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日·04
方岱川和丁孜暉是第一組,方岱川再傻白甜,到這個地步,也不得不對丁妹子起了些疑心。他站在一邊,盯著丁孜暉,沖機器努了努下巴:“你先。”
丁孜暉有些無奈:“我不會騙你的。投自己還是投對方?”
“投對方。”方岱川戒備地盯著她,他緊跟李斯年的節(jié)奏走,絕不變通,也不給對方可能的機會。
丁孜暉在他眼皮子底下投給了方岱川,為了表示信任,站在一步之外看著方岱川,絲毫不設(shè)防。方岱川唯恐多生事端,連忙投好了票,兩個人一起回到桌子邊來。
李斯年正在原處坐著玩筆,鋼筆在手指間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風(fēng)聲虎虎。他轉(zhuǎn)速飛快,手指極其靈活,轉(zhuǎn)幾轉(zhuǎn)便用拇指去摩挲鋼筆的一側(cè)筆桿。——這個動作其他人看來沒什么,方岱川卻一眼認出,這是有本事掛在指尖的。他們之前拍手撕鬼子的年代戲,有一個武指是從軍營里退役下來的,平時玩刀的時候就是這種架勢,刀刃不碰手指,但停下來時忍不住會用拇指去摩挲刃口,那是一種血脈里對危險直覺性的渴求和騷動。
聽見兩人回來,李斯年一手轉(zhuǎn)著筆,半抬起頭看了方岱川一眼。方岱川一下子把游蕩到天邊的神便收了回來。——李斯年眼底映著燈光,曲曲折折地發(fā)亮,兩頰燒出一絲紅暈來。
“你還好?”方岱川小聲說著,他緊緊皺著眉,順勢伸出右手,將手背貼在了對方的腦門上。
果然,李斯年又燒起來了,溫度幾乎灼手。濕著衣服睡了一夜,身上蛇毒和血清又一直打架,直到現(xiàn)在也沒好好休息,不燒到四十度都得算李斯年體質(zhì)好。≈島上要什么沒什么,只能靠自己硬抗,方岱川不免有些憂心。李斯年輕輕甩了甩頭,將方岱川的手甩了下去,沖他微微一笑,示意不妨。
第二組是牛心妍和楊頌,牛心妍有些擔(dān)憂地看著兒子,不住地囑咐著什么,她的那個瘋兒子今天瘋病沒犯,怯怯弱弱的,沖著方岱川的方向瞟了一眼,就很快地低下頭,有些不敢看向他這邊的樣子。然而方岱川只要一想起,昨晚上這小子逼李斯年跳海的事兒,心里不由得就來氣,冷哼一聲一個眼刀砍了過去。
那孩子嚇得一抖。
——竟生生給方岱川逼出了一點欺負小孩兒的負罪感,真他媽是活見鬼。
牛心妍身上似乎有傷的樣子,站起來時,雖然極力隱忍著,臉上表情仍然一僵。楊頌看出來了,不動聲色地扶了一把,低聲說了一句:“小心。”
兩個人互相監(jiān)督去前面投了票,兩個妹子沒什么互相防備的心機,你好我好地順利投完了票。換了陳卉和劉新。
方岱川見劉新上去投票了,便迅速移開了目光,盯著劉新看去。畢竟劉新才是今天的焦點,其實還有個原因他不愿意想,這個小孩兒簡直變了個人一樣,怎么都透著一股詭異勁兒,當(dāng)媽的不在身邊看著,他盯著人家兒子看得有些怵,又不愿意搞得像欺負小孩兒一樣,他索性就移開了目光。
小孩不被他的目光盯著了,這才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只見他重重在座位上一靠,身子一歪,抖了兩下,桌子底下發(fā)出淅淅瀝瀝的水聲。——一股尿臊味逐漸彌漫開來。
臥槽?方岱川震驚得不知道怎么是好,他竟然把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兒嚇尿了?還是這樣一個唱童謠潑墻壁的詭異孩子,這傳出去要不要做人?
小孩兒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么大的孩子,都有自尊心了,當(dāng)眾尿了褲子羞愧難當(dāng),趴在桌邊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眾人一時都很尷尬。
牛心妍投完票火速回過身來,抱住孩子就哄道:“對不住,對不住,惜泉委屈你了,咱們投完票就回去換衣服。”
剛剛還在哭泣的孩子一瞬間止住了哭聲。
他抬起頭來,眼角還掛著淚花,神色卻陰鷙得可怕。他抽了抽鼻子,將自己和媽媽的距離拉遠了一些。
“啪——”,清脆地一聲,牛心妍鬢邊的頭發(fā)徹底散開,整個人愣在了當(dāng)場。
小孩兒微微綻開一個微笑,長長的眼睫上還掛著幾滴水珠,他想也沒想,“啪——”地一聲,反手又是一巴掌,朝牛心妍的臉上扇去。
十三四歲的孩子,手勁其實不小了,牛心妍臉上登時浮現(xiàn)出十個指印兒。她努力地勾了勾嘴角,勉強掛出來一個笑,扭頭對驚呆了的眾人解釋道:“南南……是在跟我玩兒呢……”
她身上的傷,是這么來的?方岱川只覺得身上一陣一陣地發(fā)寒。
“雙重人格?”李斯年低聲自語道。
方岱川扭頭看了他一眼,低聲詢問道:“你確定嗎?我怎么覺得像精神病?一陣一陣的?”
“大概是雙重人格沒錯了,”李斯年緊緊皺著眉頭,“你注意到?jīng)]有,每次這個瘋小孩兒出來的時候,牛心妍都叫他‘南南’,小孩兒怯懦的時候,都是被叫做‘惜泉’。”
“是啊,有孩子嘛,每天得早點起來,給他們做早餐。”這是第三日早上方岱川在樓梯口碰見牛心妍時她說的話,她多年孀居,只有一個兒子,給誰“們”做早餐?
她吩咐怯懦的小孩兒,說:“惜泉,和叔叔打個招呼。”完全以一個母親的心態(tài)和輩分,然而在深夜,她卻親吻她的兒子,哭著說:“南南,我怕。”
劉惜泉確實是她的兒子,然而南南又是誰?
方岱川一瞬間汗如雨下,毛骨悚然。
窗外一陣悶雷,咔嚓嚓地聲音仿佛要震碎天地,吊燈搖晃了幾下,幾番明暗,突然爆了一聲,熄滅了。
室內(nèi)一片陰暗地死寂。
劉新和陳卉默默坐回了長桌前,誰也不敢說話,陳卉的右手一直在抖,她求救似的,抓住了身邊男友的衣角。
“真沒用,”那個叫南南的、寄住在男孩兒身體里的人掛著燦爛的笑,輕聲罵道,“你還能干點什么?”
牛心妍捂住嘴,大滴大滴的眼淚劃過側(cè)臉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