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個女人兩臺戲(4)
眼鏡:“死罪死罪。在你婦聯(lián)主席面前,咱們對女同胞那可是頂禮膜拜,畢恭畢敬!”
18、晚,黃達云家
鴿子正在洗腳,黃達云還在收拾著屋子。
鴿子:“他就這么走了?不回來啦?”
黃達云:“廠里加班,他是廠長不去行嗎。”
鴿子:“別騙我啦,你們那點事我清楚著哪。一個想要真正的女人,一個恨不能比男人還男人。”
黃達云:“你少給我胡說八道!”
鴿子:“反正這一輩子我算是倒了霉了。要是下一輩子讓我自己挑,我保準不要你們這種爸爸媽媽。”
黃達云:“這個孩子,真是越說越沒有邊兒啦!”把手中東西一丟,進里屋去了。
鴿子一笑,哼了一句小調。片刻腳洗完了,嚷著:“媽,給我毛巾!”
黃達云:“自己拿!”
鴿子:“沒看我光著腳丫子嗎?”
黃達云:“沒看我放被子嗎?”
鴿子:“媽……”
黃達云:“你不是看不中我這個媽嗎?”
鴿子懊惱不已卻又無奈,只得伸手去夠,她使勁探著身子,沒想椅子一歪,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洗腳水灑了一地,把衣服褲子濕了半邊。
鴿子苦喪著的臉。
19、夜,舞廳
舞影婆娑,郭冬冬與龍哲(25歲)在跳著舞,一曲舞畢,一位頗有氣度的中年人向郭冬冬伸出了手。郭冬冬并不情愿地也伸出了手。
兩人舞起,中年人越貼越近,手也不安份起來。郭冬冬一甩手,退場。中年人好不驚訝的一副嘴臉。
龍哲朝中年人瞪過幾眼,追到面前:“怎么了?他欺負你了?”
郭冬冬:“無聊!”徑自離去。
龍哲:“哎……”隨后追出。
20、夜,街上
郭冬冬與龍哲漫步而行。
龍哲:“我跟青苗公司那小子說好了,下禮拜一起釣魚去。”
郭冬冬:“沒勁。”
龍哲:“青苗湖。活魚,歡蹦亂跳地往火上一放,嘿,那滋味……愿意的話還可以下去游一會兒泳。”
郭冬冬:“沒勁。”
龍哲:“今天你是怎么了?怎么這種狀態(tài)?”
郭冬冬:“沒勁!婦聯(lián)這幫人實在是沒勁!今天這家鬧離婚,明天那家打破頭,又明天又是那家亂七八糟……一個第三者,鬧得半年不得安寧。還有我們那個主席,那水平跟個居委會主任完全是平行線。”
龍哲:“嘿,這也值得生氣呀?她水平她的,你水平你的呀。”
郭冬冬:“你說得輕巧。我就一輩子跟這幫人一起混哪?”
龍哲:“這好辦,你是法律系畢業(yè),干脆當律師得了。一月好幾千,比婦聯(lián)那可是……”
郭冬冬:“那就看你的本事咯!”
龍哲:“我們副總編的老頭是律師事務所的頭兒,律師事務所跟我們報社的關系那是沒說的……哎冬冬,不過咱可得說好,我?guī)湍戕k成了你可不能開我的涮。”
郭冬冬:“我什么時候涮過你了?”
龍哲:“那你怎么跟我總是離的……”指指兩人的距離。
郭冬冬:“你說這呀。”眼珠一轉,摟住龍哲親了一口,又挽起了龍哲的胳膊。
燈火明暗,映出兩人親密的身影。
第三集
1、日,婦聯(lián)辦公室
黃達云伏案在寫著什么,楚雪、郭冬冬在看著報紙,三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拉著呱兒。
楚雪:“……他家那些人都特能。特別他二哥,常務副縣長,手里管著幾個億,什么時候屁股后邊也斷不了人。今年春節(jié),你知道光是茅臺收了多少?三箱。”
郭冬冬:“那喝得了嗎?”
