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天香最新章節(jié)
瞧著他腳步輕快的背影,夏侯禮微哼一聲。
樂正忍笑道:“奴婢看著,五殿下還真有點陛下年輕時的影子。”
夏侯禮不以為然:“朕怎么沒瞧出來,他身上有哪一點像朕?”
樂正道:“奴婢說了,陛下可不能生氣。”
夏侯禮:“愛說便說,不說拉倒!”
樂正:“俗話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大殿下勇猛,三殿下平和,五殿下活潑,六殿下文雅,七殿下謹(jǐn)言慎行,八殿下跳脫,依奴婢看,陛下年輕的時候,面上有些嚴(yán)肅,七殿下正隨了您,可內(nèi)心卻有股活潑氣,這點卻是被五殿下繼承了。”
夏侯禮微哂:“你這話說得委實太客氣了,什么三殿下平和,老三那是平庸,老大則是有勇無謀!”
樂正:“大殿下之勇,世人皆知,能夠連連拿下南平好幾座城池,在南平歸順的事情上功勞的確不小。”
夏侯禮睨他一眼:“他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這么幫他說話。”
樂正忙從懷中掏出一個繡袋,賠笑奉上:“大殿下給了這個,奴婢還未打開來看呢。”
夏侯禮接過來掂量了一下:“分量不輕,估計是玉。”
打開一看,果然是一塊通體玲瓏剔透的美玉。
夏侯禮嗤笑:“他還挺舍得下本錢,既然給了你,就收著罷!”
這種事情想來也不是頭一回了,樂正沒有誠惶誠恐地推脫,只謝了一聲便將其收入懷中。
夏侯禮想起樂正方才說的話:“其實仔細(xì)想想,你那些話也還算中肯,老五小時候膽小怯弱,朕也不甚喜歡,便將他送至魏國,本就沒想過他還能回來,可現(xiàn)在他不僅回來了,行事也還算可圈可點,朕心里便有些悔意,早知如此,當(dāng)年就不讓他去魏國了。”
樂正道:“陛下何須自責(zé),其實在奴婢看來,五殿下反倒應(yīng)該感謝陛下才是,若非有在魏國的那一段磨礪,五殿下如今還不定長成什么樣呢,若是尋常無奇的紈绔子弟,陛下又何必惋惜?”
夏侯禮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閹奴慣會說話,哄起人來是一套一套的!那你說說,他現(xiàn)在面上對朕恭敬,心里會不會怨恨朕,覺得自己當(dāng)年受了苦?”
這話說得輕描淡寫,但樂正跟隨夏侯禮多年,如何不明白這位陛下的性情?他胸襟固然開闊,不同于尋常帝王,可同樣也有帝王的多疑毛病,指不定哪句話答得不好,對方就會起殺心,偏偏皇帝城府甚深,有時候一樁事情他當(dāng)面不說,事后也不說,卻會忽然某一天在你猝不及防的時候提起來發(fā)作,那才真真是令人防不勝防,膽戰(zhàn)心驚。
樂正道:“依奴婢看,應(yīng)該是不會的,若五殿下心懷怨懟,反倒辜負(fù)了陛下對他的期望,也辜負(fù)了自己一片大好格局,真正聰明的人,看的不是腳下眼前,五殿下若真正聰明,便會明白這個道理。”
夏侯禮:“樂伴啊,朕發(fā)現(xiàn)你幫人說好話的功力是越來越高深了,這欲揚先抑,欲褒還貶,完全天衣無縫啊!”
樂正撲哧一笑:“若真是天衣無縫,如何還會被陛下發(fā)現(xiàn)?只能說陛下火眼金睛,奴婢那一丁點小心思,永遠(yuǎn)逃不過陛下的法眼!”
夏侯禮:“朕知道老五生母從前對你有過恩惠,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肯為老五說兩句好話,是你仁厚,有你這樣的人在身邊,朕反而放心,怕就怕那等狼心狗肺忘恩負(fù)義之徒,給了塊肉,它不僅不回報,反而時時想著咬主人一口,那才是禽獸不如!”
