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7雙人同行
路飲溪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發(fā)了,白愁飛有意要讓路飲溪知道自己的不滿,沒再主動和路飲溪搭話,自顧自進(jìn)了船艙就一直沒出來,膳食也只讓人送進(jìn)房間。
然而,直到天黑路飲溪都沒去找白愁飛,白愁飛只得氣悶不已憤憤躺下,卻在半夜被路飲溪拉了起來,兩人乘了路飲溪命人備好的小船離開。
路飲溪把小船劃向另一條線路,就任由它在河道里飄飄悠悠,舉起燈展開一張卷軸細(xì)細(xì)去看,白愁飛瞟了眼,約莫是地形圖。
路飲溪看得認(rèn)真,白愁飛幾次欲言又止,卻因天色太暗難以察覺被她忽略了。
心有不虞之下相對無言的沉默有些難捱,白愁飛最后還是先開口了:“為什么要偷溜?總不可能是你想和我單獨走吧,你不是這么任性的人。”
這話路飲溪就不同意了,她本就有過和白愁飛單獨走的想法:“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只是現(xiàn)在確實不是任性的時候,章遠(yuǎn)動作比我想得要迅速,他一邊和遼國派來的暗軍較勁一邊已經(jīng)查出了六分半堂北方生意的眉目,也因此惹上了麻煩,我們必須盡快去找他。他身份特殊,所以得甩開朝廷的人?!?br /> “嗯。”白愁飛沒聽到一句想聽的,悶悶不樂低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路飲溪終于發(fā)現(xiàn)了白愁飛好像不太高興:“你怎么了?”
“沒什么?!?br /> 路飲溪記好了近路的地形,于是收起卷軸,笑盈盈地湊近白愁飛,刻意去盯他的眼睛:“真的嗎?我不信?!?br /> 白愁飛在路飲溪毫不掩飾的直視下失了分寸,沒忍住夾帶情緒,聲音沉沉:“……現(xiàn)在肯好好跟我說話了?”
路飲溪不解:“什么跟什么嘛,我一直都在好好說話呀,你還在生昨天的氣?”
“沒有?!?br /> 路飲溪掌心拖住下巴,猜道:“那是怪我沒提前知會你要出逃?”
“不是。”
白愁飛惜字如金,路飲溪做出卸了氣的模樣低下頭:“好吧,那我不問了……”路飲溪刻意拖了幾個長長的音,話音剛落就轉(zhuǎn)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起雙手捧住白愁飛的臉,“那是不可能的,我猜不出來,白副樓主能不能直接告訴小的呀?”
白愁飛被驚了一下,難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抓住路飲溪的手腕卻不知該作何動作:“你干嘛?別胡鬧!”
路飲溪嘴角笑得咧開:“揉一揉而已嘛,別像小姑娘似的不經(jīng)逗??煺f,生什么悶氣呢?一直諷我。”
白愁飛冷哼了一聲,諷刺道:“我哪敢諷你?”
路飲溪不怕他,順手捏了捏白愁飛:“喲,瞧這腮幫子鼓的,還說沒諷我?”
白愁飛有些氣急地扯了下路飲溪始終貼在他臉上的手,卻因為不敢用力沒能扯開:“反正都是些你不想談的。”
路飲溪盤問半天,也算找到點上了,主動撒開白愁飛,指節(jié)點點下巴,回顧這兩天發(fā)生的事,明白了大半:“我知道了,一是為雷媚,你從她那知道了我沒跟你說的一些事;二是為今天我沒好好跟你說話,我猜得對不對?”
白愁飛總覺得這些事掰開了說出來,仿佛顯得自己有些小心眼,語氣生硬地反駁:“…不對?!?br /> “那就是對了。好吧,我跟你認(rèn)錯。昨晚你那么兇巴巴的,我有點害怕不敢多說,加上想跟溫柔好好告?zhèn)€別就沒有再去找你。今天早上是有些不愉快的事情,蔡京擺了我一道,但不是大事,我那時候心情不好,只想安靜一會兒。至于白天在船上,我在看章遠(yuǎn)那邊給我傳的最新資料、準(zhǔn)備我們兩個人偷溜要帶的東西,你一直不出房間,我以為你這幾天累著了在休息就沒去打擾你?!?br /> 絮絮叨叨的解釋讓白愁飛滿意了幾分,但還是有些許郁結(jié)之處:“嗯?!?br /> 路飲溪再接再厲:“我知道你應(yīng)該還有事想問,雷媚很注重隱私,你在她的酒樓里聽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但你信她還是信我?”
