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薩滿巫陣頭施法,大凌河孤軍御敵(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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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逸群沒有想到自己并不很受祖大壽歡迎。
雖然祖大壽也=點點滴滴聽說過厚道人的傳說,但他真心不覺得在城困糧絕的時候,再來個吃白飯的人有什么好處。
錢逸群卻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祖大壽應(yīng)該知道自己帶著山海關(guān)六成的軍糧,所以對祖大壽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十分匪夷所思。
不過自己此番前來又不是跟祖大壽套近乎的,純粹是為了國家民族的大事。錢逸群拄著句芒杖,對接待自己的副將何可綱道:“何將軍,那咱們就去倉庫把軍糧卸下來吧。”
“什么?什么軍糧?”何可綱一臉詫異。
“你們聽說過我,難道就沒聽說過我有個裝盡四海之水的金鱗簍么?”錢逸群也詫異了。在許多時候,金鱗簍可比他本人的知名度還高。
“那是真的么?”何可綱一臉猶疑,腦中轉(zhuǎn)過數(shù)個念頭,甚至懷疑這道人是不是皇太極派來的奸細(xì),要探查倉庫的位置和存量。
錢逸群被氣笑了:“難道我過來調(diào)戲你一通,然后被你砍了好玩么?”既然不相信金鱗簍,那多半也不會相信傳說中的那些玄術(shù)手段。
何可綱心道:聽說過有借狐仙搬運的,但也只是搬運些財氣,哪有只身一人,帶來軍糧的?這道人魚簍里到底賣的什么魚?
錢逸群重重?fù)u了搖頭,也不與他爭辯,道了聲:“一旁看著!”說罷取下了金鱗簍,簍口朝下,送入神念,一包包裝得結(jié)結(jié)實實地糧袋從魚簍里滾落下來,砸在地上砰砰作響。
這聲響引得周圍的士兵紛紛側(cè)目,膛目結(jié)舌地看著這戲法一般的情景。
何可綱連退兩步,驚訝之余猶自存疑,拉出一包糧袋,掏出短劍當(dāng)中一劃,頓時滾落出一粒粒晶瑩雪白的大米來。
“大米!”何可綱掬起一捧大米,興奮道,“去報告大帥!軍糧到了!讓他們不要殺馬!快去!”
身邊親兵愣了一愣,飛奔而去,自己都不知道此刻臉上是一番怎樣的表情。
錢逸群一邊給新滾落的軍糧騰出位置,一邊暗道:看來城里已經(jīng)要殺馬了,我這回還真是來得及時。
祖大壽聞訊飛馳而來,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關(guān)寧鐵騎聚成一團,暗道:莫非那道人真有什么手段?不會是振奮軍心的障眼法吧?
傳令官揮起長鞭,凌空打出啪啪巨響,前面的士兵連忙分開一條道路,讓大帥進前。
祖大壽縱馬走了兩步,看著一袋袋軍糧落地,心頭一片空白。這震撼力遠(yuǎn)勝于見到建奴圍城!
錢逸群見地方不夠,四周又被圍住了,索性跳上了糧袋,一層層往上抖落。他見祖大壽、何可綱沒有請他直接入庫的意思,揣測可能是這些將領(lǐng)要讓更多的士兵看到,好堅定意志,提升士氣,索性越壘越高。
實際上,祖大壽和何可綱等一干將領(lǐng),已經(jīng)是看得腦袋空乏,完全忘記了下令。
這一番歪打正著之下,大凌河原本已經(jīng)衰落的士氣,頓時高昂暴漲起來,喝彩聲漸漸蔓延開去,繼而成了整座城堡歡呼盛宴。
錢逸群從糧袋堆積起來的小山上縱身躍下,穩(wěn)穩(wěn)落地,健步走到祖大壽面前,道:“大帥,這些軍糧麻煩你簽收一下。”
“應(yīng)該的,”祖大壽滿面堆笑,“有勞道長了!沒成想道長竟然是神仙中人,大壽之前多有得罪,還請道長見諒。”祖大壽翻身下馬,去拉錢逸群的手。他已經(jīng)是五十開外的人,又是統(tǒng)鎮(zhèn)一方的大帥,這本來是表現(xiàn)親近的意思。
錢逸群卻閃避開去,當(dāng)做沒看到一樣,對何可綱道:“我這里還有萬把斤的散糧,有粗有細(xì),若是堆在外面就有浪費之虞,還是直接入庫吧。”
“遵命!”何可綱激動應(yīng)道,旋即又騰起一股羞澀:我好歹是個將軍,遵個道士的命……他暗中咬了咬舌頭,心中罵道:何可綱!你這犯渾的虎貨!人家可是神仙啊!
