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敗露
    ,侯門風(fēng)月 !
    祥和居的院落里開滿了秋菊。
    喬魏孟剛下衙門就被褚氏叫到了她的屋里。
    長子玉樹臨風(fēng),身上還穿著緋紅色官袍,卻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一派褒衣博帶的姿態(tài)。
    褚氏怎么看怎么滿意,她吩咐道:“還不快給大少爺上茶!”
    大房的丫鬟皆是低著頭,都是被褚氏教訓(xùn)慣了的,誰也不敢在大少爺面前擺-弄-風(fēng)-騷,做出戶狐-媚-誘-主的勾當(dāng),幾年前就有一個美貌的丫鬟這么做過,結(jié)果當(dāng)天就被褚氏身邊的王媽媽打了個半死,關(guān)了一夜柴房,第二日就發(fā)賣了出去。
    “母親叫兒子來是有何事?”喬魏孟掀開茶蓋,撇了撇上層的茶葉,輕抿了一口。
    褚氏看著長子就是心里舒坦,近日-來在次子和次女身上受的氣也就稍微松了口氣:“云姐兒說想把婚期提前,你怎么看?”
    喬魏孟端著茶盞的蓋子一頓,微皺眉問道:“四妹怎么突然又想嫁紀(jì)表弟了?”前些日-子不是還想拒婚的么!有些話喬魏孟沒有說下去。
    褚氏伸手彈了彈長子的衣裳,像是有哪里不平整了,她實則是想和喬魏孟親近些,他在外為官這么些年,也實是不易,大房幾個兒女當(dāng)中,褚氏最為看重的就是喬魏孟。
    “我哪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一個姑娘家也不知道羞燥,婚期豈是她說改就能改的,再說了你作為大哥,婚事豈能落在她后頭!一個個的,越來越不像話!”褚氏好像想到了什么,口吻立馬嚴(yán)厲了起來:“估摸著都是跟素姐兒學(xué)的!別看她小小年紀(jì),一肚子鬼主意,要不是她,你五妹怎么會看上王重林那樣的商賈之子!”
    喬魏孟放下茶盞,濃眉下是一雙清澈的眼:“母親,這與表妹何干?王公子并非池中之物,母親也莫要這般看人了。”
    長子鮮少會這樣跟她說話,褚氏氣不過,騰的從圓椅上站了起來:“我哪般看人了?我說這些還不都是為了你們兄妹幾個打算!”
    喬魏孟也起身,對褚氏鞠了一禮:“母親勞苦功高,是兒子的不是。”
    為官者,孝道在先,不孝子嗣是不會被朝廷重用的,甚至有些朱門大戶,連晨昏定省的規(guī)矩都不敢省去,萬一被文官來個撲風(fēng)追影,那就是要丟了烏紗帽的。
    褚氏嘆著氣,一臉的愁苦:“你父親也是個不省心的,后院那幾個狐貍精,哪個是省油的燈?他這把年紀(jì)再不注意,怕是到了油盡燈枯就晚了!”
    喬魏孟尷尬的端起茶杯喝了幾口茶:“母親說的是,此事還得母親在父親面前多多提醒,兒子尚有要事在身,先回去了。”
    他放下茶盞,撩開衣袍便出了祥和居。
    褚氏也不好打攪長子正事,心里不舒坦,只能命令她屋里的婆子去找五姨娘的晦氣。
    說起這大房的五姨娘,如今也算是可憐,她雖得了喬大爺百般歡喜,可在褚氏眼皮底下,到底翻不了身,十七八的年華愣是被折磨的老了好幾歲。
    喬魏孟踏出祥和居,徑直朝著喬若云所居小院落走去。
    喬若云院里的丫鬟婆子皆是一驚,大少爺很少來她們這兒,而且這次看上去臉色-帶著煞氣。
    喬魏孟進(jìn)屋時,喬若云靠在臨窗的羅漢榻上,沒有絲毫精力,膚色也顯得蠟黃。
    她看清來人的相貌,忙坐起身:“大哥?你...你怎么來了?”這個動作太猛,她只覺胃里翻騰,又想吐了。
    喬魏孟曾娶過一房正室,要不是難產(chǎn),他的孩子恐怕都能背百家姓了,加之又是個心細(xì)的人,女子有孕是個什么狀況,他至今記憶猶新。
    幾步便走到喬若云面前,喬魏孟握緊了拳頭,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她片刻,轉(zhuǎn)爾對身后丫鬟道:“來人,四小姐身子不適,去把胡大夫請來。”胡大夫是喬家常喚的大夫。
    喬若云一聽,嚇蒙了,起身抓著喬魏孟的手臂,就差給他跪下了:“大哥!我...我沒事,我求你別..別找大夫。”
    喬魏遠(yuǎn)離家時,家中弟妹也才十歲左右的模樣,幾年一晃而過,都長大了,喬魏孟在心中自責(zé),方才倒也沖動了,他對身后仆人又道:“不用找了,都下去吧,我有話要與四小姐說,沒有吩咐,誰也不準(zhǔn)進(jìn)來。”
    丫鬟婆子俱是一臉茫然的退出了屋子。
    這下,喬若云才稍稍平息的癱坐在羅漢榻上,一眼都不敢看喬魏孟。
    一陣沉默,喬魏孟心中有怒氣,卻也心疼自家妹妹。
    他終于開口問道:“是紀(jì)表弟的?”除了他還能有誰?喬若云心系褚辰是不假,可褚辰那樣的人,就算送上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脫光了送上他的床榻,他都能坐懷不亂,更別說喬若云這樣中等的相貌。
    喬若云點了點頭:“大哥,已經(jīng)有兩個月了,我等不了了,母親要是不答應(yīng)把婚事提前,那....我只能求了表妹給我開副藥,大不了一尸兩命!“反正她也不想嫁褚紀(jì)。
    喬魏孟驀的抓起了喬若云的手腕:“表妹?素表妹也知道了?”他這才突然理清事情:“你讓她給你把脈了?”
