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本座姓勝,戰(zhàn)無不勝
那人露在兜帽下面的半長臉上,有一只十分好看的嘴,卻有冷冷的機(jī)鋒,那唇角緩緩勾起,“回君上,長生之道,若論立竿見影,當(dāng)屬采陰補(bǔ)陽,但此一術(shù),只能解一時(shí)之疾,非長久之策。”
“那長久之策是什么?”
“長久之策,本座尚未掌握具體方法。”
憫生周身氣息一寒,“既然不知,要你何用?”
“君上,本座雖是不知,但當(dāng)年的鮫人公主,必定已參透此道,而且,一定會將這一法門,留給她的兒子,勝楚衣!”
憫生失望,“鮫人公主已死去兩百余年,時(shí)日久遠(yuǎn),只怕傳下來的東西,連勝楚衣自己都不知道。”
那人再進(jìn)一步,“若是如此,那還有第三條路。”
“說。”
“純正的海皇之血,是天生的靈藥,可活死人,肉白骨!”
憫生雙眸中光華一閃,勝楚衣用自己的血調(diào)制的黑玉膏,的確有接筋續(xù)骨的奇效。
可用勝楚衣的血來求長生,本就難如登天。
他臉色旋即一寒,“你這三條路,等于沒說。”
那人笑道:“君上誤會,拿下勝楚衣,的確難如登天,但若是用他那純血的小兒子來煉制鮫丹,則易如反掌!”
憫生的喉結(jié)微微動了動,“這件事,容本君再考慮一番,你不得輕舉妄動。”
那人悄然退后,“君上若有差遣,隨時(shí)召喚,本座,隨叫隨到。”
“下去吧。”
“是。”
那個(gè)孩子,是他看著出生的……,憫生的手在袖底稍稍緊了緊。
——
百廢待興的璇璣城,在弄塵這個(gè)建筑系天才的指揮下,用了兩個(gè)月的時(shí)間,基本重現(xiàn)了往日的秩序和興盛。
五月十八這一日,是勝楚衣事先算定的好日子,果然晴空萬里,艷陽高照,登基大典如期舉行。
蕭憐身披金紅皇袍,頭戴九旒冕,在紅毯的這一頭起駕。
勝楚衣立于她半步之后,笑盈盈地目光始終不曾從她身上移開。
蕭憐回頭一笑,猶如準(zhǔn)備登臺,在萬眾矚目之下起舞的小女孩兒,向心愛的人討個(gè)鼓勵(lì)。
勝楚衣就向她微笑點(diǎn)點(diǎn)頭,眼中滿是欣賞,就像看著自己的杰作。
鼓號隆隆而起,登基大典正式開始。
蕭憐抬起右手,“有勞國師。”
勝楚衣上前半步,伸出手,等她將手搭在自己的手上,“護(hù)送陛下登基,本座榮幸之極。”
他扶著她的手,一步一步向重建后的北辰殿最高處走去。
一如十七年前,他懷中抱著那個(gè)小小的嬰兒,步向神壇,完成圣女的冊封大典。
又一如四年前,她扶著他的手,從轎攆中下來,走向北辰殿。
“陛下,接下來,神皇殿的那條路,本座也這樣陪著你可好?”
蕭憐神色動了動,“你還是要把我送給九幽天?”
勝楚衣半開玩笑,半是認(rèn)真,“如果我就是九幽天,憐憐嫁不嫁?”
蕭憐的臉遮在九旒冕之下,噗嗤一聲笑了,“好啊,你變成方寸天都沒關(guān)系,你變成妖怪,也是我的夫君。”
勝楚衣唇角的笑就更加燦爛,“好。”
他扶著她走上九十九級玉階,靜靜地立在她身后,面帶微笑,看著她華麗轉(zhuǎn)身,君臨天下,接受百官萬民朝拜,山呼“云極大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登基禮成,蕭憐又轉(zhuǎn)身偷看他。
勝楚衣點(diǎn)頭微笑,低聲開口,幾乎是有些纏綿的吐出那兩個(gè)字,“萬歲。”
蕭憐就白了他一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登基大典都擋不住你犯賤!