白愁飛毫不猶豫回答:“自然是信你。”
“那現(xiàn)在就好好問問我吧,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薄钢怀岁P(guān)于推翻當(dāng)朝統(tǒng)治的那部分計劃?!?br /> 白愁飛想了想,挑了個最大的問:“路家軍的兵符…”
路飲溪笑了,倒靠在大包小包的包裹里:“我道是什么呢,原來就這事?兵符我和我爹從受命來京開始就決定要上繳了,雷媚該不會跟你說都是因為你的緣故吧?”
白愁飛有些愕然:“你那天不是為了救我和小石頭出來才…而且你們上繳了兵符不就等于失去了實權(quán)?”
路飲溪笑著搖頭:“雖然如果真有這個必要,為了你和小石頭上交兵符也未嘗不可,但這事跟你確實沒有關(guān)系。朝堂不像江湖那樣恩怨分明,有些事是說不清的,交兵符是為了保官家一時的信任。至于實權(quán)?路家軍早就只認(rèn)路不認(rèn)趙了,這就是實權(quán),而不是區(qū)區(qū)兵符。你不必憂心我會為你失了尊嚴(yán),我知道那會讓你難受,可你也得顧好自己才是,例如像雷媚這樣來者不善的美人,以后不許隨便和她喝酒?!?br /> “你…”
“沒錯,我吃醋了,大晚上和漂亮姑娘喝那么長時間的酒,回來還對我擺臉色,我不該吃醋嗎?”
“小溪,你知道的,這件事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我想的那樣對不對?逗你玩的,怎么這般呆頭呆腦?”
事情被路飲溪清清楚楚地擺在了眼前,白愁飛沒再鉆牛角尖,不再氣悶,關(guān)心起路飲溪的身體來:“你風(fēng)寒怎么樣了?”
“我現(xiàn)在這么活蹦亂跳的,看不出來?本來就沒什么事,今天一早起來神清氣爽,完全好了。多虧昨天晚上有個好心人幫我把事情都攬過去了,哎呀,也不知道是哪路仙君,真想好好謝謝他~”
路飲溪的奉承把白愁飛哄得心情大好,他被路飲溪裝模作樣的樣子逗笑:“你可真是——”
“總算看著高興了點,不生氣了?”
“原本也不是生氣?!?br /> 路飲溪覺著白愁飛面色溫煦起來的樣子更加好看了幾分,忍不住湊過去:“既然不生氣了那抱一下,笑起來真好看,簡直像在勾引本閣主,合該收點利息?!?br /> “笑還要受罰?那我以后不笑了?!卑壮铒w嘴上這樣說,卻還是笑著抱住了路飲溪。
“那可不行,我亂說的,多笑笑才好?!?br /> 白愁飛輕輕敲了敲路飲溪的腦袋:“接下來你怎么打算的?”
路飲溪答道:“今夜無雨,先委屈你這么湊合著,明早我們換個好點的船。另外,情況緊急,沿途能不停就不停,我們大概會一路直奔京兆府,不過我打算水陸交替,白天我讓薛西神在地圖上規(guī)劃了條不錯的路線?!?br /> “為什么要水陸交替,不會麻煩嗎?”
“你不是怕水?一直在水邊會不舒服的?!?br /> 白愁飛圈住路飲溪的手緊了幾分,他沒成想在他以為的鬧脾氣里,路飲溪是在考慮怎么讓他舒服一些:“……傻子?!?br /> “總歸是要上陸地補(bǔ)充物資,放心,薛西神常年在外奔波,計劃得很全面,不會麻煩?!?br /> 白愁飛心里的包袱消解殆盡,收斂神色,微微頷首:“嗯。”
路飲溪突然轉(zhuǎn)身去扒拉自己準(zhǔn)備的大包小包,接連拿出好幾樣?xùn)|西:“大白,把披風(fēng)披上,現(xiàn)在晝短夜長,別凍著了。這是我讓人打造的飛鏢,你拿著。還有這個,是給你安排的在外人面前的身份還有令牌?!?br /> “白明?”白愁飛當(dāng)然不會傻到以金風(fēng)細(xì)雨樓副樓主的身份和路飲溪公然攪和在一起,但他沒想到路飲溪會給他安排回三年前那個風(fēng)光一時又跌落云端的名號。
路飲溪看白愁飛有些踟躇,安撫道:“同名之人那么多,何況當(dāng)初的你本就無罪,邊境多數(shù)兵將都會給路家一個面子,就算你以白將軍的名號重新在軍中明示又如何?”
