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章 高人,又見高人
人,不能忘本。
老實(shí)巴交的許能總是愛嘟噥著嘮叨出這么一句話。他老婆袁素琴對此的評價是:“你最不忘本了,整天跟你的老本兒黏糊在一塊兒,一輩子就這點(diǎn)兒出息了。”
大概是從小到大一直受到老爹那句話的影響吧,故而許正陽從來就沒有厭煩過莊稼地,哪怕是在農(nóng)忙時期累的要死要活,他依然會如同村里絕大多數(shù)成年人一般,在辛勞中享受著豐收的喜悅。也喜歡在閑時到田里看著莊家一點(diǎn)點(diǎn)的成長,靜靜的,怡然其中。
只是今年的八月十五這一天,許正陽卻不怎么喜歡莊稼地了,即便是稻田里水已放干,稻穗養(yǎng)花,香氣撲鼻。
他心里很是納悶兒,這稻田里到底有啥好的?為什么刁一世和歐陽穎來到這地方,會如此興奮開心?拿著相機(jī)左拍右拍,時不時還得讓許柔月或者歐陽穎幫忙拍照,來張合影以作紀(jì)念。這本來也不算什么,城里人大概好奇吧,只是你們玩兒起了沒個頭兒,來到稻田里就溜溜達(dá)達(dá)蹦蹦跳跳的玩上兩個多鐘頭,而且還樂此不疲興致難盡。這就讓許正陽頭大了。
當(dāng)然,頭痛的不僅是許正陽一人,還有許柔月,同樣是哭笑不得卻又無可奈何。
唔,陳朝江是否也為此而大感頭痛就不得而知了。
不知不覺間,五人已經(jīng)沿著田間縱橫交錯的小路走出了四五里遠(yuǎn)的路途,來到了花鄉(xiāng)村東的那條通往東良鄉(xiāng)的水泥小路上。
許正陽慶幸的發(fā)現(xiàn),歐陽穎終于覺得累了,而刁一世似乎也早已經(jīng)失去了早先對鄉(xiāng)野稻田間的興趣,轉(zhuǎn)而開始關(guān)注冷冰冰的陳朝江左手里那把不斷在五指間翻轉(zhuǎn)的精巧匕首。
東西向小路的北側(cè),下方是一條排水渠,不遠(yuǎn)處豎立起水泥砌成的小水閘。
于是歐陽穎笑嘻嘻的拉著許柔月跑到水閘前拍照留念,并且毫不在意水泥墩上是否干凈,便撅起翹臀坐了上去,笑嘻嘻的晃悠著兩條被黑色牛仔褲緊裹著的小腿,一邊低頭欣賞著下面緩緩流淌的清澈渠水,兩側(cè)綠草青青,探入水面上方。
許正陽三人緩步而行,走了過去。
歐陽穎正在和許柔月詢問著這條水渠中是否有魚兒螃蟹蝦,咱們現(xiàn)在跳下去,能不能摸到等等問題。
許正陽笑呵呵的站在路邊,無聊的欣賞著四周對他來說并不討喜的鄉(xiāng)野景色。
而刁一世卻是站在陳朝江的跟前,盯著那把不斷翻轉(zhuǎn)的匕首,好奇的說道:“喂,朝江大哥,能不能讓我來玩玩兒?”
陳朝江扭頭看了看刁一世,冷冰冰的說道:“會傷手的。”
“沒事沒事。我試試……”刁一世聽出來有希望,立刻搓著手說道。
陳朝江稍稍猶豫了下,停下五指間的轉(zhuǎn)動,將匕首遞給了刁一世。本想著掏出煙來抽一支,刁一世右手接刀,左手已經(jīng)掏出一包煙來遞給陳朝江。陳朝江也沒有客氣,冷冰冰的接過來,抽出一支甩給許正陽,然后自己才點(diǎn)了一支抽上。
刁一世右手捏著匕首,稍稍動了動,卻還是不敢下決心在五指間轉(zhuǎn)動,他又不傻,這玩意兒一個不小心就會把手割傷的。
“小刁,想學(xué)的話就先折根木棍練練吧,玩兒刀太危險(xiǎn)。”許正陽看著刁一世小心翼翼皺著眉的模樣,忍不住笑著勸道。
“切,我又不是不會,要是轉(zhuǎn)筆或者筷子,我比誰都玩兒的好。”刁一世仰了仰下巴,繼而苦著臉說道:“可這玩意兒是刀啊……”說著話,他終于下定決心。食指中指夾著匕首往下面翻,隨即驚叫一聲松開,匕首脫手落地。
好在是,并沒有割傷手,只是匕首的刃背磕了一下而已。
“得得,我可不敢玩兒這東西了。”刁一世撿起匕首遞還給了陳朝江。
許正陽樂呵呵的扭過頭去,向遠(yuǎn)處的天際看去。
天高云淡,風(fēng)輕日明,田野間綠波連天。
一陣有些跑調(diào)的歌聲傳來,幾個人忍不住循聲望去,卻見東面遠(yuǎn)遠(yuǎn)的行來一輛自行車,在小路上輕松歡快的繞著S形路線行駛著。騎車的男子二十六七歲的模樣,自行車后架上載著一位少婦,少婦的懷里抱著一個七八月大的的嬰兒。
看樣子應(yīng)該是一家三口。
男子扯著有些沙啞的嗓子,一邊故意唱著跑調(diào)的歌曲,一邊兒偶爾停頓下,逗弄逗弄孩子。只是他卻不能扭過頭去看孩子兩眼,不過他依然是興高采烈。后架上媳婦兒被他逗得忍俊不禁,滿臉笑意,嬰兒則是咯咯直樂,一雙肉嘟嘟的小手高高舉起不斷揮舞,把母親緊張的不行,緊緊抱著他。
看著這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模樣,許正陽他們幾個也都忍不住露出笑容,為他們感到開心和幸福。
大老遠(yuǎn)的看到幾個比他們小的年輕人站在那里看著他們露出會心的笑容,男子卻也沒有停下唱歌,一邊兒善意的沖幾人笑著,一邊兒還繼續(xù)唱著歌兒逗弄孩子。
少婦也看到了有人注視他們,頓覺有些尷尬。臉紅了一些。
歐陽穎舉起相機(jī),對著一家三口喀嚓喀嚓連拍幾張照片。
男子遠(yuǎn)遠(yuǎn)的沖他們笑著喊道:“喂,大妹子!我們是有肖像權(quán)的,找我們一家當(dāng)模特也得給錢啊!”
