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郭絡(luò)羅氏雖扎根盛京, 在京城也是有宅邸的,用作兩地之間的消息往來。
三官保把留下的人手全權(quán)告知了宮里的女兒,平日里除了傳話, 云琇基本不常用他們。憶起阿瑪在京中的布置, 她沉吟半晌, 輕聲吩咐瑞珠:“聯(lián)系索額圖, 不要與平嬪有半分牽扯。找個可信的人, 拿我的牌子出宮一趟, 注意避人耳目……”
瑞珠仔細聽著,鄭重地點了點頭。
云琇吩咐完便松下心神,微微向后靠去。
吏部左侍郎這個官職,兄長若真的上任, 總要居于明珠的掣肘之下, 沒什么大展拳腳的空間,說不定還會陷入黨爭之中,惹來皇上的猜忌,為赫舍里氏所記恨。
但轉(zhuǎn)念一想,除了郭絡(luò)羅一族的聲譽, 他們同樣得了實惠, 如此肥差,放棄著實可惜。
這事有好處有壞處,只是弊大于利罷了。
她不愿兄長赴任,阿瑪同樣不愿意。但心想事成這個詞,終究虛無縹緲,不是人力所能及的。
云琇自大夢一場,放下爭寵的執(zhí)念之后,心境便豁達了許多。她能做的都做了, 剩下的,只有靜靜地等待……
盡人事、聽天命,若是不成,也沒什么好怨怪的。
少頃,她瞇了瞇眼,若有所思,明珠這一招劍走偏鋒,甚是陰毒,與他平日的風(fēng)格迥異。
不知又是誰出的主意,與后宮有沒有關(guān)聯(lián)?
回京述職,回京兩字在前,述職兩字在后。人還沒到呢,就先把報告攬進了兜里,麻利地寫好了舉薦的人選,生怕別人截了胡似的,急匆匆地遞到案前。
要知道,這是不符合規(guī)矩的。
先斬后奏,帶著強迫的意味,他就不怕郭絡(luò)羅一族記恨上了他?
……也對,明中堂嘛,想是不怕的。
她笑了一下,問:“胤禟呢?這么久了,奶嬤嬤也沒抱來。莫不是睡的正香?”
隨著她的問話,正殿里凝重的氛圍一掃而空。
文鴛笑道:“方才娘娘同我們說正事呢,奶嬤嬤不好打攪,便在外頭等著。九阿哥早早地醒了,哪還睡得著?奴婢不用看,就能想出九阿哥在簾外蹬腿抗議的情形。”
一席話說得眾人都笑了起來。
云琇眉眼彎彎,唇角微翹:“你說的對,他定是等急了。為作補償,今兒本宮帶他去永壽宮瞧瞧十弟……”
*****
奶嬤嬤腿腳像扎了根一般,站在外面進不去,就是不給他偷聽額娘說話的機會。
胤禟抓心撓肺的同時氣呼呼的,原想扯著嗓子嚎叫,再活動一番手腳,可一想到奶嬤嬤是女人,沒他皇阿瑪那么大勁,他就慫了。
萬一抱不住了,松了手,遭罪的還不是爺?
緊接著,胤禟聽到簾子掀起的聲音,而后跟著陣陣請安聲,他轉(zhuǎn)移到了額娘香香的懷抱里。
驚喜!高興!
在云琇眼中,胤禟滴溜溜轉(zhuǎn)著黑眼珠,白嫩嫩的面頰上泛著健康的紅暈,滿是肉坑的小胖手擱在嘴邊,少見地表現(xiàn)出一副乖巧之態(tài)。
她親昵地捏了捏兒子的圓臉蛋:“今兒怎么那么乖?都不像額娘認識的小九了。”
胤禟哼了一聲,小奶音有些飄,聽在眾人耳中便是甜膩膩的撒嬌。
九阿哥那么小,居然會回應(yīng)娘娘的話了?
