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我的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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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男人們都有了去處,連副長大人,都摟著一名美艷少婦去了酒店。
當(dāng)眾上演了與治安局長搶女人鬧劇后,凌錚依然哄得某部長女兒一起離開,從頭到尾沒看蘇彌一眼。
蘇彌坐一名憲兵車上,沉默看著城市絢麗圣潔夜景。大雪鋪滿郊區(qū)山脈,半山燈光顯得愈發(fā)清冷寧靜。透過車窗,還可隱約望見山腳下,冰封江水如同一條冷硬玉帶,夜色中蜿蜒。
闊別半年有余,她終于再一次回到了商徵府邸。
她約莫想清楚了商徵今夜那一吻動機(jī)。
或許是生氣,他那樣強勢人,如何允許凌錚和副長挑釁;又或許,商徵身上,也發(fā)生了一些變化。這些蘇彌未知變化,令他比起半年前,張揚了不少。
伴君如伴虎,現(xiàn)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別墅依然冷冷清清,她曾經(jīng)住過房間似乎還保持原樣,衣物用品都放原位。令她徒生兩世為人錯覺。
離開了商徵,她頭一次呼吸到自由空氣,并且做到以前想都不敢想事情;可這些都是商徵給,甚至她那一丁點才華,都是他發(fā)掘。
時鐘走向午夜,卻依然不見商徵和慕西廷身影。難道他今晚回不來?這猜測令她松了口氣。前一夜宿醉本就沒睡好,她索性先睡了。
這一睡便到了天蒙蒙亮,空氣中絲絲涼意將她驚醒。她起身走到窗前,發(fā)現(xiàn)窗外飄落鵝毛大雪,天地昏白一片。
商徵沒回來。
是什么原因讓他這樣人,也會失約呢?
穿好外套,她沒和任何人打招呼,叫了出租車,迅速離開了商宅。
離約定集合時間還有很長時間。蘇彌站希望城市中心街頭,她發(fā)現(xiàn)自己這是第一次有心情欣賞希望市繁華美景,同時也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商宅竟然無處可去。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父母親朋,有些難過。
蘇彌不知道是,看似平靜城市,一夜之間,早已翻天覆地。
她離開商宅一個小時后,憲兵幾乎立刻將商宅包圍,逐間房屋搜尋。失去她蹤跡后,他們不得不電話向商徵報道。
而治安局辦公室內(nèi),通宵未眠商徵沉默放下電話,看向自己面前等待命令憲兵。
“全城搜捕。”
憲兵猶豫了一下:“她手中有武器,如果抵抗……”
商徵冰冷眼眸掠過,令憲兵心中一沉,隱約覺得自己問了不該問。
“就地格殺。”他淡淡給了答案。
希望城西郊,荼緋山脈。
希望星上,只有一小片陸地具有豐富資源,可供人類居住;其他區(qū)域,或被茫茫冰層覆蓋;或是汪洋大海沒有頭。
荼緋山脈,就是希望城與海洋交界地方。
蘇彌裹著恒溫服,艱難沿著積雪山路上行。走了約莫兩個多小時,終于決定放棄,路旁一截粗大樹干上休息。
找不到了。那個山洞,那具棺材——她蘇醒地方。
這里已是山脈深處,人跡罕至。蘇彌不明白,自己參加大學(xué)畢業(yè)典禮畫面,還腦海中栩栩如生。怎么一覺醒來,已經(jīng)躺山洞中一具接近腐朽棺材里。
究竟是誰將她帶到這里?
正出神,卻聽到輕微聲響——那是人踩積雪上發(fā)出脆響。她抬起頭,看到一隊?wèi)棻霈F(xiàn)山路上。
她站起來。然后看到憲兵們步伐平穩(wěn)走到自己面前。
“蘇彌少尉?”一個憲兵確認(rèn)道。
“是。”
他們立刻掏出槍,面無表情將她包圍。
“怎么了?”她上前一步。憲兵們幾乎是立刻退了一步,但包圍隊形不變。
“交出武器。”憲兵頭目喝道,“不要過來,原地趴下。”
“發(fā)生了什么事?”她依言抱頭蹲下,抬頭道,“我要見大人。”
憲兵們卻不回答。兩名憲兵戴上防毒面具和厚厚手套,然后將她雙手、雙腿、脖子全部上了銬。
她有毒?
蘇彌被憲兵們用長長金屬桿從背后推著,踉蹌前行,只覺得重重陰霾,掠上心頭。
希望星球治安局。
地下一層生化隔離室燈光熾亮,七具尸體躺解剖臺上。
商徵負(fù)手站隔離室外,沉默不語。游墨年從電梯走出來,對他道:“蟲族女王已發(fā)來致歉聲明,并表示會支付巨額賠償。”
商徵輕笑了一聲,沒說話。可游墨年卻覺得自己有點難堪。
“我也認(rèn)為這次飛行員感染病毒,不是簡單意外。”游墨年看向尸體,“可沒有確鑿證據(jù),誰也不敢相信背后有陰謀?因為那就意味著,長達(dá)二十年和平,即將不再。”
商徵看他一眼:“不是病毒——是寄生。”
游墨年滯了滯:“戰(zhàn)凰號全體人員已被控制,目前已排查完畢,沒有感染。”頓了頓道,“那天與蟲族肉搏四個飛行員,有兩個已經(jīng)躺這里。包括昨天跟他們一起女人;以及被他們咬傷無辜百姓。剩下凌錚和蘇彌,聽說當(dāng)日蘇彌傷勢輕,凌錚傷勢重。”
“所以凌錚肯定已經(jīng)發(fā)作了,蘇彌未必。”商徵看向他,“你想說這個?”