楚雪:“喝不了也沒辦法,你不收人家還覺得你瞧不起呢。過‘十五’那天,一下讓小樂帶回來四瓶。”
郭冬冬:“是嗎?該不是假酒吧?”
楚雪:“你可真是老冒!假酒誰敢往頭頭門上送?那要是認出來,禮白送了不說還得落下個罪名。再說真的什么味兒又不是沒喝過,一進口,一咂巴,特有回味……”
黃達云:“你是存心饞人家冬冬吧?冬冬,今天下班,咱倆到她那兒拿兩瓶回來解解饞。”
楚雪:“那沒問題。”意猶未盡,“他爸別看退休兩年了,老下級、老關系特別多,每年從老家來看的人少說也有三五十,哪一個也沒有空手的!”
黃達云:“哎,西青河那份材料,陸主席走時怎么交待的來?”
楚雪:“整理整理報上去就行了。”
黃達云:“那就行了。冬冬,待會你抄一遍。”
郭冬冬:“行。”
黃達云:“昨天晚上沒睡好,眼皮到現(xiàn)在還發(fā)澀。”打了一個哈欠,“你說鴿子這孩子怎么樣吧。上禮拜我問老師她的英語怎么樣,老師還說差距不小,哎,前天考試就拿了93分,全班第三名!”
郭冬冬:“英語特煩人,上大學時我就特不感冒。”
楚雪:“你該不是給她加了小灶吧?”
黃達云:“咱一個現(xiàn)代大文盲,就是加小灶知道往哪兒加嗎?那閏女腦子天生就特別好使,電視上的歌你只要播兩遍,沒有她唱不下來的。”
2、日,樓下院里
鐘大姐走來。比起前一次,她老多了、憔悴多了。
她上樓,步履緩慢沉重。
3、日,婦聯(lián)辦公室
電話鈴響,楚雪抓起話筒,閑聊才算告一段落。
鐘大姐進,打著招呼:“喲,黃主席、小楚、小郭,都在呀!”
黃達云迎過,雙手拉住鐘大姐的手:“你好你好!”
郭冬冬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楚雪接過電話端來一杯水。
楚雪關切地:“鐘大姐,這么長時間沒見,你的臉色怎么好像……”
鐘大姐慘然一笑:“馬尾巴串豆腐——提不得了。哎,怎么沒見咱陸主席呢?”
黃達云:“陸主席學習去了。”
鐘大姐:“多咋走的?”
黃達云:“好幾天了。學法普法,區(qū)里辦的班。”
鐘大姐:“什么時候能完?”
黃達云:“起碼也還得20天,是不是楚雪?”
楚雪:“差不多,通知是一個月,今天才第五天。”
鐘大姐如有所失。黃達云:“有什么情況嗎?”
鐘大姐:“是這么回事。昨天我又收到那個不要臉的東西的起訴狀。”
黃達云:“哦?”
楚雪:“不是駁回了嗎?”
鐘大姐:“又是新的,再次起訴。”
楚雪:“按規(guī)定,得半年以后才能再訴哇。”
鐘大姐:“天知道,這法庭也真是……”
楚雪算著:“春年桃花開的時候……也還真差不多了。”
黃達云:“不是兩個人都受了處理,怎么還這么大的勁兒?”
鐘大姐:“說起來氣死人。我們家那一位科長是撤了,可放到公司,沒幾天倒當上了經理,權比原先還大,氣比原先還粗,不單是關系沒斷,還把那個不要臉的熊東西也調公司去了。這一來,你想想就知道了。”
楚雪:“你就該去找他們局里。”
鐘大姐:“找過,找過多少回。那幫頭頭全叫他買通了。”
黃達云:“哎呀,這個事兒……這么說吧,你打算怎么辦、想叫我們做點什么吧?”
鐘大姐:“這口氣無論如何我也咽不下!我就是還要求婦聯(lián)幫我打贏這個官司,說什么也不能讓兩個不要臉的東西稱心啦!”
