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弓騎】
“狹路相逢勇者勝!”雖然羅藝一方的表現(xiàn)出乎了韃靼的預料,但他的臉色很快便恢復了正常,深邃的雙目愈發(fā)明亮,自始至終都沒有畏懼之色。就在雙方相距二百米時,韃靼猛地按住馬頭,手中鋼刀高舉過頭,大喝道:“盾陣!”隨著韃靼的的命令,奔走中的五千突厥軍迅速停下腳步,圍攏成一個碩大的圓形。外圍的刀盾手將盾牌相疊,組成一人半高的盾墻。每一面盾牌都由三名身體粗壯的士卒共同掌握,而從盾牌銜接的縫隙處,則探出一根根鋒銳無比的長矛。銅墻鐵壁,銳氣森森,這圓陣從遠處看就像一個受驚的刺猬一般,將自身緊緊地保護起來,讓人無從下口?!皰伾洌 笨粗^靼擺出的陣形,羅藝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大聲說道。隨著羅藝的命令,他身后的五千騎兵頓時松開了雙手,張弓搭箭,斜舉四十五度,動作齊整麻利,沒有一絲拖泥帶水。韃靼遠遠看著這一幕,心中既是震驚又是贊嘆。在韃靼甚至是這個時代絕大多數(shù)人的認知里,能夠單憑雙腿御馬的,其騎術(shù)必定都是非同凡響,除了像他們一樣自幼生長在馬背上的游牧民族,漢民族極少有人能做到如此。尤其是,在雙馬鐙,高橋馬鞍出現(xiàn)之前,騎兵完全憑借雙腿上的功夫穩(wěn)定身形,這便導致了騎兵訓練的艱苦和來之不易。三國時公孫瓚的白馬義從,曹操的虎豹騎,人數(shù)不多,但卻都是一等一的精銳之士。然而如今,羅藝身后的五千騎兵不用手照樣可以得心應手地操縱馬匹,這又怎能叫韃靼不震驚。尤其是從那五千支箭矢上遙遙傳來的、冰寒的殺氣,更是叫他心沉海底。“放!”當接近五十米時,羅藝冰冷的聲音霎時響徹天空?!斑葸葸?!”尖銳的破空聲響起,五千支羽箭頓時如同狂風暴雨般攜帶著無匹的殺氣,鋪天蓋地地籠罩向韃靼組建的圓陣?!岸6.敭?!”密集的金鐵之聲中,無數(shù)火星四濺。無數(shù)箭矢無力地順著堅實的盾牌無力地滑落,但也有不少箭矢從縫隙中射入突厥軍的身體之中,哭聲喊聲此起彼伏。羅藝刻意選擇了拋射,不僅增加了射程,更可以借助重力的作用,使箭矢具備更快的射速,而且也能避免過多的箭矢被盾墻阻擋住?!翱禳c,快點,再快點!”雖然身邊不斷有士卒慘叫著倒下。但韃靼的雙眼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羅藝等人,心中暗自吶喊著。雖然韃靼統(tǒng)御的不是重步兵,對上輕騎兵并無太多的優(yōu)勢,但他采用密集的圓陣,以盾牌為依托,長矛手為攻擊利器倒也能縮小不少劣勢。只要羅藝不能一舉撕破韃靼的圓陣,那一根根由長矛必將化作一柄柄死神的鐮刀。“分!”然而就在韃靼火熱的眼神中,在距離突厥軍圓陣還有二十米時。羅藝卻突然大喝一聲,與身邊的羅成對視一眼。一撥馬頭便向著右奔馳而去,羅成則以同樣迅捷的速度向左而行。而隨著羅藝與羅成的分離,他們身后的五千騎兵也極有默契的,一半朝左,一半向右縱馬飛奔而去。韃靼的一個“殺”字正要脫口而出,但卻見到羅藝等人在幾乎貼上圓陣之時突然甩尾。悠忽而去。如此突如其來的做法驚得生生咽了回去。聞著空氣中嗆鼻的煙塵,韃靼心中頓時咯噔一下,暗自大叫一聲“不妙”?!胺偶 本驮谶@時,羅藝冷冰冰的聲音再次響起,接著便聽見在弓弦嘣嘣的嗡鳴聲中。無數(shù)箭矢破空而來,狠狠地鉆入突厥軍陣營中,再次掀起了一片腥風血雨?!傲_藝,你這膽小鼠輩,難道就不敢與我堂堂正正一戰(zhàn)嗎?”