他的語調(diào)逐漸變冷,樂正也不知道他在指誰,只能默不吭聲。
過了好一會兒,樂正偷偷抬眼望御案上的奏疏瞄去,才發(fā)現(xiàn)夏侯禮很可能是在說朝政。
約莫是又有人要倒霉了,他如此想道,見皇帝繼續(xù)低頭批閱奏疏,便悄悄退了出去,打算讓人給送點銀耳雪梨湯過來。
……
“陛下要召見我們?”徐澈一愣,“怎么不早不晚,剛好在這個時候?不會是知道我們與夏侯淳的沖突了罷?”
驛館之內(nèi),人基本到齊,外加一個到訪的夏侯渝。
夏侯渝道:“你們不必?fù)?dān)心那么多,我聽陛下的語意,不像是要興師問罪的,屆時問起什么,你們答什么便是了,不必砌詞捏造,陛下這人很精明,又有些多疑,若是一個不好被他聽出破綻,他反而會不相信你所有的話。”
于蒙就道:“那為何我們到京城這么多天,陛下也沒召見我們,這其中是否有什么隱情?”
夏侯渝:“我也不太清楚,眼下最要緊的,是你們先想好,面圣之后要說什么,如果陛下問起什么,你們又要如何應(yīng)答,若能給陛下留下個好印象,往后在京城就會順利許多。”
他頓了頓:“而且照我看,這次如果順利的話,陛下很可能會封爵賞賜,以昭歸附之功,這些事情,你們都要先有個底,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眾人若有所思,顧香生道:“于兄,你這幾年不是寫了練兵要略么,此時不獻(xiàn),更待何時?”
于蒙遲疑:“可是那份兵略尚未校對……”
顧香生:“便是還沒寫完也不要緊,齊君要的只是一個態(tài)度,而非當(dāng)真想看一部絕世兵法。”
夏侯渝也道:“香生姐姐說得不錯,此行需要謹(jǐn)言慎行,但該說的話也不能不說,今早我大兄也已經(jīng)被陛下訓(xùn)斥過了,想來他暫時不敢找你們的麻煩。”
正事說完,眾人散去,夏侯渝則帶著顧香生來到驛館后門。
“有什么事情不能在院子里說么,為何非要到后門來?”顧香生哭笑不得。
“是好事。”夏侯渝朝她一笑,一面推開后門。
門一開,顧香生就呀了一聲。
只見后面站著一匹通身雪白無瑕的馬,正百無聊賴地看著自己脖子上垂下來的韁繩,見顧香生他們走出來,也歪過頭打量,烏溜溜的大眼睛就像澄澈無雜質(zhì)的寶石,看得人頓時心里發(fā)軟。
顧香生的確也是心頭一軟,她實在很喜歡這匹馬,它的靈性讓它能夠敏銳地察覺誰對它懷有善意,當(dāng)時被夏侯淳搶走的時候,她還覺得挺惋惜的,沒曾想還會在這里看見它。
看見她又驚又喜的表情,夏侯渝就知道這件事做對了。
驚喜過后,顧香生又有些驚異:“它怎么會在這里?”
“我從八郎那里要來的,送給你。”
顧香生伸出手,白馬立時伸出舌頭在她白嫩嫩的手心舔了幾下,似乎在期待她撫摸自己,見顧香生沒反應(yīng),又舔了幾下,然后把頭扭開,轉(zhuǎn)了個方向,用馬尾巴對著她,像是小孩子賭氣。
她看得笑了起來,走過去摸摸馬頭,又親了它的額頭一下。
白馬這下滿意了,腦袋也在顧香生手臂上蹭了蹭。
夏侯渝看得有點嫉妒,忍不住控訴:“香生姐姐,你待我都沒有這樣溫柔過。”
言下之意,他也想要摸摸,要抱抱,要親親。
旁邊傳來牽馬小廝的悶笑聲,顧香生白了夏侯渝一眼,沒回答這個毫無營養(yǎng)的問題,轉(zhuǎn)而問:“八殿下肯給你?他就不怕夏侯淳追究嗎?”
夏侯渝伸手過去也想摸馬,對方腦袋轉(zhuǎn)過來的時候嘴巴就跟著張開,就在快被咬上的那一刻,他將手飛快縮回去,等馬閉上嘴巴,又伸手過去,如是反復(fù)幾次,白馬從鼻孔里噴出氣,明白自己被耍了,看那模樣大有過來咬死夏侯渝的架勢。
顧香生哭笑不得,拍了他臂膀一下:“幾歲了,別欺負(fù)馬!”