董嬤嬤驚訝過后,笑瞇瞇地道:“娘娘,九阿哥不但惹人疼,聰慧也是一等一的,日后就學(xué)之時,定是拔得頭籌的那一個。”
胤禟原本美滋滋的,正準備啃手手,聞言動作一僵,董嬤嬤,你這不是害爺嗎?
哄額娘開心也要有個限度。你夸我也就罷了,干什么扯到讀書去?
云琇挪開胤禟那只不安分的手,聽聞董嬤嬤的話,認同地點點頭,忍住笑意,一本正經(jīng)地道:“本宮也是這么想的。他若拿不下第一,簡直對不住幼時那超出常人的聰慧!”
隨后輕嘆一聲,神情止不住地唏噓:“傷仲永這回事,希望不要落在小九身上才好。”
胤禟徹底呆住:“……”
第一?
呵呵,開什么玩笑呢,京城第一紈绔還差不多。
他可是立志做招貓逗狗的宮中一霸,當然,此間范圍不包括上書房。
要真拿了第一,前世的師傅們死也瞑目了……呸,他們早就死了。
不是,重點不是這個。
同兩個月的奶娃娃說這些,還傷仲永,額娘也不虧心?!
董嬤嬤有些茫然,她不過例行一夸,娘娘怎么就扯到傷仲永上面去了?
很快,她收斂了茫然的神色,下意識地重復(fù)著:“不會的,不會的,娘娘放寬心。”
胤禟:“…………”
爺還真不能寬心。
九爺?shù)脑鼓羁煲黄铺祀H了。就在他止不住的碎碎念里,云琇笑盈盈地踏入了永壽宮,“瞧瞧是誰來了?我?guī)е【牛瑏硗∈霭榱耍 ?br/>
貴妃披著雪白的狐裘,倚在床上笑看著她:“我就知道是你,來得正是時候。胤俄剛喝了奶,這時候精神著,也好見見他的九哥,趁機認個臉熟。”
……
胤禟先是感嘆年輕時候的貴妃,而后震驚于貴妃口中的“胤俄”,心下陷入狂喜,差些熱淚盈眶。
他廢了好大勁兒才止住即將見到十弟的激動之情。
還沒回過神來,胤禟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與另一個奶娃娃對上了眼。
小十如今出生不過半個月,看上去比九阿哥小了一圈,面上還殘留著淺淺的、從娘胎里帶出來的紅,總的看去,倒是脫離了小猴子的模樣,與出生的時候大不相同了。
一個立著,一個躺著,一個雙眼皮,一個單鳳眼。
兩人長久地對視著……
胤禟的眼睛一點一點地睜大,胤俄的眼睛也一點一點的睜大。
他們像是在比拼誰的眼睛更大一樣,火花四濺,誰也不服輸,最終胤俄敗下了陣去——
一來精力不足,二來,天生的小眼睛,拼不過的。
胤禟“咿呀”地叫了一聲,揮了揮手,興奮之余,眼底有著深深的得瑟。
小樣,和爺比誰的眼睛大,就憑你那葵花籽一樣的瞇瞇眼?
不自量力啊你。
胤俄:“……”
胤俄扭開了視線,直直地望向床帳,一連串口水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九爺又“咿呀”了一聲,緊接著發(fā)出“嘎嘎”的奶音,形同嘲笑。緊接著,他在云琇的攙扶下努力了好一會兒,盡力地、鍥而不舍地把小胖手伸過去。
眼見夠不著胤俄,胤禟悻悻然地放棄了手,改用蹬腿。
他朝前蹬啊蹬,朝著胤俄流口水的嘴巴進發(fā),看樣子,是想把腳丫子伸進他十弟的嘴里。
胤俄:“…………”
貴妃掩嘴而笑,云琇卻察覺到不妥了。
她咳了一聲,捏住兒子的小腳丫,不費吹灰之力地塞進襁褓中,在胤禟“咿呀咿呀”抗議的背景音下面不改色地道:“小九太過頑皮,回頭我得好好地教訓(xùn)教訓(xùn)。”
“孩童的玩鬧罷了,他才幾個月大,懂得什么?”貴妃覺得好笑,伸手點了點云琇,嗔她,“還教訓(xùn),你這個做額娘的也不靠譜。”
云琇心道,這哪是孩童的玩鬧?
