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第一百一十八章
斷情崖底第九重險境,黑暗和恐慌在無聲地侵襲。
第二海主已經(jīng)進入這里數(shù)十天,先前永遠被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如今好不容易見到了一點光源,卻遭遇到了這樣可怕的對手。放眼整個妖境,第二海主的實力僅次于四大妖尊和第一海主晉離,然而現(xiàn)在……
一個渡劫期的人修,竟然將他傷到如此程度!
第二海主的整個右臂被一劍砍下,凌厲鋒銳的劍風(fēng)好似巨浪,從他的身上兇狠地刮了過去。他的身軀上布滿了一道道裂口,鮮紅的血液從這破裂的傷口中流淌下來,滴在了柔軟的梧桐葉上。
驚恐,絕望,懷疑,害怕。
在第二海主的獸瞳中一一呈現(xiàn)。
他瘋狂地大喊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沒有大乘期修士的威壓,你不是大乘期修士!你怎么可能傷了我,你怎么可能傷了我!是誰,是誰躲在你的身后,是誰!”
說著,第二海主不顧一切地轉(zhuǎn)身便逃,四條腿少了一條,可他卻奔得飛快。在他的身后,洛漸清執(zhí)著霜浮劍,快速地追了上去,他的手掌被第二海主的攻擊震裂流血,鮮艷的血落在冰冷的劍上,觸目驚心。
這第二海主一邊跑,洛漸清一邊在后面追,誰料前者沒有選擇往梧桐樹外面的地方跑,反而直接跑向了離他最近的、斷魂宗的鬼檎。鬼檎見狀,氣得大罵一聲,趕緊就往前跑,可是他的速度哪里有洛漸清和這第二海主快,很快便被后兩者追上。
第二海主道:“你快來救我!”
鬼檎怎么可能理他,埋頭往前飛去。
第二海主咆哮一聲,直接超越了鬼檎,瘋狂地突破一切阻攔。
鬼檎怒斥道:“你這畜生,竟敢連累我!”
這一幕落在洛漸清的眼中,令他臉色古怪,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對于最普通的凡人來說,眼前的這兩位尊者都已經(jīng)是仙人般的存在,收到凡俗界的膜拜敬仰。但事實上,修為的高低從來不與品質(zhì)的高下劃等號,眼前這兩人,一個比一個奮力地往前奔跑,似乎誰都不愿意跑在后面。
若是剛才洛漸清偷襲擊殺白家長老的時候,第四海主、第八海主以及那劍伝愿意聯(lián)手起來對抗他,或許之后兩個妖尊就不會那么輕易隕落;又若是剛才洛漸清去追殺第八海主的時候,第二海主愿意回過頭來救他一命,二者聯(lián)手,便有可能給洛漸清造成極大的麻煩。
可是,他們卻各跑各的,從無聯(lián)手的意愿。
一道青色劍光好似死神一樣從第二海主的背后劈下,將他完好的左臂劈斷了一半!那劍光直直地從他的手肘部位往下劈來,切斷血肉骨頭,令第二海主血灑當場。
“啊啊啊!!!”第二海主立刻化為人形,慘嚎一聲。他這次轉(zhuǎn)首向那鬼檎大喊道:“你這人類,你要是再不來幫我,你就是下一個!”
鬼檎臉色變了變,最終還是停下了腳步,往洛漸清和第二海主這里沖來。
如此一來,洛漸清便手執(zhí)霜浮劍,與第二海主和鬼檎兩人對上。前者身受重傷,兩臂幾乎全廢,內(nèi)里也被洛漸清的劍氣震傷,但是卻始終沒有出現(xiàn)致命的傷;后者則完好無損,他手中拿著一只百鬼朝惡鈸,目光兇惡地看向洛漸清。
鬼檎的牙齒不停地廝磨著,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好像一只死去多年的老鬼,連雙眼里都閃爍著幽暗的綠光。他用力地敲響了手中的百鬼朝惡鈸,上場便是最狠厲的殺招,放出千百惡鬼,瘋狂地向洛漸清襲來。
而第二海主則是狂吼一聲,無邊烈風(fēng)便向洛漸清沖來。
陰森的鬼風(fēng)和嘶吼著的惡鬼,充斥在梧桐樹下,布滿了洛漸清的眼簾。他鎮(zhèn)定從容地從納戒中取出了一顆裂了縫的寶珠,手指一點,濃郁充沛的靈力便灌輸?shù)竭@顆碧綠色的寶珠里,綻放出萬丈光芒。
“起!”