何可綱神情變幻,偷偷去看錢逸群,見這位神仙沒有聽到自己的腹誹,這才微微放心,親自引領(lǐng)錢逸群往庫房走去。
祖大壽不知道錢逸群是不喜歡別人碰他,只以為神仙因為之前的怠慢生氣了,好言好語陪在一旁,同往倉庫去了。
錢逸群放下散裝的麥子、谷物、玉米等一應(yīng)雜糧,又放出四萬斤的火藥,都是以桶裝好了黑火藥,看得在場將領(lǐng)無比暢快,幾日來的積郁一掃而空。
“道長,”祖大壽等錢逸群忙活完,親自手持布巾上前,遞給道士,“山海關(guān)過來這四百余里,想必走得不易吧。”他此刻心定了下來,算算山海關(guān)可能得到軍報的世間,要想這么幾天里就趕過來,必然是星夜趕路,不由對這道人多了一分尊敬。
“虜丑若是破了大凌河,錦州也危險了。”錢逸群不以然道,“遼事不平,舉國牽連,道人我辛苦些算什么。而且,還有那么多捐軀的好兒郎,我只是趕些路罷了。”
祖大壽默默點頭,道:“道長此言甚是悲憫。”
“道長可要洗漱休息一番?”何可綱上前問道。
錢逸群剛吃飽睡足了過,哪里需要休息?他搖了搖手:“還是先看看城外的情形吧。”
祖大壽何可綱自然無不應(yīng)允,親自帶錢逸群上了敵樓。
錢逸群舉目眺望,將城下建奴的臉都看得清清楚楚,良久方才嘆道:“建奴學(xué)聰明了啊。”
祖大壽沉聲道:“確實。以前虜丑只會一味強攻,雖然聲勢浩大,死傷慘烈,但終究是來得快去得快。如今他們卻挖了壕溝,每日里也不攻城,只是圍困,卻讓我們有力無處使。”
在袁崇煥主遼時,關(guān)寧鐵騎還能跟女真騎兵野戰(zhàn)對沖,不落下風(fēng)。到了崇禎二年的乙巳之變時,關(guān)寧軍的表現(xiàn)甚至還不如京營那些沒打過仗的部隊。后來孫承宗收復(fù)永平四城,總算恢復(fù)了些許明軍膽氣,但是不能出城野戰(zhàn)已經(jīng)成了明軍的共識了。
若是金兵不攻城,明軍也不會輕易出城,兩相對峙,只有看誰先撐不住。
“他們圍了大凌河只是其一,”錢逸群慷慨地將韃子的軍略奉給祖大壽,“其二便是在中途設(shè)伏,打我援軍。”
祖大壽對于一般道士妄言軍事,絕對是要拉出去斬了的。然而錢逸群已經(jīng)從道士上升為半仙乃至大半仙的境界,他說的話,必須要給予重視啊。
“我這就通報山海關(guān)和錦州,讓他們謹(jǐn)慎為先。大凌河有了道長送來的糧食,足以支撐三月有余。”收到軍糧本就要通報山海關(guān),至于謹(jǐn)慎行軍,那是每個將軍都知道的常識。祖大壽在這里只是賣個人情給錢逸群,也想挽回之前的不好印象。
“用這個,”錢逸群掏出一把飛鶴符,“你寫好了我來送,這個比較快。”
祖大壽結(jié)果符紙,正反看了看,讓軍中文書拿下去寫好軍報,用了印璽,回給錢逸群。錢逸群熟練地疊了紙鶴,當(dāng)著眾人的面,放飛出去。
在場眾人再次被震懾了,對著仙家手段無比欽慕。若是守軍之中有這等手段,哪里還需要冒險出城求救?
錢逸群心中得意,負(fù)手而立,又道:“大帥,貧道有件事要勞動大帥。”
祖大壽爽朗道:“道長請說,只要祖某辦得到的,無不應(yīng)允。”
“既然大家都有吃的了,城里城外的狐貍一律不許打殺。”錢逸群道。
祖大壽也聽說過狐仙下凡來幫大明的故事,點頭道:“是,這沒問題,不缺那口肉,得罪了胡三太奶奶就不好了。”
“其次,天上飛的鳥不能打。”錢逸群道。
祖大壽略微有些奇怪,不過還是應(yīng)允下來。
“最后,地上跑的大角鹿不能打。”錢逸群補充了一句,“沒角的也不行。”
“這個……”祖大壽剛一猶豫,轉(zhuǎn)瞬就答應(yīng)了下來。
現(xiàn)在金兵圍城,上哪里打鹿去?
等祖大壽將這三條頒布全軍,錢逸群方才將狐貍、山鷹和老鹿放了出來。眾人這才知道,原來這道長是怕眾人誤傷了他的寵物坐騎。
“小鷹,去幫忙看下,金兵的糧草在哪兒。”錢逸群摯出山鷹,高高捧起。
山鷹撲扇著翅膀,飛下城頭,借著氣流的升力拔高,發(fā)出一聲唳鳴。
眾人看著山鷹在天空盤旋良久,心中暗道:這鳥真能指點方位不成?
過了片刻,山鷹探查了的金軍的糧草所在,重又落了回來。
錢逸群假模假式地側(cè)耳聽了聽,道:“哦,原來如此。”在眾人敬仰萬分的目光中,錢逸群對祖大壽道:“好了,今晚我去燒他們的糧草。不過奴酋將糧草分營存放,恐怕一時燒不干凈。”
“無妨,只要挫挫虜丑的銳氣就好。”祖大壽興奮道,心說:不怕道人有手段,就怕道人懂兵法啊!這一招釜底抽薪,足夠讓那奴酋喝上一壺了。
錢逸群下了城墻,讓何可綱安排住處,這才進了翠巒山,請狐貍幫忙翻譯鳥語,大致搞清楚金兵的營帳布局。至于金兵糧草在哪里這個問題,其實山鷹并沒有看出來……從高空鳥瞰,所有的營帳都差不多。
——要不,順便把皇太極干掉?
錢逸群摸了摸下巴。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