“她是你女人。”游墨年心頭不忍道,“你會殺她嗎?”
還沒等商徵回答,腕間通訊器卻響了。
“大人,蘇彌已經(jīng)抓到。一小時后送到局里。”
“她怎么樣?”游墨年問道。
那頭憲兵答道:“她還比較正常。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游墨年一喜,這是否意味著蘇彌體內(nèi)并無蟲卵寄生他看向商徵,卻見他面沉如水,難辨悲喜。
蘇彌沒想到這么會再見到商徵和游墨年。沒想到,是這樣情景下。
她抓住鐵籠子欄桿,看著不遠(yuǎn)處平躺尸體,驚懼難言。
明明昨天他們跟自己一起接受授勛,怎么一夜之間已橫尸與此?頭顱、軀干、四肢四處是拳頭大小洞,暗褐干涸血跡中,有傷口還有灰色幼蟲趴著。他們面目都十分猙獰,仿佛死前遭受了巨大痛苦……
“檢測結(jié)果出來了。”游墨年站玻璃門外,聲音透過擴(kuò)音器傳來,“蘇彌……你體內(nèi)有十五只蟲卵——已經(jīng)開始孵化。”
蘇彌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嚅嚅道:“怎么可能?我們回艦上時,檢測過沒有問題……”
“這些蟲卵極小,尚未孵化時,無法檢測出來。”游墨年慢慢道。
“那……”蘇彌聲音透著一種怪異平靜,“接下來需要我怎么配合?醫(yī)生要把幼蟲取出來嗎?”
游墨年定定看了她一會兒,那目光竟是痛惜。然后他轉(zhuǎn)頭看向身旁商徵:“按照你提議,我去安排全城市民逐一排查。”
望著游墨年身影消失電梯里,蘇彌幾乎全身力氣都要殆。她雙手緊抓鐵籠,呆呆看著一直沉默商徵。
“大人……”她語氣很軟。
商徵看著她,還是那樣冷漠,只是冷漠中帶了幾分譏諷。他什么也沒說,竟然打開隔離室門,欣然走了進(jìn)來。
看著他身影逼近鐵籠,蘇彌略略后退半步。
“凌錚呢?”他聲音冰冷,仿佛正與一具死尸交談。
“我不知道……”
“外側(cè)一具尸體,是財政局長獨女。”他淡淡道,“昨晚有人看到凌錚和她一起離開。她是被活活咬死。”
所以凌錚,已經(jīng)病發(fā)了?蘇彌心中一沉,想到往日鮮活無比凌錚,即將變成惡心猙獰尸體,心中十分難受。
可她哪有閑暇同情別人?她體內(nèi)有十五個已經(jīng)孵化蟲卵!
想到這里,她只覺得全身哪里都開始不對勁,仿佛血管中肌肉中,真有什么緩慢爬行。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巨大難過涌上心頭,她聲音也變得死氣沉沉。可她還是不死心,睜大眼望著商徵,“大人,真沒有一點辦法嗎?”
商徵抄手看著她,語氣稀松平常:“整個人類聯(lián)盟,還沒有消除人體內(nèi)感染源辦法。你必死無疑。”
淚水模糊了蘇彌視線,商徵身姿淚光中變成搖晃重影。
雖然蘇彌口口聲聲不怕死,可她是真身來到這個世界,如果她身體被蟲子從里面吃得干干凈凈,肯定回不去。
而且這種死法,實太恐怖。
她不禁想起,從她無緣無故來到這個世界,就社會底層吃苦頭;為了活命,她不得不失去貞操和自由;好不容易成為聯(lián)盟少尉軍官,一夜之間卻成為感染源,從天堂墜入地獄——而終結(jié)局,竟然是被蟲子吃成一個軀殼,后被當(dāng)成污染物消滅得干干凈凈?
她慢慢蹲下,開始笑,輕輕笑,笑得眼淚都流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傳來那一貫冷漠聲音:“怎么?崩潰了?”
她伸出纖細(xì)手指,仔細(xì)擦干眼淚。抬頭看著高大男人。因為背光,她看不清他表情。不過已經(jīng)不重要了。
“謝謝你,大人。”她聲音很平靜,“雖然我恨過你;而且直到昨天,我還一門心思想要逃走。我心里一直不愿意承認(rèn),其實你是我大恩人。只是我沒辦法報答你了。對不起大人,對不起你悉心栽培。”
商徵低低“嗯”了一聲。
她又道:“我叫蘇彌,來自地球。我只是個普通大學(xué)生。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來到這個陌生星球。大人,如果將來你發(fā)現(xiàn)了地球,請告訴我。或許我一點骨灰都不能留下,但是戰(zhàn)凰戰(zhàn)友一定會給我一個靈位。請你一定告訴我。告訴我地球真存。”
她站起來,臉色潮紅,聲音卻很平靜:“大人,請你現(xiàn)殺了我吧。我不想……死得那么難看。”
商徵默了一瞬,轉(zhuǎn)身從桌上拿起一把槍,瞄準(zhǔn)她眉心。
“閉嘴。”毫無憐惜冰冷語氣,仿佛他耐性已經(jīng)耗。
“砰!”一聲輕響,蘇彌額間一陣劇痛,瞬間天旋地轉(zhuǎn),雙眼再也無法睜開,陷入沉重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