洛漸清一聲令下,青蓮元神便從他的丹田中飛出,盤旋在明光青玉珠的上空。雄渾磅礴的靈力從明光青玉珠的內(nèi)部往外涌溢,全部被小巧的青蓮元神引導(dǎo)過去,在元神的七瓣蓮花瓣上閃爍著晶瑩的光點。
青蓮旋轉(zhuǎn)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終它輕飄飄地落在了霜浮劍的劍尖。銀色的寶劍和碧青的蓮花,好似佛祖拈花一笑的美感,危險與柔美交雜在一起,讓人產(chǎn)生了恍惚的意識。
洛漸清的手十分溫柔地在劍身上一抹,頓時,蓮花中無數(shù)的靈力全部涌入到了霜浮劍中!符箓一道道地亮起,第一朵虛渺的蓮花在霜浮劍上綻放,然后是第二朵、第三朵……
當?shù)谄叨渖徎ň`放之后,這光芒似乎有所減弱。
轟!
浩瀚如海的力量從青蓮元神中倒灌進劍身,硬生生地催開了第八朵花!
這是奪日月的一劍!
冷冽的龍吟與清亮的鳳鳴隨著這一劍,在梧桐樹下轟然震鳴!一條金色的巨龍和一只火色的鳳凰從洛漸清的身體中盤旋飛出,二者纏繞在一起,與這一劍一同,向鬼檎和第二海主刺去。
足以媲美大乘后期修士的靈力,龍骨與鳳火的疊加威力,還有明光青玉珠中上萬年的修士靈力,以及《九蓮奪天錄》中的無上法則!
這一劍刺來時,鬼檎和第二海主面色陡白,下意識地就想逃跑。
鳳火至陽,龍骨至剛,千百惡鬼與這一劍剛剛觸碰上,便被這兩股力量碾壓成了齏粉,令百鬼朝惡鈸的主人鬼檎長老口吐鮮血。然而百鬼只削弱了這一劍的兩分,第二海主的怒吼則削弱了這一劍的三分,當這一劍真正降臨在這兩人的身上時,還有足足五成的力量。
第二海主忽然高喊道:“本尊不信!”
鬼檎卻是雙目一瞇,突然伸手將那斷了雙臂的第二海主抓了過來,擋在了自己的身前。第二海主猝不及防地被別人拉去當了肉盾,待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這寒冷刺骨的一劍已經(jīng)從他的心口穿過,劍氣恰恰卡在了他心臟中的那顆妖丹上,徹底消散。
濃稠的血從第二海主的口中流淌出來,他沙啞著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鬼檎……你……”
鬼檎哪里管他,他用力地將化為原形的第二海主向洛漸清砸去,就再次轉(zhuǎn)身逃跑。
眼見著巨大的妖獸向自己撞來,洛漸清自然向一旁躲開,他雖說能劈開這第二海主的雙臂,卻不意味著能夠?qū)⑷绱司薮蟮膱杂惭矶寂蓛砂搿?br/>
轟隆一聲巨響,這位相當于人類大乘后期的妖尊便被人嫌惡似的扔在了地上。他茍延殘喘地看著遠方,劈在妖丹上的劍氣令這顆圓潤的珠子裂了一條縫,“咔擦咔擦——”,這條縫越來越大,忽然錚的一聲,全部破碎!
“鬼檎,我要眼睜睜地看著你死!”
此刻,鬼檎雖然用盡全力地逃跑,但是卻仍舊跑不過有火焰雙翼的洛漸清。他已經(jīng)順利地跑出了梧桐樹的范圍,鉆入了一片漆黑的山群中,可是令他不敢相信的是,那鋒銳的劍光竟然一次次地從他的頭頂劈過!
“這不可能!你為什么可以看清東西,你為什么可以!”
洛漸清抬手擦拭著唇邊的鮮血,臉色略顯蒼白,虎口也因為剛才那強大的攻擊而被震裂。他冷笑道:“這個問題,你就下地獄,去問閻王吧!”