等到一整天的加冕之禮完成,蕭憐披著沉重的冕服,端端正正地回了她的寢宮,新建的重陽宮,勝楚衣也端端正正隨行在身后,從頭到尾,一絲不茍。
等到端端正正屏退宮人,盯著身后的門緩緩關(guān)上,兩人驟然雙雙發(fā)難!
一個(gè)扔了新帝的皇冕,一個(gè)拋了國師的禮服。
一個(gè)在扯滿身的金玉披掛,一個(gè)幫她扯。
整整一天,眉來眼去,竟然只能偷偷地摸摸小手!
簡直是莫名地饑渴萬分。
勝楚衣攔著她腰間的手臂一緊,將兩個(gè)人緊緊貼在一起,兇狠道:“蕭憐,你這樣一本正經(jīng),想要誰的命?”
蕭憐將他肩頭衣裳一扯,“勝楚衣,你這個(gè)賤人,一整天不停地暗戳戳撩朕,造反了不成!”
他將她撲倒,“在本座面前稱朕,忘了本座是如何家法伺候的了?”
蕭憐反撲,騎到勝楚衣身上,“敢給朕立家法,今天朕就偏偏要在上面!”
勝楚衣抬手將她掀倒,按住那一對小爪子,“誰給你的膽子,翅膀長硬了,就想上天!”
蕭憐在他手底下掙扎了一下,放棄了,齜牙一笑,糯糯道:“叔叔,你又欺負(fù)我!”
勝楚衣被她這樣一喚,當(dāng)下整個(gè)人就酥了,“憐憐……”
可纏綿的話還沒說出口,身后被人飛起一腳,踢向后心!
蕭憐趁他閃避,滑入泥鰍一般的逃了!
勝楚衣怒吼:“蕭憐!今天就讓你知道本座的家法!”
一場大戰(zhàn),便是滿室旖旎。
“憐憐,如今你已登基稱帝,一切順?biāo)欤笥覜]什么大事,我可能要離開一小段時(shí)間。”
蕭憐從他懷中鉆出來,“去哪兒?”
“去北漠,找到第二顆鮫珠,重鑄霜白劍,否則來日,我沒有十足的把握,帶你打上神皇殿。”
蕭憐扯過脖子上日夜不離的那只黃金花球,里面的鮫珠在龍榻幽暗的床帳中,泛著瑩潤的光,“你可以先將我這一顆拿去鑄劍啊。”
“這一顆,是給你的信物,不能動。”
“這顆先鑄劍,等找到另一顆,替換給我不就成了?反正都是你娘親的眼淚化的。”
勝楚衣激情過后,面上有些頹廢,發(fā)絲凌亂,深深擁著她,“不一樣,這一顆,我?guī)г谏磉吶倌辏找共浑x,已是氣血相融,來日若是為你求長生,該是效果最好。而另一顆,被沙魔奪了去造化綠洲,只怕其中的海皇精華已是不足,能否融合玄晶鐵尚未可知,續(xù)命延年只怕必是不行了。”
蕭憐光溜溜的身子,小魚一樣在他懷中滑轉(zhuǎn),翻了個(gè)身,趴到他胸膛上,“我跟你一起去。”
勝楚衣替她攏了攏頭發(fā),“不必了,區(qū)區(qū)沙魔罷了,我一人足以。你剛剛登基,有很多事情要做,這個(gè)時(shí)候離開,對穩(wěn)固根基不利。”
“可是,我不放心你,要不,你把弄塵、司命、辰宿、紫龍、霽月、朗清都帶上!不夠的話,秦方東,蕭洛,都給你!”