    喬若云連連點頭,她確實做過企圖傷害白若素的事,可這件事,她也只能找她幫忙。
    喬魏孟抿了抿唇,松開了喬若云,他對褚紀(jì)本就不滿,因喬若云有孕一事,更是不滿這個妹夫,可木已成舟,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
    “你暫時不要聲張,這件事我自會想辦法。”他丟下一句話,便去了莫雅居的西廂院。
    喬若云呆呆的看著長兄離開的方向,愣了好一會才回過神:大哥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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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廂院里搭了一排一排的竹架子,巧燕氣喘吁吁的抱著一大籮筐的秋菊進(jìn)來,她艱難的放下籮筐,擦著額頭的細(xì)汗道:“小姐,這都第五筐了,您還需要多少?”再這樣下去景園的秋菊都快被她摘光了,早知道絕對不在小姐面前提及什么褚世子,這下可好,小姐凡事都讓自己來做。
    喬若素身上圍了一件水紅的圍裙,上面有白云紋絡(luò)的滾邊,挽了袖子將秋菊花瓣一朵一朵摘下,然后均勻的灑在竹架上。
    秋菊看似普通,卻是一味極好的藥材,粉白的手腕白的晃人,喬魏孟剛踏入月門就看這樣一副光景。
    他愣了愣,那年的若素還是個頑皮的粉丫頭,他知道她長的好看,只是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好看。
    秋日-的陽光斜斜的照在她臉上,少女滿眼的認(rèn)真,明明是嬌生的小姐,動作卻是行云流水,濃密曲卷的睫毛下,那雙靈動的眼比秋光還要倩麗。
    “大少爺來了,快進(jìn)屋坐吧。”林嬤嬤恭敬道:“小姐正忙著曬花瓣呢,說是能當(dāng)藥引用。”
    自從若素拜了甄劍為師,整個西廂院的丫鬟婆子皆是忙的不可開交,倒也無人埋怨,總比在其他幾個姐兒跟前受氣的好。
    喬魏孟輕嗑了幾聲,邁步走進(jìn)了月門,若素這才轉(zhuǎn)過臉,先是一臉的呆萌,轉(zhuǎn)爾唇角微微一彎,明明微施粉黛,就連這一身衣裳也是極為普通的料子,可她笑的時候,好像連光線也落在她的臉上,不舍離去了。
    只是,她笑的很淡,淡的過于薄情了些,不該是這個年紀(jì)該有的淡漠。
    “表哥找我有事?你稍等,我去凈手。”若素言罷,對秦香道:“香姐姐,去泡壺新茶來,對了,別忘了加些花蜜。”她轉(zhuǎn)身進(jìn)了內(nèi)室,一路上自言了一句:“最近實在干燥,花蜜倒是頂好的,可降火去燥。”
    喬魏孟看著她走遠(yuǎn),一時失了神,虧得他還送了她一本女戒!
    看她這樣子,哪里需要看那些個中規(guī)中矩的東西。
    她就這般,挺好!