一陣咳嗽,鐘大姐露出好不難受的神情。
黃達云關切地:“是不是心臟病又犯了?要不要給醫(yī)院……”
鐘大姐搖搖頭,從中袋里掏出藥,楚雪連忙遞過水扶她吃下了。片刻,鐘大姐才好些了。
鐘大姐:“這一回我要是死了,就算是死在那兩個不要臉的東西手里了。”
楚雪:“大姐,你可千萬別這么想。”
鐘大姐:“還有法庭。這個法庭,怎么就那么聽那兩個東西的呢?你們告訴他們,他們要是敢給我判離,我就敢死給他們看!”
黃達云:“鐘大姐,你可千萬別!你放心,有咱婦聯(lián)在,法庭就是想亂判,他也得掂量掂量。”
鐘大姐:“還是婦聯(lián)好哇!真是咱的娘家,比娘家還好哇!”喘息著,“陸主席為我的事操了不少心,這回我可全托給你黃主席啦!”
黃達云:“事我們知道了,一定認真辦。你身體不好就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情況我馬上告訴你好不好?”
鐘大姐點頭:“也好。”
4、日,樓梯上
黃達云、楚雪一左一右,扶著鐘大姐緩緩而下。
5、日,婦聯(lián)辦公室
郭冬冬在打著電話:“……剛才那個女的又來了,心臟病都那樣了還一口一個不死心……哎,這才真是悲劇……絕對的,比莎士比亞和那個歐里庇什么斯來的悲劇還悲……現(xiàn)在這人也太可憐啦!”
她放下電話,又撥了一個號碼:“龍哲嗎?我告訴你,律師事務所的事你得加快速度……為什么?怎么還為什么?剛才我又看了一出好戲……我們婦聯(lián)這幫人演的唄……太好笑啦!太……”
屋外傳來黃達云、楚雪說話的聲音,她連忙壓低嗓門:“回來了回來了,不說了不說啊。”放下電話,埋頭抄起材料。
黃達云、楚雪入內。黃達云:“這個事還真有點麻煩,一個是非離不可,一個是死也不離。”
郭冬冬:“按婚姻法,雙方分居兩年以上、感情確實破裂,法庭也是應該判離的。”
楚雪:“關鍵是這么折騰下去,鐘大姐非垮在這上面不可。”
黃達云:“你們說怎么辦吧。”
楚雪:“事是老陸一手辦的,她不回來誰有什么辦法。”
郭冬冬:“上訴期可是有限定,到時候法庭沒個說法是不行的。”
黃達云:“那你的意思……”
郭冬冬:“我?我沒什么意思,就是覺得,這事原先辦得怎么那么別扭呢。”
黃達云:“要說,鐘大姐也真沒算過帳來。她那么個人跟司馬醫(yī)攪合個什么意思!”對楚雪,“要不,咱們干脆做做工作,讓她離了算了。”
楚雪驚訝地:“喲,這可不是件小事!”
黃達云:“說是寧拆一座廟,不毀一個家,可真到該毀的時候你也只得毀。”
郭冬冬:“哎!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毛澤東都是這么說的。”
楚雪:“鐘大姐命都不要了,能聽進你的話?再說老陸回來了怎么跟她交待?”
郭冬冬:“工作就是工作,光考慮那些算怎么回事兒呢?”對黃達云,“我看行!咱婦聯(lián)也該做幾件不讓人家笑話的事兒啦!”
楚雪:“說話注意點啊。什么事讓人家笑話了?誰笑話了?”
郭冬冬嘴一撇:“算我說錯了行吧?”
黃達云:“要不真可以試試,就是為了鐘大姐我看也應該……”
楚雪:“要去你去,三馬路幼兒園那兒還等著我呢。”
郭冬冬對黃達云:“這還有什么好猶豫的!要跑,我跟你一起跑!”