“好了好了,”勝楚衣寵溺地揉她的腦袋,“現(xiàn)在身邊需要可靠的人是你,我只帶辰宿便足夠了。”
蕭憐還是不放心,“勝楚衣,沙魔到底是個(gè)什么樣的東西?”
“這世間的妖魔,不過都是迷失了心智的人而已,沙魔也不會例外。”
“你有必勝的把握嗎?”
“陛下放心,本座姓勝,戰(zhàn)無不勝的勝!”
“勝楚衣……”蕭憐撒嬌般的偎進(jìn)他懷中,忽然要倉促離別,就又多了幾分眷戀不舍。
三日后,國師啟程前往北漠千里黃沙之地。
云極大帝親自出城相送。
兩人共乘一馬,纏纏綿綿,行了大半日,才從北城門向北走出不到十里。
勝楚衣的雙臂合攏在她腰間,下頜抵在她的肩頭,“憐憐,拿到鮫珠,我就盡快回來,你乖乖地在璇璣城等我。”
蕭憐回轉(zhuǎn)頭,咬他的唇,“給你一個(gè)月時(shí)間,逾期不歸,我豁出皇帝不做,也要去黃沙堆里把你挖出來!”
勝楚衣輕輕咬回她,“好,一言為定!”
兩人默不作聲許久,他才輕輕將她推開,“我該走了。”
蕭憐反手抓住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吧。”
勝楚衣卻是堅(jiān)定地拍拍她的手,“乖!等我!”
他飛身躍上前面辰宿牽著的另一匹馬,揚(yáng)鞭飛奔而去,“等我回來——!”
蕭憐扁著嘴,咽喉之中就有些哽咽,不吭聲,看著那兩騎一前一后,消失在視線之中,良久,才慢慢調(diào)轉(zhuǎn)馬頭,返回璇璣城。
陪同出來相送的大隊(duì)人馬在后方一里處遠(yuǎn)遠(yuǎn)地候著,蕭憐臉色不好看,所有人就不敢出大氣。
終于,秦壽騎著馬,追了過來,“陛下,臣有一事啟奏。”
“講。”
“臣的長子止卿戍守北疆近十年,期間回京述職幾次,也曾談及北疆見聞。”
蕭憐稍稍勒住韁繩,“你想說什么?”
秦壽經(jīng)過兩次易主的變故,已是持重了許多,正色道:“千里黃沙,杳無人煙,卻經(jīng)常聽見女子的歌聲,凡是強(qiáng)行踏入沙漠的商旅,從無一人返回。”
蕭憐心頭一沉,“他不是普通的旅人,他是朕的國師勝楚衣!”
此后的一段時(shí)間,蕭憐一直沉著臉。
新帝不悅,朝堂上就多了幾分肅殺之氣。
這天下朝,蕭憐出了北辰殿,就撞上秦方東和蕭洛在外面等她。
“陛下,走,咱們給您解悶兒去!”
“朕不悶!”
“走啦!再天天這樣黑著臉,您不生病,要把下面的人嚇?biāo)懒耍 ?br/>
“哎呀,你們拉我去哪兒!”蕭憐禁不住被這哥倆磨,也懶得跟他們咬文嚼字地稱孤道寡。
“斬紅翎啊!今天給您介紹個(gè)妙人!”
“妙人……,喂!好吧……”
……
蕭憐匆匆換了男裝,正要準(zhǔn)備溜出去,撞上抱著大鐵劍的司命,“陛下去哪兒?”
“啊,內(nèi)個(gè),出去散心。”
“臣陪您一起去。”
“不用了!”
“用!”
“朕說了不用!”
“尊上說了,用!”
“……,好吧,勝楚衣最大!朕第二,你隨便!”