都聽得出來男子是在開玩笑,故而許正陽他們越發(fā)笑得開心。
刁一世更是掏出手機(jī),嘻嘻哈哈的打開沖著一家子干脆錄像,一邊說道:“田間美景,鄉(xiāng)土人情,這是何等真實(shí)的寫照啊…….拍下來能拿獎了!”
摩托車?yán)嚷暣藭r不合時宜的響徹在了空曠的田野間,四輛摩托車轟鳴著從那一家三口的后面疾駛而來。
聽著后面喇叭聲和摩托車的轟鳴聲,騎自行車的男子趕緊停下唱歌,繼而緊攥著車把向路邊兒靠去,順著路邊兒不急不緩的行駛著。
他卻不知道,身后抱著孩子的媳婦兒雙眼已經(jīng)睜大,滿是擔(dān)憂的神色,因?yàn)槟撬妮v摩托車并不是前后行駛,而是并排著在這條并不寬的小路上飛馳。開摩托車的人都帶著墨鏡,或流長發(fā),或剃光頭,車后座上還都帶著一個人。
喇叭聲并沒有因?yàn)樗麄円患胰诳窟呅旭偠K止,反而是一路駛來笛聲不停。
嬰兒被刺耳的喇叭聲嚇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四輛并排疾馳的摩托車從他們身旁擦身而過,大概是摩托車擦到妻子的腿部了,也可能是騎自行車的男子緊張的緣故。自行車慌了幾下,男子驚叫著:“下來下來……”與此同時妻子的驚叫聲也響起,抱著孩子跳了下來,而男子則是掌控不住,自行車前輪一下滑入到路邊兒斜坡下,男子踉蹌著側(cè)身倒在路上,自行車前輪已經(jīng)掉了下去,半個輪子浸泡在了渠水中。
好在是,人沒有出事兒。
遠(yuǎn)遠(yuǎn)看到這一幕發(fā)生的許正陽,早已經(jīng)在摩托車風(fēng)馳著鳴響喇叭時眼睛就已經(jīng)瞇縫起來,此時看到四輛摩托車如此囂張毫不顧他人安危。頓時心頭火氣。正待要吩咐陳朝江用匕首扎下來一個的時候,卻聽著刁一世已經(jīng)大罵道:“我操,作死啊你們!”
叫罵聲中,刁一世一把將手機(jī)擲向了從他們身旁飛馳而過的四輛摩托車。
摩托車的轟鳴聲掩蓋了手機(jī)砸中人時的聲響,但是手機(jī)確實(shí)砸中了最邊兒上騎摩托車的男子。
那人勃然大怒,摩托車駛出十幾米后急剎車停下,其余三輛摩托車也相繼停下。
八個看起來最大不超過三十歲,最小也有二十來歲,橫眉瞪眼面孔猙獰的男子沖許正陽他們這邊兒走來,被手機(jī)砸中腦袋的男子更是大罵著:“你,他**找死是不?”
