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綠桑望了眼啃桃子啃得異常歡快的銀桐,嘖嘖了兩聲,雙手環(huán)胸,邊走邊道:“你慢點(diǎn)吃,別噎死了。”
銀桐吃得腮幫子一鼓一鼓,口齒囫圇不清:“沒關(guān)系,嗝,不用擔(dān)心我,嘿嘿……”
綠桑撇嘴輕嗤,誰擔(dān)心你了,主要是這兒太無聊,蠢桐樹噎死了誰陪她玩兒?
“咦?”綠桑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前方如幻境般古樸奇麗的宮殿,驚詫道:“那是哪里,好漂亮啊!”
天宮里的殿宇也十分精致華貴,但絲毫比不上眼前仙殿,那周邊似乎也縈繞著一股子若有若無的仙氣,莊重而神秘,只遠(yuǎn)遠(yuǎn)看著便令人心生向往。
銀桐啃完最后一口蟠桃,才有功夫抬眼環(huán)顧四周,連忙拉住綠桑的袖子往回走:“那是尊上住的地方,我們走啦~”
神女大人最不喜歡他們靠近落塵殿了,呃……貌似尊上也是不喜歡的~
綠桑反手扯住她:“來都來了,去看看嘛。”
銀桐撓撓頭,有些為難:“可是神女大人會不高興的。”
“哎呀,你不說我不說,神女大人不會知道的呀,小桐桐,你就答應(yīng)我吧~”
銀桐被她一頓糾纏,最后拗不過,只好領(lǐng)著她往里面走去,幸而落塵殿沒什么下人,尊上和辛漾出門后,便只剩下那只白鶴了,她們小心點(diǎn)兒,還是可以避開的。
落塵殿后面,是一個比鶯巒院還大的院子,內(nèi)里自成一片天地,瀑布山峰,草地溪流,應(yīng)有盡有。
綠桑邊走邊驚嘆,這里靈氣好生純凈,當(dāng)真是一草一木,皆為精華,就連銀桐也看得目瞪口呆,她這是第一次來落塵殿,原以為鶯巒院便是九重天上靈氣最盛的地方,沒想到落塵殿更加厲害,瞧那溪水里的魚,個個都成精了。
第一次有點(diǎn)羨慕辛漾,她真的好幸福呀,能天天待在這么美麗的地方修煉……
“哼,尊上自己住得這么舒服,卻把神女大人仍在那樣一個小破院里,真是過分!”
銀桐砸吧砸吧嘴,深以為然,沒來落塵殿之前,她也覺得鶯巒院是極好的,可見識過落塵殿之后,鶯巒院……也就是個小破院了。
兩道小身影邊張望邊前行,不知不覺,來到偏殿的房屋外,因?yàn)殚T鎖著,她們無法入內(nèi),只能并排趴在窗戶邊上朝里探。
“好多寶貝呀!”看著那些散亂在地上的不知名的法器,銀桐不禁感慨。
綠桑不屑地斜過眼,“切”了一聲:“都是些低階玩意兒,有什么好稀奇的。”
銀桐心中悶悶,嘟起嘴巴,不想同她說話。
“啊,蟠桃!”她忽然雙眼蹭亮,激動得一下站起,卻猛地撞到頭頂窗檐,霎時疼得齜牙咧嘴,雙手捂住那禿了半邊的枝葉嗷嗷大叫。
綠桑很不地道地捧腹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小桐桐,你太可愛了……”
銀桐又羞又氣,瞪著她兇道:“有什么好笑的,不準(zhǔn)笑了!”
她不就是看到那一籃子蟠桃的時候有些……激動嗎。
綠桑索性翻了個身坐下來:“小桐桐,你就那么喜歡吃桃子?”
銀桐耷拉下枝葉,別扭地點(diǎn)點(diǎn)頭,嘆息道:“什么時候天后娘娘也送我一籃子蟠桃就好了~”
綠桑瞇了瞇眼:“你說那籃子里的桃兒是母后送來的?什么時候的事?”
“大概十天前吧,天后娘娘派七皇子送來的,當(dāng)時尊上還給了我一個呢~”
十天前?不正是母后關(guān)她禁閉的時候嗎,哼,母后逼她道歉就算了,竟然還專程送蟠桃給辛漾,真是討厭!
