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寧天
    “麻老頭,我走了!”</br>  大堂里,俊朗的青年跪在地上,朝面前的老頭重重磕了一個頭。</br>  可白胡子老頭眼睛都沒抬,一言不發(fā)。</br>  青年再磕,額頭抵在冰冷的地上,“救命第一條,十分鐘之前,我救治好了第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名患者。”</br>  “煉體第二條,《素問訣》我煉成了第三層。”</br>  “立身第三條,身價過億,杭城天極集團就是我的。”</br>  “你立下的三個條件,我都滿足了,所以,我要走了。”</br>  話音落下,老頭子猛然睜開了眼,搖頭嘆氣,“寧天,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天資絕頂,醫(yī)武雙絕,可你什么都好,為什么偏偏放不下仇恨?”</br>  聽到“仇恨”兩字,寧天忍不住冷笑,“殺母之仇,豈能不報。”</br>  “可你要報這仇,卻是要殺父啊!”老頭子再嘆氣。</br>  寧天眼中情緒翻涌,最后變成一片沉靜,他咬牙道,“那就殺父!”</br>  他永遠記得,十年之前的除夕夜。</br>  電視機里放著熱鬧的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屋外都是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還是小孩兒的寧天在樓下放完了煙花,高高興興地往家里跑。</br>  可回家一開門,就看見母親寧荷被父親陳長祿捅了一刀。</br>  鮮紅都濺在了他稚嫩的臉上。</br>  寧荷一把推開陳長祿,喊著寧天就讓他跑。</br>  不要回家,快跑!</br>  不要回家,快跑!</br>  他拼了命地跑,眼淚鼻涕都糊成一片。</br>  背后的家,在除夕夜里化作了熊熊火海。</br>  之后,寧天被老頭子撿到,帶回了青鸞山,親手教了十年,這期間,寧天也查明了當年的真相。</br>  原來他的父親陳長祿是帝都陳家二少,當初垂涎寧荷美貌,拋棄家世和她結(jié)婚生子。</br>  可十年之后,陳長祿忍受不了清貧,為了回到陳家,殺妻棄子!</br>  很快,回歸家族的陳二少就在帝都娶了大家族千金,第二年生了一個玉雪可愛的兒子。</br>  從那之后,他就不叫陳天,他只跟母姓,叫寧天。</br>  寧天活著、變強大,這十年的信念,就是為了替母報仇!</br>  “麻老頭,這十年,是你養(yǎng)我、教我,把我從一個無知小孩兒,養(yǎng)育到如今,不是親人,勝似親人。”</br>  “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br>  寧天再磕頭,重重一聲,清脆作響。</br>  老頭嘆氣,“你報仇我攔不住。”</br>  “不過,寧天你記住,報仇之前,你必須先報恩。”</br>  “你當年上山之前,在街頭流落半年,有不少人救助于你。”</br>  “我的規(guī)矩是恩大于天,所以這些人,你需要報答恩情。”</br>  沒有辦法,老頭知道自己勸不住寧天報仇,可也不想這個得意弟子就那么深陷在仇恨里,于是就想先磨一磨寧天的殺氣。</br>  寧天一頓,當然知曉老頭子的深意,但他沒有反駁,“是,我會先報恩!”</br>  說完這句,他頭也不回,下山去了。</br>  老頭子看著他離開,幽幽嘆氣,“只有殺性的人,傷人傷己啊,希望這紅塵美眷,可以讓你修身養(yǎng)性。”</br>  ……</br>  清晨的蒼蘭江上,煙波浩渺,一艘小小的渡船正緩緩往前開去。</br>  今日天陰,云層很厚,不過還好沒起風,江面也算平靜。</br>  “爸,爺爺?shù)牟。苤螁幔俊?lt;/br>  坐在渡船客艙里的,是個嬌俏的清麗少女,正是花一般的年紀,嫩得能掐出水來,此時她長長的睫毛往下垂著,顯然十分憂愁。</br>  “能治,只要斷指神醫(yī)愿意下山,這病就能治……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下山。”</br>  回答的中年人兩鬢微白,一雙威嚴的虎目里也藏著不淺的憂愁。</br>  中年人叫江風,是江家的嫡系長子,在江南省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嬌俏的少女叫江小葉,是江風的女兒。</br>  兩人此時渡蒼蘭江,是為了去對面的青鸞山,拜訪一個神醫(yī)。</br>  想他江家,江南省頂級望族,不缺錢財、不缺實力,什么都不缺,卻也有難以解決的麻煩。</br>  江家的老太爺,半年前突然得了怪病,一到半夜就渾身發(fā)寒,全身就好似三九寒天的冰塊,不管怎么取暖都沒有用,凍得嘴唇發(fā)紫、渾身青白,然而這樣的癥狀,一到天亮就沒了。</br>  半年來,江家?guī)缀跆け榱巳A夏的大江南北,尋醫(yī)治病。</br>  可惜,沒有人能治得好江家老太爺?shù)暮 ?lt;/br>  這次,江家找到了斷指神醫(yī)的蹤跡,于是兩人親自來請。</br>  “斷指神醫(yī),真的這么厲害么?”