韃靼看得目眥欲裂,一口鋼牙幾乎咬碎,暴跳如雷地怒吼道?!绊^靼,只要你肯撤了陣形,咱們便來一場君子之間的正面交鋒,你肯嗎?”羅藝奔馳在韃靼的右翼,臉上掛著濃郁的笑容,大聲說道?!斑馈表^靼頓時語塞,一張臉漲的通紅,如豬肝似的。步兵對騎兵發(fā)動沖鋒,除非韃靼頭腦發(fā)熱,神魂顛倒,尤其是面對羅藝手下這如此犀利的弓騎兵,正面沖鋒無異于白白送死。是以,一開始韃靼便沒準備與羅藝正面硬捍,而是盡可能地阻撓拖延羅藝的前進,為頡利的進攻爭取時間。只是羅藝的狡猾出乎了韃靼的預料,而他手下騎兵的精銳程度更是讓韃靼震撼,甚至是駭然。如此迅猛靈活精悍的騎兵,再配合上一個精明詭詐的統(tǒng)帥,只怕再給他五倍的人也占不到多少便宜?!绊^靼,羅某要去見你家大汗了,恕不遠送!”就在韃靼呆滯之時,羅藝的聲音再次傳來。聽著這溫和的,客氣的語氣,韃靼卻感覺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生疼,羞愧憤怒的情緒讓他幾乎無地自容??粗回受姷睦仟N模樣,羅藝身后的騎兵們頓時張狂地哈哈大笑起來,刺耳的笑聲讓突厥軍幾欲抓狂,恨不得散開陣型,撲上前來與羅藝痛快地廝殺一番?!皩⑹總儯_藝實在太過囂張,欺人太甚,今日我韃靼縱使一死,也決不讓他踏入隋軍大營半步!給我殺!”韃靼再也忍耐不住,咬牙切齒地大聲道。“和他們拼了,殺!”突厥軍頓時齊聲怒吼,迅速散開了圓陣。在韃靼的指揮下,四千突厥軍立即化作兩條長龍,堅定而迅速地向著羅藝與羅成壓迫而去。“想要反包圍?哪有那么容易!”看著突厥軍的變化,羅藝不由輕笑一聲,手一揮,他身后的兩千五百騎兵立撥馬向著右側(cè)疾馳而去,另一邊廂,羅成采取了同樣的方法,讓韃靼的算盤落了空?!俺蓛?,韃靼既然要戰(zhàn),那你便陪他好好玩玩,我得去大營見頡利,讓他久等可不是好事!”羅藝遙遙地看了一眼二里之外的羅成,朗聲說道?!案笌涀匀ケ闶?,兒絕不辱命!”“好!”羅藝大笑一聲,話鋒突然一轉(zhuǎn),大聲道:“列陣,沖鋒!”話音放落。羅藝便再次縱馬飛奔起來,方向正是東面的隋軍大營。羅藝身后,原本排列成一字長蛇陣的騎兵迅速聚攏,形成三角形的鋒矢陣,雖然只有兩千五百人,但他們身上所凝聚的煞氣卻是極其驚人?!暗苄謧?。我們的國家正遭受著敵人的踐踏,我們能容忍嗎?”羅藝身子微伏,身后血紅的披風獵獵作響,但他的聲音卻清晰地傳至每一個人的耳中?!安荒?!”“我們的同胞,父母妻兒,兄弟姐妹正飽受著敵人的蹂躪,我們能容忍嗎?”“不能??!”隨著震天的怒吼,眾騎兵臉上都浮上一抹興奮的紅暈,就連獰厲的眼眸中都漸漸浮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這是嗜血的顏色,尤其是他們身上的煞氣也愈發(fā)濃郁起來?!昂?!既然不能容忍,那就用你們手中的刀告訴敵人,這里不是他們該來的地方,不是他們的花園,而是他們的墳墓!”伴隨著“嗆啷”一聲,羅藝猛然拔出腰間的鋼刀,仰天怒吼道:“英勇的戰(zhàn)士們。讓我們把每一滴血都流進我們大隋的土地,殺!”“把每一滴血都流進大隋的土地。誓死殺敵,永不后退!”“殺?。?!”羅藝部的氣勢頓時攀升至頂點,雖然他們只有五千人,但所爆發(fā)出的氣勢卻不亞于數(shù)萬人??粗且粋€個兇悍無比的騎兵戰(zhàn)士,感受著他們身上那排山倒海一般的煞氣,韃靼臉上終于露出了驚容。“狹路相逢勇者勝。殺!”