在這重重的黑暗中,鬼檎想要用靈識找到洛漸清的所在,都十分有難度,而且他完全探測不出來山峰的位置,他并不知道哪里有山,哪里無山。可是在這里,洛漸清卻如履平地,無論鬼檎藏在哪里,洛漸清都能極快地發(fā)現(xiàn)他的蹤影,將他尋找出來。
洛漸清瞇了眼睛,轉(zhuǎn)首向另一個方向看去。此刻,那劍伝也已經(jīng)離開了梧桐樹的范圍,飛身藏進了萬千山峰中。若是讓劍伝離開這里,那便極難追尋了。
洛漸清將全身靈力都灌輸?shù)矫鞴馇嘤裰橹校\轉(zhuǎn)起了《九蓮奪天錄》,卻將自己的靈識隱藏住。他陡然不再攻擊了,令鬼檎詫異地繼續(xù)往前奔逃,想要去探索原因,可是此刻鬼檎心情倉皇緊張,哪里能想懂洛漸清的想法,只能努力地往前跑。
一刻鐘時間過去了,洛漸清好像追丟了一般,竟然沒有再攻擊阻攔。
鬼檎激動地想到:“難道他真的不在了?”
這一刻,鬼檎仍舊不敢放松,他頭也不回地往前奔逃。他不知道逃到哪里才能躲過這個瘟神,但是他一定要逃的更遠一點。而正在此時,鬼檎卻沒注意到,就在他前進的方向上,一個俊美秀朗的青衣修士將自己的身形藏在兩座山峰之間,手中懸浮著一顆飽滿的玉珠。
當鬼檎突然看到那熟悉的青光時,他的臉上頓時升起了恐懼。
鬼檎睜大眼睛,大喊道:“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顫抖害怕的聲音被吞噬在了無邊無際的青色劍光中,這道劍光一連撞上了七座山峰,轟隆隆的聲音過后,七座山峰應(yīng)聲崩裂,劃落在地上,碎成無數(shù)的碎石。
然而,這并未結(jié)束!
這一劍直直地向劍伝的方向追去,雖說在劍伝身后兩三里處湮滅,但是波及出來的威壓卻令劍伝臉色一白,更加害怕地往前逃跑。
如此,第二海主,死!斷魂宗鬼檎,死!
洛漸清的身體早已因為靈力的過度使用,而十分虛弱。他的掌心中不斷地有鮮血往下流淌,但是他卻死死地拿著自己的劍,一步一步地往前行走。他看似走得很慢,但是每一步下去,火焰雙翼便用力地展翅,令他走上數(shù)里的距離。
當劍伝即將突破重重山峰,進入那無邊無際的黑暗時,他忽然停住了腳步,握緊了自己的長劍,警惕地看向前方。
只見在那一片濃郁的黑暗中,一個被火焰包圍的人影慢步走來,擋在了他的面前。這人明明只有渡劫后期的威壓,但是劍伝卻完全不敢小覷,因為他眼睜睜地看著這個顛覆了自己的認知,竟然一連殺了四個大乘后期和一個大乘中期的尊者!
在玄天大陸上,跨階殺人的事情屢見不鮮,但是,從來都只發(fā)生在合體期以下!
筑基期的修士或許可以殺了金丹期的修士,金丹期也可以殺了筑基期。在一萬多年前,還曾經(jīng)有一位出竅后期的修士布下層層險境,擊殺了一位滅了自己全族的合體中期的修士,報仇雪恨。
可是,這種事絕不可能發(fā)生在渡劫期和大乘期之間!
為何對于人修,只要達到渡劫期就可以被稱為尊者?
那就是因為,每個達到渡劫期的修士都會經(jīng)歷天劫的洗禮,與合體期相比,有了質(zhì)的飛躍。從此以后,實力大漲,可以輕易秒殺合體期修士。而大乘期與渡劫期有多么大的差距,劍伝比誰都清楚。
這人明明只是渡劫后期,真的只是渡劫后期,為什么……這是為什么!
劍伝的心在劇烈地顫抖,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好像在他的耳旁響起。他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勉強地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他放緩聲音,說道:“洛……洛漸清,你還記得我嗎?當年你剛剛度過金丹期的時候,我曾經(jīng)代表神劍宗,到你們太華山,為你道賀。”
洛漸清抬步走向劍伝,渾身充斥著的鳳火慢慢消散,一張清俊的臉龐便顯露出來。
見他不回答,劍伝又道:“那時候,你還剛剛踏過金丹初期,沒想到現(xiàn)在……現(xiàn)在竟然都已經(jīng)快到大乘期修為了。果然是青年才俊,果然是青年才俊……當年我還曾經(jīng)給你送過一份禮物,我早就知道,你的未來不可限量。”
洛漸清的血液順著霜浮劍的劍身往下流淌,無聲地滴落在了黑暗中。一雙細長優(yōu)美的鳳眸微微彎起,清澈的眼瞳中反射著看似溫煦的笑意,他凝思了一會兒,道:“神劍宗的劍伝長老?”