</br>  江小葉有些不相信,畢竟,連各大頂級醫(yī)院都不能治療的疾病,一個所謂的隱居的神醫(yī),就能治好?</br>  江風道,“你這個年紀,應該是沒聽過麻不為的名字。”</br>  “我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斷指神醫(yī)麻不為已經(jīng)名震華夏了,他行醫(yī)二十載,無一失手,只要有一口氣,他就能救活,更有傳聞,說他能做到活死人、肉白骨!”</br>  江小葉微微張開紅唇,有些不敢置信,“真的假的?”</br>  說的這么玄乎,她怎么不信呢?</br>  江風點頭,“活死人、肉白骨不一定是真的,但是只要有一口氣,就能把人救活——這是真的,我親眼見過!”</br>  說到這里,他搖頭嘆氣,“斷指神醫(yī)其實本不是斷指,要不是最后一次失手,他也不會親自斬斷那根手指,然后去深山老林隱居起來,其實失手也是正常的,畢竟沒有哪個人,一生無錯……”</br>  他看向渡船窗外,是陰沉沉的天色,“這一次,不知道能不能請他下山。”</br>  江小葉沒說話,希望能請得動吧。</br>  眼下,的確沒辦法了,爺爺身體熬不過幾天了。</br>  江家老太爺,那是江家定海神針一樣的人物,要是這么去世了,他們江家免不了動蕩。</br>  渡船慢慢往前行進,就在這時,甲板上忽然嘈雜起來。</br>  江風眉頭一皺,“怎么了?”</br>  砰地一聲,艙門被人撞開,是開渡船的船長。</br>  “不好了,船要觸礁了,快走!坐小艇!”</br>  因為視線不好、又因為航行速度太快,等船長發(fā)現(xiàn)前面的暗礁時,已經(jīng)來不及躲避了,渡船馬上要直接撞上去,這一撞馬上就要沉船。</br>  好在今天這艘渡船被一對父女包了,人不多,除了這對父女,也就幾個水手。</br>  逃生不會太緊張。</br>  江小葉臉一白,她不會游泳。</br>  江風很沉穩(wěn),快速道,“小葉,走!我們下船!”</br>  就在他們步履匆匆,準備逃生的時候,甲板上響起了驚聲尖叫。</br>  怎么回事?</br>  “爸!快看!”</br>  江小葉也尖叫起來。</br>  江風當即看向遠處,只見原本波濤平緩的蒼蘭江忽然洶涌起來,水浪起伏、好似這江底有一條巨龍緩緩行過,無數(shù)雪白的浪花沸騰跳躍。</br>  而這些沸騰的浪花之上,有人背著手緩緩走來!</br>  渡江!</br>  有人渡江而來!</br>  不是過橋、不是坐船——居然是踏浪而來!m.</br>  江小葉美目瞪圓,幾乎看傻了。</br>  而江風哆嗦著嘴唇,“這、這是……”</br>  微微亮的天色之下,一個青年從洶涌的波濤中踏浪而來,一步兩步,如履平地,雖然行走很慢,卻前進飛快。</br>  正是寧天!</br>  他下了青鸞山,要往南方去,自然要渡江。</br>  只不過時間尚早,渡船還未到,他想了想,索性直接走過去,蒼蘭江面不寬,也就一千多米,依靠麻老頭給他修煉的《素問訣》,寧天御氣行走,很快就能到對面。</br>  寧天行走近半,看見了一艘渡船,再往前十幾米就要觸礁了。</br>  他朝渡船微微抬手。</br>  呼,一股無形的氣浪以他為圓心悄悄散開。</br>  嘎吱嘎吱!</br>  渡船忽然發(fā)出巨大的吱嘎聲,好像有一只無形的手撥動著,居然硬生生把船往右推了十幾米!</br>  正好讓直行的渡船避開了前面的暗礁!</br>  渡船上的江小葉整個人都傻了。</br>  離渡船并不遠,江小葉看得很分明,那個行走在江水上的青年,長著劍眉,一雙藏著銳氣的黑眸,薄唇,輪廓很深,身材修長高大卻不粗壯,好似黑夜中的鷹。</br>  這一切,是這人做的嗎?</br>  他是神仙嗎?</br>  幾個船員更傻了,慌忙撲倒在甲板上,跪著喊神仙。</br>  “恩人!”</br>  江風震驚過后,張嘴大喊,“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請來一敘!”</br>  寧天搖了搖頭,隨手幫忙而已,他徑直離開。</br>  寧天的身形很快就被晨霧所遮掩,看不真切,江小葉此時還是傻愣愣的狀態(tài),“爸……他怎么會……水上飛?”</br>  “啊——!”</br>  就在這時,江小葉又尖叫起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br>  “爸!爸你快看!江里!”</br>  江風一愣,趕緊轉(zhuǎn)頭看去。</br>  眼前的一幕,頓時讓他愣住!</br>  只見那清澈的蒼蘭江中,各種魚蝦蟹都紛紛上浮出來,密密麻麻一片,全是水生動物!</br>  它們搖頭擺尾,這一刻,仿佛水中的所有生物,都盡數(shù)浮出江面對著遠處朝拜——它們是在朝拜離去的寧天!</br>  那種景象,讓人看上一眼,便被深深震撼。</br>  “它們這是在干什么……?”</br>  江小葉整個人驚呆了。</br>  江風堅定無比,“小葉!我們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交好他!!!”</br>  “他是我們江家,晉升頂級世家的唯一機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