夏侯渝還很不要臉地撒嬌:“是它想咬我!”
白馬斜眼看他。
夏侯渝發(fā)誓自己在馬臉上看到了近乎不屑的表情,但等顧香生也回過頭來的時候,它又歪頭朝對方的手蹭過去,顧香生立時歡喜地摸摸它表示安慰。
簡直太……無恥了!
夏侯渝:“八郎在陛下面前比較說得上話,上回他與大兄鬧了點小矛盾,正愁沒機(jī)會惡心對方,碰巧出了這么個事,他聽說之后就讓人將馬給送過來了,你放心收下就是,大兄不敢找你麻煩的。”
齊國皇子眾多,彼此之間也不消停,比魏國更勝數(shù)倍,顧香生今日總算得見冰山一角。
夏侯渝既然這樣說,她也就收下了:“那回頭你幫我?guī)┿y子過去還給他。”
夏侯渝:“我已經(jīng)給過他銀子了,不必?fù)?dān)心,你若還想謝他,往后見了面再道一聲謝便可。”
顧香生點點頭,未再多言。
……
隔日,徐澈他們起了個大早,梳洗完畢,用完早飯,過了一會兒,便有宮中的馬車過來接。
三人各自一輛車,從御街進(jìn)宮門。
馬車在進(jìn)了第一重宮門之后停住,他們各自下了馬車,在宮人的接引下,從這里前往文德殿。
顧香生和徐澈也就罷了,于蒙卻是渾身不自在,別說覲見齊國天子,就算以前在南平,他也沒見過皇帝,這會兒雖然衣著隆重,卻拘謹(jǐn)?shù)煤埽路鹗帜_往哪兒擺都不知道了。
一行人進(jìn)了文德殿,皇帝似乎沒有分開召見的意思,一名內(nèi)侍迎上來,將他們帶入偏殿歇息,笑道:“陛下正有要事處理,還請三位稍候。”
徐澈也笑道:“有勞了,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對方道:“小人樂正,不敢當(dāng)徐郎君稱呼這聲閣下。”
徐澈從袖中摸出一個繡袋遞過去:“原來是樂內(nèi)監(jiān),早就聽聞大名,今日終于得緣一見。”
這個動作自然而然,簡直看不出半分凝滯,就跟平日里提筆作畫一樣優(yōu)雅。
內(nèi)侍笑了笑,卻不收:“徐郎君客氣了,這是小人當(dāng)做的分內(nèi)事,您不必如此客氣。”
徐澈并未尷尬,反笑道:“你誤會了,這里頭裝的是一塊印章,而且非金非玉,圖個有趣好玩,算不上貴重,上回偶然看見便買了下來,聽說樂內(nèi)監(jiān)喜歡,正好便有了去處,東西還得落在識貨有心之人手里,才有價值,否則只能算是石頭一塊。”
于蒙嘆為觀止,他也曾聽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進(jìn)了宮要適當(dāng)給宮人一些好處,否則上頭不為難你,這些人還要想著法子為難你,如今見徐澈動作嫻熟,顧香生神情自若,一點都不驚詫,顯然都是久經(jīng)場面的,比起自己都要淡定了許多,不由暗自慚愧。
樂正被他逗得直笑:“從前聽說徐郎君長于詩賦,沒想到說話也這樣厲害,竟讓小人無法反駁!”
他也就順勢收下了。
這一來一回,彼此立時融洽了幾分。
樂正道:“陛下正與人在里頭議事,應(yīng)該也差不多了,你們且等等,不會太久的。”
徐澈等人笑過,他便告辭離開。
于蒙壓低了聲音跟徐澈顧香生開玩笑:“一塊水晶印章?lián)Q這一句話,好像有點虧了?”
