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7
似乎我們對生活最多的抱怨,都發(fā)生在學生時代,那畢竟是個充滿幻想、精力無限的年紀,有太多閑情逸致挑揀不完美的境遇。
其實工作后的日子,比單純地捧著書本不知道疲憊了多少倍。
成人世界里總有很多孩子想象不到的難關(guān),要學會肩負起生而為人的責任,變得有苦無言。
競爭激烈的電子游戲市場,容納著比看似火爆的影視更為龐大的資金。
為了守住龍頭地位、繼續(xù)開疆辟土,易迅公司處在開發(fā)前線的員工個個是資深加班狗,從早煎熬到晚不稀奇,頂著星辰吃宵夜、發(fā)牢騷也是最常有的事。
周六夜里蕭云深被黃鴻羽宰了十幾斤小龍蝦,見桌邊幾個人也吃不完,便提議:“把靈西叫來吧,你們不是說她也住公司附近嗎?明天又不上班。”
“你們有沒有發(fā)現(xiàn),云深特關(guān)心程序妹子。”黃鴻羽又開始開玩笑。
“是的,我?guī)煾刚f喜歡文靜的女孩兒。”花晚唯恐天下不亂,邊吃邊樂個不停。
“調(diào)侃我沒關(guān)系,別老捎帶別人。”蕭云深挑眉:“都是同事關(guān)心一下又怎么了,我不關(guān)心你們的話,能請你們吃吃喝喝?快給她打個電話。”
花晚拿著小龍蝦竊笑:“徒兒空不出手,你在群通訊錄里翻翻,自己跟他說。”
蕭云深無語地瞥了眼這個吃貨,索性真去查看。
誰知他一個數(shù)字一個數(shù)字的把程靈西的號碼輸進入,卻莫名奇妙被手機提示:不久前已經(jīng)存在與同號碼通話記錄,他稍微回憶了下時間,不禁怔住。
“要叫快叫,拖延什么?”黃鴻羽催促,其實從項目老大這個身份來說,他還是很欣賞靈西的,也希望能讓她在公司安安穩(wěn)穩(wěn)的多留幾年,以便培養(yǎng)成得力的下屬,但無奈私下與那姑娘的關(guān)系,始終不咸不淡。
沒想蕭云深關(guān)掉手機:“算了,太晚了。”
“才九多點,師父,你是不是害羞啦?”花晚欠欠地問。
“少廢話。”蕭云深忽然轉(zhuǎn)移話題:“我有個朋友,dnd的賬號丟了,怎么辦啊?”
“拿著注冊證件去找客服申訴,可以找回的。”黃鴻羽邊吃邊回答。
“那要是證件也忘了,只知道賬號,不知道密碼呢?”蕭云深又問。
“你這朋友太不靠譜了,自己身份證也能忘了?”花晚吃驚。
“估計是拿別人的注冊的。”蕭云深追問:“這該怎么辦?”
“還有其他申訴方式,密保、最后登陸時間和城市之類的,官網(wǎng)就有鏈接。”黃鴻羽雖然只管研發(fā)、卻很了解這些事。
“能找運營或客服的同事幫忙看看嗎?”蕭云深喝了口啤酒掩飾自己的神情。
“夠嗆,這方面公司有嚴格規(guī)定,之前還因為隨意泄露玩家賬戶**開除了個經(jīng)理。”黃鴻羽擦擦嘴說:“我勸呢,干脆就別瞎找了,哥倒是能叫熟人搞兩個不錯的號給你,什么皮膚都有的。”
蕭云深微笑拒絕:“倒也不必,朋友只是對那個號有感情了而已。”
周末對很多人來說都是期盼已久的快樂時間,對程靈西卻顯得有點多余。
她在北京幾乎沒有任何社交活動,陳年的腿傷也不允許這姑娘東走西逛,所以最后多半還是要呆在租來的房子里面,打打主機游戲、逛逛程序論壇,將空蕩的時間磨成碎片。
這晚她一直坐在電視機前面玩《最終幻想xiii》,沉迷到將近半夜,忽然聽到一陣敲門聲。
“誰啊?”獨住的靈西很緊張,生怕出現(xiàn)社會新聞里那些壞人。
“是我,你有東西忘在辦公室了。”蕭云深的聲音竟然傳進了耳朵。
程靈西有些懵逼,打開鎖后茫然地抬頭望向那張已然成熟的帥臉,結(jié)巴道:“什么東西”
蕭云深俯身抱起地上裝著索隆手辦的大盒子,遞給她說:“這本來該是你的。”
“”靈西無言以對,完全不曉得他怎么會發(fā)現(xiàn)這件事。
“你電話和住址都在項目的通訊備份里呢,傻瓜。”蕭云深硬是把盒子塞進她懷里:“我才不喜歡搶妹子的東西。”
“我是不想要了的”程靈西總是在他面前手足無措,編不出像樣的借口。
“再說謊?”蕭云深無奈而笑:“明明是聽見我的電話,才忽然改變主意。”
“也許你比較喜歡它。”程靈西低下頭。
“快拿著吧。”蕭云深完成了深夜來此的任務,本該禮貌離開,可看她老是羞羞答答的小模樣,不知怎么就脫口而出無恥的要求:“這么沉重的東西給你送過來,不請我坐坐嗎?”