蕭憐出現(xiàn)在斬紅翎,已有許多從前一起鬼混的紈绔子弟在眼巴巴地候著。
她稱帝之后,自然是不能再與這些人鬼混,可并不妨礙她與民同樂。
司命抱著鐵劍,黑沉沉的臉在她身后一杵,所有人自動保持一丈開外的距離。
舞臺上,輕紗漫漫,緩緩掀動,秦方東湊近蕭憐耳邊,“陛……,啊不,九爺,妙人兒來了!”
司命在他倆身后大聲“哼”!
秦方東被嚇了一個(gè)激靈,重新陪著坐好。
鼓樂響起,那青紗帳后,有一人婷婷裊裊,舞姿繚繞而動,腰身柔軟非常,長長的水袖如碧海連天,波濤翻滾。
那舞姿說是陰柔,卻又有幾分大氣磅礴,說是崢嶸,卻又分外妖嬈多姿。
蕭憐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秦方東見了,便知,這個(gè)好,討到心坎里去了。
等那臺上的人一曲舞閉,便靜靜地立在上面,面頰微微低垂,“海云上,見過九爺。”
那一開口,卻是個(gè)滿是磁性的男聲。
秦方東湊過來,“九爺,你猜,他到底是男是女?”
“男的。”蕭憐篤定。
“沒錯(cuò),可那身段兒,比女子還柔軟多姿啊。”
蕭憐看了他一眼,“這就是你給我看的妙人?”
“九爺,海老板擅長的,可不僅僅是鼓樂起舞,他還會占卜,百試百靈。”
蕭憐無聊,“我不信命。”
“爺,國師已經(jīng)去了小半個(gè)月,你就不想給他占上一卦,卜一卜吉兇?”
蕭憐心頭一動,“讓他過來。”
“好嘞!”
身后司命沉聲喝道:“慢著!找什么妖人來蠱惑圣聽!國師吉人天相,武功蓋世,豈是隨便個(gè)什么不男不女的家伙,扶乩占卦搖龜甲就能定論的?”
蕭憐回手止了他,“好了,司命哥哥,我就是無聊,隨便玩玩,你不用擔(dān)心!”
她喚他一聲司命哥哥,便已是示弱,司命雖然是個(gè)冷硬脾氣的人,卻也是懂得進(jìn)退的,便不好再多說什么,只好轉(zhuǎn)而威脅秦方東,“哼!他要是敢胡說八道,我就第一個(gè)弄死你!”
秦方東在蕭憐身邊,向來有恃無恐,“小爺跟九爺是光屁股娃娃一起長大的,你嚇我?”
司命臉一黑,“大爺我是看著你九爺光屁股長大的!”
啪!啪!
兩人腦袋上各挨了蕭憐一巴掌,“好了,你們兩個(gè)少吵幾句,讓我安生會兒!”
舞臺上的海云上,應(yīng)了秦方東的招呼,腳步輕挪,款款而來。
身姿比男子多了幾分如在云端的輕盈,又比女子多了幾分清逸出塵的灑脫,“見過九爺。”
蕭憐抬頭,驚覺除了勝楚衣,她還沒見過什么男子會有如此容顏,完美無瑕,沒有一絲缺陷,五官眉眼,無與倫比地精致,找不到一點(diǎn)缺憾。
她第一直覺告訴自己,這是一個(gè)鮫人!
只有鮫人,才會生得如此超乎想象地完美。
“你叫海云上?”
“是。”
“你從海上來?”
海云上兩眼中有微光,“正是。”
蕭憐當(dāng)下便篤定了,“你會占卜?”
“偶爾愚己娛人而已。”
“好。”蕭憐靠向椅背,揮了揮手,秦方東立刻招呼四下清場。
等樂師和作陪的紈绔子弟散盡,偌大的斬紅翎堂上,就只剩下四個(gè)人。
蕭憐回頭看看身后的司命,“海云上,你可見了他懷中的劍?”
海云上一雙略顯狹長的鳳眼笑了笑,“以劍為妻,看似冷血無情,卻是忠貞不二之人。”
司命俾睨地看了眼對面這個(gè)風(fēng)情萬種的男人,哼了一聲,“以色侍人!”