顧香生也笑著低聲道:“你可別小看這一句話,這位樂內(nèi)監(jiān)跟了皇帝許久,在這宮里頭的內(nèi)宦算是頭一把手,每日都有許多事要處理,他能跟咱們多說一句,已經(jīng)算是很給面子了,由此也可以得出一個信息:陛下召見我們,大抵不會是什么壞事,否則他避之唯恐不及,別說水晶印章,就是給龍肉,他都不敢接。”
于蒙聽得心服口服。
論打仗,他有一手,但論起宮里頭的人情世故,他在其他兩人面前只有當(dāng)學(xué)生的份了。
片刻之后,外頭果然傳來腳步聲,緊接著是一名年輕宮人出現(xiàn),說陛下要見他們。
三人跟在后頭,正巧看見夏侯淳和另外一個武將模樣的中年人從里頭走出來。
夏侯淳一見他們就高高揚起眉毛,無聲冷笑。
徐澈等人也不搭理他,低眉斂目錯身而過。
沒人敢在文德殿放肆,夏侯淳也一樣,即使他有點手癢,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三人從他面前走過去。
皇帝果然在里頭,卻不是坐在桌案后面,而是站在窗臺旁邊,正瞅著一個盆栽細(xì)看。
三人進(jìn)去之后也沒法多看,等前面的宮人停住腳步,他們就要下跪行禮。
“邵州徐澈、焦芫、于蒙等,拜見陛下。”
“焦芫?朕明明記得是顧香生,怎么會是焦芫?”
雖然低著頭沒法看清對方的神情,但顧香生不難聽出其中明知故問的戲謔意味。
“顧香生已死,焦芫還活著。”她如是道。
私下里被人如何稱呼并不妨事,可若在皇帝面前也自稱顧香生,那無疑承認(rèn)自己原來的身份,她自然不能這么傻,沒事給自己找麻煩。
夏侯禮哈哈一笑,沒有繼續(xù)在名稱上糾結(jié):“三位請起!”
待三人起身之后,他又仔細(xì)打量:“美徐郎的名頭,朕在齊國也有所耳聞,今日一見,果如清風(fēng)玉樹,難怪當(dāng)年那么多女子非君不嫁啊!”
旁人說這句話也就罷了,被皇帝拿來開玩笑,徐澈卻并不覺得榮耀,反而很不好意思:“陛下過獎了,父母所賜皮囊,不敢自厭,可也當(dāng)不起如此贊譽(yù)。”
夏侯禮笑了笑,轉(zhuǎn)而望向于蒙:“聽說邵州在短短幾年之間,由原先兵疲意阻,變?yōu)楸鴱?qiáng)馬壯,甚至能阻擋齊軍于城下,汝居功不小。”
于蒙忙道:“不敢當(dāng)陛下夸獎,邵州不過占了守城之利,齊軍又是久戰(zhàn)疲憊,方才……”
夏侯禮一揮手:“兩軍交戰(zhàn),自然要分出勝負(fù),彼時你身在南平,自然要為南平全力以赴,何過之有,朕不至于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輸便是輸,贏便是贏,輸了不必找借口,贏了也不必謙虛。五郎六郎回來之后也與朕說了,邵州府兵軍紀(jì)嚴(yán)明,秋毫不犯,的確稱得上精兵。”
于蒙道:“草民這幾年在邵州帶兵,略有些心得,并將此記載下來,起名,其中包含陣法軍紀(jì)等,愿呈與陛下。”
夏侯禮欣然:“喔?這倒是意外之喜,這書你可帶來了?”
于蒙:“草民隨身帶著一些手稿,方便隨時修改,只是內(nèi)容稍顯凌亂,怕為陛下所笑。”
夏侯禮:“這倒無妨,呈上來瞧瞧。”
內(nèi)侍便將于蒙所呈手稿拿了過來。
老實說,字體算不上好看,不過就一個武將而言,能做到字跡端正,已經(jīng)很不錯了,寫得再難看的字皇帝也見過,倒不算驚詫。
夏侯禮翻開看了幾頁,神情逐漸從一開始的漫不經(jīng)心變?yōu)檎J(rèn)真,于蒙雖然將其命名為練兵要略,但里面不唯獨練兵的內(nèi)容,也涉及兩軍交戰(zhàn)時如何進(jìn)攻,如何防守,特別使這一次夏侯淳攻城的兩次戰(zhàn)役,都被于蒙寫了進(jìn)去,從夏侯淳的角度來看攻城的要點,包括攻守雙方的心理狀態(tài)對戰(zhàn)役勝負(fù)的影響,這都是前人未曾提過的,可見于蒙的確有幾分將才。這樣的人落在南平,自然是可惜了。
夏侯禮心下想道,沒再繼續(xù)往下看,合上手稿:“一時半會也看不完,朕想留下來慢慢看,你不介意罷?”
