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前往內(nèi)門
第一章:前往內(nèi)門
應(yīng)天宗外宗。
往日嬉鬧繁華的八十一街,如今空空蕩蕩,店鋪不擺攤,商鋪不開門,唯有幾只貼在樹干上的靈蟬無趣地鳴幾聲。
難得見到幾個做完任務(wù)的藍袍白衫外門弟子,也急急忙忙往東南方趕去,像陣風似的,聲還在人便沒了影:“元嬰雷劫,快,快,快,怎么磨磨唧唧的?!再晚便開始了!”
“十九歲的元嬰真君啊!錯過了誰知還有沒機會見到?!”
“好些年沒見這陣仗了。”唯一還開著售賣留影石的一家鋪子外,鋪主老李頭一邊嘀咕,一邊踮起腳,瞇起眼,一個勁往東南方瞅。
萬重青峰,外宗和內(nèi)宗隔著不知成千數(shù)萬里,可即便這樣,也能依稀窺見東南天邊那蘊量了足有三日的駭人劫云。
黑壓壓的,僅是一角便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這小子,真不得了!”收回看得發(fā)酸的眼睛,老李頭眼珠子一轉(zhuǎn),落在商鋪里罕見沒去湊熱鬧的姑娘身上。
應(yīng)天宗貴為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大宗,排頭自是不小,就連外門弟子的服飾也是頂好綢緞。
外披藍色長外衫,里帶白色內(nèi)襯,腰系玉帶,旁邊墜著絲絳,底下再踩一雙踏云靴。行走亦或御劍時,衣袂紛飛,藍白交替間說不出的仙氣逼人。
鋪子里的姑娘自然談不上什么謫仙似的美人,姿容頂多算是清秀,扔在人群里找也找不出來。硬要說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那雙細長懶散的睡鳳眼。眼瞼蓋住了大半眼瞳,怎么瞧都一股子懶意,跟沒睡醒一樣。
“丫頭。”落閑抬眼,看著一臉正色,踱步進來的老李頭。
這么久了,李老頭那些花花腸子,落閑早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老李頭擰緊一張皺巴巴的臉,搖頭直道:“不得了,不得了,單看晉升元嬰這架勢,幾十條街的人都跑光了,不得了。”
“容玖玉這小子,天資絕艷,相貌一絕,十歲筑基,十四金丹,十九元嬰!難怪宗主這么寵著他,法寶、法衣、丹藥,件件不少。若他不能成為頂尖尖的人物,應(yīng)天宗還有誰能成?這小子,真是應(yīng)天宗的福。”
老李頭一邊夸贊,一邊偷瞥落閑:“下個月只怕這鋪子得擠滿了人,誰不想瞻仰堂堂十九歲元嬰真君的真容?我看,就是他摸過的一片葉子,也有人爭著搶著要。”
落閑點頭:“確實。”
老李頭嘿嘿一笑:“咱們五年的老交情了,算你便宜點。三枚下品靈石,保證給你留著與容玖玉相關(guān)的留影石!”
翻了三倍的價,得虧這老頭說得出口,不過落閑心情愉悅,點頭:“好。”
老李頭見落閑同意,皺巴巴的老臉一舒,笑得跟朵菊花似的。開開心心去整理柜架上還沒賣出去的留影石。
別看落閑平時扣扣索索,但凡遇見與容玖玉相關(guān)的事,靈石不要命往外倒。
想和這丫頭講條件?夸容玖玉,準沒錯!
