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白首(3)
蓮花塢的荷塘放眼望去已是一片衰敗之景,但卻仍能想到芙蓉盛開時得到美景。
魏無羨、藍湛與懷桑肩并肩的站在池塘邊上。
“如今金光瑤一死,也算是了卻懷桑心中所愿。”魏無羨說著就拍上他的肩膀,臉上明明帶著笑容,可語氣里卻帶著微不可察的震懾。
懷桑面色微怔,隨即笑著開口,“兄長說的哪里話?金光瑤罪該萬死,人人得而誅之。可以說死得其所。”他說著就打開扇子,一臉怡然自得地模樣。
魏無羨剛準備開口,那邊云昭的聲音已經(jīng)傳來,“爹,二位舅舅,阿娘已經(jīng)醒了。”
懷桑對著他們拱手作揖之后就跟著云昭一起離開。
“不問了嗎?”藍湛轉頭看向身邊的魏無羨。
“問什么?”魏無羨轉著手中的陳情,“問他是誰找到了莫玄羽慫恿他獻舍?還是問他又是誰拋出赤鋒尊的左手吸引我們前去調查?亦或者又是誰放出了碧草和思思指證金光瑤曾經(jīng)犯下的那些罪孽?最最關鍵的是憂憂在這件事情里到底是局中人還是布局人?”魏無羨看了一眼手中的陳情,又再次抬頭看向藍湛,“不過這一切已經(jīng)不重要了。”
魏無羨看著藍湛眉眼間染上笑意,“畢竟她做任何事情,也依舊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這一點任何人都無法改變。”他將陳情放進袖子里,“我們也一起去看看憂憂吧!”
藍湛看著魏無羨唇邊漾開一抹弧度。
二人走到房間的時候就看見云韶在哪里哭哭啼啼的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她抓著魏潼的手不放松,而另外一邊的云昭也是如此。
“阿娘,你都已經(jīng)睡了好久了!”他們的聲音同時響起。
“我沒事呀!不用擔心。”魏潼反握住他們的手,她將目光看向一邊的懷桑,他仍舊是拿著扇子站在那里,臉上帶著寵溺的笑容。
他們感覺到腳步聲轉頭望去就看見藍湛和魏無羨肩并肩的站在門口,魏潼看著兩個人的模樣,溫柔的陽光照射在他們的身上,魏無羨的臉上帶著盈盈笑意,她仿佛又看見了當年那個來自蓮花塢的翩翩少年郎魏嬰。
“兄長,二哥。”魏潼抬頭看向他們眉眼間染上笑意。
“娘親,這位莫公子真的就是當年死于亂葬崗的夷陵老祖魏無羨嗎?”云韶看著身后的魏無羨二人一臉的疑惑,“他……”
云韶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懷桑拿著扇子敲了一下腦袋,“他可是你舅舅,要教舅舅懂嗎?”
云韶揉著腦袋,云昭的聲音卻已經(jīng)響起,“見過二位舅舅。”
“是啊!之前的事情你不都是已經(jīng)知道了嗎?”魏潼看著云韶眉眼間帶著笑意,“阿昭不是已經(jīng)都告訴你了嗎?”
“不過阿昭為什么會認出舅舅啊!”云韶看向身邊的云昭,于此同時得到的還有魏無羨的目光。
“是舅舅自己告訴我的。”云昭看著魏無羨面色溫和的開口。
在之后魏潼從懷桑的口中得知金光瑤已經(jīng)身死的消息,他們本想著以金光瑤的性格斷然是不可能自戕,可最后他仍舊是選擇了這最體面的方式。
自盡而亡也好過被眾仙家討伐,遺臭萬年要好。
眾仙家新推舉的仙督是藍曦臣,而兩天前赤鋒尊的封棺大典也已經(jīng)懷桑的主持下落下帷幕,金光瑤和他的母親孟詩也被同葬在一處。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金光瑤一生的不幸并非源自他的母親孟詩,而是源自于他有一個風.流的爹,若非當年金光善處處留情,又豈會有后來的不擇手段的金光瑤?
他們離開蓮花塢的那日,是江澄和江厭離親自送他們離開的,魏潼倚靠在懷桑的懷中,而云韶、云昭則是坐在另外一邊,甲板上站著藍湛和魏無羨,他們對著江澄拱手作揖之后,江澄就目送著他們的船離開。
“舅舅,當初在觀音廟你不是還有話想要和魏無羨說的嗎?”金凌看著江澄一臉不理解的開口,“為何后來又不說了?”
