“怎么了,陳大哥?”蕭月生溫聲問道。
“有人……有人找你!”陳劍舟努力喘著氣,呼呼地說道。
“什么人?”
“據(jù)說,是恒山派的人。”陳劍舟眼睛陡然一亮。神情頗是興奮。
“恒山派?”蕭月生粗重地眉頭皺了皺,難道是儀琳?忙問道:“人呢?”
“已經(jīng)被總鏢頭請進(jìn)去了。”陳劍舟氣息略平。忙道:“蕭鏢頭,你竟識得恒山派地人?!”
“偶爾結(jié)識罷了。”蕭月生淡淡說道。
陳劍舟豎起大拇指:“厲害!……恒山派可是五岳劍派之一。正宗的名門大派,你竟能識得,實在是手眼通天吶!”
蕭月生不由一笑,轉(zhuǎn)身往回走。一步一步跨出,陳劍舟只能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進(jìn)了鏢局,站在門前的七人皆目光怪異地望向他,帶著莫名的意味。他沒有說話,僅點(diǎn)頭致意,走了進(jìn)去。
進(jìn)得大廳,便見林震南正陪著一個圓臉的少女說著話,言辭恭謹(jǐn),絲毫沒有總鏢頭的氣勢。
圓臉少女穿著一身綠色衣衫,雖不是十分漂亮,大眼睛眨呀眨地,極是可愛,聲音清亮悅耳。
見到他進(jìn)來,林震南呵呵笑道:“蕭鏢頭,快來,這位乃是恒山派的高徒!”
蕭月生點(diǎn)頭,沖圓臉少女抱拳一禮,問道:“在下蕭一寒,姑娘可是找我?”
“你便是蕭一寒么?!”圓臉少女站起來,歪頭打量著他,圓圓地大眼溜溜轉(zhuǎn),上下打量,之后又左右打量,似乎在看一件稀奇之物。
蕭月生淡淡看著她,不再說話。
圓臉少女看了半晌,自身后拿出一個包袱,取出一雙布鞋,還有一封住,送到蕭月生跟前,嬌聲道:“這是儀琳師妹托我轉(zhuǎn)交給你的!”
蕭月生神色一動,接過布鞋與信箋,道了一聲謝,詢問她芳名。
“叫我綠萼便是,”圓臉少女嬌聲笑道:“我與儀琳師妹感情極好,她可是沒口子的夸贊你!”
蕭月生點(diǎn)點(diǎn)頭,將信箋收入懷中,拿起布鞋,道:“不如去我家坐坐吧。”
“不了,我還要趕路呢。”綠萼搖頭,轉(zhuǎn)身抱拳,嬌聲與林震南告辭,禮數(shù)周到,舉止大方,不愧是名門大派的弟子。
林震南與蕭月生將她送到鏢局外,看著她輕盈的躍上一匹棗紅駿馬,轉(zhuǎn)身笑著搖了搖手,接著馬鞭虛虛一甩,出脆響,聿聿聲中,奔馳而去。
不等林震南開口詢問,蕭月生便轉(zhuǎn)身告辭,離開了鏢局,回到家中,走在半路,便拆開了信封。
一手絹秀的字體,儀琳在信中說一些自己的日常功課,然后是一些問候地話,最后問他為何不回去。
他當(dāng)初臨別之際,曾說來一趟鏢局,便返回恒山,如今卻是失言了。
蕭月生搖了搖頭,計劃沒有變化快,來到了鏢局,他覺得日子過得不錯,既能安靜的練功,又不至于遠(yuǎn)離人世,所謂中隱隱于市,便是如此罷。
只是儀琳這般一說,他想起了她那明珠玉露一般地嬌容,頗有些想念了,想再去看看,便有了小隱隱于山的念頭。
第二日,他剛想辭行,林震南卻先說了話,言說福威鏢局如今遇到了麻煩,有一伙賊人搶了鏢局地鏢,又打傷了季鏢頭,這幫人武功不俗,需得他親自出馬,還要帶幾位鏢頭過去,鏢局里的事,可請夫人及季鏢頭作主。
蕭月生只能將話吞了下去,此時若是辭行,無異于臨陣脫逃,他雖不介意外人的想法,身體卻有了一股沖動,那是來自蕭一寒這具身體的意識,想要留下來幫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