“親傳弟子晉升元嬰,內(nèi)門那邊肯定忙壞了,王道友應(yīng)該快了。放心,我瞧這元嬰雷劫估計還得有一會兒。”
他這的留影石全是內(nèi)門弟子和親傳弟子的留影,外門弟子多資質(zhì)低下,不少外門弟子終其一生無法進入內(nèi)門。
所以他和一內(nèi)門弟子合作,由他買來留影石交給內(nèi)門弟子,然后由內(nèi)門弟子錄一些外門弟子難以見到的內(nèi)門弟子留影,更或者親傳弟子留影。
外門和內(nèi)門心法不同,多的不敢錄,只錄了些相貌。親傳弟子并非內(nèi)門弟子想見就能見,所以一般只錄了些親傳弟子所居山峰,或者內(nèi)門弟子對親傳弟子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談?wù)摗?br/>
隨后再由這內(nèi)門弟子每月定個日期,將那些留影石拿過來,由他出售。至于得來的靈石,兩人八二分。
普通內(nèi)門弟子一枚下品靈石,可以隨便選十塊留影石。親傳弟子則一枚四塊。
不怪便宜,畢竟外門弟子每月俸祿才三枚靈石,留影石這玩意除了重復(fù)放那一兩個留影,不到一炷香時間就得扔。對于這些還處處需要靈石的外門弟子,著實是奢侈品。
也只有落閑,五年來,每月按時守著內(nèi)門弟子來的那天,不管有沒有與容玖玉相關(guān)的留影石,定壓一枚靈石在這里。
好歹是自己的老熟客,見人足足等了兩個多時辰,老李頭難得出聲安慰一句。
“喲,這還擱著一塊。”老李頭吹了吹上面的灰,“半年了,當初那外門弟子讓我留一塊莫大師兄的留影石,還付了靈石,說什么做完任務(wù)來取。看樣子,早死了。”
老李頭擦干凈,往落閑那兒一拋:“來,送你,不收靈石。”
“多謝,不用。”落閑肩膀微側(cè),留影石準確無誤擦過落閑,鐺地一聲落在地上,滴溜溜滾了個圈。
“你這丫頭!”老李頭大叫,佝僂著背,忙不迭地跑過來,心疼地撿起來,蹲在地上翻來覆去地瞧。
見還能用,老李頭大松了口氣:“不識好歹的丫頭!怎么還挑三揀四?應(yīng)天宗首席大弟子的留影石都瞧不上?你不要,別人爭……”
“落閑。”
老李頭話還未說完,一道劍氣掃在鋪子前,外著紫衫的男子收了飛劍,疾步走進來,此人正是和老李頭合作的內(nèi)門弟子。
“王師兄。”落閑拿出早準備好的黑布袋子,遞給王子兆。
王子兆接過沉甸甸的黑布袋子,細小眼睛一掃,神魂一過。
不多不少,一百六十八枚靈石。
全部倒入腰間儲物袋中,隨后取出一套與他身上相同的內(nèi)門弟子服飾和一塊玉佩和著黑布袋子扔給落閑。
“快點,換上。”
不出三息功夫,落閑披好紫衫,躍上王子兆的飛劍。
狂風自耳邊呼嘯而過,腳下建筑飛快變小,直往東南方而去。
法劍帶著兩人穿入云海,落閑禮貌和王子兆之間隔著一掌距離,雙眼難得抬起來凝視著東南方,來到天上后,遠處那黑壓壓的劫云更能看得清楚。
外門到內(nèi)門并非一時半刻,腳下躍過萬重高山,白鶴自身邊劃過。靈霧縹緲,云間瀑布飛流直下。
途徑一座青峰,其上從山峰到山腰,密密聚集滿了外門弟子,他們無不踮起腳往內(nèi)門東南方處看去。
王子兆斜了一眼密密匝匝的人,道:“想看元嬰雷劫,那里也可以看。全部家當都給了吧?看不出來,出手挺闊綽的。”
落閑沒答話。
王子兆輕嗤,下巴抬高,聲音略尖:“不知好些修煉,用來瞧這些沒用玩意。難怪好些年還是個練氣三重,果真爛泥扶不上墻。若非這兩三年,我時常說些晉升心得,以你這爛大街的資質(zhì),只怕連練氣三重的邊也摸不著。”
自持內(nèi)門弟子身份,王子兆頗有些好為人師,總愛端著身份教育教育落閑這灘爛泥。偶爾說幾句不著邊的心得體悟,恰巧遇上落閑自行吸納了幾年靈氣突破練氣二重,便自然而然將這功勞冠自己頭上。
落閑笑瞇瞇:“王師兄教訓得是,我這一灘爛泥別說扶墻,就是擱地上踩一腳都嫌臟。”
“呵。”王子兆下頜抬得更高,暗道以往這落閑從不答話,今日回了話,看來知了他的恩德。
王子兆心中得意更甚,只聽落閑繼續(xù)道:“我沒志向,素來愛看這些沒用玩意。若我成了內(nèi)門弟子,遇上王師兄晉升元嬰,也來瞧上一瞧。”
王子兆喉嚨一哽。
要不是看在落閑給的一百靈石份上,他直接把這不識好歹的人扔下去。
腳下飛劍倏然加快,落閑早有準備,身子險險一晃,很快調(diào)整好自己姿勢。
觸碰到內(nèi)門結(jié)界時,落閑腰間王子兆借來給她臨時佩帶的玉佩熒光一閃,隨后便跟著王子兆一同正式進入內(nèi)門。