“呵,一籃子蟠桃算什么,小桐桐,你放心,等我出去了,給你弄一車桃子來!”綠桑拍了拍她肩膀,個子不高,卻像模像樣,霸氣十足。
“真的嗎!”銀桐不敢相信,上回神女大人說要送她一筐果子,結(jié)果一個都沒送,現(xiàn)在是一車桃子,她能弄到嗎?
“那當(dāng)然,”綠桑驕傲地?fù)P起頭:“本公主從不食言。”
對哦,公主是天后娘娘的女兒,肯定想摘多少摘多少。
銀桐看她的眼神瞬時就變了,恨不得撲上去親幾口:“你可不能騙我!”
綠桑擺擺手:“只要你聽話,以后的桃子我都包了……”
她還沒說完,被銀桐沖上來抱住腰:“嗚嗚,你太好了,我肯定聽話……”
綠桑一下沒穩(wěn)住,兩人雙雙跌倒在地。
“你怎么這么重!”綠桑痛聲大呼,還未來得及爬起,一只通體雪白的大鳥從空中盤旋向下,俯沖而來,叼起她們直接往外飛去。
“這誰家鳥啊,竟敢對本公主無禮!”綠桑氣憤不已,緊緊和銀桐抱成一團(tuán),嘶聲大吼。
銀桐被風(fēng)刮得睜不開眼,弱弱回道:“她,她是尊上座下,白鶴……”
縹緲峰層巒疊翠,一望不知邊際,及至最頂峰更是云霧重重,肉眼之下,無一能見。
“師父,我們到了嗎?”辛漾緊緊牽住洛華手心,脆生生問道。
畢霄抱胸跟在他們身后,不屑地嗤了一聲,縹緲峰頂?shù)撵F障乃云曦帝君親手所設(shè),早些年妖界好不容易出的一位女天才,短短數(shù)千年便問鼎妖君,偏偏不知天高地厚,受人挑唆,闖入縹緲峰,直奔山頂,結(jié)果被霧障纏得死死的,再也沒能出去。
他倒要看看這白衣仙人有沒有本事破得了云曦帝君的霧障。
“許久未見,你倒是愈發(fā)不客氣了。”
伴隨著一聲沉淡的回響,峰頂霎時云開霧散,錯落有致的庭院頓時映現(xiàn)在眾人眼前,忽間一道藍(lán)光閃過,晃得辛漾遮住雙眼,再抬眼看去時,卻不由長大了嘴巴。
只見那人一身靛藍(lán)色華服,青絲隨意用一根透藍(lán)琉璃簪別著,墨發(fā)直直垂落及地,身形頎長,姿態(tài)優(yōu)雅,站在師父面前竟毫不遜色,那種與生俱來的尊貴感簡直與師父如出一轍。
同樣驚奇的還有畢霄,他在縹緲峰待了近千年,從沒見云曦帝君對哪個闖入者這樣客氣,更遑論親自現(xiàn)身相迎,這山里誰敢惹惱他,直接滅了便是,何必屈尊接見?
畢霄暗自思量,白衣仙人來頭不小,也不知他和云曦帝君哪個更加厲害……
“不請我進(jìn)去坐坐?”洛華看著他,眉眼如舊。
云曦瞟了眼他身后的畢霄:“你一來便收了我的守山神獸,還好意思進(jìn)去坐坐?”
“他與小漾緣份如此,”洛華淡淡開口:“況且,縹緲峰的守山神獸遠(yuǎn)不止他一個,你又何必斤斤計較。”
“呵,”云曦輕嗤,鳳眼瞇了瞇,忽而挑眉:“你的堯堯呢。”
洛華面色一滯,薄唇輕抿。
云曦嘴角微翹,目光落在一臉呆萌狀的辛漾身上:“原來傳言不假,洛華神尊當(dāng)真收了個凡人為徒。”
洛華話語冷淡:“我以為你深居山林,不問世事。”
“天界的拜師大會委實(shí)太過隆重,想不知道也難,只是洛華,你確定要一直留著她么?”
女媧后人,注定輪回于六界,受生老病死嗔癡怨恨之苦,即便他曾答應(yīng)過女媧,又怎能破了這定律,逆天而行?
