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 59 章
“娘娘,”關霖好容易緩過勁兒來,解釋道,“世子應當是要臣的這份豆腐羹。”
皇后回過神來,笑道:“本宮倒是忘了,關相是江州人,應當是吃不慣辣的。來人,給關相換下去。”
旁邊的宮人立即機靈地上前,將那碗辣豆腐羹拿了下去,轉(zhuǎn)而上了一份新的糖蒸酥酪。關霖謝了恩,低頭兀自吃了起來。
路域被皇后夸了幾句心思細膩,這事便算是過去了。待皇后將視線移開后,他收了自己滿臉的假笑,抬手將桌上料碟里的辣椒粉通通倒進了自己的那碗豆腐羹里,鮮紅的辣椒粉足足堆成了一個小山丘。
譚子樂在旁顫巍巍地勸他:“只是吃不到一碗豆腐而已,你也不必如此自暴自棄……”
路域兩眼彎彎,在譚子樂震驚的注視下,徑直將那碗魔鬼豆腐羹地端到了譚子樂桌上。
“來,”路二爺陰森森地笑,“不是說要吃豆腐嗎?吃了它。”
六殿下:“……”
那廂的姑娘又開始撫琴,宴會也恢復了方才的熱鬧,而在琴音過后,蕭、琵琶、舞蹈……閨秀們各顯神通,才子們自然也不能落下,吟詩作賦、揮毫潑墨,甚至還有個鬼才給眾人當眾來了段評書,末了還得了許多姑娘的青眼,覺得他頗為有趣。
鄙夷者也自然不少,不少自恃清高的人認為那評書不是個什么上的了臺面的東西,實乃下里巴人,只是皇后娘娘一直微笑著,因此那些不齒之人也不敢直接說什么,只在私下里竊竊私語。
譚子樂和關霖一個為皇子,一個為當朝右相,自是不必參與這博人眼球的表演,但路域是肯定要去的。皇后娘娘今日還頻頻看向他,想來也是期待著這傳說中的紈绔子能有什么才藝。
譚子樂本來還在因為那碗豆腐羹發(fā)愁,但眼見著表演的人就要到了路域,他又忍不住開始為自個兒兄弟擔憂,一會兒皺著眉點評“哎那詩寫的什么,不如背清心咒,”一會兒拽著路域的衣袖說“這箜篌倒是動聽,或許能配你念那清心咒”,簡直比自己要在眾人面前展示一般還要著急。
畢竟連說段評書都要被議論紛紛,路域若是上去背了段清心咒,這宴會上的閑言碎語怕是更多。
路域看著他這坐立不安的模樣,嘆了口氣:“殿下,你不會真以為我要背清心咒吧?”
譚子樂登時一愣,狐疑道:“難不成你還會別的?”
路域:“……你當真就對我那么沒信心?”
譚子樂忍不住笑道:“路二你說什么呢,咱倆這么多年的兄弟了,我還不知道你?”
路域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那不就得了。”
卻聽六殿下幽幽補了一句:“我當然對你是完全沒有任何信心啊。”
路域:“……”
這是什么情比金堅兄弟情。
如此想著,他隨手給那碗豆腐羹又加了兩勺辣醬。
譚子樂:“……”他發(fā)現(xiàn)了,他就不該說話。
沒過多久,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路域終于自座位上悠悠起身。
他沖皇后簡單行了個禮,道:“臣不才,沒什么能登得上大雅的才藝,便給各位來一段劍舞罷。”
“哦?”皇后娘娘頗有興趣地坐直了身子,柔和笑道,“但本宮的宴會上是帶不得刀槍的,世子要怎樣以劍作舞呢?”