“阿凌他是你舅舅,叫什么魏無羨呢?”江厭離看著金凌一臉無奈的開口,她又將目光看向身邊的江澄,“阿澄,在觀音廟發(fā)生何事?”
江澄腦海中回想起當年的一幕,看著江厭離和金凌搖搖頭,“沒有任何事,阿姐,阿凌,我們回去吧!如今金光瑤一死,阿凌會成為新的蘭陵金氏的宗主,你放心我會好好教導阿凌如何成為一個宗主的。”
“那我還是去問仙督比較好吧!”金凌看著江澄想也不想的開口,“只是真的沒有想到到最后害死我爹的人竟然會是小叔叔,而且他竟然還做出那么多錯事。”金凌一臉怏怏的開口,“舅舅你放心,我一定會努力成為一個合格的家主,保護阿娘!”他說著就看向手中的佩劍歲華,“帶著爹的那一份。”
“是是是!阿凌以后一定會成為合格的家主。”
江澄望著那已經(jīng)消失不見的游船,輕聲呢喃了一句,“要幸福以及多保重。”
“阿澄,你還站在那里干什么,回去喝排骨湯啦!”
聽著江厭離傳來的聲音,江澄轉過頭看向前面的兩個身影,眉眼間帶著笑意,“來啦!這些年我最喜歡的可就是姐你做的排骨湯了。”
從此以后,姑蘇仍有雙璧,云夢再無雙杰,有天底下最好的姐姐,卻再也沒有說想要給她畫一輩子畫的小師妹。
游船上魏潼和魏無羨肩并肩的站著,魏無羨瞧著她臉色蒼白的樣子,給她攏了攏身上的衣服,“笨蛋,好好照顧自己呀!明明都已經(jīng)有兩個孩子了,怎么還和一個孩子似的,不會照顧自己。”明明臉上帶著責備,可語氣里卻透著關心,說著就給了她一記爆栗。
魏潼揉了揉腦袋,看著魏無羨眉眼間染上笑意,她扯著魏無羨的衣角,可憐兮兮的開口,“沒辦法呀!兄長死的早,沒人教我照顧自己呀!”
魏無羨轉頭看向魏潼,不忍心再說出責怪的話,只是將她攬入懷中,“憂憂,我已經(jīng)回來了,再也不離開你和藍湛。”
魏潼低著頭拭去眼眶中的淚水,她再次抬頭看向身邊的人,“兄長,你沒有想要問我的事情嗎?”
“問什么?”魏無羨笑著反問,“無論你做任何事情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魏無羨說著就抬手為她拭去未曾落下的淚水,“接下來有何打算呢?”
“云昭年紀還小,如今已經(jīng)佐以音律在修習聶氏刀法,希望他以后不會走上和大哥同一條路吧!”魏潼看著魏無羨眉眼間帶著笑意,“那兄長有又何打算呢?你知道二哥的心意了嗎?”
魏無羨看著魏潼點點頭,“明白了,當初剛剛獻舍回來的時候也沒有想那么多,只是覺得那些做法就是為了惡心藍湛的,可后來聽到澤蕪君說那些話,卻又覺得真對不起藍湛。”
魏潼聽著魏無羨的話低聲笑出來,“當年被我一語中的啦!其實當大哥告訴我二哥身上戒鞭的來歷,我就知道他定然還是很在意你的,我在云深不知處的那些日子里,二哥每次到固定的時間都會彈《問靈》只可惜從來都沒有結果,只是他仍未放棄,后來我嫁給懷桑,大哥又擔心二哥會悶壞,結果他成為了逢亂必出的含光君。”
魏潼頓了頓之后繼續(xù)開口道,“兄長,二哥他真的很好,對我也很好,以后你們也要互相照顧呀!大哥如今繼任新的仙督之位,云深不知處有又叔父坐鎮(zhèn),你可以跟著二哥前去懲奸除惡了!”
魏無羨看著魏潼敲了敲她的腦袋,“你放心,我會的,以后有問題也可以隨時找我,我仍是那個會第一時間出現(xiàn)在你面前保護你的兄長。”
魏潼看著魏無羨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那笑容像極了魏無羨一直印刻在心底里那最深的笑容。
他們二人跟著游船一直到了清河聶氏的地界上,他們是在不凈世面前互相辭行,懷桑本想著留下他們在不凈世住上一段時間,可最后卻被他們二人所拒絕。
“懷桑,我這一輩子最牽掛、最放不下的,就是這個妹妹,希望你以后能代替我好好照顧他!”魏無羨看著懷桑笑著開口,“不然我和藍湛都不會放過你的!”