正常來說,程靈西決不可能叫男同事到家里來,只是她根本無法拒絕這個男人,于是猶豫片刻,終于靜靜讓開道。
“家里收拾得不錯嘛。”蕭云深款步走進小客廳,看到被暫停的電視屏幕說:“這游戲不是很老了?”
“嗯,但剛買的主機,從前沒玩過。”程靈西緊張地給他倒了杯花茶,找出平光鏡遮住自己平凡的臉,這才稍微安心。
“你有很多手辦?”蕭云深端過杯子閑聊:“剛才我向淘寶賣家確認時,他說你在他那買了三年了。”
“只有幾十個而已。”程靈西站在他身邊,因為對方過于強烈的存在感而心跳不已,指了指臥室里的手辦柜。
但那里畢竟是閨房,蕭云深確認道:“我可以看?”
靈西剛打算頭腦空白的答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沖進去說:“等等!”
她幾乎手腳并用,把床頭掛的畫摘下來,塞進了床底下,然后才努力抬高聲音:“請進”
蕭云深覺得有點好笑:“不方便就算啦。”
“沒有不方便,只是、只是有點亂。”靈西頭上冒了一層虛汗,不知剛剛?cè)羰潜凰惨娔歉笔篱g唯一的刺客肖像,此刻該如何收場。
幸而蕭云深沒有過于冒昧,還是回到了沙發(fā)上拿起手柄玩起來:“我當年可是花了好久才打通關(guān)呢。”
“你能通關(guān)?”靈西靠近后忍不住對他的手殘表示質(zhì)疑。
“喂,什么意思?”蕭云深瞪眼睛:“好賴只是個回合制游戲啊。”
他從來都沒有半點架子,從而讓靈西感覺不到彼此足足十歲的年齡差,反倒總覺得自己在和赤子之心的大男孩相處,以至于那么
那么容易沉迷。
不太大的客廳里,只有個雙人小沙發(fā)。
靈西不好意思跟蕭老師靠的太近,就盤腿坐在茶幾邊的地毯上,摟著抱枕尋找安全感,暗自冥思苦想:這位大神賴著不走,是不是在暗示自己還是把手辦讓給他?
否則除此之外,根本不存在符合邏輯的理由呀。
她穿著簡單的格子睡衣,及腰的美麗黑發(fā)披散開來,像只沒有任何威脅感的兔子,稍微發(fā)出大點的聲音,就會受驚逃跑。
蕭云深不易察覺地打量片刻,忽然伸出修長而白皙的手指,勾下她翹起的劉海。
程靈西猛地回神,果然捂住頭被嚇到。
蕭云深輕笑:“呆毛。”
“啊啊!剛下班睡了會兒覺。”程靈西趕快撫平自己的長發(fā),笨手笨腳的樣子。
蕭云深沒再逗她,邊玩邊繼續(xù)跟這姑娘閑聊,很奇妙地感覺時間飛快,直到聽見午夜十二點的報時,才如夢初醒:“都這么晚了,差點耽誤你休息,我也該回家睡覺了。”
“那個手辦你不要了的話我給你錢。”靈西追在他后面。
幾千塊是個不大不小的數(shù)目,蕭云深經(jīng)常幫助窮人度過難關(guān),卻還不至于對著同事胡亂撒錢,而且他覺得這個小同事還是蠻可愛的,便趁機說:“那加微信轉(zhuǎn)給我吧。”
“好,好。”程靈西雙手捧著手機,低著頭很認真地搜索他的賬號,有點松了的眼鏡掉在鼻尖,長長的睫毛將陰影落在臉上。
電子轉(zhuǎn)賬操作對現(xiàn)在的年輕人來說絕不是難事。
很快她便如釋重負看向他:“好啦。”
蕭云深猛然回神:“嗯,晚安。”
“謝謝你”靈西沒想到他愿意割愛。
“謝什么,下回我可不會客氣,我拍到就是我的。”蕭云深露出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意,朝她揮揮手,向著有些年頭的電梯走去。
被這忽然造訪弄得手足無措的靈西關(guān)上門,深喘了口氣。
現(xiàn)在與蕭老師的相處,比半個月前自然太多。
也許努力努力,自己跟他就可以成為最普通的同事關(guān)系。
非要把某些該過去的事執(zhí)著地放在心頭,也許只不過是徒增悲傷、自欺欺人罷了。
她走回臥室,把那副蕭云深在六年前親手所畫的、女刺客的畫像從床底下心疼地拿出來,然后用力抱在懷中,卻怎么也舍不得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