海云上也不生氣,“云上紅塵中打滾,出身卑賤,讓這位大爺見笑了。”
蕭憐翹著二郎腿,換了個(gè)姿勢,“既然識得他的劍,便是最好。你現(xiàn)在替我占上一卦,無論吉兇,從實(shí)道來。若是有半句信口開河,他懷中的劍,立時(shí)取你的命。”
海云上溫柔淺笑,漂亮的嘴唇劃出如新月般的弧線,柔順之中,暗含機(jī)鋒,“好,云這就為九爺占卜。”
他眼光將蕭憐打量了一周,立在原地不動。
蕭憐斜倚在椅子里,靜靜地給他看。
秦方東按捺不住了,“喂,說好了占卜的呢,沙盤呢?龜甲呢?竹簽?zāi)兀俊?br/>
蕭憐抬手按了他的頭一下,“閉嘴。”
司命也不耐煩了,喝道:“你看夠了沒!”他家尊上的小媳婦,他身為近身侍衛(wèi)都不敢多看一眼,怎么能容忍旁人這么毫無遮掩地上下打量!
海云上收了目光,俯首欠身,緩緩跪下,“草民觸犯天顏,罪該萬死,請陛下恕罪。”
秦方東一看,“哎喲臥槽,神了啊!這你都看出來了?”
海云上道:“云極陛下,天命為王,他日四海歸心,萬國來朝,都是遲早的事。”
蕭憐道:“好一個(gè)四海歸心,萬國來朝,就憑你這八個(gè)字,朕看你嘴甜,暫且饒你不死。”
秦方東:“九爺,他神了啊!只看了看,就知道您是誰!”
哎喲!
腦袋上又挨了一下。
司命陰著臉,“花街柳巷里,是人都知道你是誰,自然知道你的九爺是誰,還用得著相面?”
海云上跪在蕭憐腳下,淡定從容道:“即便不秦公子不隨侍左右,陛下一身真龍氣象,也是呼之欲出的。”
蕭憐手指敲著椅子的扶手,“那你可知,朕要你占卜的是什么?”
海云上不假思索道:“問平安。”
這一次,司命不說話了,蕭憐的手指稍稍停了一下,接著緩緩地繼續(xù)敲扶手,“那么,你就說說,朕的這個(gè)平安如何了。”
身后,司命的劍,唰地出鞘一寸,就等著他胡言亂語,就削了他的腦袋。
海云上抬頭仰望蕭憐,漂亮的嘴唇動了動,良久才道,“草民不敢說,說了,便是死。”
蕭憐向身后擺手,司命的劍又唰地入了鞘,“說吧,饒你不死。”
“謝陛下。”海云上重新直了腰身,端正地跪在她腳邊,“陛下所問之卦,只有四個(gè)字,‘兇多吉少’!”
“大膽!敢詛咒……”司命鐵劍出鞘,直接抵在了海云上的脖頸間,卻被蕭憐抬腿,用皮靴的鞋尖給擋了一下。
她臉色驟然陰得可怕,“等等,讓他說說看,從何而知,兇多吉少?”
海云上依然從容不迫,“回陛下,陛下所問之人,該是當(dāng)朝國師,也就是您的夫君之安危。夫者,女子所倚也,如今陛下問卦之時(shí),斜倚向椅子的那一側(cè)卻空無一人,便是無所倚仗,只怕國師大人,此刻已是兇多吉少!”
砰!
蕭憐一掌將那把椅子震成碎片,站起身來,對司命喝道:“給朕殺了他!”
劍光驟起,海云上如一朵云一般飄然向后退了幾分,剛好與司命的鐵劍保持距離,閃避殺機(jī)之下,笑得嫵媚,“陛下,君無戲言啊!”