懷桑看著他們兩個人,握住身邊魏潼的手,“二位兄長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憂憂,在兄長眼中她是最好的妹妹,而在我的眼中……”懷桑將目光看向一邊的魏潼,“她是最好的妻子。”
魏無羨仍舊是滿臉笑意的拍了拍懷桑的肩膀。
目送著他們遠去的身影,云韶、云昭一臉疑惑的開口, “爹、娘你們不把二位舅舅留下嗎?”
“他們志在江湖,就隨他們?nèi)グ桑 蔽轰粗磉叺膬蓚€孩子眉眼間帶著笑意,她又將目光看向身邊的云韶,“留在不凈世吧,大哥那邊我已經(jīng)說過了,至少你們都留在不凈世,還能有個伴。”
“好耶!娘親最好了,我最愛娘親了!”云韶說著就前去追逐云昭的身影,仿佛邊跑邊說,“阿昭,阿昭,我可以留在不凈世啦!”
懷桑看著姐弟二人遠去的身影,將魏潼攬入懷中,“怎么辦?怎么覺得精心布置的一切都被兄長看在眼里,那日在蓮花塢兄長說了一些話。”
魏潼握住懷桑的手,“兄長說了哪些話呢?”她駐足看向身邊的懷桑,“其實我是準備把真相告訴給兄長的,問了兄長之后,兄長卻沒有任何表示,事實上我想那日在蓮花塢,他就應該想到我們就是幕后推手。”
魏潼拉著懷桑的手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碧草說出那些話的時候,總是會時不時的看向我這邊,只是后來兄長沒問,我也沒說。也許他覺得已經(jīng)不重要了吧!”
魏潼緊緊扣著懷桑的手,“在他的心里,我才是最最重要的那一個呀!我們?nèi)绱司牟季之敵醪⒉皇菫榱俗屝珠L回來,而是為了想要給大哥報仇,想要他們知道身為夷陵老祖的兄長其實并未做過任何錯事,我不想以后世人提起夷陵老祖的時候都那些不好的話,這一切都是金光瑤在暗中操控的,他才是那個罪該萬死的人。”
“其實……”
“我知道!金光瑤他這一生的不幸不是源自于他的母親孟詩,而是他的父親金光善,如果金光善年輕的時候沒有處處留情,他也不會走上這樣一條不歸路,他也不會設計這一切,不會想要得到陰虎符,不會想要殺了大哥,和誣陷兄長,就好像當年的薛洋一樣。
常慈安碾碎了薛洋的善,可是斷臂卻斷了他的惡,你說他真的一點都不在意曉星塵嗎?我倒是覺得他還挺在在意的,不然為何他會裝扮成曉星塵的模樣,又為何會帶著他的霜華和支離破碎的靈魂碎片呢。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說如果薛洋和金光瑤當年和我們一樣遇見的是一個和江叔叔的人,也許他們都不會走上這樣一條路,但這一切都已經(jīng)無法改變了。”
“是啊!這一切都無法改變了。這就是你當初為何會留著孟詩尸體的原因嗎?畢竟我以為你會……”懷桑不由得握緊魏潼的手,“你還是我記憶中那樣心地善良的憂憂。”
“我才不會那樣做呢!”魏潼轉頭看向身邊的懷桑,“孟詩這一生已經(jīng)很可憐了,一想到思思說的那些話,真的無法去恨這樣一個女人,罪惡的源頭還是金光善呀!”
“接下來夫人有何打算呢?”懷桑看向身邊的魏潼一臉鄭重的詢問道,“如今阿昭已經(jīng)在著手處理一些簡單的事情,族中長老對于阿昭的表現(xiàn)也甚為滿意,可以嘗試著慢慢的把宗主之位交給他了。”
魏潼思忖半晌之后眉眼間染上笑意,把手伸向旁邊的懷桑,“那這位公子,陪著我一同云游四海可好?”
懷桑看著她,一雙眼睛里皆是著她的身影,他緊緊的握住那雙手,“好。”
——從今以后,黃泉碧落,與卿一起,在不分離。
——聶懷桑線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