6、日,方山醫(yī)院院內
黃達云、郭冬冬下了自行車。
黃達云:“記住,就是看病號,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千萬別亂說。”
郭冬冬:“我的大主席,你該不是老媽子吧?”
黃達云:“好你這個小妮子!”
兩人笑著,上樓。
7、日,樓上病房內
鐘大姐正躺在病床上打吊針,她雙目緊閉,面色蒼白。吊瓶中的藥液快完了,煒煒找來護士拔下了針頭。
那位我們在鐘大姐家中曾經見過的大夫試了試脈,邊向病卡上記著邊道:“總算穩(wěn)定了。這次要是來晚一步就難說了。”埋怨地:“上次我就說過千萬注意千萬注意,怎么就……”
煒煒:“我也不知說了多少次,她就是想不開。”
“想不開,想不開就拿命開玩笑?”大夫搖頭,又叮囑道:“讓她多睡一會兒吧。”離去。
煒煒拿出飯盒,倒了一點開水沖洗起來。
屋外有人敲門,煒煒走到門口,見是黃達云、郭冬冬,連忙出了門。
屋外。煒煒:“你們也來啦,真是太謝謝了。”
黃達云:“鐘大姐……”
煒煒:“剛睡著。大夫說讓她多睡一會兒。”
黃達云:“可真不巧。要不我們隔天再來?”
屋里,鐘大姐睜開眼睛:“煒煒,是誰來啦?”
屋外。煒煒:“醒了。”
她推門入內,將黃達云、郭冬冬讓進。
鐘大姐坐起:“是黃主席和小郭啊!快坐快坐。”
黃達云:“聽說你住院了,頭午就想來,到底也沒脫得開身。”
鐘大姐:“你說我這算是怎么回事呢,除了給你們添麻煩還是給你們添麻煩。”
黃達云:“也別這么說,誰還沒個三災六病呢。”
郭冬冬把一兜水果放到床邊,鐘大姐越發(fā)感動得不行:“你看看,你看看。”
黃達云:“聽煒煒說強點了?”
鐘大姐:“這一回又算是逃了一條命。那天收拾屋子,不知怎么翻出了以前的一摞照片,看著看著身上就哆索起來,只一剎剎功夫就么事也不知道了。”
黃達云:“你說說多玄!人一輩子就那么一口氣,值得為那么個人把這口氣送了嗎?鐘大姐,我看以后你還是想開點,只當是從來就沒那個人得了。”
鐘大姐:“我也那么想過,可就是由不得人。”枕邊拿出一本雜志:“這上面說,印度每年有個出氣節(jié),受了一年氣的婦女可以拿著柳條、棍子,隨意打那些沒良心的男人。我就想,咱們怎么就沒這么個節(jié)呢。要是有,一陣亂棍把那個沒良心的打死不結了?”
黃達云笑起來:“有意思,有意思。不過真那樣,你還當不了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
鐘大姐:“管她哪!一命換一命,不賠不賺。”
黃達云:“不賠不賺?我看你賠大發(fā)啦!他是那么個忘恩負義、朝三暮四的人——煒煒,這么說你爸爸你可別有意見啊。”
煒煒:“我有爸爸嗎?好像沒有吧?”
黃達云:“他那么個負恩負義、朝三暮四的人,死了也就死了,你哪?起碼一個好大夫沒有了,一個好媽媽、好姥姥、好姐妹沒有了。你說賠沒賠?”
鐘大姐:“要說也是這么個理啊。”
煒煒:“知道是這么個理,可非得一條道走到底!”
鐘大姐:“這個孩子!怎么成你媽的錯了呢?是他存心不讓你媽活好嘛!”
黃達云:“既是他存心不讓你活好,你偏活得好好的,那才氣死他,才算是真正有志氣,有骨氣。”
郭冬冬:“哎,黃主席說的這才有正理!”拿出一本雜志,遞給鐘大姐,“你看看這上面人家是怎么說的。”
鐘大姐翻開,雜志上醒目的標題:做自己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