這一刻,所有的話語似乎都顯得多余,只有如同野獸一般歇斯底里,野性十足的嘶吼,痛苦的哭號才是戰(zhàn)場的主旋律。殺死眼前的一切敵人才是最根本的目標?!皸钣?,你難道還要繼續(xù)負隅頑抗嗎?”隋軍大營中,頡利一邊在漢顏拓跋,罕貼摩,阿蘭哲別等人的護衛(wèi)下迅速向著城頭殺去,一邊遠遠地看著渾身鮮血淋漓的林南大聲說道?!邦R利,你休要多費唇舌!”林南冷笑一聲,“聽見了嗎?朕的援軍已到,今日鹿死誰手還未可知!你若是現(xiàn)在退走或可保留一命,否則只怕是要成為朕的甕中之鱉!哈哈哈哈!”頡利雙目陡然一凝,臉上的表情不由僵了一僵。城外羅藝那驚天動地的吶喊他又如何聽不見,但成功就在一步之遙,讓他就此退走他又怎能甘心?!皞髁?,今日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擒殺楊羽,殺!”說著,頡利抬手抹了下臉,手上的血污頓時糊在臉上,胡須上,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兇悍了不少,殺氣騰騰的,讓人心頭發(fā)怵?!皸钣?,受死!”阿蘭哲別等人頓時精神大振,雙目頓時綻放出洶洶的血光,手中的兵刃揮舞得愈發(fā)迅猛凌厲?!皥猿肿?,援軍就到了,堅持??!”雖然援軍到來的訊息城中隋軍已經(jīng)知曉,但在頡利等突厥軍發(fā)狂的攻擊下,隋軍依舊不可避免地被壓制在下風,林南身前的士卒越來越少,更有些被突厥軍瘋狂的攻勢嚇破了膽,丟盔棄甲就要逃走。林南不禁驚怒交加,一邊為眾人打氣,一邊厲聲斥責,穩(wěn)定局勢。無論是他還是頡利,如今都在和時間賽跑,等待著那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決定這場戰(zhàn)爭勝負的關(guān)鍵的援軍。
……
把每一滴血都流進大隋的土地,誓死殺敵,永不退縮!”聽著羅藝部那如雷般的怒吼聲,拓跋脫脫爾渾身巨震,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呆滯在原地,眼中滿是深深的震撼之色。拓跋脫脫爾戎馬數(shù)十載,大大小小的戰(zhàn)爭經(jīng)歷了無數(shù),論及體魄,也許他們比之好勇斗狠的突厥人還有些差距,武功也不一定能勝過突厥最精銳的戰(zhàn)士,但他們身上所爆發(fā)出的氣息,戰(zhàn)必勝的狂熱與決心卻是拓跋脫脫爾生平僅見。把每一滴血都流進大隋的土地。多么簡單的一句話,但其中所流露出的決心任誰聽了都會為之震撼,為之震撼而感動。羅藝究竟有什么樣的魅力和能力,能訓練出如此精悍而忠貞的鋼鐵戰(zhàn)士?雖然雙方乃是敵對,但這卻不妨礙拓跋脫脫爾對羅藝的贊嘆與佩服,這更是在他那顆已經(jīng)有些蒼老而平淡的內(nèi)心深處激起了陣陣波瀾,讓他遲暮的軀體中猛然爆發(fā)出蓬勃的活力和無邊的戰(zhàn)意?!叭绻赡?,一定要斬殺羅藝,否則必將成我突厥之大患!”拓跋脫脫爾平定了一下激蕩的心緒,然后緩緩吐出一口胸中的濁氣,暗自說道。“將軍。隋軍殺來了!”就在這時,斥候一臉驚慌地大喊道。拓跋脫脫爾心中一緊,立即打眼看去,果不其然,一身銀甲的羅藝一馬當先,已然來到己方百余米外。隔著很遠,拓跋脫脫爾也能感受到他們身上那股濃重的煞氣與血腥味。“傳令,不惜一切代價攔住他們!誰若后退,定斬不饒!”拓跋脫脫爾猛然抽出腰間的佩刀,振臂沉聲喝道?!皼Q不后退!”圍攻隋軍大營的共計十七萬人,分成四部分后每一面差不多有四萬余。