秦方東一看蕭憐發(fā)飆了,趕緊攔下來,“等等,九爺,您現(xiàn)在不是個(gè)紈绔子!海老板不能殺,殺了他,以后就沒人相信您說的話了啊!”
蕭憐腕上殺生鏈落下,一身驟然而起的怒火無處發(fā)泄,向一旁狠狠抽出去,將一連串的桌椅板凳從中劈成兩半,滿堂凌亂之中,她深吸一口氣,“把他給朕帶走!”
說完,大步出了斬紅翎,秦方東跟在后面一路小跑,“九爺,您去哪兒?”
“北漠!”
“哈?”
……
蕭憐回宮,立在端方殿上,下面跪了一大堆人。
弄塵:“小阿蓮,你聽我說……”
蕭憐沉聲糾正,“陛下!”
“啊,對,陛下,您聽說我,尊上上次把你留下,讓我們守著,結(jié)果我們沒守住,把你給坑死了。這一次,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讓你有半點(diǎn)差錯(cuò)!您不能隨便聽了個(gè)不男不女的妖人說三道四,就不顧一切撲去北漠找人,尊上答應(yīng)你會回來,就一定會平安歸來!”
蕭憐已經(jīng)從剛才的暴怒中冷靜下來,“朕此行,并非沖動,也并非為妖言所惑。都起來說話。”
她抬手示意眾人平身,眉間緊鎖,“此前派去跟著他的朔方鳥,自從入了北漠,就再沒有回來過。那是一方無人生還之地,他如今與辰宿進(jìn)去已是半個(gè)月,全無消息,我不能再等了。”
司命長劍立在身邊,抬頭道:“如果陛下一定要親赴北漠尋找尊上,司命愿同往!”
弄塵、紫龍、霽月、朗清也齊聲道:“我等愿隨陛下同往!”
蕭憐將下面的人打量一圈兒,“司命中堅(jiān)持重,霽月心思通達(dá),你們二人相輔相成,暫時(shí)替朕鎮(zhèn)守朝廷上下,主持大局。至于弄塵,你帶上銀風(fēng),隨我同往。”
幾個(gè)人齊聲道:“遵旨!”
……
次日,蕭憐便輕裝簡行,從勝楚衣當(dāng)初離開的北城門出發(fā),前往北漠。
她與弄塵各乘一馬,小牛犢般體型巨大的銀風(fēng)跟在一側(cè),而第三匹馬上,則坐著手腳被鎖了鐐銬的海云上。
“陛下,您帶我去那極北荒漠,礙手礙腳,實(shí)在是多有不便啊。況且,小人也是賣藝不賣身的。”
蕭憐手中拉著他那匹馬的韁繩,“國師若安然無恙,你這一卦,就是錯(cuò)的,按欺君之罪,就地處死。國師若兇多吉少,你便是一語成讖的罪魁禍?zhǔn)祝薇貧⒛悖c他陪葬在茫茫沙海之中!”
她回頭看他笑了笑,“所以,此行,你必同往。”
海云上俊秀的眉頭緊鎖,抱怨道:“早知道,就不跟陛下說那許多廢話,如今害了自己!”
蕭憐一扯那韁繩,害得被捆了手的海云上失了平衡,差點(diǎn)從馬上掉下去,“你當(dāng)初費(fèi)盡心思,不就是為了引朕親赴北漠嗎?現(xiàn)在,朕如了你的意,此行路途遙遠(yuǎn),山高水長,怎么能少了個(gè)你這么好看又有趣的人相伴呢?”
海云上原本的苦瓜臉霎時(shí)間燦若桃花,“原來陛下喜歡我,想要我來派遣旅途寂寞啊?這個(gè)我在行啊!”
弄塵在旁邊抬腿踹了他一腳,“賤人!想什么呢你!老實(shí)點(diǎn)!再瞎?N瑟,拿你喂狼!”