胤禟這混世魔王是明著欺負弟弟!
若她不管不顧的任由胤禟作下去,貴妃鐵定心疼,心疼之后,就要來找她算賬了。
云琇哼了一聲,并不反駁,轉(zhuǎn)而緊緊盯著胤禟。
見他又開始裝無辜,吐泡泡,還對貴妃露出甜甜的無齒笑容,云琇:“……”
“瞧瞧,九阿哥還對本宮笑呢!”貴妃頗為驚喜地道了句,“這孩子長得真好。”
她仔細打量著胤禟,越看越愛,就要伸手抱他,那廂,胤俄扯著嗓子大哭起來:“嗚嗚嗚哇哇哇——嗚哇——”
哭聲入耳,現(xiàn)下輪到云琇心疼了。
貴妃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云琇便蹙了蹙眉,立即道:“他嗓子太嫩,哭壞了可怎么辦才好?”
說罷,她俯下身去。
俯身俯到一半,指尖還沒碰上胤俄的襁褓,胤禟心中警鈴大作,緩緩浮現(xiàn)四個加粗大字:就你會哭?
九阿哥眼睛一閉,同樣開始了魔音貫耳:“嗚嗚嗚哇哇哇——嗚哇——”
云琇:“……”
貴妃:“……”
*****
待哄好各自的孩子,她們打心眼里感覺到了疲憊。
“兄弟倆怎么像冤家似的,”貴妃喃喃道,“這是在互相攀比呢?”
云琇又是心虛又是疑竇,最后還是心虛占了上風(fēng)。
她附和著貴妃的話,緊跟著轉(zhuǎn)移了話題,談起圖岳即將進京任職的事兒:“我阿瑪急得上了火,只盼皇上能夠體恤幾分,讓兄長脫離了明珠這個火坑……”
貴妃這些天在永壽宮坐月子,頭一回知道郭絡(luò)羅家發(fā)生了如此變動。
她收斂了面上的笑容,沉著臉不悅道:“這事辦得太不地道,不似明珠的作風(fēng),倒像后妃之間勾心斗角的手段。能想出這樣的主意,除了惠妃,還能有誰?!”
云琇頷首,接過她的話頭:“不僅僅是惠妃。你忘了?還有永和宮的那一位。”
幾日前,惠妃承辦五公主的滿月禮,貴妃也是有所耳聞。她一怔,隨即恍然:“不錯,惠妃想不出如此陰毒的法子,其中定然有人幫襯。”
稍稍一想,前因后果就能嚴絲合縫地扣上了。
“這真是、真是……”貴妃不知怎么評價才好,冷笑著道,“在后宮囂張還不夠,竟囂張到前朝去了!”
說罷,她定定地看向云琇,“我原本想著出月子之時,好好治一治納喇氏,砍下她在宮里的手爪,也能趁此立威……現(xiàn)在看來,時機已然足夠,不能再等了。”
聞言,云琇眉梢一挑:“良貴人和八阿哥?”
貴妃眼里含了笑意,緩緩點了點頭。
“你呀,原是底牌在這兒藏著。”云琇輕笑,而后低低地道,“若再加上一個烏嬪,豈不皆大歡喜?”
貴妃略一思索,眼眸微亮:“你是說……”
“讓惠妃失了八阿哥的養(yǎng)母身份,改為撫育五公主。”云琇笑意盈盈地說,“有失有得,她也不吃虧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胤禟:瞧你這葵花籽似的瞇瞇眼
胤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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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昨天的評論!都是什么虎狼之詞!
我被榨干啦!一滴也不剩啦!
嗚嗚嗚哇哇哇(胤禟嚎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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