其實也不難猜,這宴會還是有不少宮內(nèi)侍衛(wèi)守著的,路域若是想要劍,隨便找個侍衛(wèi)借一把劍便可。但長劍鋒利,又是開了刃的,怕是會有煞氣,擾了這一場宴會的春日祥和之意。
已經(jīng)有人在私底下悄聲議論了,覺得路域不愧是鎮(zhèn)國公府的莽夫,言語之中頗為鄙夷。
關霖本在低頭喝茶,聽見幾句不遠處的聲音,忍不住皺了眉。
“這就要麻煩一下關大人了,”路域仿佛聽不見那些聲音,依舊笑意清淺,“勞煩關大人折一支背后春桃予我,暫且充當長劍。”
關霖聞言一愣,他轉(zhuǎn)身看去,只見在他身后不遠處的地方,果然有一樹爛漫桃花。他從中專門挑了一支生得筆直的桃枝,折斷時還小心注意了一下那斷口是否鋒利,末了確認無虞,才將那一支桃花遞到了路域手中。
“謝大人,”路域沖關霖眨了眨眼睛,轉(zhuǎn)頭看向后面的樂師們,“諸君,還請來一曲《破陣子》。”
宮宴上自然有為那些舞蹈的小姐而特地請來的宮中樂伶,他們在路域的要求下準備了一番,不消片刻,隨著“錚”的一聲,舞曲徒然而起。
鐘鳴鼓瑟之中,路域手持一枝桃枝,以枝為劍,持劍起手,揮、刺、挽,一招一式干凈利落,又快得驚人。而每一式展現(xiàn)之后,都充滿了磅礴的力量感,那些劍招早已刻在了他的身體本能之中,在行云流水中不掩鋒利,翩若驚鴻、矯若游龍,令人應接不暇,幾乎移不開視線。
他以桃枝代劍,因此上下翻飛的并不是劍光,而是飄飄然而落的桃花瓣,讓這本是為殺敵而充斥兇煞之氣的劍影化去了幾分駭然,多了些許驚艷柔和。隨著鼓點愈發(fā)急促,琴音越來越高,他的腳步越變得更加緊密,步步緊壓,像是真的弓在弦上、列陣在前——
緊接著,樂曲到達了高潮,大軍壓境,琴聲高昂,鼓點重重而響,路域的身影幾乎到了無法看清的地步,而唯一能讓眾人看得分明的,就是那隨著劍勢飄下的桃花瓣。
“咚!”
一聲鼓落,樂曲了,劍鋒收。
宴席之中一片寂靜,眾人的目光無一不落在那立于中央的身影之上。只見那少年郎因這一曲劍舞而胸口微微起伏,而他眸中明亮,唇角輕揚,瀟灑恣意,花枝被他攏于手中,那枝桃枝上的桃花居然還留著大半,并未因為這一場劍舞而落盡,枝上余花依舊風華盎然,可見路域的劍勢竟是能收放自如,。
“獻丑了。”路域不緊不慢地收了勢,行禮道。
“這……”皇后娘娘驚訝地以帕掩唇,隨即注意到自己的事態(tài),忙恢復了一國之母的鎮(zhèn)靜,柔柔笑道,“不想世子竟如此善于劍舞,鎮(zhèn)國公府上的兒郎果然風姿卓然,堪比國公當年。在本宮看來,這當是今日最好的一場表演。來人,賞。”
路域謝了恩,待能回到席位時,他沒立即回去迎接自己激動萬分的六殿下,而是拿著手里的桃枝,走向了關霖的位置。
“謝大人的桃花,”路域眼含笑意,低聲道,“當真合我心意。”
“花開需折直須折。”關霖輕咳了一聲,“世子若喜歡,拿去就是,想送與他人也可以,不必還予我。”
“這不行啊,”路域貌似苦惱,“誰給的桃花,自然就要還給誰,否則本世子豈不是成了那花心濫情之人?”
關霖:“……”
他手指僵硬地接下了那枝花,只覺得仿佛又中了路域的什么圈套。
這人的口舌果真厲害,尤其是逗人的時候。
……但他似乎并不討厭。
關霖摩挲著手里的桃枝,心里茫然地走著神。
“本公主來遲了!”
一聲嬌呵突然自不遠處傳來,卻見七公主由侍女提著裙擺,帶著滿頭的金釵玉騷頭,花枝招展地沖過來。
她心里有些急切,今日出門時,她為了讓自己能更漂亮些,沒直接隨著母后赴宴,在宮里對鏡打扮了許久,卻不想是錯過了時辰。
路域才剛剛坐回座位,看見了來人,頓時又想起身就跑。
他還想今日宴席沒見譚初蕓真是走了大運,卻不想還是躲不過。
皇后忍不住微微蹙眉:“蕓兒,注意儀態(tài)。”
譚初蕓是皇后唯一親生的女兒,又是年紀最小的公主,免不得嬌縱了些。譚初蕓便乖乖地上前給母后行禮,又期盼地問:“域哥哥可曾表演?女兒沒錯過吧?”