而作為突破點的西側(cè)則更多,約莫有五萬人。然而方才林南率軍出戰(zhàn),身先士卒,激發(fā)了隋軍的戰(zhàn)意與士氣。使他們戰(zhàn)斗力大增,這給突厥軍造成了很大的傷亡。之后秦彝毅然赴死的舉措再次喚醒了隋軍低迷的士氣,讓他們紛紛以死相搏。是以,在近一個時辰的殺戮中,隋軍損失了近三萬人馬,突厥軍也有兩萬余軍士永遠無法回到故土,如今除了隨頡利攻入隋軍大營的兩萬將士,拓跋脫脫爾身邊僅有八千人。雖然人數(shù)依舊數(shù)倍于羅藝。但拓跋脫脫爾卻不敢有半點掉以輕心,許久不曾出現(xiàn)的緊張再次襲上他的心頭。讓他的手心都微微有些汗意。羅藝已經(jīng)極為接近,要想從他處調(diào)集兵馬已是不及,而拓跋脫脫爾也不敢再抽調(diào)其他方向的兵馬。他很清楚,一旦其他三面的攻擊有所減緩,讓林南得到喘息之機,隋軍很可能反敗為勝。將頡利趕出營來。隨著拓跋脫脫爾急促而嚴肅的命令,八千軍士迅速行動起來,排列成一個密集的方陣,最前方依舊是刀盾手與長矛手,后方則是弓箭手。雖然羅藝一方來勢洶洶。氣勢駭人,但這八千突厥軍也絕非烏合之眾,他們并未被羅藝一方的氣勢所震懾,一個個嚴肅而凝重,眼中含著絲絲殺氣,靜靜地等待著戰(zhàn)爭的到來。遙遙看著拓跋脫脫爾率領(lǐng)八千軍士嚴陣以待,羅藝沒有絲毫猶豫和畏懼,雙眸愈發(fā)深邃而冷靜,嘴角那悲憫的笑容在銀色而冰冷的鎧甲的襯托下顯得那樣邪異,隱隱透著徹骨的寒意?!肮?!”隨著羅藝的命令,兩千五百名騎兵立即張弓搭箭,鷹隼一般犀利的目光直直地注視著遠方的敵軍,目光冰冷中夾雜著渴望勝利,渴望鮮血的灼熱?!澳繕斯笫?,自由射擊!”“放!”當羅藝率領(lǐng)騎兵來到突厥軍一箭之地以外時,手中高舉的鋼刀猛然向前一揮,接著見無數(shù)箭矢如同過境的蝗蟲一般,挾著嗚嗚的尖嘯聲,如風似電,鋪天蓋地般地將拓跋脫脫爾身后的兩千名弓箭手籠罩?!斑葸葸荩 薄班坂坂?!”無論是突厥軍還是拓跋脫脫爾顯然未料到,羅藝一方所用的弓箭乃是他仔細改造過的,無論是射程,還是射速都遠遠超過了一般的弓箭,所以甫一照面,突厥軍便吃了大虧。鋒銳的箭矢借助馬勢,速度更快,射程也更遠,只是一輪箭雨就幾乎就有近千名突厥軍倒下。而面對著鋪天蓋地的箭雨,臨近的危險,許多士卒更是條件反射地松開了弓弦,但射出的羽箭沒有絲毫準度可言不說,更是達不到有效的殺傷射程?!胺偶?!”所有騎兵在松開弓弦后的第一反應并不是看敵人有沒有中招,而是自馬鞍上的箭囊中取出箭失,雖然羅藝兩次的命令不過相隔兩次呼吸的時間,但所有騎兵還是完美地執(zhí)行了他的命令?!班侧侧玻 蓖回受娺€在為第一輪箭雨手忙腳亂,哀嚎痛哭之時,羅藝的第二輪箭雨便已到得近前,讓他們根本沒有喘息之機。雖然因為刀盾手的存在,對騎兵們的精準度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但他們的殺傷力卻依舊十分可怕。兩輪箭雨過后,突厥軍的兩千弓箭手無恙的僅有五百人,雖然真正陣亡的只有五六百人,但其他人卻是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創(chuàng)傷,戰(zhàn)斗力直線下降。歷史上的成吉思汗鐵木真之所以能夠縱橫歐亞大陸,所仰仗的就是弓騎兵。弓騎兵機動性強,靈活而多變,而且殺傷力巨大,所以很得鐵木真的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