劍伝立刻不停地點頭:“對對對,我就是劍伝!”
這種情景放在外界,絕對實在太奇怪。
一個大乘期的修士竟然因為一個渡劫期修士想起了他的名字,就這般激動,高興得滿面笑容。
洛漸清笑了笑,道:“許久不見。”
劍伝的額頭上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水,他維持著倉皇的笑容,說道:“許久不見,你的傷勢已經(jīng)恢復(fù)了,而且還變得如此厲害。短短十年便從渡劫初期跨越到了渡劫后期,你才修煉不過七十多年,就能有如此修為,真是太令我欽佩了。”
洛漸清微笑著望他:“原來已經(jīng)過去十年了?”
“對,十年,”看著這絢爛的笑容,不知怎的,劍伝的心中抖了抖,說道:“你可千萬別出去,外面已經(jīng)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就等著你和玄靈子道友出去了。”話說到這里,劍伝突然想道:“其實我與你的師父曾經(jīng)有過不錯的交情,幾十年前我曾去過你的結(jié)丹大禮,兩百多年前我也曾經(jīng)去過玄靈子道友的結(jié)丹大禮。”
洛漸清好似來了興趣,他問道:“你與我?guī)煾傅年P(guān)系很好嗎?”
劍伝雙眼一亮,立刻說道:“是!我曾經(jīng)在一百年前,與你師父并肩作戰(zhàn)過!玄靈子道友品性高潔,實力超絕,雖然比我小了兩千歲,卻是我輩的楷模啊!我十分敬佩玄靈子道友,我十分欽佩他!”
洛漸清唇邊的笑意更盛了幾分,他低聲問道:“那十年前,你為何要刺他一劍呢?”
劍伝一時沒有聽清,他下意識地問道:“你說什么?”
洛漸清慢慢地抬起了霜浮劍,冰冷的漸漸直指劍伝的眉心。剎那間,青年唇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凈,好似從地獄中爬出來的絕世修羅,洛漸清雙目如冰,再勾起唇角時,便綻出一抹冷艷無情的笑容。
他一字一頓道:“那你十年前,為何傷他!”
“我不……”
下面的話,劍伝再也無法出口。一把冰冷狹長的劍從他的眉間穿過,將識海粉碎!
十年前的極北之地,洛漸清面對著數(shù)以千百計的兩族尊者,體會到了來自地獄深處的絕望。他的師父為他擋住了大半的攻擊,即使是有著化神期的修為,但是在重傷的累積下,他的師父也被無數(shù)修為遠不如自己的人,連番攻擊,之后足足十年都無法醒來。
那時候,洛漸清睜大了眼睛,死死地看著這些人。
他將這些人的長相都記在了腦海里,日日夜夜地銘記回憶,至死都絕不忘記!
冤有頭,債有主!
洛漸清揮劍而立,看著劍伝失去焦距的雙眼呆傻地望著自己,然后筆直地往大地上砸去。
半個時辰內(nèi)!
人族。
斷魂宗三長老鬼檎,死!白家四長老白舟,死!神劍宗三長老劍伝,死!
妖族。
第二海主,死!第四海主,死!第八海主,死!
一望無際的黑暗吞噬了一切,悄無聲息地藏住了所有秘密。
此刻在斷情崖第八重險境處,陰姬和昊星子早已在這里等了九十七天。按照他們原先的計劃,無論鬼檎六人是否發(fā)現(xiàn)玄靈子和洛漸清的蹤影,他們只可以在這底下待一百天,第一百天時,必須回來。
昊星子蹙著眉頭,視線凝聚在第九重險境的入口,從未離開。
陰姬低笑著掩唇,不以為意地諷刺道:“你就是把這入口看穿,他們也不會立刻回來。”
昊星子沒有反駁。
直到第一百天來臨時,陰姬唇邊的笑容才慢慢斂去,她也看向那入口,不再吭聲。
第一百零一天,第一百零二天,第一百零三天……
陰姬再也坐不住了,她直接走到了入口旁,釋放靈識,仔細地往內(nèi)側(cè)探查。
陰姬轉(zhuǎn)首看向昊星子,說道:“不可能耽擱如此久,他們必然在底下遇到了危險。此刻我們應(yīng)當……”
“不好了!”一道尖銳的喊聲從眾人身后傳來,陰姬和昊星子轉(zhuǎn)首看去,只見神劍宗的一個166閱讀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