皇后深知自己閨女的德行,頓時有些頭疼。
果不其然,下一秒,知道自己剛剛錯過了什么的譚初蕓差點原地跳起來,一雙眼睛滿是不可置信,委屈巴巴地抿緊唇,看向了路域。
路域低頭喝茶,假裝什么都看不到。
譚初蕓依舊不甘心,嬌聲問:“域哥哥可否再表演一次?蕓兒想看。”
皇后皺起了眉:“胡鬧!你說演便演,世子豈是你隨意指使的伶人?好生坐著,本就來遲了,莫要再惹人嫌。”
譚初蕓聞言紅了眼眶,旁邊一些小姐們不少都在忍笑,顯然是覺得譚初蕓這幅樣子太過沒出息了些。
路域輕咳一聲:“殿下,實在不是臣不愿,只是那代替劍的桃枝已物歸原主,臣不做奪人所好之事,也不會貪圖已有所屬之物。至于這劍舞……若殿下感興趣,臣可以將幾式簡單劍招教給殿下宮中之人,殿下便可以日日在自己宮中欣賞了。”
他這話雖看上去是在給譚初蕓找臺階下,但滿是暗喻,讓譚初蕓不禁想起了那日路域同她說的話。
“抱歉,殿下,我明了您的心意。”
“只是我已經(jīng)心有所屬,殿下厚愛,我恐怕無福消受。”
譚初蕓當時還不甘心,氣呼呼地追問他:“你心悅的那人,可有我貌美?可有我地位尊貴?”
她話音未落,卻見路域眼眸深深,神色禁不住地帶了笑,顯然是想起了那位心悅之人。
譚初蕓當時就愣住了。
接著她扭頭就跑,企圖掩飾住自己的那一份狼狽。
路域不必再說什么,她也明白了。那人不必有多貌美,也不必身份一定尊貴,但可以讓路域一想起,就心生歡喜。
而她只是不甘心罷了。
【滴——恭喜女主愛慕值降低20%,當前愛慕值:55%。】
路域聞言,看著七公主那難過的神情,卻想起了他現(xiàn)實世界中的妹妹。
他妹妹第一次戀愛的時候就碰到了渣男。那渣男有了女朋友,還跟他妹妹曖昧不清,嘴上說的話看似在拒絕,行為卻像是勾著他妹妹一般,讓他妹妹糾結難耐,每日都念叨著“他喜歡我,他不喜歡我”,一個月瘦了近十斤。
路域當時聽說了,將那渣男在酒吧里抱著新聊的姑娘的照片發(fā)給了渣男的現(xiàn)任,然后在暗處拍攝了一通現(xiàn)任手撕渣男小三的視頻,發(fā)給了他的妹妹。
小姑娘立即明白了,當晚就哭了一場,然后快樂地吃起了路域帶回家的奶茶炸雞小蛋糕。
而一個月后,他妹妹瘦了的十斤變本加厲地胖了回來,發(fā)現(xiàn)夏天裙子快穿不上的小姑娘尖叫一聲,發(fā)了一個整整兩分多鐘痛斥他的語音條。
路域忍不住笑了起來。對這些容易為感情所迷惑的小姑娘們來說,當斷則斷是最好的方式。
但他又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凜。
可能是系統(tǒng)故意的設定,雖然已經(jīng)過了兩輩子,但那些現(xiàn)實中的記憶還鮮明地縈繞在他腦海中,仿佛昨日。
主系統(tǒng)……是可以干擾他的記憶的么?
不等他多想,旁邊的譚子樂推了推他:“到了賞花的時候了,你可要去逛逛?”
原是這才藝表演到了尾聲,飯也用的差不多了,現(xiàn)在到了下一個項目,眾人在御花園中自由行走,賞春之際,若有心儀之人,也可上前去搭訕。
路域心領神會:“你看上了哪家小姐?去便是。”
譚子樂嘿嘿一笑,一展自己的折扇,端的一副風流公子的模樣,揚長而去。
而路域默不作聲地在原位,喝著茶,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拂袖起身,對旁邊也沒有離開的關霖邀道:“關大人若無陪同之人,與我一起走走,可好?”
關霖自是應下,他起身的那一瞬間,聽見路域在他耳邊很低地說了一句:
“范正初之侄范同,去了假山的方向。”
關霖的身形一僵。
路域說話時,唇畔帶起的氣流撓過他耳畔,一陣酥癢便迅速自耳垂竄到背脊,讓他差點沒站穩(wěn)。
路域卻沒發(fā)現(xiàn)什么,一如平常地問:“關大人,怎么了?”
關霖默了幾秒,挺直了上身,
“無事……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路域:原來我撩了半天也不如耳邊吹口氣有用。懂了,這就天天都在關相耳邊說話。
關霖:……(戒備地一退三尺遠)
而在大家都看不見的地方譚子樂悄悄倒掉了豆腐羹。
六殿下:好險好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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