飛劍直往東南方而去。
半柱香后,于萬重山峰中,落閑一眼看見翻騰攪動的雷云籠罩之下,那與別峰遙遙隔開的青嵐峰。
清而瘦的山峰,在眾多高聳入云,風景秀麗的山峰中顯得格格不入。
雷劫如蛟龍于層層黑云中翻騰攪動,電閃雷鳴間,落閑看見猶如浸入死寂黑夜中的青嵐峰還有一小片依舊焦黑。
那是五年前容玖玉晉升金丹時,金丹雷劫所留下的痕跡。
王子兆帶著落閑遠遠落在雷劫之外的一處山峰上,這處隔得太遠,故而沒幾個人。
“玉佩。在這待著,別四處跑。”
“嗯。”
王子兆一走,落閑往后看了下,飛身躍上一棵樹,背靠樹干,目光再一次落在青嵐峰。
她看了許久,試圖在雷劫下找到那個在留影石中見過無數(shù)次的身影,然而沒有。恰巧離青嵐峰有不遠距離,剛好在雷劫范圍邊緣的一處斷崖入了視線。
斷崖最前方,赫然有一氣質(zhì)儒雅之人淡然而立,歲月沉淀于骨,玉竹般的君子氣節(jié)展露無遺。
即便落閑看不清此人相貌,但也深知此人修為深不可測。大抵因此人氣質(zhì)過于溫善,天空中暴戾的劫云,似乎在此人面前也柔和了幾分,連著前方黑沉沉的陰霾隨之消散許多。
而在此人身后,立著幾位衣著華麗,氣質(zhì)截然不同的年輕男女。
“一百多枚靈石真收少了,宗主、宗主門下親傳弟子,一次全讓你看了遍。”偷帶外門弟子進內(nèi)門乃大過,王子兆放心不下,歸還玉佩后當即折回,抱劍立在落閑身側(cè)。
想來一個外門弟子沒見過世面,王子兆頗為大方地主動為落閑介紹,聲音敬仰:“為首那位乃我們宗主,修真界屈指可數(shù)的大乘尊者!修為雖高卻無架子,高風亮節(jié),和善親近,時常施恩布澤。”
“咱們宗主最是心疼門中弟子,不少內(nèi)門弟子還得過宗主親自指點。”王子兆語氣自豪,仿佛自己親自得過宗主恩澤般:“舉目縱觀修真界,有名有姓的尊者哪個不是我們宗主好友?就連獨來獨往的劍尊也時常與我們宗主把酒言歡,外界可皆稱我們宗主為圣賢尊者!”
“去年五師兄晉升元嬰,宗主只讓長老們盯著。如今親自出關(guān)守候,雖說十一師兄只是義子,這待遇和親生的少宗主相差無幾了。”
“那位,看見沒?”王子兆下頜一挑,看向宗主身后那位身形修長,身著木青色外衫,溫文爾雅的人,“首席大弟子,莫少云莫大師兄,年僅二十七,元嬰巔峰煉丹師,半步化神。當初他二十一歲晉升元嬰,渡的雷劫可是七七元嬰雷劫。雖為丹修,但同等修為中,敢于他直接對上的修士少之又少。”
“那位,嘿,那位你總該知道吧?”王子兆細小眼中全是向往,“人稱紫燁仙子的三師姐凌翎,乃修真界中三位仙子其中之一,月瑯宗、萬劍宗、千法宗的少宗主哪個不是三師姐的裙下之臣?”
“六年前青嵐峰的護峰結(jié)界已破,一個金丹雷劫就已經(jīng)毀了三分之一的青嵐峰,如今還未修繕,怎又在青嵐峰渡劫?”
“又不是你渡劫,你管這么多?你再看三師姐身后那位,五師兄!土金靈根,堪比天靈根,你看他手里那把劍了嗎?那就是傳聞中的碎星辰!”
“雷劫聲勢浩大,結(jié)界已毀,不知有無避雷陣。”
王子兆深吸了口氣:“……你有聽我說話嗎?”
落閑:“嗯。”
王子兆:“五師兄天生劍骨,劍修一途前途無量,外界皆稱他為小劍尊,他可是少見以雙靈根渡了七七元嬰雷劫的人!”
“聽說渡雷劫九死一生。”
王子兆強忍一劍劈了落閑的念頭:“那你怎么不說渡完雷劫脫胎換骨?!你就這么擔心十一師兄?”
落閑唇動了動,倒也不否認。
王子兆冷嗤:“一個天下一個地上,真敢癡心妄想。先不說他天靈根,資質(zhì)驚才絕艷,單他一個宗主義子,親傳弟子的身份,就不是你能肖想的。”
這話王子兆說錯了。
落閑向來有自知之明,順其自然,懶得爭,懶得搶,她還真沒肖想過。
容玖玉,十一師兄。
那般的人,本就該立于眾生之上,俯瞰萬物,目下無塵。
于她而言,肖想無異于冒犯。
“我就不明白,你說你一個底層弟子,怎么就想不開非得吃天鵝肉?除了留影石里不小心錄到的一兩個身影,你都沒機會見他。”
“也對,像十一師兄這般的人物,有幸見一面也足夠喜歡上了。”
見落閑沒吭聲,王子兆酸溜溜道:“別瞎操心,人身份可精貴了。渡雷劫的事,有實力,還比你更在乎的人多了去。避雷陣、法衣、驅(qū)雷符,什么沒準備好?實在渡不過還有宗主。”
話音方落。
轟隆!
天地震蕩,風云卷動。
連著落閑身下大樹晃動不休,在萬人注視中,蘊量了足有三日之久的元嬰雷劫終于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