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國亂時節(jié)多妖孽,心存厚道人自安(一)【求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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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愛本來是有資格參與樓主選賽的,但她自知論劍術(shù)不如顧媚娘,論劍心不如李香君,同臺競技,必然要輸。而且少女一旦懷春,很少再想那些虛名外物。楊愛比李、顧兒女大著兩歲,已經(jīng)足夠“成熟”得懷春了。
——跟隨一個如意郎君度過此生,才是女子最大的成功。
楊愛一直記得徐佛在她很小的時候時常如此感嘆。
所以當(dāng)楊愛向媽媽稟明心事,徐佛很大方地取出了楊愛的身契,又花了二百兩銀子為她脫籍。辦妥一應(yīng)手續(xù),只等今日錢逸群親來綺紅小筑,便將楊愛送給錢逸群。至于領(lǐng)回去當(dāng)侍女、妾室、外房、妹子、學(xué)生、徒弟……皆聽厚道長尊便。
錢逸群看著楊愛那張紅撲撲的俏臉,已經(jīng)分明顯露出一代絕色的容顏。他道:“這個,既然徐媽媽有心,我也不能不識抬舉。只是我一個道人,又是乾道,帶女弟子多有不便……”
“就如之前那般又如何?”楊愛不滿道,“實在不行,我便換了男裝,穿了蝴蝶扣,誰能知道我是女子呢。”
蝴蝶扣幾乎是為了女扮男裝特意發(fā)明出來的道具。女子在小鞋外再穿一雙特制的大鞋,頗類似后世的旱冰鞋設(shè)計,既不影響走路,又不露出小腳。讓人雌雄莫辨。
當(dāng)然,這就和后世的比基尼一樣,純粹是心理安慰,實際上嘛……分辨男女誰說一定要看腳?看眉眼、耳洞、喉結(jié)、胸脯、腰胯……都能一眼得見。甚至有各中高手,觀發(fā)色、手腕、指尖、步履,一樣是百發(fā)百中。
“這倒不必。”錢逸群不愿意做那種欲蓋彌彰的事,道,“你若是執(zhí)意要跟我走,辛苦的還是你。咦,對了,你纏了足?”
“嗯啊,”楊愛道,“綺紅小筑和媚香樓修習(xí)劍術(shù)的姊妹是不纏的,不過我們歸家院的姐妹都要纏揚(yáng)州足。”
因為歸家院的經(jīng)濟(jì)條件不好,姑娘們非但要修習(xí)秘法,還要賣藝榮養(yǎng),所以不能全職修行。
揚(yáng)州足卻不是三寸金蓮。因為揚(yáng)州瘦馬一應(yīng)要求歌舞嫻熟,所以這種纏足方法便是用兩塊夾板夾在足弓足刃,將足裹瘦,并不將腳趾拗?jǐn)喙饋怼K怨鼡P(yáng)州足的姑娘,行走跳舞都不會受到太大影響,足型看起來更為纖長苗條。
“能放就放吧,在外奔走,天足終究方便些。”錢逸群道。
楊愛只有十五歲,腳還不算定型,若是放開說不定也真的就長大了。她略微羞澀道:“就怕不好看。”說著,臉上已經(jīng)紅了大片。
在這個時代,女子的足非但是身體器官,更是性器官。跟一個男人討論自己的腳,已經(jīng)越線太多了。錢逸群見到她臉上可疑的紅暈,方才想起這個道理,尤其人家還叫他老師,實在是太不應(yīng)當(dāng)了。
他道:“終究性命要緊。對了,這樣一來,你豈不是不能住在這兒了?”
徐佛當(dāng)然不會那么狠心趕楊愛走,但是楊愛一顆心已經(jīng)不在這里了,當(dāng)然是順?biāo)浦劭蓱z兮兮地點(diǎn)頭稱是。
錢逸群抬頭看了看天色,道:“這樣的話,咱們早些回去給你挑個地方住吧。”
楊愛喜憂參半。
喜的是,錢逸群毫不排斥地接納了她,還讓她有了個家。
憂的是,若是別館而居,看來是不會收入房中了。
她雖然有些失落,很快又沖淡了,壓著步子走出了錢逸群的視線。見左右無人,提起裙角便跑了起來,臉上洋溢著幸福。
楊愛卻不知道,隱約之中,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她。
很快就變成了一雙噙淚的淚眼。
顧媚娘抱著劍,站在廊檐之下。三個天天廝守一起的姐妹,一個得了憶盈樓樓主的尊位,一個脫去坊籍,跟了高人修行。自己卻該何去何從?
她想得太過出神,甚至沒有發(fā)覺到錢逸群故意踩重的腳步。
“咳咳,你想什么呢?”錢逸群看她這副模樣,像只斗敗了的公雞,決定開導(dǎo)一番。
“在想我人老珠黃獨(dú)居幽館,青燈古佛……哎呦!”
錢逸群在顧媚娘額頭重重彈了一下,這下真把她眼淚打出來了。錢逸群聲調(diào)平平,道:“你個欺師滅祖的死丫頭,我們玄門子弟,古個毛佛!”