海云上看了眼銀風(fēng),對它擠擠眼,“這一路,有勞了。”
銀風(fēng)哼了一聲,懶得理他。
前往朔方北境邊陲的路,并不難行,幾人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三日之后,便抵達(dá)了最后一處崗哨。
秦壽的長子,秦月明的大哥秦止卿已在此守望北漠?dāng)?shù)年,如今已經(jīng)收到飛鴿傳書,早早的行出十?dāng)?shù)里相迎。
“臣接駕來遲,請吾皇陛下贖罪。”
蕭憐也不與他見外,還按著原來的習(xí)慣,隨著秦月明叫他一聲大哥,“大哥辛苦了。”
她不愿多做停留,便隨秦止卿回了營帳補(bǔ)給。
秦止卿看到被鐵鏈拴著雙手雙腳的海云上,“陛下,這是……”
蕭憐頭也不抬道:“銀風(fēng)的狗糧。”
她親自盤點(diǎn)了入沙漠必備的干糧、凈水等一系列裝備,換了駱駝,問道:“國師離開有幾日了?”
“回陛下,國師半個(gè)月前抵達(dá)此處,也是如陛下一樣,備齊糧草后,與辰宿先生一同,整裝出發(fā)的。”
“此后就再沒消息?”
“臣日夜守望,目之所及,盡是黃沙漫漫,再無動靜。”
“好了,知道了。”
“陛下,不如臣派一隊(duì)精兵,入沙漠尋找國師吧,您萬金之軀,不容有失。”
蕭憐緊了緊駱駝上的繩索,“不必了,我必是要親眼見了他,才放心。”
他們在秦止卿的大營簡單休息一晚,第二天,三人便各騎了一匹駱駝,駝著水和干糧,帶著銀風(fēng),踏入了萬里黃沙之中。
一眼望不到邊的沙漠之中,灼熱的風(fēng)吹過,半點(diǎn)腳印都不會留下,根本無從尋找勝楚衣的影子。
銀風(fēng)在前面,憑嗅覺分辨,卻也是一片茫然的表情。
海云上臉上蒙著面紗,瞇著眼抬頭看了看頭頂?shù)奶枺氨菹拢∪硕颊f了,您的國師大人兇多吉少,您還不信,現(xiàn)在您自己也身陷這邊沙漠當(dāng)中,不要說找到他的尸體,就算是自己想活著回去,都難了!”
蕭憐跳下駱駝,撕了幾塊布,將銀風(fēng)腳下特制的狼靴重新綁緊,拍了拍它的大腦袋,“你能嗅到他的氣息,對不對?”
銀風(fēng)雙眼,始終向著一個(gè)固定的方向,喉嚨里發(fā)出兩聲嗚咽。
蕭憐心頭便是一陣抽搐,“走,帶我去。是生是死,我都要將他帶回去。”
她牽著駱駝跟在銀風(fēng)身后,海云上騎在自己的駱駝上對弄塵道:“弄大人,不如你幫我把這枷鎖撤掉吧,這黃沙萬里,我沒水沒糧的,無處可逃,也不敢逃,戴著鐵鐐,礙手礙腳,反而拖累你們啊!”
弄塵假裝沒聽見。
“弄大人,你看我也是有幾分身手的人,你若是將我的鐵鏈解了,待會兒若是遇到什么意外,我也是個(gè)頂用的幫手,可若是鎖著,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快,想給你們的小狼狗兒當(dāng)移動狗糧,都做不成了啊。”
弄塵還是不理他。
海云上一路嘮嘮叨叨,說得口渴,就大口大口喝水。
弄塵渴得嘴唇干裂,卻也始終忍著,盡量節(jié)省,見他這樣喝,看不下去了,“喂!你能不能省省?這才剛?cè)肷衬嗑茫隳欠菟既チ艘话肓耍 ?br/>
海云上笑,“弄大人,現(xiàn)在有的喝,還是趕緊喝吧,不然待會兒,就算是進(jìn)了綠洲,滿滿的整座湖水?dāng)[在眼前,你都沒命喝了。”
蕭憐停了腳步,“你好像對這里很熟悉?”