于蒙:“草民惶恐。”
夏侯禮有些忍俊不禁,這于蒙當(dāng)真是沒有面過圣的,連話都不會說,由此也可見南平朝廷的昏庸,這等將才放著不用,反將其丟到邵州那等偏僻之地,又怎能不亡國?
“朕想讓你去金吾衛(wèi),你可愿意?”
金吾衛(wèi)屬于十六衛(wèi)之一,是皇帝的親衛(wèi),負(fù)責(zé)宮中和京城的巡視警戒,權(quán)力很大,所以當(dāng)年光武帝就曾說過,為官當(dāng)作執(zhí)金吾,不過這還得看在金吾衛(wèi)里當(dāng)什么官兒,以于蒙的資歷,雖然不至于被發(fā)配去當(dāng)小兵,從頭做起,可皇帝肯定也不可能直接就讓他當(dāng)金吾衛(wèi)大將軍的。
雖然是詢問,卻未必會給于蒙回絕的余地,他忙道:“但憑陛下吩咐。”
皇帝滿意頷首:“夏侯淳也在金吾衛(wèi),你們二人從前雖為敵人,以后卻要同朝為官,還是要多親近些才好,恩怨俱往矣,朕可不想看見你們在金殿上爭執(zhí)。”
于蒙看夏侯淳,那是一百個不順眼,可皇帝既然如此說了,他難道還能說不嗎,只能恭聲應(yīng)是。
夏侯禮又看徐澈:“徐卿才高八斗,仁厚禮讓,在邵州一隅之地,委實可惜了,依朕看,宜于中樞就職。”
魏善,南平天子來降,皇帝就給他們一個爵位,讓他們榮養(yǎng)著,徐澈卻被如此期許,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抬舉。
徐澈卻道:“承蒙陛下錯愛,草民原為一閑散宗室,因緣際會方才當(dāng)了邵州刺史,邵州治理有功,卻非草民之功,陛下抬舉,實在令草民汗顏。草民別無長處,吟詩作對也皆為風(fēng)月之詞,于家于國無半點益處,只怕?lián)黄鹑绱酥厝危笞饕秽l(xiāng)野閑人足矣。”
顧香生和于蒙都有些意外,早前徐澈沒有露出半點風(fēng)聲,他們也沒想到徐澈會當(dāng)著皇帝的面直接拒絕,任職中樞,往后能更進(jìn)一步,便是當(dāng)宰輔也不無可能,這樁潑天的富貴放在眼前,徐澈竟也毫不動容。
然而仔細(xì)一想,似乎又不意外,徐澈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在魏國的經(jīng)歷造就他淡泊名利的心態(tài),官場對他而言,并非青云之路,反是自由的束縛。
但顧香生和于蒙可以理解,不代表皇帝也會理解,他們不由暗自擔(dān)心徐澈此舉會熱鬧皇帝,讓他覺得徐澈不識抬舉。
皇帝并未勃然大怒,反是呵呵一笑:“朕也聽說徐春陽不慕富貴,不求高官厚祿,人各有志,朕不強(qiáng)求,不過你文名在外,當(dāng)鄉(xiāng)野閑人也可惜了,不如就在翰林院詩文待詔,朕不拘你每日非得當(dāng)值點卯,來去自由,如何?”
這已經(jīng)是相當(dāng)優(yōu)厚的待遇了,徐澈也明白自己沒有討價還價的本錢,當(dāng)即便道:“但憑陛下差遣。”
徐澈的安排告一段落,顧香生意識到下一個很可能就是她了。
果不其然,這個念頭才剛閃過,皇帝便道:“焦娘子才貌俱佳,品德兼?zhèn)洌谏壑莘N種作為,朕也有所耳聞,可惜本朝沒有女子當(dāng)官的前例,朕也不好破這個例,若你愿入宮為妃,朕愿許以貴妃之位,不知你意下如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