“嗚嗚……”顧媚娘摸著額頭,終于忍不住壓抑地哭了起來。
錢逸群知道她輸了選賽,一直憋在心里,就是給她個機(jī)會發(fā)泄出來。
顧媚娘也是不負(fù)所望,越哭越響,哭到最后竟引來了不少人圍觀,直哭得梨花帶雨,千回百轉(zhuǎn),如同唱歌一般。
李香君聽到顧媚娘的哭聲,卻興起了一股艷羨。
她的心一直被什么包裹了似的。
喜,不能放聲大笑。
怒,不能破口大罵。
哀,不能縱情一哭。
樂,不能笑而露齒。
……
“媽媽,其實我不是很想做這個樓主。”李香君低聲對身邊的李貞麗道。
李貞麗撫了撫香君的背,道:“天不遂人愿,你我來到這世上,總得做自己該做的事。這便是天命。”
李香君投眼后院,問道:“我就不能跟道長老師學(xué)么?”
“他呀,”李貞麗嘆了口氣,“若說他能教出雄霸天下的徒弟,我不會有半點(diǎn)疑心。但是作為承祧祖師基業(yè)的樓主,善戰(zhàn)卻是最末一籌。這點(diǎn)上,我也教不了你什么,你還得多跟徐師伯、顧師伯學(xué)著。”
——我還是想四處走走呀。
李香君心中暗道,緊緊攥著掌中的西河劍,恍惚間好像感覺到了她的呼吸,又像是聽到了它在低聲喚自己。
——是了,就是剛才,這柄劍幫她解開了內(nèi)心中的重重束縛。我以后便與這柄劍作伴吧。
李香君抱著西河劍,用臉龐輕輕貼了貼劍身。
……
崇禎四年三月,距離天下大變還有十三年,似緩若急,讓人既緊張又難以真正緊張起來。
錢逸群與周正卿、文蘊(yùn)和兩位公子交談之后,二人都十分懇切由他牽線,玉鉤洞天占據(jù)一席之地。——錢逸群沒說自己是厚道人,只是說他師兄在此事上有極大權(quán)柄,也不算騙人。
雖然星盤已經(jīng)定了兩個點(diǎn)位,然而這星盤只能一人穿行,就連坐騎都帶不過去。每次使用之后又要等它二十一日,吸收北斗精華,方能下次再用。看起來是永無能源耗竭的憂患,但是翠巒圣境中沒有北斗七星,所以這坑爹貨的使用周期就是實打?qū)嵉亩惶欤?br/>
錢逸群辭別父母,告別高老師,帶著楊愛顧媚娘和錢衛(wèi)三個尾巴,背著狐貍,騎著麋鹿,重又邁向了揚(yáng)州城。這條路上他已經(jīng)走得熟了,就連野外宿營留下的坑灰都還在。
每天早上他牽著一鹿三馬四頭坐騎,以及狐貍,進(jìn)翠巒山放牧。
在食草動物大快朵頤的時候,錢逸群便在洞里做功課。
說來慚愧,作為一名掛過單的道士。錢逸群仍舊無法做完全本早課,只是從母親那兒請了元始天尊圣像放在洞中,朝夕禮拜。
禮拜圣真之后,便是長達(dá)一個時辰的踏罡步斗,淬煉魂魄、滋養(yǎng)靈蘊(yùn)。這套原本只是應(yīng)急的法門,反被錢逸群利用得最多。就連新學(xué)的金華出世術(shù)都可以用它來習(xí)練,包容無礙。
等踏完罡步,錢逸群還要花一個時辰來練劍和攀援疾走,鍛煉身法。等他全套功課做完,大半天便過去了。等四頭坐騎吃飽回來,差不多錢逸群也擦洗完畢,可以一起出去了。
這兩個時辰里,狐貍有時候會花許多時間勘察靈草,又時候卻又不耐煩地吵著要出去。雖然它知道進(jìn)出口令,可惜翠巒圣境只認(rèn)錢逸群一個人。
鹿、馬吃多了靈草仙花,非但各個皮毛光鮮,更是足下有力,日行百里也不覺得疲憊。等要過河之時,錢逸群便取出曈爐,好言勸這幾位大爺進(jìn)去,無疑也加快了渡河的速度。如此一路行去,從蘇州到揚(yáng)州花了只不過三日。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曈爐不能強(qiáng)行將百獸納入。只有禽獸們真心愿意,這曈爐才能生效。錢逸群真沒想到,郭璞竟然還是個眾生平等分子。
到了揚(yáng)州之后,錢逸群駐足瓊花觀,白楓等人很快就等在了外面。
“不知道長下一站可是入京?”白沙就住在觀外,每天都要來看看,提心吊膽恐怕錢逸群一去渺無音訊。
得知錢逸群回來,他立刻趕來見這位道長,生怕再錯過。
“下一站……”錢逸群略略一咬口,只說道,“貧道要去云臺山拜會一位故人。”
“唔!”白沙問道,“小可能否同行呢?”
“這個,你不用撰寫稿件么?”錢逸群問道。
“那自然有文筆絕妙之輩操刀,小可只是負(fù)責(zé)四處探尋新鮮事。”白沙道,“小可發(fā)現(xiàn),道長所到之處,總有些故事發(fā)生,實在不忍離去。”
——這個……我又不是柯南,走到哪兒哪死人……
錢逸群無奈地撇了撇嘴,道:“這個我就怕保護(hù)不力……”
“這個就不勞你操心了,”白楓上前道,“反正我無意春闈,便四處游歷一番也好。”
錢逸群目帶可疑地看了他們這對族兄弟一眼,暗道:我跟你這么熟了么?什么時候開始你我稱呼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