“不是熟悉,只是聽人說過,西陸的北漠黃沙中,有數(shù)不盡的妖魔鬼怪,都是死在這里的人怨念所化,再將后面進(jìn)來的人強(qiáng)行留下來,永遠(yuǎn)在這里陪他們。”
正說著,四下里黃沙中發(fā)出沙沙聲,似是有東西在沙子下面游走。
海云上手腳被束縛,翻身從駱駝上滾了下來。
他剛落地,那駱駝肚子下面,赫然鉆出一只一人粗的巨蟒,一只如黑洞嵌滿細(xì)碎尖牙的嘴,直接將駱駝沖了個(gè)對穿,之后身子將駱駝尚在掙扎的身體一捆,迅速拖進(jìn)了黃沙中!
整個(gè)過程,速度快到令人發(fā)指,剛剛海云上所在之處,除了掉落的一只水袋,什么都沒有了。
海云上上前,撿起那只水袋,對弄塵道:“弄大人,您看,多虧我剛才多喝了幾袋水,不然現(xiàn)在,只怕想喝都沒得喝了啊。”
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臉,“哎,風(fēng)吹日曬地,還這么缺水,皮膚都不好了。”
弄塵看著那怪物消失的地方,“剛才什么東西?”
“世人稱其為沙龍,”海云上無所謂道,“不過說白了,就是一種沙漠中的大蚯蚓罷了。”
“蚯蚓……”
比人還大,吃駱駝的蚯蚓!
蕭憐凝眉立在不遠(yuǎn)處,喝到,“閉嘴!”
她側(cè)耳細(xì)聽,手中殺生鏈悄然滑落到掌心。
銀風(fēng)嗓子中發(fā)出嗚嗚地威脅聲,顯然是大戰(zhàn)將至!
海云上慌忙連滾帶爬跳到弄塵身邊,“快!給我打開!”
弄塵不答應(yīng),“打開你還不跑了?”
“快給我打開!再不打開,就死了啊!”
“你死就死,關(guān)我什么事!”
周圍的黃沙開始陷落,此起彼伏的沙沙聲不絕于耳。
該是有無數(shù)的沙龍相繼而來。
這沙漠中許久沒有活物經(jīng)過,如今突然來了鮮活的美味,讓這些怪獸無比興奮地在腳下來回穿梭徘徊,仿佛饕餮盛宴開場之前的華麗儀式。
海云上還纏著弄塵要開鎖,弄塵抽了劍,“你再嚎,直接先把你劈了!”
海云上還要說什么,兩人之間的腳下,黃沙一拱,他飛起一腳踹向弄塵,自己借力隨之向后飛去。
弄成剛要大罵,一只沙龍沖天而起,黑洞一樣的大嘴在空中咔嚓一咬,落了個(gè)空。
這時(shí),不遠(yuǎn)處的蕭憐才看清,那東西根本就是肉棍一樣的身子上生了張嘴,不要說脖子,連頭都沒有!
那只沙龍一擊失敗,嗖地縮回到黃沙中。
弄塵一骨碌爬起來,持劍四顧,海云上也滾起來,跌跌撞撞向他奔去,“快給我開鎖!”
他一面喊,一面跑,腳下的鐐銬所限,只能挪著小碎步。
這時(shí)一只沙龍從他身后沖出,向著他張開大嘴就是一口。
海云上猛地向前一撲,咔嚓,一口落空!
沙龍口中噴出腥臭氣息,一聲嘶啞的吼叫!
海云上倉惶中,在松軟的黃沙上哪里爬的起來。
眼看那只布滿參差不齊、細(xì)碎尖牙的大嘴再次襲來,他幾個(gè)骨碌瘋狂向弄塵滾去,“王八羔子,快給老子開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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