況且,這一世的女媧后人身上有一股難言的煞氣,雖然若非這煞氣,洛華也未必找得到她,但此煞天長日久,難免波及他人。
“我的事,與你無關(guān)。”洛華微微蹙眉,神色更冷了。
云曦不在意地斂下眉峰,洛華向來自負(fù),決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三百年前對堯音是如此,三百年后收徒亦是如此。
他知道他是重諾之人,可這實(shí)乃女媧一己之私,不愿后人受六道輪回之苦,故而托付洛華,妄圖逆天改命。
然世間之事,自有定數(shù),女媧后人雖歷經(jīng)輪回,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真正實(shí)現(xiàn)了永生,只消輪回不滅,其傳承便能一世一世延續(xù)下去,也算是天道贈予她的福祉。
仙神界雖一直宣揚(yáng)大道長生,然而真正能與天同壽的又有幾人呢,縱然強(qiáng)大如洛華,不也有命中注定之劫么,若非堯音用心頭血替他擋下此劫,恐怕早已化作混沌,歸于虛無了。
女媧一族既得了如是好處,又妄圖不入輪回,哪有這樣的道理。
兩人僵持半晌,云曦終是側(cè)過身:“進(jìn)來吧。”
這庭院外頭精致,內(nèi)里卻樸實(shí)無華,如果忽視周圍波蕩的靈氣,倒與凡間景色別無二致。
云曦?fù)]手招來個只留了一條辮子的小仙童,領(lǐng)著畢霄和辛漾去了后院云清林,自己則與洛華進(jìn)了竹屋,倒上兩杯特釀的果酒,二人面對著盤腿而坐。
“說吧,你來縹緲峰所為何事。”云曦開門見山,這人素來無事不登三寶殿,肯親自找他,定然有要事相商。
洛華褐紅色薄唇動了動,緩緩?fù)鲁鋈齻€字:“人參果。”
云曦微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眉心輕皺:“你想要簡糊?”
簡糊?洛華抬眼:“是方才那仙童么,他竟已修成人形。”話雖如此,卻也沒多少意外,這人參果源自上古,又長于縹緲峰這樣的精華匯聚之地,原本早該成形,只因現(xiàn)世對于上古一族的壓制極大,才比別的草木艱辛一些。
“洛華,簡糊一直服侍在我身側(cè)。”
他的眼下之意,洛華當(dāng)然能夠明白,只是堯堯的傷勢實(shí)在耽擱不得了:
“堯堯重傷,唯有人參果或可一救。”
“哦?”云曦挑眉:“她竟也有重傷的一日,即便失了一滴心頭血,可……有你在,誰能傷她?”
洛華面色一僵,好半天才垂眸,沉沉開口:“是我。”
云曦把玩玉杯的指節(jié)一頓:“你?”
洛華重傷堯音?這簡直不可置信,他至今仍清楚地記得,洛華與他談?wù)搱蛞魰r飛揚(yáng)的眉目,那是他第一次見洛華為外物所影響,且影響得如此之深。
他原本以為,如洛華這類神裔,生來心如止水,世間情愛皆為身外之物,想當(dāng)年上古時期,也有不少女神仙對他暗送秋波,他統(tǒng)統(tǒng)視若無睹,誰知這老怪物數(shù)萬年后陰溝里翻船,一聲“堯堯”當(dāng)真是喊得柔情似水,連著疏冷的眉目也漸漸溫淡開來,從那時起,他便知道,他們必然會有那么一段,果不其然,此后不過千年,便傳來尊上神女締結(jié)仙侶的消息。
故而云曦實(shí)在難以想象,洛華將堯音打傷的畫面。
洛華輕嘆,將前因后果如實(shí)告知:“說到底此事錯歸于我,但堯堯?qū)π⊙^敏感,甚至不惜與我動手……”
云曦聽完后,樂呵呵笑了幾聲,戲謔道:“記得上古時期,女媧和神女一族便最不對盤,沒想到她們的后人依舊如此,這是天生的冤家,洛華,你有的受了。”
洛華面無表情:“所以,你是不是該把人參果給我了。”
云曦稍稍收斂,放下玉杯:“非要不可嗎。”
“非要不可。”
“也罷,誰讓我欠你一命,”他邊說邊站起身,意味深長:“但是洛華,你的問題可不是一個人參果便能解決的。”
洛華眉心微動,端起桌上的果酒一飲而盡:“我心里有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