“你們眼瞎啦?沒看見前面有人?操!”刁一世毫無畏懼,立刻唇槍舌劍作出反擊。
許正陽他們剛才因?yàn)檫h(yuǎn)遠(yuǎn)看到了摩托車并排行駛,所以都已經(jīng)走到了水閘旁避讓。此時看著那八個人氣勢洶洶而來,而刁一世已經(jīng)回罵著竄到了路上。許正陽急忙抬腿上前,一把拉車住比他高半個頭的刁一世,拽回到身后。這小子看起來脾氣火爆個子又高,可著實(shí)不是個打架的料啊。
八個人一邊往這邊兒走著,一邊兒怒罵著,刁一世被許正陽拽到身后,卻也并沒有任何收斂,依然破口大罵還擊著。
那邊兒一家三口已經(jīng)將自行車推了上來,愣愣的站在路邊兒上看著這邊的一幕,男子似乎想要過來,卻被緊張的妻子拉住。
“動手不?”陳朝江站在許正陽身邊,微微靠前,冷冰冰的說道。
“見血行,別要命。”許正陽瞇縫著眼盯著越來越近的八個人,輕聲的說道。心里卻想著,陳朝江現(xiàn)在真把自己當(dāng)老板了,就連這種事兒都要先請示一下。
那八個人見這邊兒只有三個爺們兒和倆俊俏丫頭,更是囂張無限,連罵都懶得罵了,直接摩拳擦掌,面露獰笑,有幾個干脆還抽出了腰帶,一副穩(wěn)操勝券要把他們狠狠拾掇一頓的樣子。嗯,就打那個剛才拿手機(jī)砸咱們。而且還敢還嘴大罵的小子,那倆小子……慫貨,連個屁都沒敢放。
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剛剛走到跟前兒還沒容得他們說幾句囂張的話,站的最靠前的那名面色蒼白身形瘦削的年輕人突然暴起,沖向了他們,一道寒芒在他之前飛射而出,準(zhǔn)確的扎在了領(lǐng)頭男子的肩膀上。
連一聲痛呼都來不及喊出,甚至還沒感覺到肩膀上的疼痛時,那個年輕人的右腿已經(jīng)飛起,腳尖朝下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肩膀上,受大力的擊打,不由自主的雙腿彎曲,還未跪倒在地時,肩膀上劇痛傳來。陳朝江已經(jīng)順手將匕首拔了出來,同時右拳猛擊在了另一名男子的臉頰上。
兩聲痛呼幾乎同時爆出。
連續(xù)擊倒二人,卻只是發(fā)生在電光火石間。
在陳朝江匕首前探,刃尖抵在第三人脖子上時,幾個人才豁然反應(yīng)過來,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不曾想陳朝江并沒有將刃尖捅下去,而是一腳踹在了那人的膝蓋上。那人膝蓋受到猛擊,身體前傾跪下,腦子里一陣空白,完了。
幾乎在這一瞬間,陳朝江收回了匕首,那人的脖子差點(diǎn)兒就頂在了刃尖上。
不過他也好不到哪兒去,下跪的時候陳朝江的膝蓋已經(jīng)迎了上來,重重的撞在了他的鼻梁上,頓時鮮血橫流,那人踉蹌著仰面倒地。
怒罵聲這才喧囂起來,幾個人叫罵著圍向了陳朝江,他們還沒完全看明白,只認(rèn)為陳朝江是抽冷子攻擊了他們,而且陳朝江沒膽量殺人,不然剛才那一刀為什么不扎下去。
“別動!”許正陽沉著臉沖刁一世囑了一聲,隨即沖了上去。
皮帶揮舞,拳腳相加,群毆迅速展開。
很快,群毆的結(jié)束比展開時還要快上許多。
許正陽將其中一個扔下渠溝里,濺起無數(shù)水花之后,扭頭看著地上橫躺著呻吟的三個人,還有已經(jīng)跑到遠(yuǎn)處的四個人,拍拍手冷笑道:“一群雜種!”
陳朝江沒有說話,蒼白的臉色一如既往的平靜,細(xì)長的雙眸中透著不帶一絲煙火氣的冰寒。
對方八個人,沒有一個不見血的!都挨了刀傷。
不過正如同之前許正陽所吩咐的那樣,陳朝江沒有下重手,除了第一個被刁一世用手機(jī)砸了腦袋的家伙肩膀上被插了一刀之外,其他幾個都是胳膊上腿上被鋒利的匕首劃割了幾條小口子。
即便如此,幾個人還是渾身是血,看模樣著實(shí)挺嚴(yán)重的樣子。
“滾!”許正陽冷聲呵斥道。
躺在地上的三個人和從渠溝里剛爬上來渾身濕透的那人連個屁都不敢放,匆匆往遠(yuǎn)處的摩托車邊跑去。
四輛摩托車轟鳴著,急速的駛離而去。
看著還在愣神兒的刁一世、歐陽穎、許柔月,許正陽笑著揮揮手道:“走吧,回家去……”說罷,轉(zhuǎn)身往來時的小路上走去,陳朝江一聲不響的跟在身后,左手五指轉(zhuǎn)動著那把稍稍帶了些血色的鋒寒匕首。
三個人這才醒過神兒來,連忙答應(yīng)著跟上去。
許正陽走到田間土路上后,不忘回頭沖著那還在愣神兒的一家三口,笑道:“趕緊走吧,對了,老哥,你歌唱的挺好,嫂子長的很漂亮,侄子也好看啊!”
一家三口臉上露出略有些尷尬的笑容。
走在最后面的刁一世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陳朝江瘦削的背影,心里感嘆著:高人,又見高人啊!