    若素沒有請喬魏孟進(jìn)屋,到底是男女有別,她讓秦香招待他在花廳喝茶,還吩咐林嬤嬤端了一份櫻桃肉山藥糕上來。
    下午的秋光照在人身上格外愜意,面前是飄著花香的清茶,加上一份小點心,喬魏孟腦中突然涌現(xiàn)四個字:歲月靜好。
    轉(zhuǎn)爾,他無聲的笑了笑,這個念頭也太奇怪了,那個粉團(tuán)似的丫頭怎么會和這四個字扯上任何關(guān)系。
    喬魏孟看了一眼花廳內(nèi)的布置,又看了秦香一眼,秦香早就對大少爺生了情愫,這一看便令她紅了臉。
    若素明白喬魏孟什么意思,對秦香道:“香姐姐,你去幫襯著嬤嬤她們,這邊一時半會用不著伺候。”
    “奴婢省得了。”秦香低著頭去了院里繼續(xù)摘花瓣,喬魏孟賞識的看了若素一眼,心道:倒有幾分聰明勁。
    也不知是茶水里添了花蜜的緣故,還是若素手上還殘留著花香,喬魏孟每一次呼吸都是清香入鼻的,這種感覺令得他很放松。
    “表哥,你可是為了云表姐的事?”除此之外,他是不會來找自己的!想必喬若云已經(jīng)對褚氏提過把婚期提前一事,而喬魏孟定會以最快的速度知曉,因為喬若云要想提前嫁到褚家,喬魏孟就得趕在她前面娶了林慧晴。
    道理再簡單不過,只是能輕易猜出來的人恐怕屈指可數(shù)了。
    喬魏孟左手食指繞著茶盞邊緣打轉(zhuǎn),聞言,倏的抬眸,對面而坐的女孩兒一道淺笑落入了他的視線里,他面色無波道:“既然表妹什么都清楚,我就直說了,此事如今只有三人知曉,我不希望還有第四人,至于我四妹的要求,你不要答應(yīng)她就是,其他的全權(quán)由我來辦。”他一直這樣,解決家中弟妹惹得所有麻煩。
    從無怨言。
    若素看著他的左手:“表哥,你是左撇子?”怎么突然記得好像印象中也有一個人是左撇子,到底是誰,她記不清了。
    喬魏荀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沒有順著她的話說下去,頓了頓說道:“表妹能否發(fā)個誓,你也知此事非同小可,關(guān)乎著我四妹的名譽(yù),故而....還望表妹諒解。”
    誓言這種東西對有些人是不起作用的,喬魏孟是有多正直,才信這一套?
    若素還是保持著淺笑,心里卻隱隱的落寞,有個兄長就是好,事事都會維護(hù)著你,自己當(dāng)初也是喬魏孟的三妹,不知他可曾想過也維護(hù)自己一回,哪怕僅此一回,若素也會覺得這世上起碼還有人在意她的存在。
    她舉起右手對著白云舒卷的蒼穹道:“我白若素對天發(fā)誓,如若泄露半句....必遭天打雷劈。”
    若素一語剛落,喬魏孟便悔了,他這個要求似乎過分了點,但也無法,以白若素曾今的品性,他當(dāng)真信不過她啊。
    喬魏孟走的有些倉促,頭也未回一次,他自己也不知為何會迫切的想馬上離開。
    第二日,秦香心不在焉的服侍若素洗漱,最后還是笑著道:“姑娘,咱們府上很快就要有喜事了。”
    若素從妝奩里挑了只素銀鑲嵌雞血石的簪子,看著銅鏡中笑的有些頹唐的秦香問了句:“什么喜事,我怎么沒聽說過?”
    秦香接過簪子,給若素插上,又給她配了一對絹花:“是大少爺...大少爺念及老祖宗身子不適,就提前了婚事,連四小姐的婚事也提前了,都在這個月底就辦了,說是雙喜臨門,替老祖宗沖喜呢!褚家那頭早就備好了聘禮,納吉之禮倒也能加快些,至于林家那頭,林小姐也是二十出頭的年紀(jì),早就盼著姑娘出嫁,大少爺一提改婚期,林家那頭也高興的緊。”
    打著盡孝的名頭,林大人想有意見也不妥的。
    若素拍了拍秦香的手臂:“還是大表哥有孝心。”
    這樣一來,喬若云未婚先育一事倒是能瞞天過海,等進(jìn)了冬,穿得厚實了,加之喬若云消瘦的很,想必旁人也是看不出來的,等孩子出生,隨便編造個早產(chǎn)的理由即可,到時候褚家添了子嗣,自然不會追究是什么時候懷上的,只要是褚紀(jì)的骨肉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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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皇后被廢,如今的后宮是淑妃獨掌鳳印。
    喬若惜去西宮給淑妃請安時,朱鴻業(yè)也在。
    以她如今這幅不堪的身子,她不知如何面對他,可這人就這么出現(xiàn)在她面前,她躲也躲不得,朱鴻業(yè)搖著折扇,仿佛沒有注意到她一般。
    喬若惜心頭一緊,原來真正的痛才剛剛開始,她跪下行禮:“嬪妾給淑妃娘娘請安,給八皇子請安。”
    喬莫儀吹了吹剛涂了鳳仙花汁的指甲,慵懶道:“狗奴才,還不快扶良人起來,跪壞了你們可擔(dān)待的起!”
    喬若惜心里冷笑,喬莫儀若真不讓她跪下行禮,方才就會提了,這是給她下馬威吧。
    是在警告她!
    喬若惜蹌蹌的起身:“多謝娘娘。”
    有宮人端了杌子過來,喬若惜剛坐定,喬莫儀又道:“劉婕妤正得寵,她要是找你麻煩,你大可來找本宮,到底都是喬家人,本宮不會不幫你,只要你乖乖聽話,本宮保你享不盡的榮華。”
    喬若惜微微低著頭:“嬪妾謹(jǐn)遵娘娘教誨。”她攥緊了帕子,從她的角度可見看見朱鴻業(yè)赤紅的皂靴,她的耳邊還回旋著這人的情話。
    好吧,再等等吧,等他成了事,就算不能賜她一世安寧,起碼也能放她一條生路,左右不過夢一場,總比現(xiàn)在的處境好。(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