白愁飛沉默了一會,正色道:“小溪,你能不能答應(yīng)我一件事?”
“你說。”
“以我們的關(guān)系,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不妨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做點什么,不要總是一個人把事情都安排了。”
白愁飛知道路飲溪雖然為人隨和,可骨子里孤傲又疏離,她不像江湖人一般崇拜大英雄蘇夢枕,不像溫柔一樣親近至純至性的王小石,有時候性情古怪起來沒人琢磨得透,但她和他一樣,都缺個同行的人。
路飲溪明明很想肆意妄為,性格也是瀟灑絕塵無拘無束,卻困在一層又一層的責(zé)任和思慮里,白愁飛想幫她,但無奈她總是將人拒之于外,自封枷鎖。
他問不出也猜不透路飲溪具體的考量,只能想辦法為路飲溪掃清障礙——頭一件便是蠱毒。
同時,他也要早日立于群山之巔,這不僅是因為胸中志向,更是因為屆時呼風(fēng)喚雨,便能減輕路飲溪的壓力,讓她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
“這些沒什么的……”路飲溪看著白愁飛有些不虞的神色趕緊換了個態(tài)度,“好好好,我答應(yīng)你,我盡量?!?br /> 路飲溪只能給白愁飛一個“盡量”的承諾,現(xiàn)在還做不到事事向人求助,她不習(xí)慣。
她的路從來都是一個人走,沒有人能陪她。
蘇夢枕有蘇老樓主留給他的責(zé)任,做不得她真正的盟友;路清鳴身體有虧,有心無力;路遠(yuǎn)征心系家國,兒女情長皆放在身后;章遠(yuǎn)身負(fù)重任,步步為營前路漫漫,自身都難辦;王小石有自己的理想,志在游歷,不會為朝堂污濁妥協(xié)……
細(xì)細(xì)數(shù)來,路飲溪這一生身邊的人也不算少,但沒人能陪她太遠(yuǎn)的路。
后來遇到同樣孑然一身的白愁飛,向往追逐之下終究得以結(jié)緣,她卻已經(jīng)習(xí)慣了自立,也不想拖累了他。
她不在意自己將來會落到何種境地,可白愁飛不同,他在江湖里浮沉坎坷了這么多年,他等得太久了,路飲溪不忍心讓他有再受打擊的可能。
要萬無一失,就不能讓白愁飛過于深陷其中,至少不能落下把柄。
險路,還是讓她先走一步吧。
湖水輕輕蕩漾,小舟上兩人依偎在一起安然休憩,心中卻各有打算。
白愁飛和路飲溪從行事風(fēng)格上看似是兩種人,在感情里卻都是一次次想握住又收回手的性格,但這樣絲絲纏繞藕斷絲連的愛,也正是能真正給予他們安全感的感情。
他們反復(fù)試探,在不安的水流里互相靠近又分離、分離又靠近,但也因此眼中只裝得下彼此。
【隨隨有話說】
總算要到京兆府了,章遠(yuǎn)也快出場了。
最近事務(wù)繁多心情略糟糕,更點情侶日常。
下幾章也碼得差不多了,但得等我周末考完教資面試以及完成一周教學(xué)見習(xí)才能找時間補(bǔ)寫。
互補(bǔ)的感情就美好在和而不同——他們都向往對方的樣子又希望對方為自己做出一些改變,同時會向著對方試探著靠近,也深知彼此需要反反復(fù)復(fù)地磨合,但這樣的不安定正符合他們專于一人的心愿,因為如斯糾纏,最終就永遠(yuǎn)也斷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